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师古代破案手札——羡己【完结】
时间:2023-06-12 14:47:11

  好在萧府纵前些日子出了事,到底是根深蒂固的老派世家。身为三朝老臣的箫鸿远地位依旧,早早就进了宫。萧府其他家眷的马车,自然也排在他们这些二三品京官夫人的前面许多。
  最临近她们两家的,只后面一辆其貌不扬的四轮马车。
  那马车宝盖前翘角上挂的灯笼上书了个“秦”字,虽极力运得飘逸,但眼力毒的还是能一眼看出笔者的气躁,不免透出主人几分急功近利的轻浮来。
  护军统领夫人便随意在脑海里过了一边京都的名门望族,果然并不记得有秦姓。
  她于是收回视线,并没再多分心神。
  不过宫中处处是耳朵,谁也不知道每个不起眼的耳朵后头,藏着哪些什么不能惹的大人物。
  涉及衙察院和萧府,还有一个晋平王府,护军统领夫人一时也不便再多问。
  “原来得罪了萧府的那个女子竟也是她!”銮仪使夫人却也大吃一惊,反拉着她道,“我只知她这些日子在京都风头正盛,民间都说她是什么画神娘娘下凡,就是从未蒙面的人,都能靠着旁人的嘴给画得栩栩如生。”
  “诶,我听闻萧老太太寿宴那日你也去了,可碰上了她?真有这般神么?”
  护军统领夫人哪里欲再多谈这些忌讳的话题,只摆手摇头:“我那日见情形不对,早早便告辞去了。”
  能身为高位官员夫人的,自然都是人精。
  见护军统领夫人如此,銮仪使夫人忙也抬起帕子掩了嘴。
  只是这等奇女子在京都实在新鲜,她帕子下的嘴还是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咱们且将萧家按下不提。说起来,你可知前几日谢小侯爷携佳人从金銮殿纵马而过之事?”
  护军统领夫人不可思议道:“莫非那位佳人也是……”
  “可不是嘛。”銮仪使夫人啧啧着点头,“这才是最稀奇的。我还以为,这姑娘就算今日也能入宫,应当也是跟着谢小侯爷进来。谁知道,竟然又牵扯上了一个晋平王府世子。”
  “我还记着,晋平王府世子不是前些日子还当了大理寺卿么。大理寺和衙察院,可向来是势不两立啊。”
  銮仪使夫人越想越不对:“可不止,那萧老太太,还是晋平王世子的亲外祖呢!”
  “不说旁的,就单独晋平王世子和谢小侯爷两个,好似也早有恩怨了吧。”护军统领夫人也砸着嘴回想,“想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一众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在猎场里骑射,独独他二人最出挑。”
  她犹记得那日猎场上激烈碰撞的两相锐气,当真是针尖对麦芒。
  “嗨!如今又同在官场,只怕更是势同水火了。”銮仪使夫人的注意还在前面晋平王府的马车上,“你说这任姑娘啊,到底是有什么手段,难道就凭着画个画,竟然能在水火之间来去自如了?”
  尤其是冷面阎王凶名在外的谢小侯爷。
  向来他的传闻都是鲜血淋漓的,何曾还沾染过这般戏剧性的桃色绯闻。
  “我看,这任姑娘八成,得生成个天仙之姿。”
  銮仪使夫人正猜测感叹,忽然瞧见前头动静,连忙一推护军统领夫人:“诶诶,快瞧,萧鸿远萧大人往晋平王府的马车去了,大约是要寒暄几句!”
  萧鸿远位高权重,又沾亲带故的,车中的晋平王世子和任姑娘,想来该要下车相迎。
  两人立刻踮了脚张望,期待满满地想要一睹这位任阮姑娘的真容。
  谁也没有注意到,后面那辆其貌不扬的马车上,车厢边角被掀开一点的车帘正不易察觉地放下。
  里面的人侧回耳朵,重新端坐回椅座上,官袍下的手紧握的手青筋暴起,低垂下的眼睛里恶毒阴霾剧烈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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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车厢外随从的小声报告,正品茗的傅重礼眼中先是滑过一丝冷厉。
  他停了一瞬,忽然看向旁边不自在许久的少女:“萧鸿远啊。”
  “任姑娘,你说要是萧大人知道,他恨不能啖血吃肉的人现下就在我马车上,他会怎么办?”
  眼中的冷厉瞬转为兴味,傅重礼微微一笑,“也不知那道貌岸然的老头,能不能忍住在天子门前拔刀杀人的冲动呢?”
  少女恍若未闻,还在埋着头,很不习惯地拉扯身上的华服。
  被忽略的傅重礼微笑一冷:“看来任姑娘与萧大人也叙旧心切,很想要傅某主动去引荐一番啊。”
  任阮闻言,总算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吧傅大人,你自己都快恨死那个老头了,为了杀我,还要委屈自己和他虚与委蛇?”
