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度团圆——蒋蛮蛮【完结】
时间:2023-06-30 14:39:01

  这事本就充满了戏剧性,而当他看清迎宾板上的合照时,更是惊异的合不拢嘴,他无论如何没想到,青城山一别后,又再次偶遇了相其言。
  但当时实在不是相认的好时候,另一面,看人热闹适可而止,所以赵西南没多做逗留便走开了。
  不想到了晚上,又一次偶遇接踵而至。
  原本赵西南是来安慰失恋买醉的朋友的,可正应了那句大张旗鼓的闹失恋都是秀恩爱,朋友喝到一半便被爱召回,他边骂着对方不讲道义,边准备离开,相其言的身影却先一步撞入眼帘。
  她坐在吧台旁,一脸愁容,头顶昏黄的灯打下,更衬得她愁绪满溢。
  赵西南想上前搭话,又怕扰人清静,另一方面,他以为,人家已ꎭ꒒ꁴ꒒经有未婚夫了,自己还是不要太殷勤的好,免得被认为‘图谋不轨’。
  赵西南的脑回路蜿蜒又清奇,最后决定默默为相其言埋单今晚的消费,但又不完全默默。
  他在相其言召唤服务员时迅速步到了门口,他想服务员一定会指出自己的所在,而他只要保证背影帅气即可,等对方追出来,他再回一句‘见你心情不太好,就替你买了单’,这样即保持了礼貌的距离,又彰显了风度,简直完美!
  可赵西南在门口等待了半天,却始终未见相其言出来,他逐渐没了耐性,正准备杀回去一探究竟时,主人公终于出来了,但她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只步伐轻快的从他身旁走过,像极了一阵风,一阵没得感情的风。
  回家路上,赵西南莫名其妙不自觉的哼起了那首四川话版的《谢谢你的爱》。
  “不要问我,一生曾经爱过多少人你不懂我伤有多深呐,伤有多深呐……”
  几句过后,他又不由地想,在这已经被折叠成一拃的成都,他们应该还会再次遇见吧。
  *
  相其言运气不错,刚拐过一个街角便买到了玉兰,她心满意足,将其挂在了包上,然后打车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她不由地开始畏难,想该如何面对于智昂,想母亲肯定会追问他们今天下午怎么没在一起,而她又该如何解释。
  也是在这期间,她听见了于智昂在叫她,她循声望去,只见着那人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之下。
  那个位置,恰好能看见来往停在门口的车辆,相其言暗忖他应该在这里等了不少时间,她有些内疚,走过去,想就下午的事道歉,却先听见于智昂说:“走吧,我们回家。”
  相其言心下一滞,因为这话一阵恍惚,缓过神来时,又听见于智昂先跟她说了抱歉,“是我不对,我言语有误,各家都有个家的相处之道,我不该随意妄言。”
  该怎么形容于智昂说这话时的表情和语气呢,相其言只觉得又经历了一次分手。
  于智昂就像是学校里最常见的那一类老师,他如果还肯对你发火,肯强势的跟你论对错,那就是还对你抱有希望,反之,如果像这般,平静的把错误都归咎到自己身上,那就是真的把你剥离到了他的生命之外。
  “嗯。”相其言已然有些心不在焉了。
  “那个……”于智昂顿了顿,接着说:“我订了明天下午回北京的机票,确实是有紧要的工作要忙,你这边……”
  “我这边也会找个借口迅速溜走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没必要再有负担啦。”相其言装爽朗。
  于智昂点了点头,两人就此无言,犹如天边那无星相伴圆缺的月亮,只余寂寥。
  *
  第二天,于智昂返京。
  中午,徐孟夏订了一家融合菜馆,说什么都要为于智昂践行。
  相其言知道,母亲是想修补昨天的闹剧,不叫对方觉得被怠慢。
  大概也是因为昨天的那场闹剧,饭桌上,徐孟夏显得格外民主和友善,没再催促他们快些敲定下婚期,只翻来覆去地叫他们注意身体别只知道一头扎在工作里。
  相其言看着母亲这通情达理的模样,忍不住憋笑,几次后,被忍无可忍的徐孟夏在桌下掐了大腿。
  终于送走于智昂,相其言如释重负,她计划到了七八月份再演出一场分手大戏,扮演一个被未婚夫抛弃的悲伤女人。
  订婚虽然落定的不算完美,可在徐孟夏看来,也算是解决了女儿一半的终身大事。
  这之后,到结婚还有段距离,徐孟夏暂时没了需求,相其言也暂时没了可以威胁母亲的资本,母女俩开始没日没夜的闹矛盾,因为一点小事就剑拔弩张。
  吵了几次,徐孟夏开始赶人了,问相其言,“你不是一向大忙人,事业心重吗?怎么还不回北京?”
