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师古代破案手札——羡己【完结】
时间:2023-06-12 14:47:11

  下一秒,半空一道白线兜头抛来。
  任阮隔着朦胧的纱看不清楚,下意识便伸出双手捧接入怀。
  他勾唇温温一笑,善解人意地朝着西北方向指了指:“对了任姑娘,御花园在这个方向哦,可别走岔了路。”
  还不等懵懵捧着手中物什的少女反应过来,傅重礼已经拢起披氅,领着晋平王府的随侍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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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花园的确坐落在皇宫的西北角。
  任阮和平安走的是傅重礼指点的小道。这一路人迹罕至,除了中间差点撞上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女人外,还算顺利地成功从园南的小门进来了。
  园南是一片梅林。两人借着那红梅簇拥的交错矮枝头,小心翼翼地踩着雪,往里面继续走着。
  走在后面的平安手里还拿了折下的一根叶子繁茂的树枝,特意将两人留下的脚印扫得混乱难辨。
  她一边挥舞着树枝,一边警惕地望着四处,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小声问:“姑娘,那个疯女人好像看见我们了,她会不会……”
  那个疯女人跌跌撞撞从一处宫室里跑扑出来,口里还在大声唱着音调诡异的歌。好在她们发觉得很快,一下子便缩回了旁边的巷道里。
  不过两人仗着距离甚远,雪后的天气又雾蒙蒙的,还探出一点来往那边看了看究竟。
  那疯女人才跑出宫室没几步,就被从宫室里追出来的宫人捉拿住了。
  但当她被粗暴地按倒在地时,平安清清楚楚地看见,疯女人毫无挣扎被强压在地上的头,忽然抬了抬,往她们这边投来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着那一眼里,疯癫形状中透出一道锐利的清明。
  平安当即一个激灵,猛然往回后仰,动作很快地将旁边窥探路形的自家姑娘,也一起拉回墙后。
  那个时候任阮已经脱了帷帽。
  进了皇宫最后一道大宫门后,众多贵妇千金们都会将头上遮掩的帷帽摘掉。
  带着帷帽虽遮挡了容颜,却在一众面容朝天的宫人中,更显得鬼祟可疑。
  平安望着自家姑娘一览无余的脸,心中后怕阵阵。
  明明御花园和冷宫相距甚远,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怎么会遇见这么个蓬头散发,大冬天里衣着单薄的疯女人呢?
  “宫里被遗忘在角落里发烂发臭的人多了,哪里止冷宫。”
  没看到那一眼的任阮没太放在心上,拿前世看宫斗小说的经验安慰平安,“到底已经是神志不清明的人了,那样被宫人对待,应该还是个没有身份的罪人。她就算真说出什么,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平安想想也是,但心还是没完全放下来。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任阮,轻手轻脚地往梅林深处去,又忍不住问:“姑娘,傅大人怎么知道咱们要去御花园啊?”
  “难道他和此案也有关系?”
  此时任阮已经停下脚步,掩在一颗粗壮的梅树褐干后面。她先往左前方探头看了看,才回头答道:“不重要了。”
  关于此案傅重礼暗中追踪了多少,在背后推波助与否,是不是与归善公主合谋诱她入局,现在都不重要了。
  在当下前后阻滞的迷局,唯有归善公主这个方向,能透进极微小一缕希望的光线。
  哪怕那缕细光中危险的尘埃漫浮,她也必须要赴这个约。
  “应该就是这里了。”任阮压低身子,招呼平安过来,“你瞧,前面那株朱砂红梅下面站着的,是不是归善公主?”
  平安闻言,连忙也将身子弯下,小心扒开一点错杂的梅枝缝隙,往那个方向望去。
  果然见梅林正中央,几颗朱砂红梅树下,立着一个披着水粉色斗篷的女子。那女子带着斗篷的兜帽,背对着她们,身形高挑,的确与归善公主有几分相似。
  但看不见脸,总归不敢确认。
  平安又往旁边看了看,顾虑道:“这女子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公主会独自来赴约吗?”
  身为皇室的金枝玉叶,至少也得带一两个心腹在身边吧?
  任阮倒没太在意这个。
  她的目光往旁边看得更远些。在确认了周围近处没有其他人潜伏着后,又见那背对她们的女子一直安静站在约定的朱砂红梅下,偶尔张望,像是在等人的模样,心下渐坚定。
  任阮慢慢直起身道:“来不及犹豫了。”
  平安拉住她,小心地往旁边挪动了一点:“姑娘先别急,等我远远绕着瞧一瞧她的脸,若真是公主,再作势让姑娘上前。”
  这样的确稳妥些。
  任阮点头,正要放平安去,余光忽然瞥见那边梅林间石板道上的动静,惊得忙反手将平安拉回。
  忽地这一下差点让平安栽倒在地。
  还好任阮紧紧接环住她,紧张地比了一个“嘘”。
  平安极力将差点冲出口的惊呼咽下,顺着自家姑娘指的方向看去。
  糟糕,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不知哪位贵人的仪仗浩浩荡荡而来了!
