画像师古代破案手札——羡己【完结】
时间:2023-06-12 14:47:11

  这还犹豫什么!她果断抬手就往商城列表下滑,再一次回购了另外一样商品的试用时辰。
  ――“身临其境”。
  这一次她要穿回的画像,就是她自己亲手画的那幅,太后贾氏。
  这边的现实中,任阮乍然起身,对此起彼伏惊叹声充耳不闻,反而毫不爱惜地将手中玉芙公主的两幅画像弃如敝履。
  她弯腰铺展开崭新的画纸,在一片转为疑惑的目光中,再次提起了笔。
  而画像空间里,意识形态的任阮,已经在一道白光中,重新回到了画像那天的承泽堂。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她没有再躲在那架楠木珐琅八仙刺绣屏风后面,而是堂而皇之地,立在屏风外正堂的中央。
  第一次穿进自己的画像,任阮还有些不适应。
  特别是后退几步,瞧见吾十九正分外紧张地拉着屏风的把手保持稳当,还有另外一个自己正紧紧趴在屏风的绣隙上观察,任阮心中的感觉更是微妙。
  原来她那天认真画像的姿势,从这个角度看,真的很像一个偷窥狂。
  任阮难以接受地扶额,琢磨了自己这姿势半响,才拍拍脑袋,赶紧转回身投入正事。
  彼时的太后,正将将在正位上施施然坐稳,神态娇媚傲气地一抬下巴,命令谢逐临将玉芙公主的尸骨带上来给她一看。
  被命令的青年在正位的台阶下,长身玉立,散发出的冰冷上位者的威势,竟比高坐正位的太后贾氏还要更压迫骇人许多。
  任阮目的明确,直奔上面的太后贾氏而去。不过经过谢逐临时,还是忍不住带着怨气狠狠撞了一下。
  之前在屏风后面,就是因为这人离谱的站位,左遮右挡,害得自己在前期一直难以看清太后的脸部!
  要不是她心理素质强大,能冷静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在太后近距离靠凑到屏风前时毫不退缩,才能完整地将画像完成,有了这回穿进画像的机会。
  不过可惜,她当然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地将这讨厌的人撞开。毕竟身临其境的世界里,她进入的状态,是意识中的意识。
  也就是说,如果认为身临其境中的境界,是意识形态的话,那么她在自己本身以意识形态存在的系统画像空间中,再次以意识穿进了身临其境的世界里,就相当于比此间境界更多套了一层意识。
  所以,她虽然能触碰到画像中的人物,却对他们无法产生任何影响。
  不过这一下狠狠的碰撞,也算是小小地出了一口气。
  任阮心口稍舒,头也不回地上了正座,直接对着上面的太后贾氏,就是一阵下手不轻的揉脸摸骨。
  多少带了一点个人情绪。
  与此同时,系统画像空间中的任阮已经抓紧电子3D建模投影仪最后的使用时间,重新开启了另外一场骨骼的模型塑造。
  再与此同时,现实仵作司中的任阮提起笔,开始在新的画纸上重新描绘出太后贾氏的画像。
  不过这回,画的是贾氏的头骨构形。
  吾十九凑到画纸旁边,好奇道:“任姑娘这又是在画什么啊,不是已经把玉芙公主的骨头都画的那么清楚了吗?”
  杜朝也疑惑地摸着下巴在旁边,却越看越觉得眼熟,他赶紧捡起那两张玉芙公主的头骨画像。
  “虽然我不太懂这画像啊,不过……”杜朝把手中的画像挨到画架旁边,对比道,“不过,任姐现在画的头骨,好像和玉芙公主的还蛮像诶?”
  说不出来的神似,就好像,好像是玉芙公主的成熟版本。
  “像吗,哪里像了?”吾十九大大咧咧地和他抬杠,“都是骨头,有什么好像的。不是都说,剥去皮囊,每个人都长得一模一样吗――诶?等等!”
  任阮新的头骨画像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突然看出点什么的吾十九话锋一转,失声叫道:“不是吧,真有点眼熟啊,这,这不是……”
  “这该不会是那个坏妖婆吧!?”
  正好收完最后一笔的任阮将画架上的画纸取下,神色凝重地举起道:“没错。”
  “我这一次画的头骨,正是太后贾氏。”
  杜朝立刻想起了之前的对话,一脸震惊,欲言又止:“任姐你难道是,该不会你的意思是……”
  该不是自己之前告诉任阮关于公主的生世八卦,竟然真的被她通过画像找到证据了?
  任阮的回答很快肯定了他的猜测:“没错,从两人的骨相来看,玉芙公主与太后贾氏,极可能有不浅的血缘关系。”
  “砰!”
