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师古代破案手札——羡己【完结】
时间:2023-06-12 14:47:11

  “我没事!我没事!你们继续,千万别管我!”
  被平安按下去的吾十九努力缩着身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将被撞破的关键气氛重新补救回来。
  然而当任阮回头看过来时,已经不由自主转移注意,笑话起无措道到手舞足蹈的吾十九来:“又不是问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吾十九脸涨的通红,借着期期艾艾摆手的遮挡,还在疯狂给少女身后的青年使着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啊,这种好时机,不上更待何时!
  自家大人的心思都昭然若揭了,还捂着掖着做什么!他可不想再经历前几天那生不如死的低气压了!
  本怔在原地谢逐临眸光一敛,低声道:“方才归善问你的话,你如何答?”
  啊?什么话?
  她和归善那一同混乱的拉扯交锋,相互抛出的质问实在太多太多了。任阮没反应过来,由着他握住自己的肩膀,被轻柔地扳回身来,茫然地抬眼望他。
  谢逐临羽睫颤了颤,如刃的眉峰一压,蓦然及不可见地掠过一丝难为情来。
  颜色淡薄的唇空动了几下,话还未出口,他忽然又觉得少女凌凌眼瞳中清晰可见的自己格外别扭,有些难以启齿地别过眼。
  任阮还在迁思回虑着自己和归善的对话。
  想着想着,她忽然觉得不对劲:“慢着,谢逐临,你怎么知道我和归善公主的对话?”
  她把脸凑到他别过的方向,疑虑地直视他问:“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在她去御花园找归善公主的路上?还是她跟着傅重礼进宫的时候?亦或是,她和小蛮李代桃僵之时,就已经被他察觉到了?
  卡在喉间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反问呛了回去,稍松懈下来的谢逐临蹙眉一弛,很快忽略掉随之而来那几分若有若无的遗憾。
  他迟疑一瞬,还是如实道:“你和小蛮的计划刚开始的确瞒过了我的人。”
  “但你进宫,不该寻傅重礼。”
  对于这位处在对立面的政敌,衙察院自然为这位晋平王世子、大理寺卿身边安插了无数眼线。傅重礼的一举一动,皆被衙察院密切监视着。稍有风吹草动,立刻会上达他听。
  更何况,傅重礼根本也没想费劲帮她遮掩。
  任阮有些气馁道:“所以从我进宫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盯上我了?”
  “从你上了傅氏的马车开始。”
  他压低音调,提及此,只觉得牙根痒痒:“任阮,你现在躲藏的手段还真是了得。若非今日,我还不知你昨天去为小蛮抓药时,就已经和傅重礼暗通款曲了呢。”
  任阮目光心虚游移,不服气道:“你既早已察觉,为何还隐而不发,故意瞧着我东躲西藏?”
  他解释:“如你所说,归善言行可疑,恐怕与这场瑶池殿纵火案脱不了干系。若我贸然将你拦下,自然也会引起她的怀疑,打草惊蛇。”
  归善公主此人,常年以弱势安稳的性子蛰伏,极擅伪装,敏感狡猾。
  这场邀约虽是她主动提起,但只要任阮露出半点泄露此事的端倪,必然会惊动归善,使得其因为警觉而掩盖可能会暴露出来的真相和线索。
  唯有让任阮在对他的布置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赴约,才最稳妥。
  一想到自己在里面团团转,任阮就没好气:“赴约是成功赴约了,可惜从归善公主那里得来的,还不是都是些真假混杂的谜面。”
  “还有,这位归善公主也是奇怪。”她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分明我和她二人之间谈话进行的隐秘性,应该是咱们心照不宣的。为何今日她前往御花园时,却是盛装乘辇,众仆随从?”
  这样大的阵仗,看起来她自己也根本没想遮掩啊。
  且不说任阮明面上便是衙察院的人,若归善公主害怕惊动谢逐临,当然也应该低调赴约。否则就算一开始任阮没有泄露出去,谢逐临知晓见面之事,必然也会向她追问究底啊。
  再者,归善敢大张旗鼓地与衙察院中人见面,难道就不怕传到同谢逐临不对付的太后耳中吗?
  他似是想起什么,淡声道:“蛰伏忍耐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得以反咬,饶是归善,看来也难忍住心头大快。”
  任阮想起方才归善对着那位梦柯姑姑毕恭毕敬的模样,有点半信半疑。
  “你的意思是,归善今日这样张扬,是提前庆祝要在除夕夜宴上对付太后吗?”
  不过若归善真有把握在今夜彻底摆脱太后的控制,确实是无需在意自己与衙察院的往来被发现。
  可是之前梦柯姑姑倒地时,她分明还记得归善公主犹有些慌乱,甚至因此还被自己要挟住了。
  任阮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想做什么?”
  谢逐临:“太后所涉及之事,说大也大。但以她的权势,若肯舍得兵卒,也并非不能脱身。”
  “你都查清楚了?”任阮立刻兴奋起来,“可是和瑶池殿纵火案相关之事?你这两日待在宫中,就是为了彻查此事么?之前的线索不是都中断了么,你怎么发现太后露出的马脚的?”
