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人!多交一点吧,您也不想被别人知道您在房事上有心无力吧,多丢脸的大人!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
其无赖程度,令所有饱受其害的官员发指。
总之,两天后太子殿下拿着一百二十七万五千六百七十两银票,外加二十九贯铜板去陛下那里交差了。
那些被抱腿的官员们不敢说出去,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所以只能烂在肚子里,吃下这个苦黄连。
章颂清听后笑到歪倒在椅子上,那雅集参加得太值了,竟能得到这种收获。
她这个二皇兄,看着是个温文尔雅的储君,其实心里的损招特别多,一套接着一套,当初太子妃嫂嫂也是被他套来的。
“公主,是荆州来的消息。”梧枝给章颂清顺了顺气,将信交到她手上。
第63章 皆是震惊
◎你这是……要动陛下建皇陵的木料!◎
孟望慕等得着急, 信件一来一回的总要有个七八日的功夫,但是自己这边的事项总不能停下来。
其实这种困境解决也简单,陛下出道旨意, 给所有的约正一个承诺,毕竟天子金口玉言, 一颗定心丸吃下去,米粮自从四面八方来。
可是陛下肯吗?
换而言之,就算陛下心中愿意,国库允许吗?
至少孟望慕觉得事情没有这么乐观,她远在荆州,并不知道章颂清他们的损招,所以几乎每天都要花一盏茶的时间来发愁。
这日, 迟解愠穿着一身粗布短打,满头大汗地站在空地前, “这几排茅草屋都建起来了, 算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然接下来连着半个月的梅雨期可不好过。”
方才给顶上塞茅草, 他也上去搭了把手, 此时恨不得打赤膊, 转头看见孟望慕在这种天气仍不脱掉外袍,还以为他在端做官的架子, 劝了句:“孟大人,这么热的天何必穿这么规矩呢, 来来往往的, 大家都已经认得我们了, 不用整日穿这官袍, 快脱了吧, 仔细背上生痱子。”
孟望慕没法跟他解释,淡淡说了一句:“心静自然凉。”
迟解愠心里唏嘘了一声,自己的境界果然还是比不上孟兄啊。
明天下午要去给邬京送行,邬大人装病装了三四天,终于舍得不再忽悠他们两个,打算乘船回京了,可怜他政绩还没弄到手,便急匆匆地跑回家。
不过想来陛下会念着他“舍身赴疫区”,指不定还会提个一官半职。
想到这里,孟望慕催了下,“快些回去,咱还要和邬大人喝顿酒践行,晚了可就耽误事儿了。”
迟解愠抬手抹了把汗,撇了撇嘴道:“谁想给这老狐狸践行,我忙得都快脚不沾地了,他还想着骄奢淫逸,喝酒误事,我才不想去。”
“茅草屋盖了几排?”孟望慕扫视过忙碌的人力,偏头问迟解愠,他人长得高大,得抬起一点头才能交流。
“就眼前这两排。”迟解愠脸上愁云遍布,茅草屋都是最简单便捷的了,快的话三天就能建起来,比起动不动就要漏风的大棚好上不少。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建的速度还是赶不上荆州的灾民数量,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受风短食而病倒。
孟望慕点点头,“除了大把的人力,我们还需要什么?”
这个问题好回答,迟解愠毫不犹豫道:“建茅草屋的材料!”
“还有呢?”
“还有……钱?”迟解愠不知道孟兄问这些是做什么。
“那你说,三个月了,荆州灾民仍旧衣不蔽体,饥肠辘辘,连茅草屋都没有几座,这个钱都进了谁的口袋?”孟望慕眯了眯眼睛。
太阳时刻在头上晒,这两天云都少得可怜,迟解愠热得恨不得光膀子,人不动的时候才勉强舒服点,可是这个时候他跳了起来,抬起胳膊搂了下孟望慕的肩膀:“孟兄!你太聪明了!”
兄弟间相处的时候搂肩膀勾脖子都是常事,迟解愠还以为孟兄会像荀应淮和仲嘉良他们那样坦然接受自己的热情。
没想到孟兄拎走了他的胳膊,颇为不自在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并说道:“别搂搂抱抱的,不习惯。”
迟解愠也没觉得这是排斥或怎样,毕竟人都有不习惯的事情,他挠了挠后脑勺,低声说了一句以后不会了。
夜间的府衙灯火通明,不时传来碰杯声,每个人都酒气熏天,孟望慕蹙眉夹了口菜放到嘴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虽然事先吃了解酒药,但肚子里还是得有食物垫垫,不然空腹喝酒伤身。
孟望慕把菜咽下,举起酒杯的瞬间露出一个苦笑,“邬大人,下官来荆州这几天日日提心吊胆,苦恼万分,这差事实在太难做,还要为瘟疫担惊受怕,大人在这里待了快一个月,真是不容易,来,下官敬您一杯!”