  平安正心急,忽然发现那石板道上众宫人簇拥的绮丽步辇,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任阮已在她耳边沉声道:“是归善公主。”
  平安大惊。
  这、这等涉及凶杀案件的隐秘邀约,归善公主怎么会如此光明正大,且大张旗鼓地而来?
  况且……她惊疑的目光缓缓移向朱砂红梅下,那穿着水粉色斗篷的姑娘。
  既然归善公主在步辇上,那她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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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急中生智
  ◎自家姑娘真的没点前科在身上吗◎
  只见那浩荡而来的公主仪仗在朱砂红梅前的石板道上停下, 簇拥在前的宫人散开,从绮丽步辇上被搀扶下来的,果然是归善公主。
  今日是除夕, 归善公主穿得比往常华美些许。
  藕荷色缠枝遍地花缎面锦褙子,下面系了蜜合色百褶蝶穿花苏缎裙。她妆容明娇, 头上一支芍药花顶凤凰垂首金步摇, 全然不似上次相遇时的清淡低调。
  然而端着公主风仪施施然下辇的归善, 在看清树下那水粉色斗篷姑娘的脸时,却是神色骤然一敛。
  归善公主低眉,轻声唤了一句:“梦柯姑姑。”
  原本周身难得一见隐隐透出的高贵风华, 一瞬间便在她的低眉敛目中, 收得彻彻底底。
  归善公主走近朱砂红梅下的水粉色斗篷,竟还先浅浅一福身:“姑姑怎么在这里, 不知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莫非是太后身边的心腹大女官?
  躲在不远处梅树后面的主仆二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虑。
  可太后又如何会知晓归善公主与任阮的相约之地?看归善公主的反应,应该事先也未知啊。
  朱砂红梅下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归善公主,没回礼,只冷冷道:“太后娘娘只当公主如今心野了,早没将娘娘踩在脚下, 准备够着高枝去吃里扒外了呢!”
  “小善岂敢。”
  一国公主对上太后身边的女官, 竟透出几分掩饰不住的低声下气:“太后娘娘误会了,小善只是赴宴路上见着梅花开得好, 心里记着太后喜欢朱砂红梅,想进来折几支抱去献给娘娘。”
  “哦?”梦柯姑姑并不领情,冷笑道, “公主向来心思重, 难为还记得太后娘娘。”
  她放下斗篷的兜帽, 故意幅度很大地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太后娘娘只忧心着,别是公主如今年岁渐长,行差踏错,勾上了外头的乱臣贼子。”
  归善公主垂着眼,委屈道:“姑姑这话严重,小善实在不敢接。”
  “且不说小善如今还待字闺中,便是听也没听过这等污言碎语。如此空穴来风的丑话,姑姑今日之言传出去,败坏了小善的名声事小,若是损了大夏皇室的威严,该如何是好!”
  说罢,也不等梦柯姑姑再发难,她先动作很快地掏了锦帕,捂着眼小声啜泣起来。
  这一下立刻让梦柯姑姑有些下不来台。
  但她到底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含糊哼笑一声,便继续毫不客气道:“奴婢也只是转述太后娘娘训话,监促公主敦仪。公主出此言,莫不是对太后娘娘有何不满?”
  归善一副伤心抽泣得岔了气的模样,用一阵柔弱的咳嗽代替了回答。
  “公主也不必说什么空穴来风。太后娘娘方才可是亲眼见着,太和殿前,谢小侯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碰上圣上的车架都未理睬,马蹄匆匆地直往梅园的方向来。”
  梦柯姑姑冷笑道,“昨儿公主不愿陪太后娘娘一同赴宴,好端端的,偏要晚些入席时。太后娘娘心细如发,便留了心眼。果然,公主今日怎又这样巧地,偏要往御花园的梅林绕路。”
  “好在娘娘料事如神,叫奴婢在这里等着。不然以后又要叫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寻些牵强的由头,给糊弄过去了!”
  树后的本就心跳砰砰的任阮听到这句,差点直接心脏骤停。
  谢逐临往御花园这边过来了?!
  这马上就要到宫宴的时间了,众人都在入席,连皇帝都要到场了,他这时候出来凑什么热闹?
  任阮头疼地扶额。
  一路行来御花园附近太太平平。唯一的异样,不就是她自己么。
  就算是谢小侯爷真来和归善公主“私相授受”,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来了,御花园周围的金吾卫不得成一片铜墙铁壁,她这小鱼还能漏网?
  平安掏出小铜表,急道:“怎么办啊姑娘,辰时已经过半刻钟了。”
  往前,归善公主现在正被梦柯姑姑纠缠着脱不开身,一时半会儿根本脱不开身与她相见。
  往后,按照梦柯姑姑的话,谢逐临已经纵马往御花园来了,说不定转个角就能精准入瓮。
  进退两难。
  她拉住已经开始往后退的平安,下定决心道:“事到如今,不如一搏。”
  平安为难地望了望前面一哭一骂的热闹场面,还是听话地重新俯身回来:“奴婢听姑娘的。姑娘想怎么做?”