  少女话音未落,画架后方忽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几人来不及消化这话中的含义,便忙齐齐回头看去。
  谢逐临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被碰掉的箱子,其上搭扣的锁被摔脱,里面零零散散的手骨和小臂洒散开来。
  他面不改色地对着错愕的几人,冷冷解释:“手滑。”
  吾十二心疼地怪叫一声,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太后太皇的,连忙扑上去,小心翼翼地收拾起自己的宝贝。
  谢逐临若无其事地绕过他,走到画架前,将太后和玉芙公主的画像拿起,一一看过。
  眸中的神色渐渐加深,他垂下的长指一撩,将剩下的几张一并掀夹在指尖。
  “任姑娘辛苦。”谢逐临收了画像,便漠然地别过脸吩咐,“十九,好生送任姑娘回去吧。”
  突然被差使的吾十九以为自己听错了:“啊?送谁回去?”
  难道不应该是将采薇和兰露送回去吗?
  这才把像好容易画出来了,围绕玉芙公主画像的破案推理不是就要刚刚开始了吗,怎么反而要莫名将与此案极其重要的任阮给送离衙察院?
  这一命令下得戛然而止,好像还很有些过河拆桥的嫌疑诶。
  “我现在不走。”任阮也觉得莫名其妙,“玉芙公主的头骨构造,我已经成功地画出来了。接下来就该是将画像与衙察院这具尸骨进行对比了。我画出来的画像,我怎么能离开?”
  即使是再相似的同卵双胞胎,在头脸骨架的构造上也会有足够分辨的差异。
  如今又有了参照,只要在排除了所有外力外损因素后,衡量确定过头骨图和这具尸骨完全一致的程度,就能够知道,到底哪一具焦骨才是真正的玉芙公主了。
  “尸体有关之事,吾十二比你更擅长。”
  她坚持道:“人面骨相上,是我术业专攻之处,吾十二未必比我更能面面俱到。”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不欲再与她争辩,“一个时辰内?”
  明明白白的头骨画像已出,又有精通仵作之术的吾十二辅助,任阮还是很有自信的:“足以。”
  他顿了一下:“既如此,我在内院等你。”
  “记住,一旦确定完成,立刻来见我。”
  不容置疑地冷冷言罢,谢逐临便直起身,向门外而去。
  见阎王似的谢大人离开,忍了半天的杜朝瞬间被解开封印,脚下抹油地溜向画架旁边的少女:“任姐任姐,那个太后和玉芙公主……”
  他还惦记着这惊天大瓜呢。
  被提醒的吾十九也是好奇心大盛,正待也凑过去听一耳,却被吾十六一下子给揪住了。
  吾十六公事公办地打断他们:“大人有令,任姑娘与吾十二共行尸检之事,不许旁人打扰。”
  他扫视了一眼屋内剩余的人。采薇和兰露在宫中早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立刻识趣地垂首而出。
  吾十九和杜朝一下子也焉巴下来,只能对着任阮一步三回头,无可奈何地被赶出了仵作司。
  不过一盏茶功夫,刚刚还人满热闹的仵作司,一下子就陷入了空荡的安静之中。
  任阮望着被合上的门,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才回过头对吾十二道:“我们开始吧。”
  这么几人里唯一高兴的,就是吾十二了。
  这回一步三回头的终于不是自己,吾十二身心格外舒畅。好容易能够不受打扰地与自己惦记的一“尸”师共同验尸学习,他自然格外珍惜这次机会,撸起袖子就开始抄家伙。
  任阮作出的画像,因为是从系统空间用素描画法导出来的,格外精密细致。每一根骨头的走势搭向,凹凸形状,都清晰明了到了极点。
  而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只要将尸骨头脸各处与画像进行对比。
  此事说起来简单,实际的难度和工作量都极大。
  不仅要将一些扭曲形变的地方通过分析损因重新还原虚模,还要结合医学仵作学等等理论知识,利用复杂的可能性计算,确定是否每一个关键的特征部位都可以与画像上的头骨对应上。
  忙着仔细对照尸骨和画像的间隙,任阮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在画架下那一沓厚厚的画纸里翻了翻。
  刚刚所有关于玉芙公主画像的草稿和成画都还在,唯独属于太后贾氏的那两张正侧面的骨相画,已经不翼而飞。
  甚至她压在很下面,在承泽堂屏风后面画的那一幅太后画像,也一同消失了。
  本来忙碌得昏昏沉沉的任阮徒然一清醒,想起谢逐临离开前,在画纸上一掠而过的指尖。
  毫无疑问,能在衙察院丢东西,除了落在他的手里还有谁。
  她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此前相关的一些细节,不由得一一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好像每次一触及到太后贾氏,谢逐临总会让她隐隐有一种错觉,似乎他并不欲让她将太多的视线放在太后贾氏身上,而且一直在试图遮掩、撇清,或者回避。
  可这究竟……真的是错觉吗?