  傅重礼一噎,才冷下的神色顿时有点挂不住。
  “任姑娘还是这么伶牙俐齿。”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傅某说笑罢了。”
  少女正歪着脑袋扶住没插好的珍珠簪子,不甚在意地敷衍应和:“傅大人还是那么爱说笑。”
  傅重礼:……
  正想着如何治一治面前这无法无天的人儿,他忽然注意到她头上摇荡的珍珠闪出润泽的光芒,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又在少女身上巡梭了一遍。
  今日的任阮总算脱下了那一身布裙,换了他备下的华冠丽服。
  软烟色百蝶穿花羽缎斗篷上绒绒的白毛簇拥着小脸,上了淡淡胭脂的面颊艳若桃李。回鹤髻上点缀着圆润光泽的东珠,愈发衬得柔发如水。
  他心情又愉悦起来。
  “任姑娘今儿,可是傅某亲手打造出的盛装美人。傅某又哪里舍得这样的如花美眷,还没在宴席上惊艳四座,就凋零在宫门之外呢。”
  此时外面的萧鸿远已经被随从引过了过来,正在马车外高声道:“许久不见,世子何不下车与老夫一叙啊。”
  “莫不是车中有旁人,将世子牵绊住了?”
  傅重礼嘴角噙着的笑意浸出几分不怀好意来:“听听,萧大人实在盛情难却。傅某不待见他,让任姑娘替我招呼一二也是好的。”
  说罢,他便作势要拉开车窗帘。
  这回任阮倒是真有点慌。
  虽然笃定傅重礼厌恶极了萧鸿远,不会愿意与他多费功夫。可这狗为了折磨吓唬她,故意拉开帘子让萧鸿远看到自己这种事,是绝对做的出来的!
  “算了算了,傅大人,时辰也不早了。”
  她赶紧按住他拉着帘子的手,口是心非,“今日是除夕,民女如何都是小事,若是傅大人为萧大人坏了年节的好心情,那才得不偿失。”
  开玩笑,宫还没进呢,怎么能在外面众目睽睽之下就把自己给暴露了。
  要知道她今儿为了摆脱藏在身边的那几个金吾卫,还特意趁着洗浴的功夫,与小蛮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利用出门就医的由头,在西街上了傅重礼的马车。
  所以这个时候,“任阮”应该在家里郁闷地呼呼大睡才是。
  但凡这帘子一掀开,她跟着傅重礼进宫的事,不出三息的功夫,肯定会传到谢逐临耳朵里去。
  她可不想在这进宫最后的紧要关头出什么差错。
  她急得赶紧偷偷撩开另一边车窗帘的一点缝隙,对着贴身侍从连声催促:“快快快,前面不是就要到我们过宫门了么,还不跟上?”
  那侍从犹豫,眼神忙越过少女,投向后面的自家主子。
  傅重礼兴致盎然地欣赏够了少女团团转的紧张模样,才悠悠地放了茶盏,默许地挑眉。
  得了自家主子的暗令,停下的马车立刻起步,仿佛没看到车边的萧鸿远,朝着宫门潇然而去。
  从缝隙里看到被落在后面一脸阴晦的萧老头,任阮心中暗自舒畅,顺带嘴上不走心地关怀感谢几句:“萧大人是一品大员,朝中资历极老的重臣。傅大人就这样视而不见,不会被御史参一本吗?”
  这不正合了她意么?
  傅重礼睨过少女压制着得意的眉眼,冷哼了一声:“谁敢。”
  就算有,萧鸿远那个拿腔作势虚情假意的老匹夫,也会主动将这些奏折都拦截下来。
  他蹙眉想着,心中生出一股无穷尽的烦躁和戾气来。
  未觉的任阮还在兴奋自己总算如愿进了宫,趴在车帘缝隙那里观望着皇宫里的布局,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马屁:“那是自然,傅大人贤良方正,才高行洁,简直无懈可击,御史们再捕风捉影,也难揪出什么错处来!”
  ……呵。
  刚刚要御史参他一本的也是她。
  傅重礼深吸一口气,望着眼前灵动活跃起来的少女,渐渐将心头躁涌的阴郁压制下来。
  见她犹为着顺利偷渡进宫而心情大好,他敛了敛唇边意味不明的冷笑。
  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
  更何况,方才进第一道宫门时,他可没有授意下面在銮仪使那里,为她的身份有过半点遮掩。
  在这重重宫阙里,但凡一人知晓,一传十十传百,消息流转比寒风过境的速度慢不了多少。
  今晚,有的是热闹为他的年节好心情,再添上几把愉悦的火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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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梅林
  ◎两刻钟◎
  过了昭德门, 许多入宫的马车和大片随仆便要停下。各府的贵人在此整歇片刻,只可按阶携几名仆从,步行入宫。
  不过仍有几辆权高位重的马车能脱众而出, 直入昭德门。
  望着远去的晋平王府马车,被拦下的护军统领夫人和銮仪使夫人下了车, 依旧没能瞧见那位传说中的任姑娘, 只能失望对视地叹了一口气。
  后面那辆秦姓的马车自然也被拦在了昭德门外。
  里面的人死死盯着远去的“傅”字灯笼良久, 直到昭德门徐徐关上,才将铁青的面色勉强恢复如常。
  那马车帘被小心掀起,从车厢下来一个容貌清秀, 低眉顺目的青年来。
  昭德门这边, 晋平王府的马车也停在了一处殿所前面。
  傅重礼终究不是能在宫中横行的谢小侯爷。
  马车行至昭德门后,已算是在朝中得了圣上颇大的恩宠。
  好在能进昭德门的, 都是些极德尊望重的高官显爵,各府马车自持身份地远远相停,还有两三辆身份更贵重的继续前驶进了下一重宫门。
  停在边角的晋平王府马车并不算太起眼,又在众多侍从的围护下,任阮很是低调地下了车。
  傅重礼在她后面自若地翩翩下阶:“辰时马上就到了。任姑娘,你还有两刻钟。”
  今夜宫中的除夕宴摆在太和殿。辰时二刻前, 所有宴宾俱需到场。
  拉着平安拔腿就准备跑的任阮刹住脚, 意外道:“等等,夜宴我也要去吗?”
