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一样,天桥下曾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她在ʟᴇxɪ说:“幼成,只要跟着你,就是要饭,我也甘之若饴。”
这些话让他心惊肉跳,他虽然对大庆打包票,内心不是没有隐忧的,他自己还则罢了,怎可以让她也潦倒?吻住她,好把她从这个思路中抽离出去,把她放到床上,解开衣裙,没有月光,留一盏小灯,细细地欣赏,她不像日间那样如惊弓之鸟了,还是害羞得转过脸去,他拉过那件丝绸的长裙盖住她的腰,不一会儿脑袋俯下去,情欲是情绪和欲望的出口,终于他把自己也从噩梦中抽离了出去。
“虹影,你嫁给我,我便要让你过好日子,这一辈子,一辈子!”他加重了音:“只过好日子!”
卧室的门开了,他从外面走进来,衬衫西裤,已然衣冠楚楚。
“醒了吗?”
醒了,她举起双臂伸懒腰,发现两臂空空,衣服是穿上了,外国人的衣服,全靠两根细带子吊在肩上。
他拿过一块披肩,遮住她肩膀。
房间里壁炉烧了一夜,其实一点都不冷。
“你倒先起来了。”她道。
“是,我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一会儿就要走,恐怕不能够送你去医院了。”
*昨天又有小红花,非常感谢,大家花钱看书,留言送票票,还打赏,不遗余力地鼓励我,我真是何德何能,惭愧至极。明天是很忙的一天,更新上会有怠慢,后两天有,过年了,我虽在海外,工作之余,也有私人庆祝活动,不过我会尽量保持更新,预祝大家兔年大吉!
(工/中/好/木每/館/小/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姑爷
不由黯然神伤,今天这一天必是泡在医院里的,即便是晚上,她说:“幼成,今晚我是必须要回去睡了。”
“不能老住在同学家里,不是吗?”见他没言语,又轻声嘟哝一句。
极乐的后遗症是极度的失落,他在床沿上坐下,不待展开手臂,她自己靠上他的肩膀。
“幼成……” 她声调拖得长长的,音量暗暗地:“我是真不想走啊,就想一直呆在这里,等你回家……”
他何尝不是这样,一鼓作气的时候,就想着,把天捅破了又怎样,只要她在他身旁。
“我们不在一时。现在谋划好了……”他沉默了一阵子,微笑起来,用手指点她的鼻子:“便能高枕无忧。以后啊,无论我走到哪儿,都带着你,你说好不好?”
好,她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眼睛是一潭荡漾的水。幼成,我就做你的跟班吧,你在台上唱,我在台下听,快唱完的时候,我去后台等,你下了戏,递上润喉的茶,再送上热毛巾……
不对!她转头看他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的下巴,这是大庆的活啊?
“大庆不是失业了?他会不会不开心啊?”
“肯定不开心!除了我,所有人都会不开心。”
玩笑话,也是大实话。戏迷们如此疯狂,严幼成这块香肉被她叼走了,她想想,脖子根有些发凉。
“你说,会不会有人暗杀我?”
他那该死的眼睛啊,听着她的突发奇想,大清早地,怪道昨晚天空没有星星,原来全落到了这里。
“一定有的,手枪藏在袖子里,慢慢接近你,到跟前了……”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子,徐徐把她压到床上去,突然,两根手指头往她胳肢窝一掐,她扭着身子叫起来:“哎呀,你枪往哪里打?都是打脑门上的……”
都笑起来,笑着笑着,俱又翻滚在床上。
“不行啊,今天太多事。”他烦恼地说,凭借强大的毅力离开这温柔乡,头发本来梳得挺顺溜,这会儿又凌乱了,他看一眼梳妆台的镜子,用手捋一捋,向她笑道:“晚上你不来,我去找你。你给我留着门,行不行?”
“不好吧。” 这一场闹,她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张脸,犹豫着,带着商量的口气:“要不.....今晚就算了?上次你来我家,吓得我心别别乱跳,一晚上平静不了。若被人发现了?你说......"
后果不堪设想,她视线隔了眉毛上眺:“幼成,我们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你说好好谋划,我们胆子也不能太大,小心一点吧!再说了,我妈在医院里,我和你……”
说说都觉得不好意思,他们是寻欢作乐忘了形,旁人若知情,谁不说他们无耻荒唐?
“唰......." 通往阳台玻璃门的厚窗帘被他拉开了,她眼前突如其来一亮。
“晚上再说。”他道:“我就怕一天不见你,想你想得不行。”
她也会想他的,还没分开就开始想,他在床边站着,她在床上望着他,两人眼睛里起始是含着笑意的,渐渐稀释了,徜徉着似有若无的惆怅。
“虹影.....”他斟酌着,想着怎么说才不会吓着她:“另外,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最好我们一天见一次面,我想确保你平安无恙。”
她安静着,怀着对他无比的信任,没有说话。
“......陈彦柏、陈丽芬......" 他试探着说出这两个名字:“........他们俩,不能关太久,今天会放他们回家。”
“我知道的。”提起这两个名字,她恢复了那惯常的不属于她年龄的冷静:“幼成,你那天和大庆说的话,我听到了一部分。”
听到一部分有好处,他再不用费心思衡量。
比他想像地更勇敢,也更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她问他道:“幼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好?”
