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度团圆——蒋蛮蛮【完结】
时间:2023-06-30 14:39:01

  徐宁:“歌姐要在又要说你装逼了。”
  相其言哑然,没忍住去点徐宁的头,“你不装,十几岁的小孩,天天在我面前装迟暮老人!”
  徐宁没躲开,恶作剧的撇下一个花骨朵去丢相其言,以示不忿。
  相其言见了大惊失色,正准备训斥徐宁手里没分寸,摊主不得了的声音先一步响彻耳边。
  “哎呀,你手真的是欠哦,别个长那么好的骨朵,你为啥子要揪掉咧?”
  徐宁想要还口说我买了就是了,但却因为摊主独特的画风而愣住。
  摊主的声音很是年轻,听起来左不过二十五六,可相其言和徐宁闻声望去,看见的却是一个看起来约莫有四十来岁的壮汉,他身材敦实,满脸的胡茬乱七八糟的,身上还围着个布满颜料的围裙,相其言又往他身后看了看,看见了他身后的画架。
  这……倒说不清他是卖花的还是卖画的了。
  “说话啊!”摊主又一声,很不耐烦。
  徐宁被对方的粗糙长相吓到,不自觉的往相其言身后躲了躲,相其言深感无奈,对着徐宁的耳边低语,“你真是个只知窝里横的家伙。”
  说完徐宁后,她赶忙摆上恭敬的姿态,开始给摊主赔礼,并挑选了一大堆花,郁金香、拉丝菊、绣球花、大飞燕、洋牡丹……
  摊主做成了笔大生意,却没有特别高兴,包装的时候仍不忘点化徐宁,“再怎么喜欢恶作剧也是,对生命得有起码的尊重吧,我要是把你头拨拉掉你好受不?”
  这比喻实在有够惊悚,徐宁又往相其言背后站了站,但相其言则发现摊主的表情是很温柔的。
  相其言结账时有意多付了一些,摊主听到到账信息,却没有高兴一些,反而埋怨,“哪个让你多给的,是多少就是好多。”
  “……”这下,换相其言想往徐宁的身后躲了。
  “那个。”摊主又发话了,问:“你们要画像不?我送你们一张。”
  徐宁正处叛逆期,条件反射性的对所有大人提出的需求 say NO,相其言则有点向往,这是她小时候跟父母外出游玩时经常会遇到的项目,但从来也是父母觉得浪费钱 pass 掉的项目。
  “要不……画一个?”相其言把揽在怀中的花束又放下了。
  徐宁露出非常不耐烦的神情,但却没移动脚下的步子。
  摊主则迅速换上了新的画纸,间隙还不忘跟相其言她们闲聊,问:“你们是母女吗?”
  *
  回去的路上,徐宁笑得没有丝毫收敛。
  相其言握着那张水平其实并不差的画,面色凝重如恐怖深海,画中,她和徐宁笑颜如花,那位摊主使用了各种大胆明艳的色彩用以勾勒她们的轮廓、五官和表情,并在她们周围点缀了紫色和粉色的绣球花,摊主解释说绣球花由众多小花团紧密组成在一起,很能够代表亲密无间的亲人,而对于他将相其言和徐宁误认为母女的事,他却非常云淡风轻,只说:“认错了,现在好多母女看起来都跟姐妹一样,真姐妹站过来反而叫人认不准了。”
  相其言想要的可不是这么平淡的表现,她希望摊主露出惶恐又懊恼的表情,向她一遍遍的表示歉意,反复说明他的不对,不该把相其言这般貌美年轻的女性误认为孩子他妈,可偏偏这位摊主太有个性,根本不把这当大事,反而自顾着就此事开启了一番宏观的探讨,说现在有越来越多看不出生过孩子的女性出现,这是件顶好的事。
  这当然是件好事,女性不该因为任何身份放弃自己对美丽的追求,美丽也不该是狭义的,相其言很信仰这个道理,但一码归一码,面对年岁增长,又或是被人猜错年纪,她还是会为此小小的抓狂一阵。
  *
  相其言和徐宁抱着花满载而归,然后在街角刚好遇见了赵西南和赵东方兄弟两。