  瞧着激动凑上来的少女,谢逐临眼底划过一丝受用。
  他道:“此案的破局,还是从你而始。”
  “得到你随傅重礼进宫的消息后,我遣金吾卫立刻将你二人从头到尾的接触联络循序追查,很快注意到那日他将你截住的西街。”
  谢逐临神色一凝:“你可知,他去西街查的是什么案子?”
  任阮紧张又懊恼:“他只说是大理寺的重案,我却轻轻放过了!”
  她还记得当时傅重礼那故作高深的模样,还摆出一副对她没有刨根问底,自己不能一吐为快的惋惜神色。现在再想起来,真是气得她跳脚。
  “我还以为他那是不过是装腔作势,原是故意在这里等我罢了,谁成想他竟还真知此案的内情!”
  谢逐临冷静道:“他在西街查案是真,但忽然出现在西街的你,也算是他临时起意的目的之一。”
  任阮焦急追问:“所以究竟查的是什么案子?”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窗外一阵剧烈的爆破声截断了他的答话,将门窗俱是一震,唬得众人惊恐回头。
  该不是又发生什么爆炸案了?任阮心下惊惧,忙奔到窗棂边望去。
  却只见蓝黑的苍穹中,“咻咻”几束光弧上冲,在夜幕中绽放出灿烂耀眼的几朵烟花来。
  吾十九连忙提醒道:“巳时已到。大人,咱们该回宴席上去了。”
  除夕巳时的第一重烟火后,圣上敬酒,与臣同乐。自家大人若是再缺席,只怕落下口舌。
  谢逐临微微颔首,行至少女身边,沉声回答了之前的问题:“南楚边境,有禁品走私。”
  说话间,他和她一起望向窗外。
  夜空里灿烂绽放完的烟火正寸寸消逝,化作细碎的星火坠落而下,光芒渐淡地投向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太和殿。
  “我早就说过,不欲让你进宫,是为此事所涉浑水实在太深,不愿将你过于牵扯。”他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如今你既一门心思要寻得个究竟真相,便也罢了。”
  任阮眼睛一亮:“你要带我一同去赴宴?”
  他冷哼道:“若再不依你,谁知下回你还想藏在谁的车架里。”
  “不会了不会了,有大人撑腰,我还用得着多看谁啊!”她欢欣雀跃,“那谢逐临,咱们俩现在算是和好了?”
  他正回头低声吩咐着吾十九什么,听到这句,半冷不热地睨她一眼。
  “冷战是稚童才做之事。”
  行吧行吧,他说没吵过就没有咯。
  不过案件忽然一下被推动了一大步,又能去现场亲眼看归善的权谋大戏,任阮心情明朗极了,不和他计较:“大人说的是,咱俩谁跟谁!”
  正待兴高采烈地跟着他往外去,她突然又反应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
  “诶等等,谢逐临,我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她生怕他不明确,强调道,“就是之前被归善公主的事儿绕开的那个!”
  ――谢逐临,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才恢复了往日高冷谢小侯爷模样的青年面色一僵
  他生硬道:“我的问题,你不是亦不肯答。”
  “什么问题啊?归善公主问的那个?”任阮现在还没想明白是哪个呢,索性装模作样道,“那你先说,你先说了,我再告诉你。”
  他犹疑片刻,忽地冰白耳朵又染上一层薄薄红。
  青年掩饰似的冷咳一声,加快脚步:“信中有答,是你弃如敝履。”
  信件?啊,夹在赏金里的那个吗。
  被瞥下的任阮若有所思,再抬起头时,那挺拔身形披着的鸦青色鹤氅已经被远远拉成一道颀长的模糊背影。
  她突然忍不住扑哧一笑,桃腮之间飞起娇嫩嫣粉,恍若在月光温柔照拂下的明媚鲜花。
  任阮提了裙摆,含着笑踏过门槛追去。
  少女银铃般的声音随风送来:“谢逐临,你再不等我几步,我可就要去再寻傅大人,借一借骏马了。”
第98章 钱塘
  ◎又是这样的单线犯罪链。◎
  隆冬已至, 凛冽晚风里送来幽幽香熏和火烛的味道。灯火通明的宏伟太和殿中丝竹声悠扬绕梁,透过横梁廊桥,远远可见无数宴席长案上辉罗耀列。
  捧着佳肴美馔的宫女们鱼贯而入, 穿梭其中。
  披着了鸦青色鹤氅的青年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回眸看她, 微微侧过的脸被身后的火树星桥朦胧映照出峻清光影。
  随后而至的少女面带得色, 在他融了浅浅纵容的目光里, 喜眉笑脸地跑过,又反手拉了他的袖子,向前方那一片璀璨灯烛中而去。
  头顶第一重烟火彻底卷旗息鼓时, 他们到了殿前阶下。
  但此时太和殿的正门已闭, 若要入席,须得从其他殿门进去。
  谢逐临云淡风轻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庄重正门, 正待吩咐吾十九直接将之启开,忽然有个一直在殿门口张望等待的小黄门往这边看见。
  那小黄门焦灼的神色立刻一喜,赶忙心急如焚地迎将上来。
  “哎呦,谢大人,你总算来了!”小黄门擦着鼻尖上的汗,急急道, “圣上已经催着您许久了, 这会儿正好还在后殿更衣等着您呢,还请您快随我来!”