第89章 我以为
  ◎你说的对◎
  高楼中的小院里, 之前任阮画像时搬出来的那些画框残骸仍在,横七竖八地随置着。中间的画架亦是分毫未动,画架延台上, 任阮搁下的画笔交叠在一起,连毫尖的方向也与离开时别无二致。
  修长颀高的青年换了厚重的黑狐毛大氅, 立在画架前的身影显得愈发阴冷沉暗, 叫寻常人都不敢升起半分靠近的心。
  被吾十九推进来的任阮, 见着这满院的凌乱,先是愣了一下。
  刚刚在仵作司,这人不是还对着吾十二凌乱的仵作间挑三拣四的,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 这么多天的摊子是半点不收啊。
  她不愿冒着碰伤损毁周围那些画框画卷的风险进去,只在门口站定, 将手中的报告扬了扬:“谢大人,结果已经出来了。”
  “现今衙察院在衙察院的这具尸骨,并不属于玉芙公主。”
  这具被伪装中毒的尸骨并不是真正的玉芙公主,也就意味着,最开始那具骨泛幽蓝身中奇毒的尸骨,才属于真公主。
  任阮道:“所以, 我还请十二重新将初次尸检的报告翻出, 重新结合回忆复盘了一遍。”
  “我们发现,当时的检验里, 玉芙公主尸骨上所透露出来的颜色,也并非新中之毒,而是经过日积月累的沉淀, 旧毒渗入进了骨髓之中。”
  也就是说, 在瑶池殿纵火之前, 玉芙公主就已经被下了毒。
  不过就案发现场玉芙公主尸骨的颜色来看,部分旧毒上还覆盖着较新亮的蓝光,说明在公主死亡之前,应该还在摄入新的毒素。
  所以这具神秘尸骨死前毒杀公主的嫌疑,依然存在。
  可惜,因为玉芙公主的尸骨如今不知所踪,仅仅凭着吾十二的回忆和初检报告,他们很难再得出其他更有用的信息来了。
  将所有新的发现转述完,任阮停顿了一下,刻意将最在意的留在最后:“大人,关于太后娘娘,不知道金吾卫可调查出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心中升起怀疑后,她特意将那些卷宗重新翻阅了一遍。
  案件发生后的所有重点线索流向,现场细节,尸骨痕迹等等,都在卷宗上记录得事无巨细。
  宫中其他与此案稍有关联的人物,比如归善公主、与瑶池宫住的相近的妃嫔、与玉芙公主有过小摩擦的一些官家夫人等等,也都做了详细的追踪档案。
  唯有一个太后贾氏,明明与玉芙关系和接触都极为密切,却在这么厚厚的一沓卷宗里,只字未提。
  “我以为,在这场案件中,到目前为止嫌疑最大的就是太后娘娘。”
  她紧紧盯着他,语带试探:“可是目前金吾卫所有的调查案卷里,我还没找到关于太后娘娘的那一份。不知可是被重点抽调出来,放在大人那里?”
  框卷中间,那漠冷的背影动了动。谢逐临将手中的画像放回画架上,缓缓转身。
  他神色很淡,并不否认:“太后背后牵扯颇深,关于她的调查,皆只在地下秘密进行。”
  言下之意,便是拒绝了她的过问。
  “原来如此。”任阮按下心中计较,又换了一个角度试探,“对了,我在画玉芙公主的骨相图时,发现她与太后娘娘有许多相似的特征。一般而言,这样的巧合,是非血缘联系而难得的。”
  但问题就敏感在,即使两人是名义上的母女关系,仔细追溯起来,两人是绝无可能有任何血脉相连的。
  太后出身簪缨世族贾家。而玉芙,只是先帝南下时宠幸一个瘦马而不小心留下的孩子,还是在先帝去世后,才被太后娘娘接回封了公主之位。
  两人若真要有什么能亲密到,能从骨相皮囊就能推演出来的血缘关系,那么恐怕……只能是真正的母女。
  既然玉芙明面上的生母是假的,那么明面上的生父呢?
  如果……那么不说贾氏现在的这个太后之位,就是整个势焰熏天的贾家,也要被这混淆皇室血脉的欺君大罪给牵连得难以轻易善了。
  任阮心跳砰砰,目光一错不错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谢逐临没看她,云淡风轻答:“玉芙自幼养在太后膝下,母女情深,这些年是出落得越发像太后了。”
  一副并未明白她话里深意的坦然模样。
  任阮暗暗咬牙。
  杜朝都有耳闻的流言,身为衙察院第一把交椅的谢小侯爷,怎么可能一无所知?且以金吾卫对皇宫信息的控制掌握,就算这是多年前暗流的风语,也应当早查得一清二楚了。
  索性院中只他们两人,她直截了当地挑明了:“大人,玉芙公主其实是太后娘娘亲生的女儿,对吗?”
  少女有一点尖锐的问话刚落,高楼前便有一阵冰冷的穿堂风过,将头顶光秃肃杀树梢上挂着的最后一叶枯黄,凶狠地席卷而下。
  谢逐临敛了眸,将那落在其中半框尖角上的枯叶拾捡起来。
  看不出他的情绪,任阮有点烦躁,深吸了一口气:“谢逐临,你是在保护太后吗?”
  她半质问半猜诈,连番发问:“为什么卷宗里没有关于太后的专案?为什么在承泽堂时你明明答应了让我看太后的脸,却故意在我画像时百般遮挡?”
  “太后到底在这起案子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那你呢?你又究竟是站在怎样的立场,要包庇一个嫌疑犯?”
  一旦开了这个头,心中一直积蓄的疑问和情绪就如放闸的洪水一般,止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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