  在经历了对总是不断偶遇赵西南这件事,相其言已从 PTSD 到麻木了。
  “好巧哦。”她颇为敷衍的打招呼,却发现今天的赵西南有种亮晶晶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和赵东方刚打完网球的缘故,两人身上都有一股掩藏不住的朝气,特别是赵西南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运动装,很有少年感。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总不会被误认为是父子吧?相其言又被勾起了伤心事,表情愈发恹恹。
  赵西南倒是坦然了不少,只因不坦然也没办法,他跟相其言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生活中也充满偶遇,总不能生硬的全部切割开来,只是可惜了,这苦楚要他自己默默吞下。
  “那个,一起吃个饭啊,我请客。”赵西南装作无意的说,心里有 OS 在悲戚的唱,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相其言没做多想,答应了下来,为图方便快捷,他们选择了一家炒菜馆,点了些偏家常的炒菜,菜上齐后,徐宁和赵东方扒拉的很快,在快到八点时,两人默契的放下碗筷,抹了嘴,异口同声地甩下句我们上楼学习去了,便退场了。
  人少了两个后,相其言终于更多注意到了赵西南。
  “你怎么吃这么少啊?没胃口?”相其言问。
  “哦,天太热了。”赵西南掩耳盗铃的用手扇了扇风,虽然他背后就是空调。
  他发现相其言很爱摆在他面前的回锅肉,没忍住帮她夹了一筷子肉,但还没来得及将肉放进她碗中,相其言放在一旁的手机便骤响,赵西南被吓了一跳,胳膊本能的向后撤退,肉转而掉入了自己碗中。
  相其言短暂的愣了下后,选择先接通电话,随后发生的事情则证明,这个选择并不算太明智。
  打来电话的是许自豪,他刚被扫地出门,背着个没装几件衣服的单肩包在街头游荡了好一阵后,他以为此时他能投靠的,只有相其言了。
  相其言原本以为许自豪只是来倾诉的,看他背着个包来,还玩笑地说:“怎么,你还闹离家出走啊?”
  不想许自豪直接便坐到了她的对面,抹着欲哭却无泪的眼睛,回:“没有,我被我妈赶出来的。”
  “开玩笑吧?”相其言没法相信,三姨的做法,实在是超乎了她的常规想象。
  “嗯。”许自豪连带着还发出了委屈的鼻音,但在诉苦之前,他先摸了摸肚子,问:“我能再加一个菜吗?肚子饿。”
  桌子上的菜已没剩多少了,于是这话更显悲凉。
  “点点点,一个哪够,多点几个。”赵西南赶忙用自己的手机扫了菜单,递给许自豪后,怕他拘禁,又补了句,“刚好我也没吃饱。”
  许自豪来之前,相其言就想把赵西南打发走的,但又觉得吃完就赶人的行为实在不厚道,她想,等许自豪人来了,赵西南大概就会主动撤离,但事情的发展却全然不是如此。
  第二轮菜上齐后,赵西南又配合着点了几瓶啤酒。
  “喝一点?”
  “不了,没心情。”
  许自豪话这么说着,可双手去接酒的动作却很流畅,而等两杯酒下肚后,他的心事也全都被摊开来了。
  今天相其言他们离开后,许自豪趁热打铁,直接向父母说了他想结婚的想法,并提出把这些年他存在他们那儿的钱取出来用以当做彩礼。
  “我粗算了下,感觉我这些年存在我爸妈那儿的钱,怎么着都有个小十万了。”许自豪话只说了一半,眼睛就变得水汪汪了。
  相其言半天等不到下文,只能自食其力往下问:“三姨说没有吗?”