  相其言被下了‘逐客令’,一怔,但很快又开始叫嚣,“敢情我就是一个工具人,走完了你布置的订婚宴,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徐孟夏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沉默半晌后,只发出惊雷一般的‘滚’字。
  相其言也很想快些滚蛋,但她还没找好房子,也不太愿意花钱住酒店,这场名不副实的订婚宴花去了她不少积蓄,徐孟夏虽说会把彩礼连带着嫁妆一起给她,但去附加了一个时间条件——结婚时。
  这几天,相其言一面忙着在成都租房子,另一面忙着远程指挥李里在北京帮她打包出租屋里的物件,然后帮她退租。
  李里对此任劳任怨,但她的心情其实很不好,二胎后,她的妈妈和婆婆都来帮忙带孩子,由此叫她见识了世界上比婆媳关系还要难经营的亲家关系。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会告偏状,就像是从宫斗剧里组团穿越过来的一样……”
  李里半埋怨半倾诉,顺手将相其言的衣服胡乱地揉成一团,扔进编织袋里。
  相其言透过视频看见,无不痛心,喊道:“姐姐,那可是真丝的,您温柔点!”
  李里怒目圆瞪,“你也来嫌弃我做事?”
  相其言赶忙赔不是,“我哪里敢哦,我错了,我不该人穷事多……”
  她话还没说完,另一边,李里四岁的儿子虎哥非常之虎,用他胖虎的小手直接掰断了相其言的 CL 萝卜丁口红,完后他颇为呆萌地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又过了片刻,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妈妈,我的手手流血了……”
  什么叫做用最稚嫩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这就是!相其言捂着胸口,想说流血的是她的心才对!
  李里是个颇具耐性的母亲,没有发飚,耐心地向儿子解释了半天虽然口红和血都是红色的,但却有着很大的不同。
  相其言在这边看着,表情不自觉的变温柔,等到李里哄完虎哥,她感叹,“你真是个好妈妈。”
  李里却是如临大敌,“别别,千万别给我冠以好妈妈的名号,这话再多听一些,我都不敢再对孩子发火了,可我亦是凡人,也有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
  “你发火那也只是偶然。”
  相其言回忆自己的一整个少年,几乎从未得到过徐孟夏的温柔抚慰,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快过生日,为可以收礼物吃蛋糕而雀跃不已,这期间她给远在东北的母亲打去一个电话,暗戳戳的提醒过几天就是她的生辰,不想得到的却是一句冷漠又带着嘲讽的回复,“你生日怎么了?多大点事,还要我飞回去给你庆祝吗?再说了,你的生日那是我的受难日……”
  那话犹如一盆冰冷的水,将相其言的期冀泼灭,自此之后,她好几年都没再点燃生日蜡烛。
  李里知道相其言跟徐孟夏之间有着难解的隔阂,没就这个话题深入往下谈,只简单地安慰她说:“也许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妈妈相处了,说到底,母亲生活在凡间,而非神坛。”
  花费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李里终于将相其言的东西打包完毕,然后叫了快递上门来取货,邮寄去相其言找好的快递代收点,等待时,她忽然有些惆怅,露出可怜状,问相其言,“言啊,你不会就此一去不复返,弃我和云杉杉而去吧?”
  “说什么呢?我肯定是不会回成都定居的,你放心!等我在这边做成一个项目,我就再申请转组或者干脆跳槽。”
  “你最好说话算话哦。”李里哼道,顿了顿,又摆上认真的神情,说:“按说人长大了,应该能很坦然的面对聚散离别才对,可我偏偏愈发地害怕分离,毕竟人越成熟,越难把心交付出去,要找一个气味相投的朋友,难!”
  “总之,你和云杉杉,都不许离开我,我们要继续做北京这钢筋森林里最温柔的姐妹淘!”
  *
  没过两日,相其言终于如愿租到了一处心仪的房子,她于是屁颠儿地收拾好行李,赶在徐孟夏的耐心消耗殆尽前快乐地滚出了家门。
  于智昂走后,她们每天都会有一顿争吵,规律的像一日三餐。
  母女俩生活习性完全不同,又谁也不可屈服于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徐孟夏在为弟弟徐孟冬的事情上火。
  初看徐家四姐弟的配置,大概都会以为这一家重男轻女,实际则不然。
  徐家的父母徐卿风和王大珍,不仅不重男轻女,还谁都不疼谁也不爱。
  徐卿风临终前,曾怨念地说:“孩子应该是爱情的结晶,而非命运的苦果。”
  王大珍听后张口就是一声 tui,表示,“当初若不是我肯跟你结婚,你哪里有好日子可以过?”