“你不用做任何事情,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坐在母亲床前削苹果,脑子里是他说这句话时候的释然神情。
“虹儿……”
“虹儿……”
叫了两遍她才抬起头,梅淑婉不禁皱起眉头:“像什么样子,女孩儿家,整日里魂不守舍的……”
“面色也不好。”李妈在一旁添油加醋。
确实不好,白燎燎,白炽灯照着似的,淑婉道:“怎么,你昨晚一晚上没睡觉?”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虹影重又低下头,把苹果皮剔除干净,一块块切到盘子上,道:“妈,您自己身体不好,倒反而来牵挂我?”
不牵挂她又能牵挂谁?住进这医院就是为了她。
这样想有失公允,淑婉立刻纠正自己,女儿脾气是叛逆了些,孝心是充沛的,这样地委屈自己,是为了揪住命悬一线的她。
这命,依着她现在的感觉,像是被揪住了。
虹影用牙签签一块苹果,送到淑婉面前。
“妈,您的面色,这几天是日益有改善了。”
确实好转,早上淑婉照镜子,竟在脸上发现了久违的神采。
“是有些管用。”淑婉小口咬着苹果,嘴里细密的甜:“这德国人鲁莽归鲁莽,大概是有几分手段的。从昨天下午开始,我这心口就松了起来;今天早上,要是不特意去想,竟不知道难受的地方在哪里了。”
说着脸上浮现笑影,这是多年未见的了,可见身体康健一点,思想也随着活络了起来。
一部分是施密特的诊疗对症,一部分也是因为离开了娄家这个是非之地,在医院里无人打扰,生活到底是单纯的,虹影这样想着,耐心地把苹果一块一块递上去:“妈,我就说您这病能治好,不是说谢全安不好,各种方法都得试试看,您说对吗?您先前只是不信我。”
“还不是姑爷。”李妈呵呵笑:“若不是他一力安排,我们哪里请得到这样的名医……”
是姑爷,那位真正的姑爷,幕后斡旋地很妥当,他当真神通广大,中西黑白路路通,人长得又是那样地漂亮,唯一的缺点就是男女之事太热衷,晚上折腾地她睡不成觉,哎,她也是浪荡,冷不防怎么想到了那地方,阳光透过病房玻璃窗,洒进她的心房。
“他对你好吗?”淑婉在问她。
“谁?”她惶然。
还能有谁?淑婉睁着眼睛看,李妈停下忙碌的脚步。哦,是那一个!她抬起头来瞧窗外,今天其实是个阴天,浓云压到了电线杆。
“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
婚是要退的,不过不是现在,你放心,他们目前应该不敢怎么样,等你母亲康健些,禁得起搓磨了,我想办法说服她。
*还有一天就过年了,看文的人大概少点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事
“什么就这样?你这是什么态度?他好歹是你半个夫婿了。”
虹影愣了会儿,才意识到母亲的话题还逗留在她想一想就起一身鸡皮疙瘩的人身上。
“人家是不错的,为我找了这么好的医生,我看他和那德国医生聊天,英文说的头头是道。社会到底不同了,我们......唉!”她叹起气来,这一次被强拉到医院住了几天,她才发现这是一个天翻地覆的世界,娄家老少包括她自己,脸上蒙着历史的灰尘一般。
“虹影,这是你的福气,日子到底是要往前过的,ʟᴇxɪ当前的社会,这样的年轻人才吃香,能干,精明,有见识……”
李妈出门倒垃圾打热水去了,这间单人病房里,淑婉坐在白色病床上,虹影看着她母亲徐徐蠕动的嘴唇,脑袋嗡嗡作响。
一直在说,不停地说,不紧不慢地,像是把刀子,有节奏地捅一下、捅一下。
“妈,你还想吃些什么?我去外面买。”
见她起身拿了大衣,淑婉住了嘴,沉默地看着她。
“我并不想吃什么,你坐下。”
虹影把大衣放回衣架,嘴里发涩,想喝水,拿起水杯找热水壶,想起李妈刚拿出去打热水去了。
淑婉一直打量着,待她重新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问道:“虹儿,你有事?”
她岂止有事,如果有选择,要么让母亲闭嘴,要么远离这病房。可这不是她母亲的问题,虹影抬头瞧见母亲审慎而关切的目光,她现在的样子,生命的活力像枯树逢春,有发芽的迹象,神态很安详,情绪看上去比自己还稳定一点,虹影犹豫了,心想,趁她状态不错,试着把她和幼成的事说出来,看看效果会怎样.......
“有事的......”