  谢逐临目光在小黄门身上的宫服上停留了一瞬, 认得这的确是养乾殿下的。
  刚将手放在腰间刀柄上的吾十九,在自家大人的眼神示意下,默默退开了一点。
  虽见这小黄门的脸有几分面熟, 知道是楚询的人无错。谢逐临还是没急着动步:“已到群臣敬酒之时, 圣上何故独自去了后殿?”
  小黄门见他不动, 急得直跳,赶紧又上前来,小声解释道:“圣上在席间发现不对,有一道――”
  话到一半,他猛然刹住,视线犹豫着落到凑过来的另一只耳朵上。
  没听到后文的任阮转过脸来,很没自觉地无辜抬眼看向他们:“有一道什么?我没听清?”
  小黄门尴尬的脸色复杂变幻。
  谢逐临波澜不惊,对着小黄门令道:“继续。”
  于是小黄门惊疑的目光在任阮脸上停留了一下,又来回偷瞟了好几回,才总算认出她便是曾被谢小侯爷相携纵马的姑娘。
  他心中了然,又听得谢小侯爷冷令,连忙收回视线,正色禀道:
  “――发现有一道鹿筋合浓汤里,落了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莫非,是刚刚谢逐临所说的禁品?
  任阮还在思索,身边之人已是神色微变。
  小黄门着紧又道:“好在圣上敏锐,并未入口。但是此事重大,圣上也未在席上轻易声张,只借着更衣之名暂避进了后殿,让奴才速速来寻大人!”
  “带我去见圣上。”谢逐临当机立断,举步便行。
  任阮连忙也想跟上,可惜青年随之而来的一句沉声吩咐,不容拒绝地将她留在原地。
  “吾十九,先领她入席。”
  她只得望眼欲穿,瞧着那鸦青色鹤氅消失在往后殿门的方向。
  行吧,毕竟是和龙体有关,她也不一定方便。至少现在还能光明正大留在宫里了。
  身后的吾十九笑嘻嘻道:“没事啦任姐姐,不去就不去,宴会上肯定更好玩嘞。”
  “再说了,你不在的这两天,我们衙察院可也没闲着哦。”他一边拉着她往侧殿走,一边兴致勃勃道,“听说你在归善那边也有收获,怎么样,咱们互通有无一下?”
  这话立刻让任阮的沮丧一扫而空,她立刻提了兴趣,先拉着吾十九寻根问底起来。
  “要说最大收获嘛,还得感谢任姑娘你。”吾十九领着路,回头笑眯了眼地看她们,“若非发现了稻米油和大米面粉的联系,咱们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查到太后的身上。”
  任阮“啊”了一声,想起方才谢逐临的回答:“傅重礼原来是身处太后阵营的吗?”
  她还记得从前他给自己讲三足鼎立的朝堂局势:
  把持大半朝政的太后贾氏,羽翼渐丰的小皇帝,老牌世家为首的贾丞相。
  “或许吧。”吾十九耸肩,“朝堂时势变幻莫测,利趋利往的。晋平王世子又是个面甜心苦、城府深沉之人,难说。”
  反正,不是和自家大人一边的。
  “但是顺着稻米油和大米面粉,我们一直在扩大范围搜查。除了皇宫御膳房、京都各处的米坊面磨处等,甚至调动了京都外的各处金吾卫,进行全盘的搜对。”
  吾十九啧啧道:“你猜我们查到了哪里?”
  大夏地域辽阔,任阮连地名都不记得几个,哪里猜得出。
  她思及提到太后相关,便推测道:“难道是太后的母家,或者祖上所在地方?”
  一般这种地方,那些贵族声望世代积累,算得上是地头蛇了吧。
  通常又天高皇帝远的,应该做些什么阴私手脚也易于遮掩。
  “没错!”吾十九肯定点头,“正是那个姓贾的坏女人出生的地方,钱塘!”
  一说起“钱塘”二字,任阮不由得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来。
  “当初桥头女鬼案里那个叫郑金的海盗,后来李代桃僵当上大理寺卿,我记得好像就是一个身在钱塘的贵人出手所扶持起来的?”
  吾十九提醒道:“是睿王。”
  贾氏在钱塘盘踞世代,是地方大族。
  就连睿王楚穆的生母,亦是出身贾氏的贵女,后来和当今太后一起入了宫,时称小贾氏,在生睿王时难产而死。
  后来楚穆被加封为睿王时,先帝将其封地也赐在了钱塘。
  “好在桥头女鬼案时,大人就迅速将驻守在钱塘的那批疑似被渗透过的金吾卫彻底换血,才叫这回彻查里,在钱塘收货颇丰。”
  吾十九啧啧道:“你们不知道,太后这个坏妖婆心眼子有多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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