  任阮犹豫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姿态傲昂的水粉色斗篷上。
  时间太紧迫了,短短一刻多钟,还要将回到太和殿的路程时间一同计算进去。
  她根本刻不容缓,没有时间再想更稳妥的法子了。
  犹豫很快变成了坚决,任阮回头低声道:“平安,快,把你前面那片围裙解下来。”
  围、围裙?姑娘指的是她系的那一片式衬裙吗?
  平安脑袋卡壳了一下,虽然不思其解,还是在任阮的催促声中动作很快地将衬裙解开,递了过去。
  好在这衬裙材质轻薄,只是装饰所用,脱下也并不受冻。
  任阮接过衬裙,一边在手上展开又折叠成想要的形状,一边口中将计划迅速倒给平安:“待会儿,趁着那个梦柯姑姑背对着这边,没发现咱们的时候,咱们直接包抄上去。”
  “我将这布往她脸上一套,你就立刻抄树枝上头。”任阮指了指平安手里之前用来扫脚印的枝杈,“别太用力了,打晕就行,别见血。”
  “明白了吗?”
  ……
  平安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家姑娘手上的衬裙,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树枝。
  急中生智是这么生的吗?自家姑娘真的没点前科在身上吗?
  “这样行吗,姑娘?公主能看到咱们这个方向,万一公主暴露咱们了怎么办呀。”
  平安顾虑道,“还有这树枝,也不算结实,若是一下没打昏,那姑姑挣扎起来,怕是要闹大。”
  “所以还得再赌一把。”
  任阮没急着捞起衬裙就走,她深吸了一口气,先拔下了头上的镶了最大一颗东珠的簪子。
  东珠簪子被她寻了特定的角度,送出树干外。
  这个时候正是太阳西沉的最后一段时间,夕霞回光返照似的从云层后面迸发出比此前渐弱光势更明媚的霞光来,透过交错的梅枝花隙,从东珠上折射出明亮的光来。
  谢天谢地,身为画像师的她对空间结构极为敏感。那东珠承接到的阳光,被精准地反射到归善公主的泪眼之上。
  任阮生怕她没反应过来,轻微晃动着手臂,那光斑便在归善公主眼中上下跳跃。
  很快,再一次放下拭泪锦帕的归善公主,眼波微动,望向了刺目光斑投来的方向。
  一片寂静无人的红梅林中,微风拂过,只听得花瓣间沙沙作响,霞光落的满地金红被带起圈圈的涟漪来。
  仿佛并无异样。
  如果她没有看到,那可疑光斑来源的方向上,有棵梅树的树梢上挂了一支画笔的话。
  归善公主攥着锦帕的手指松了松。
  她压下上扬的嘴角,面上仍维持住谦恭的神态:“姑姑教训得是。”
  “只是现下时候不早,宴会就要开始了。小善迟到被罚不值一提,要是耽误了姑姑在娘娘面前伺候,小善罪过才真是大了。”
  梦柯姑姑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公主还想去赴宴?”
  “伴驾太后娘娘入席这等天大的荣幸,可是公主自己给脸不要脸的。太后娘娘便吩咐了,公主既然想迟些,那便是不去也无妨。”
  “况且这谢小侯爷还没到呢,奴婢可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来见证公主好姻缘的。”
  “这公主自个儿挑的高枝还没到,奴婢怎么敢违令先去呢?”
  归善公主眼底一冷,仍是柔柔笑道:“太后娘娘心疼小善,知道小善喜欢安静,不爱去凑那些热闹,那小善就在这里,给太后娘娘再仔细多挑些漂亮的梅枝。”
  梦柯姑姑格外看不惯她这等装天真糊涂的嘴脸,嗤之以鼻,并不搭话。
  “只是可惜辛苦了姑姑,还在在这里陪着小善。”
  见不能支开她,归善又放了帕子,轻声细语:“虽小善不能到场,终究往太后娘娘和圣上那里送的贺礼还是要到的,还请姑姑允我后面那些抬了礼箱的仪仗,先往太和殿去。”
  “一来聊表小善对太后娘娘的孝心。
  二来圣上那里,也不至于失了娘娘调教出来的公主礼数。”
  梦柯姑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便只又挖苦嘲讽了几句,并未阻拦公主仪仗中的人的离去。
  而不远处,任阮和平安已经兵分两路,从梦柯后面的两边包抄过来,各自躲在临近的一颗梅树后面。
  当归善公主看到画笔却没有声张,而是试图将梦柯姑姑支走时,任阮就基本确定,自己赌对了。
  但凡她没有意识到画笔代表的含义而惊讶出声,或者直接告诉梦柯姑姑一同过来将任阮擒拿下,那么今日的宫中之行,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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