淑婉原是坐着的,这会儿靠下去,病床摇高了托起病人的背,她拥着白色被子,斜靠在白色枕头上。
“无非是……”虹影与母亲对视着,淑婉眼里的一点亮明明暗暗,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那么瘦,像竖在施密特办公室里的骷髅架一样。
虹影无措地很,低下头去,为了让病人得到良好的休息,病房铺了极厚的地毯,虹影的皮鞋在地下蹭,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无非是您的病!”虹影拾起落到床边的被单,塞进毯子里,再望母亲时,神情回到了往常,郁郁寡欢,无奈而且悲凉。
“妈,我早上进病房之前找施密特医生聊了聊。他说,虽然您现在的病情控制住了,原先的诊疗计划没有变,小手术还是要做的,可以在这家医院做,他亲自动刀,时间上……”
“虹儿。”淑婉叫住她:“我问你,我在这儿住一天,费用是多少?”
“两百,怎么了?”
“是银元吗?”
“是银元。”
“钱从哪里来?这住院费。是陈彦柏垫付的?”
陈彦柏!
虹影再不言语,往窗外看去。
是阴天,浓云压着电线杆,树枝是秃的,起了风,枝条颤颤巍巍,一只麻雀都没有。
玻璃窗关着,隔音那么好,这空间里,只有母亲强作镇定却已经有些嘶哑的声音。
“是吗……?这么说,他的名字你是听也不想听到的了?”
阴魂不散,他穿着四角短裤,拖着她的腿,那一刻她甚至情愿死,他像恶鬼,卡着她脖子,呼吸不过来。
“还是那句话,住医院的钱,哪里来的?”淑婉气息有些急促了:“要用家里的钱,你并没有跟我拿呀?”
“暂时不用钱,等出院了一起结算。”她被逼急了,回过身时面色惨白。
“定金呢?不用付吗?”
定金是笔糊涂账,她不知道幼成是怎么安排的。倒是陈彦柏,虽然她一再声明母亲的医疗费不用他费心,他小心翼翼地说,问过他父亲了,这方面他们陈家暂时不能承担。
“结了婚以后就好说了。”他道。
“定金我让医院缓一缓,我说母亲在住院,等母亲身体好了点,取钱出来……”
“我没钱。”淑婉嗫嚅着,脸上神采如昙花一现。
怎么没钱?虹影觉得不可思议,就她所知的,钱家退亲多了几百,过年大伯送来一千五,她手头还有幼成给她的奖学金五百,且不说陈家的聘礼一千五......
“那是你将来结婚用的,你嫁过去,不能什么都没有。这一些,加上我这些年瞒着你大伯的所有积蓄,我看你现在人大了,不妨给你兜个底,满打满算,拿得出来的现大洋只有八千,再没有多一个子儿的了。你嫁人,是要嫁妆的,我看陈家,到底是商贾人家,钱财上是顶会打算的……”
“妈!”虹影忍无可忍,豁然立起:“我不嫁他,我就是死了,也不愿和他有任何瓜葛!我结婚,不用您给我准备嫁妆!”
淑婉怔怔地看着她,早起不知道难受的部位在哪里,这会儿揪着胸口,眉头打成一个难解的结。
“妈,妈,医生,护士……”
幼成这一天虽然事务繁杂,进行地都很顺遂。
连升班一应事物都是得心应手的,全国巡演各个站点的演出预付款陆续汇到账上;拍电影的时间是按照巡演的日期见缝插针安排的,也已妥当;唱片公司又来了人,说要定这一年的唱片计划,保守打算录十张,每张预计销量十万以上。
这些是公事。私事方面,再没有见到宋烟生的踪影,大庆出门与钱家平会面去了,他底下办事的直接跟幼成汇报道:“一早就请宋老板上了汽车,下午就能到莫干山。”
中午与唱片公司的人吃饭,吃过饭,大庆回来了,脸上有喜色,进了他办公房,把门立刻关上。
从长衫衣襟里头的暗兜里抽出薄薄的一本,放上幼成面前的书桌,大庆道:“就是这一本。已经和我们在大通的人检验过了,货真价实。”
幼成翻开几页看,这钱家平也是负责任,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大到几万,小到几百,一桩桩一件件,记录的分分明明。
“挺顺利。”大庆道:“我只说我们在大通银行有些投资,与陈董起了龃龉,想寻找一些谈判的筹码。没想到那小子立刻拿出来,说他拿这个待价而沽很久了,正愁没买家,价格可以商量,后来谈了谈,您猜猜,花了多少钱?”
大庆关子卖的不高明,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幼成知道,捡了个便宜,价格必低于十万。
“六万!哈哈哈,老板,我给您省了四万哪!”
“我是看穿了,都是些道貌岸然的王八蛋!什么钱家三少爷?名门之后?没有半点义气,一门心思只有钱!他说他早不想在大通干了,跟着陈厚圃没前途,拿了一点零头,风险一起担;而且如今时局堪忧,都说日本人对上海虎视眈眈,有钱人都在找出路,他正在筹钱,拿到这一笔,算是大功告成了,下午就辞职,去香港的船票一早买好的,即刻改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