邬京一看他就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朝中争这个刺史许多天,一不小心被状元郎搅了局,又被这个孟望明给捡漏了。
都是新科进士,什么都不懂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这刺史不是那么好当的,不然自己也不会紧急装病回京。
别说灾民了,一个瘟疫就棘手得要死,他只当个甩手掌柜,谁爱来谁来。
“没有没有,”邬京故作谦虚一番,“未来这荆州还是要托付给孟大人。”
他捏起倒满的酒杯,干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孟望慕和迟解愠给他夸得飘飘然,仿佛他是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官,哄着邬京连饮下三壶酒。
坐在孟望慕下首的谷祺瑞也跟着奉承了几句,手上倒酒的动作不停,可是他们没有看到的是,他杯中的酒量并没有下去多少。
等到终于把邬京灌醉,谷祺瑞还以为他们会做一些小动作。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也醉倒了!
他这两天看孟望明大刀阔斧下达了许多调令,治瘟疫的药也搜寻了,米也派发了,还以为他是什么聪明人。
今天这一顿酒喝得他傻了眼,觉得自己这监视的活一定很轻松,甚至乎是白跑一趟来受罪。
这种傻缺有什么好监视的?
他环视一周,三个人全倒下了,自己也不好格格不入,随即也装作不胜酒力,软倒在桌子上。
另一边的房梁上,一个长行远远瞥见四人全都醉过去了,指挥着人抬箱子进来。
他们早就查准了邬京藏银子的地方,只是这老贼十分谨慎,每日都要在睡前检查一遍银子的数量,而且狡兔三窟,卧房里的床板下,花盆底下,还有窗棂上甚至都被凿了个窟窿。
这还是临行前放到了一个屋子里,之前更是离谱,这府衙中就没有他不能藏的地方,地砖下假山里,还有竹子芯炉灶中,不甚枚举。
真怀疑他是地鼠转世。
“来,动作轻点。”长行盯着门外的人影,邬京还派了两个人在门口站岗,不过这时候月上中天,他们也有些困乏,左脚换右脚偷了会懒。
他们的时间不多,邬京酒醉之后会被带走灌醒酒汤,洗漱一番后很快就会回来,他们得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换银子的事。
紧赶慢赶的,总算在今晚之前弄了些以假乱真的石头和银票来。
几百万两银子当然不会全是银锭,其中很多是银票和金锭,倒是省了长行们好大的功夫。
铜块乍一看和金子没什么区别,邬京又是赶着明日天亮前出发,夜里看不分明,足以让他们蒙混过关。
再有,就算他发现了,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回来兴师问罪,所有人亲眼可见,孟大人他们可是和他一起醉倒的。
一番偷天换日,长行们给他换得一分不剩。
“大人,大人醒醒,饮一碗醒酒汤吧。”女使欲扶起孟望慕给她灌汤,再等人清醒一些后送回房间,嫩柳般的手从她的臂下穿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孟望慕的胸膛。
孟望慕本就醉得不深,被触碰到了胸前的柔软十分不适应,推开了女使的手,“唔……别碰我,我自己来。”
一旁也被女使推醒的谷祺瑞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眼中晦暗不明,他亲眼看到孟望明那里被挤压了一下,男人的胸膛通常都是硬邦邦的,不会产生这种反应。
他暗暗瞧了孟望明的五官,越看越心惊。
隔天邬京已经行至河道中央,喜滋滋地掏出金子准备铺在床上做个美梦,就感觉压手的重量有些不对。
还以为是宿醉产生的错觉,他揉揉眼睛,又用袖子擦了擦金锭。
还是很怪。
邬大人以为自己现在还没清醒,将金锭放在牙边狠狠咬了一下,“呃!”
金锭竟将他的牙都给磕坏了,低头一看,这哪里是什么金锭,分明是铜块!
出门前他明明反复检查过的,这金锭连形状他都铭记于心,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铜块?
不可能,这不可能,邬大人拿出银票,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一寸寸仔细从上面看过去。
还好还好,银票还是真的。
没等他抱着银票大笑,就发现角落上盖的红印有些眼生,睁着赤红的双目翻出自己袖子中的银票一看。
我朝有年号淳熙,淳v,淳昌,可是哪有淳尻!!!
邬大人气急攻心,加之昨晚醒酒汤只喝了两小口,他又容易晕船,整个人昏了过去,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
孟望慕手上有钱解燃眉之急,心情大好,大腿上的伤都痊愈得快了几分。
邬京是有派人跑回来各种翻找,但是他们也学了他那招,在府衙的水池中挖了大大的一个坑,金锭全都埋了进去。
过两日后面的银子就要押送过来了,这里的钱庄找不开千两一张的银票,是以从上京过来的还是金锭和银锭。
届时将池底的银子挖出来放在一起,齐活!
到时候邬京的人找不到东西只好离开,再荒唐也不能信口胡诌上京刚运来的银子就是自己要找的吧?