  她所言非虚,在当时那个特殊的年代,徐卿风出生富甲,典型的成分不好,若不是被根正苗红的革委会负责人的女儿王大珍看中,游街示众,下乡务农,大概一个都跑不掉,更别提留在学校当老师了。
  王大珍以为自己于危难之中挽救了一个大好青年,对方理应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可在徐卿风看来,王大珍以及她的父母是趁人之危,用他的家人做要挟,将他对生活的理想,爱情的期许,以及人生路上该有的热忱一并毁灭。
  而他们有的四个孩子,相貌虽然或多或少有他的影子,个性却都更偏向王大珍,他不爱那个大字不识一个张扬又咋呼的女人,也无法爱上这四个子女。
  面对徐卿风竖起的高墙,以及对待孩子也没有放下的冷漠,王大珍初以为,他是想要个儿子,那年头不就是这样,男的都重男轻女,必须要有一个能将他的姓氏传承下去的男孩。
  得有个儿子,有个儿子,这日子就能暖和起来,王大珍如是想,又一次十月怀胎痛苦分娩后,终于生下了小儿子徐孟冬,而与此同时降临的还有最终的绝望,她明白了,这个男人的心不是捂不热,他是根本没有心。
  这之后,这对夫妻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冷战,冷漠的对待彼此,也冷漠的对待孩子,父母不管,徐家的四姐弟只能互相照顾,因此关系很是亲密,尤其是徐孟夏和徐孟冬。
  王大珍初生下徐孟冬时,因为徐卿风照旧的疏离受刺激颇深,甚至刻意早早给他断了奶,是徐孟夏担起了半个妈的责任,不仅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拿背篓背着他去上学。
  可以说,徐孟夏从小便习惯了做徐孟冬的半个妈,如今眼见他的第二段婚姻也要走到尽头,自然着急上火。
  同时她也怒其不争,怨徐孟冬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第一次出轨,原配远赴深圳,带走儿子不让认他这个爹,这第二次如果也落得这种结局,他可就真是个孤家寡人了。
  苦恼时,徐孟夏随口向相其言抱怨,说:“也不知道你那个小舅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希望你小舅妈能再给他一次机会,毕竟宁宁还那么小……”
  相其言的话回的快又犀利,道:“小舅早就是个大人了,他生意做得不错,人也很有魄力,就是对待感情,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这和他长大不长大完全是两码事。对了,小舅妈要离婚找好律师了吗?我在成都有个朋友……”
  找律师帮忙对付自己的亲小舅,这话一出,徐孟夏气得要拿抱枕打相其言,而眼下,终于送走这个冤家,她心里忽然想起一件大事,这次相其言回来加订婚,还没有去探望王大珍。
  自从父亲去世后,一向精神矍铄的母亲立马变得苍老,像失去对手丧失斗志一般,不到半年,她又被检查出来罹患阿尔兹海默症,不仅记忆错乱,脾气也愈发古怪暴躁,只要对上四个子女,便似狂风大作,将周遭搅得翻天覆地,四姐弟束手无策之下,只得将其送去疗养院,只逢年过节的去探望下,就这,还得是悄悄摸摸地。
  徐孟秋向来心直口快,一次从疗养院出来后,无不怨念地说:“这老太婆,就算没了记忆,也还是记得恨我们这件事。”
  可就算是恨,也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亲子关系,徐孟夏闷闷地叹了口气,想等相其言和于智昂回来办婚礼时,一定得去疗养院看看,远远一眼也行。
第14章 家乡的路,除了回来的那一条,可谓是条条不通
  重归自由的第一晚,相其言过得很放肆,也不管第二天就是她去成都分公司报道的日子。
  在美食荒漠的北京呆久了,在成都街上的每一步都是沦陷,她吃了火锅粉,烤苕皮烤豆干,最后又硬生生的塞下一碗蹄花汤。
  暴饮暴食的报应也来得很快,半夜,相其言捂着隐隐作痛的胃,半天无法入眠,最后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去,又做了一个极其离谱的梦。
  梦里,她向父母托出她和于智昂分手的事情,并如泣如诉的添油加醋,“他坚持要回美国,说那里才是他的家,更过分的是,他的那些温柔民主全都是装出来的,有次我们吵架,他的巴掌差点就落到我脸上,他还说,去了美国我必须辞职做全职主妇……”
  大概因为用力过猛,梦里的相其言,彻底混淆了梦境和现实,在心里咒骂了于智昂好几次渣男。
  可接着,魔法打败魔法的一幕出现了。
  徐孟夏也好,相志军也罢,听完自己的倾诉,不激动,也无愤怒,只无比冷静。
  相其言正懵懂时,只听得徐孟夏悠悠地说:“既然这样,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滚出这个家吧。”
  相其言:“???”
  徐孟夏:“你其实根本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小于……他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原本我们想用你留下他,也名正言顺地听他叫我们一声爸爸妈妈,可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相其言:“!!!”
  *
  从混沌的梦中醒来,相其言只觉得头疼欲裂,想重新栽回到床上。
  但今天是回归公司的第一天,又是新的环境,她无法不重视,只能忍着头疼迅速的收拾完毕,打车出发。
  路上,相其言还提前点了咖啡,准备在新领导和新同事面前有个好印象,但成都的交通状况远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出走半生,她回来才发现,家乡的路,除了回来的那一条,可谓是条条不通。
  相其言分外焦虑,恨不能亲自下场开一辆铲车横扫马路,直奔目的地。
  煎熬半晌,路终于有所松动,可还不等相其言舒一口气,前方,两辆小车突然相撞,这下司机也有些恼火了,骂道:“瓜娃子,开不来车就不要上路。”
  这番折腾后,相其言不出所料的迟到了,连带着还拖累了送咖啡的外卖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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