  “她说不给,说这些年我一直吃住在家里,那些钱全当是生活费了。”许自豪吸了吸鼻子,神情落寞,半晌后又无不委屈的补了一句,“但她最先让我上交工资的时候说了,每月的生活费是两千,剩下的她都会帮我存到起。”
  相其言很想告诉许自豪,要想独立,就不能让父母帮忙管钱,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一条黄金通用法则,亘古不变,但她看着许自豪蔫吧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住了。
  又两杯酒又下肚后,许自豪开始自嘲,“我也是瓜,我妈是什么人?心黢黑,再配上我爸那个心狠的,我竟然真指望他们能够为我着想,弄成现在这样,只能说都是我自找的,我太活该了。”
  “你也别……”
  “我本来以为我能挣钱了,他们就会对我好一些,不说为我骄傲为我自豪吧,但起码也不会再把我当垃圾了吧?结果呢?言姐,你还记得吧,当时我说要学修车,他们却让我别浪费钱了,有那功夫不如早点去端盘子,最后那钱还是舅舅给我的。”
  “你……”
  许自豪越往后倾诉,相其言便越是沉默,她猜想,许自豪临出门前,和三姨、三姨夫之间一定爆发了一场无比激烈的争吵,先开始她不懂许自豪这矛盾的构成,面对父母总是易燃易爆炸,面对其他人却又温柔懵懂,但近来她有些明白了,这是许自豪应激之下的自我保护,他不过是想父母能真心实意的认可他一下,但这需求从来未得到过满足,他也只能佯装强硬,暴怒的驳斥,好不显得过分狼狈。
  一旁,赵西南的表现则更像是许自豪的家人,陪着许自豪一起喝酒,听到动容处还会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相其言很怕赵西南过于投入,跟着许自豪一齐一醉方休,暗地里拧了他一把,小声示意,“你少喝点。”
  许自豪倾诉间,不停揉着鼻头和头发,到最后鼻头红红,头发也是乱糟糟,像极了一只落败的熊。
  “言姐。”
  相其言最近非常听不得许自豪用这种可怜兮兮的语气叫她,因为这意味着他一定有求于她,果然,下一秒,她听见许自豪问:“我能在你这儿暂住一阵吗?”
  “嗯?你不去和蒋葆儿住吗?”相其言问完就后悔了,她并没有想拒绝许自豪,但梁山伯被逐出家门却不去找祝英台,实在有悖她的想象。
  “对不起,我再想想别的去处。”见相其言这副反应,许自豪立马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相其言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她既不想拒绝许自豪,但收留许自豪也让她头疼,特别是她家里,已经先有徐宁那个小祖宗了。
  “那谢谢你了,言姐!”许自豪没读到相其言话里的犹豫,像小孩一样,又立马开心了起来。
  “我不能去麻烦葆儿,她父母肯定会发飙,她身旁的人也会说闲话。”许自豪又解释说。
  “你还真是……”相其言感叹,自己的这个弟弟真是个情种,并且还很恪守男德。
  大概是住那儿的迫切需求得到了解决,许自豪的精神也随之放松下来,又一杯酒下肚后,他竟然开始有些醉了。
  命运给的,都得受着,相其言叹了口气,抢先一步扫码付了账,然后心安理得的指挥起赵西南,“喏,你点的酒,你灌醉的人,你负责给我抗上去。”
  赵西南一点不抵触,反而表现的很喜欢许自豪,“没问题,我兄弟伙!”