  她可是做好了一进宫就阴暗爬行的准备啊, 没人告诉她,一个偷渡进来的小平民也算宴宾啊。
  “任姑娘野调无腔惯了,可别带上傅某。”傅重礼笑吟吟地和她划清界限, “傅某只答应了带姑娘进来, 又不是做什么悖逆不轨的帮凶。
  姑娘姓甚名谁, 何时进宫,自然都是规行矩步地报上礼部銮仪使的。”
  不是吧!搞半天她这一路的行踪,居然还是过了明面的!
  任阮大惊失色:“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跟着你进宫来了?”
  所以她之前那一连李代桃僵、声东击西的计划,一进宫门就全都暴露了?本来宫中各处动静就难逃谢逐临的眼睛,更别说这等明面的上册登记。
  一定要让她这么像小丑吗。
  “礼部负责此事的人,自然是清楚的。”
  傅重礼无所容心地抬眉,“除夕宫宴,哪位宾客不是非富即贵的,往来人物之登记私密,按理来说都是要严格封秘的。”
  “但这宫中嘛,任姑娘应该也清楚。”
  “辰时二刻之前,姑娘若是没有回到傅某身边来,发生了什么脱离掌控的事情――比如被宫中侍卫当做刺客抓去,或者冲撞了哪位名公钜卿、宫中显贵,可就不要怪傅某翻脸不惹人了。”
  他温柔地摊了摊手:“傅某只是随手将姑娘捎进来。至于任姑娘为何一心要进宫,要办的什么事儿,傅某可是一概不管。
  办的砸了,更与傅某无关。”
  任阮心中一震,已经立刻开始环顾周围的宫道,提起了十二分的谨慎和警惕。
  这傅重礼将自己事不关己的看热闹态度,已经摆得明明白白。
  他不是谢逐临。
  若她今夜在这宫中性差踏错一步,毫无疑问,傅重礼只会眼都不眨一下地将她推出去,说不定还会兴致盎然地将这除夕的爆竹声再添上一把更响的火苗来。
  “该抓紧时间了,任姑娘。”
  他随手掸了掸披氅,“宫里头可没有什么秘密,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的确是时间问题。
  那么按照傅重礼话里的意思,谢逐临现在应该暂时还没有得到自己进宫的消息。
  不过以金吾卫在宫中密密麻麻的眼线,她暴露是必然的。
  他说的没错,唯一的办法只有在被发觉之前,迅速与归善公主汇合,将能得到的线索都掌握下来。
  时间紧迫,带好帷帽急着出发的任阮却又停了一停脚,把脑袋探了回来。
  她掀起帷帽的前纱,一脸无辜地冲傅重礼道:“对了傅大人,若是辰时二刻之前,民女被抓到了怎么办?是不是还可以报一下大人的名字避个难?”
  傅重礼刚优雅地抬起手,准备潇洒抖开的羽扇卡在了半空。
  对面的少女还双手撩着纱,仰起鲜眉亮眼瞧他,期待里隐隐透露出几分理直气壮。
  本来就是嘛,他自己说的辰时二刻之后翻脸不认人。那辰时二刻前,他俩应该还可以临时算下一根绳上的蚂蚱吧?
  那她借着他大理寺卿加上晋平王府世子的名头,稍微狐假虎威保个小命,也不算太过分吧?
  傅重礼卡在半空的折羽扇总算落开,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天色:“任姑娘,再耽搁下去,你可是连二刻的时间都没有了。”
  少女期待的小脸顿时一垮。
  小气鬼!难怪和谢逐临不对付呢!
  谢小侯爷虽然冷脸冷心,好歹出手大方的很。
  任阮一边松手将帷帽的纱放下,一边有点愤愤地想。
  果然这狗肯带自己进宫,纯纯是想在宫里这片混乱闹剧里添柴加火。再加上她和衙察院的密切关系,要是自己寄了,他还能乐见其成地给谢逐临添上一大笔麻烦。
  少女帷帽的面纱赌气似的一垂而下,将那张娇G的小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傅重礼别眼过来时,只模糊里瞥见她最后一点嘴唇。
  点了嫣红的口脂,鲜嫩花瓣拢起似的微撅,叫他莫名看出一点委屈的意味来。
  眸光微动,他挑了挑眉,执着羽扇的手往下,伸进披氅在腰间玉带一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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