“从这里,挖开两条河道,再引水入田……”谷祺瑞指着上的高位区道。
迟解愠在旁边咬下一口红薯,“挖河道?谷兄你这太过壮志凌云了,短期内怎么可能做到,要能挖早挖了。”
孟望慕看着舆图略加思索,“谷大人说的未必不可,从这里挖开两条河道,一条分散侃,颍二江的水量,引入蔚江旁边的这一小支,只用挖……二十几里。”
“另一条修建芍陂[1],枯水期灌溉农田,荆州种的是两季水稻,如此一来,或能种上第三季,虽产量少些,也好过没有。”
说着画了一张图,“你们看这样行吗?”
迟解愠见他刷刷两笔画出的图,惊得手上的红薯都忘了啃,“如此一来,荆州欠下的粮食也可尽早还上了!”
谷祺瑞在旁边附和两句,同时目光隐晦地打量孟望慕的身形。
他对荆州竟了解得如此透彻,将自己这个都水使者都给比了下去,“可是说起来容易,只怕做起来难,朝廷恐怕不愿再大兴土木,若再征徭役,百姓苦不堪言。”
孟望慕却不赞同,“堵不如疏,若是不能一劳永逸,荆州这般的祸事迟早还会再起,不过早晚而已,何况这也用不着再征徭役,朝廷的一根毫毛压到九洲就成了大山,苛政绝不能当道。”
“人力在哪里?”谷祺瑞心里嗤笑,一劳永逸,说的简单。
“荆州处处都是。”
“那木材从哪里来?”向来修河道前要先建桥,看着二十多里地少得很,桥梁还是需要至少三座,荆州产稻不产树可是人尽皆知。
“宥州迎送木材,转道过来十天就能到。”
孟望慕此言一出,两人皆是震惊,久久不能言。
谷祺瑞嘴唇颤抖,“你这是……要动陛下建皇陵的木料!”
作者有话说:
讲个笑话,尻:屁股。
注释:
1.芍陂:我国最早的人工水库,文中单纯用作“水库”。
第64章 规矩礼法(二合一)
◎“你放开我!”◎
谷祺瑞与他对视瞬息, 忽然觉得自己比不上他许多。
求陛下让出建皇陵的木材,他想都不敢想,可是孟望明就这样理所当然地说了出来。
可是让陛下松口又谈何容易, 他用手中的木棒戳了两下舆图,脸色不太好看, “陛下就快要四十了。”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懂,一个帝王,到了三十五以后,大多开始修建皇陵,即使他们每日听着万岁万万岁的贺词,可又有几个真的相信自己寿与天齐?
他们还是会选一个风水极佳的位置给百年后的自己,这埋骨地很重要, 事死如事生[1],葬丧的厚薄轻则决定了能不能在死后得道升天, 重则影响大宜的国祚,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差池,他们都无法接受。
陛下今年三十又八, 方开始修建皇陵, 已经算晚了, 这个时候再让他延期,所有人都有获罪的可能, 谷祺瑞不敢赌。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试试看的话是不知道结果的, 天下苦灾患已久, 荆州尤甚, 陛下爱民如子, ”孟望慕其实自己心里也吃不太准, 但是陛下在位这些年,从没有斩杀一个官员,最多也就是下大狱,她想了想,“这样,我写一道奏折,只当是我一人想出这荒唐主意,你们一概不知。”
“不行,你这样太危险了。”迟解愠拧起眉毛。
谷祺瑞默了半晌,喉头像压了块石头,这件事只要做成,接下来至少十几年不用再担心洪涝,属实是大功德一件,他咬咬牙,“我们一起来的荆州,没有让你一个人上书的道理,大不了……把我的名字也添上去。”
他爹是陛下近臣御史中丞谷文光,在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就陪伴在左右,有这份情谊在,他们死不了,最多被打几下板子。
谷祺瑞语气故作轻松,抬了抬下巴,“陛下要是同意,功劳也要有我一份。”
孟望慕眼里滑过感激,谷祺瑞这么做就是送了他一份人情。
“可别这么看着我,两个大老爷们怪别扭的,我这也是为了荆州的百姓,可不是看你升得快过来巴结。”谷祺瑞又想起了那夜的奇诡景象,他后来回想,感觉是自己那夜喝酒喝出幻觉来了
女子当官,怎么可能呢?
午后三人一道去了疫区查看,好在发现得及时,各县中看上去像是染病的人都被聚在了几块单独划出来的地方,轻症的与重症的患者也分居住两处。
给他们住的屋子都是新建的茅草屋,洪水后很多人房屋破损严重,许多人只能住到一起,孟望慕觉得与其让荆州的灾民窝在一处,不如让他们出来干活。
于是以每天供三餐,还可以多拿回来一斤红薯为薪,召集了百姓来修建茅草屋,男子搬运木材,女子割茅草。
春日以来他们多数失去了谋生的活计,只能整日待在家中或在街上游荡乞食,现在有了事情多,效率那是出奇的高。
洪水冲塌的房屋在水中或撞击或围住手脚,是以现如今有许多百姓缺了手脚,他们整日怨声载道,孟望慕让他们去把茅草编制成席,他们眼里满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