  不过虽然赵西南热情满满,可许自豪比他还高一些,身材也比他壮实一些,扶着他,刚上到三楼,他就快走不动路了。
  相其言没办法,只能走到另一边去帮忙。
  她和赵西南基本没默契,两个人一起扶着许自豪往上走,反而更费力,不是重心偏移,就是步伐不统一,中途,相其言还不小心撞在了楼梯的栏杆上,直痛的她龇牙咧嘴,而她另一只手里怀抱的花更被碰折了好几枝。
  好不容易,终于到达家中,相其言再顾不上许自豪,全权交给赵西南,她则一瘸一拐的冲去厨房倒水喝。
  而等她出来,却看见赵西南仍扶着许自豪站在原地。
  “你怎么不动啊?把他放在沙发上啊!”相其言说着,指了指沙发,然后愣住,她忘记了,徐宁带了大堆的行李来,堆得到处都是,包括沙发上,还没收好。
  “啊。”相其言扶了扶额,恨不能直接把徐宁提溜回来。
  “那个……不然……”赵西南试探的提出建议,“让他先住我那儿?我一个人住。”
  相其言感觉方才撞倒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你……”
  赵西南以为会被拒绝,不想却被相其言埋怨,“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第52章 小孩子的感情为什么能这么直白,接近于横冲直撞,勇敢的叫人羡慕
  短短二十分钟里,相其言和赵西南一起扶着许自豪上楼,下楼,过马路,在小区里穿行,再次上楼。
  等到终于把许自豪放倒在床上,相其言感觉胳膊和腿都在抽筋。
  “啊,不行,我累遭了。”相其言没再多看许自豪一眼,径直走出了卧室,走到客厅,准备坐下。
  但因为是客人,她多少还是有些顾忌,提前问:“我能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吗?”
  “你请便!”赵西南在卧室里喊说,从柜子里扯了一条凉被给许自豪盖上后,才走了出去。
  相其言在沙发上坐着,止不住的打量着屋内的设计和摆设。
  和相其言租住的老小区不同,赵西南住的这个小区新建成没几年,户型和布局都是不错,而赵西南也很用心,没有辜负他建筑设计师的职业身份,把这个家装点的别有韵味。
  屋子走的是新中式风格,相其言暗想,这审美跟那主人的年龄是真不相符。
  新中式风格难免会略显沉闷,但赵西南的心思却很巧妙,沙发坐垫、靠枕、窗帘上都缀有一些用蜀绣编织而成的小玩意儿,动物、植物、符号……并不拘于种类,但都小小的,隐秘性很强,既不会喧宾夺主,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客厅的灯光也是柔和的黄,在一定程度上让满屋的胡桃木家具有了温度。
  沙发后的一整面墙,做成了大大的展示柜,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摆件,造型奇奇怪怪,很独特,相其言歪着脑袋向后看,看到了装着双翼的时钟、带支架的放大镜、古铜色的会摇摆的悬空沙漏……这一角,就跟主人很像了,带着童心。
  “那个……”赵西南走出卧室刚好看见相其言看自己家看入神的表情,没忍住臭屁,“寒舍还可以噻?”
  相其言没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起身,摸了摸沙发旁单独放着的那把椅子。
  “苏州椅,你很喜欢吕永中啊?”
  赵西南双眼立马放光,“你知道这把椅子?”
  建筑学庞杂,城市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家居设计虽不至于泾渭分明,但终归还是有认知壁垒的,当时严亮来他家做客,指着这把椅子只说平平无奇,全然没发现它的美妙,它在造型上借鉴了明代圈椅圆满形式,同时还把苏州园林的窗棂、小桥融入在了椅背设计上,另外这椅子在功能上也下了工夫,将建筑结构力学运用的恰到好处,网状结构的形式,给人体的腰部提供了很好的包围和承托。
  “嗯,有次去上海出差,有幸听了吕永中老师的讲座。”
  “我也很喜欢吕老师,这把苏州椅,还有那个茶台都是他设计的作品。”赵西南略微兴奋,开始带着相其言在屋子参观,介绍着他用心淘来的家具又或是小摆件。
  相其言对此饶有兴致,跟在赵西南的身后这看看,那摸摸 ,时不时的还会抛两个问题过去。
  赵西南在这一问一答中,感觉相其言和自己的审美、理念都高度一致,而他也愈发的刹不住车,打开了一般不许人入内的卧室,继续向相其言介绍着,他在敦煌博物馆小程序上 DIY 的挂画,还有他从土耳其扛回来的羊毛地毯,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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