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试下这张床,这张矮床是我亲手做的,当时我在市场上淘了一大圈,都没找到合适的,后面我就干脆自己设计了下,然后托人找了上好的柚木来……”
赵西南开始无巨细的讲述他做床的过程,末了还不忘再次邀请相其言来体验。
相其言不由愣住,她也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带去卧室请她体验他的床,这是多么暧昧又旖旎的事,偏偏当事人的目光澄亮,看不到一丝的猥琐和调戏,她又看了一眼那床,线条流畅圆润,只高出地面五六厘米,床的一圈,还有床头都做了灯,特别是床头的灯,做了木雕镂空的外罩,灯光打出来,别有意境。
“怎么试呢?我躺下?”相其言问,脑袋也一时宕机,没想这话说出来有多暧昧,只觉得对方是真的诚心实意的在给她安利一张很好的床。
但赵西南却在这句话中石破天惊的惊醒了。
“啊,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很单纯的向你推荐这张床,还有床垫。”
“嗯,我知道,所以我怎么试,躺下看看?”
赵西南开始着急忙慌的解释,相其言虽然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已不可避免显得奇怪。
“躺下也行,坐下……也行,你随意,我……我不是非要让你躺下。”赵西南感觉双颊温度在不断升高,庆幸自己进入卧室后只开了地灯和壁灯。
“嗯,那我就坐一下好了,我穿着外衣,没事吧?”相其言决心还是不要辜负对方的真诚推荐,同时赵西南突然的窘迫也实在有趣,不能轻易放过。
“你随意,反正我也该换床单了。”赵西南看相其言似乎没多想,放松了ꎭ꒒ꁴ꒒些,但这句话说出口后,他又后悔了,赶忙再接上一句,“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嗯,我知道。”相其言快憋不住笑了,她怎么才发现赵西南有如此纯情的一面。
“我坐下感受下哈。”她又说,但屁股还没来得及挨着床,隔壁卧室醉酒睡着的许自豪突然不适时宜的喊了一句梦话。
“你们要做啥子!”
相其言忽然闻次声,吓了一激灵,差点没坐到地上,赵西南背脊也一僵,绷直了站定在原地,是动也不敢动,甚至于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两人做贼心虚的沉默了一阵后,都不愿再跟眼前的这张床纠缠不清了。
“那个……你这床看起来真不错,我就不试了,等以后我有需求直接找你设计定制。”
“好好。”
相其言说完,忙不迭的走出了卧室,赵西南见状也跟了出去,可两人回到客厅,气氛也没能恢复正常,相其言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于是故意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装作吃惊的样子,“哎呀,都这么晚了,我先回家了,我表弟,就麻烦你了,真的感谢!”
“那我送你。”赵西南松了口气,一个箭步上前把门打了开,样子不像是在送客更像是在赶人。
然而今晚的尴尬还在继续,相其言本不想让赵西南送她出门,但赵西南却很坚持,称小区有好几个出口,怕她走错,相其言也只得答应。
他们进入电梯后,默契的各自占据一角站着,而后默默无言,而电梯只下行了一层,便叮咚停了下来,门打开后,外面分别站着赵东方、徐宁、黄美珍和赵耀。
电梯外的四人都是眼前一亮,而电梯里的两人则是身子一滞。
“哎呀,你是……那个妹妹?”黄美珍率先开了口,很是惊喜,心底更确定儿子有了新恋情。
赵耀落后一些,赶忙求问:“这个妹妹是?”
黄美珍:“就是上次你儿子喝醉,照顾他的那个。”
夜不归宿那次,赵耀心里了然,立马也喜笑颜开,“哦哦哦,是你啊,哎呀,早就听说你了,见到你太开心了,我是赵西南的父亲,赵耀!”
相其言不想自己在赵家已经有了名号,一时无措到想要挠地,“啊,上次我……”
她想解释,赵西南也想解释,可赵东方和徐宁的质问来的更快。
赵东方:“你是带言姐回家了吗?”
徐宁则问的更直白更犀利,“你们是背着我们谈恋爱了吗?”
*
相其言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赵家父母实在热情,并且先入为主的情绪很严重,在听赵西南解释说他们只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时,都只抿嘴暧昧的笑着,像在说懂懂懂,我们都懂,而在听说相其言就住对面小区,还是徐宁的表姐后,他们又换上了一种满意的笑容,似在说这就是缘分啊,果然没有错……
几句寒暄过后,赵耀更邀请相其言去他家吃宵夜,赵西南眼见父亲摆出认儿媳的架势,赶忙挡在前面,为相其言找了一大堆借口,说她已经吃过宵夜了,今天累了一天,明早还有会,需要好好休息,而后他更跳出电梯,把徐宁推了进去,然后手快的按了下行键。
黄美珍和赵耀的渴望一下被摔碎,都是有些失望,但总不能追下去,于是只得对着赵西南发泄,一人给了他一下。
“没谈?没谈你那么了解别个,连她今天好累,明早开会都晓得?”赵耀是完全不信赵西南。
黄美珍则是怒其不争,“也不晓得你谈个恋爱咋就那么别扭,非要搞这么多波折出来。”
他们说完,摇着头就转身回家去了,唯有赵东方还留在原地,无不怨念的看着赵西南。
赵西南憋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处发泄,见赵东方这么看他,也附送了他一个暴栗,“爪子你要?”
赵东方没退缩,反而将小胸膛挺得更板正,批判道:“你太不够意思了,你明知道我喜欢徐宁,还跟她表姐走这么近,你把我们的关系弄得好乱哦!”
小孩子的感情为什么能这么直白,接近于横冲直撞,勇敢的叫人羡慕,赵西南一愣,本想再给赵东方一掌的手悬在了半空,最后只温柔的落下,转而揉了揉他的头发。
“莫挨我!”赵东方还在赌气。
“你啊,还是莫想那么多,好好学习吧,年少的感情,可以是动力,但大都没得未来。”赵西南摆出大哥样,开始劝说。
赵东方哼了声,并不当回事,反而说:“当下才最重要,未来也是我们的。”
赵西南无语了,“……”
赵东方又接着补刀,“反正再怎么我未来都不会像你。”
“像我什么?”
“你个人想。”
最后被教育的人还是赵西南,这叫他郁闷不已,没等电梯上来,便吭哧的爬了一层楼回家了。
回到家中,坐倒在沙发上,昏黄的灯光更衬得赵西南的心事昏沉,沉思了一会儿后,赵西南拿出手机,拨通了严亮的号码,可嘟声没几下后,电话就被对方按断了,赵西南不愿放弃,又拨通了两次,结局却都是被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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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其言也是要疯,一是她回到家后才发现她只顾着买花而忽略了家里一个花瓶都没有,二是徐宁不停跟在她后面念叨着追问她跟赵西南的关系。
相其言不理徐宁,看着面前艳丽的各种花,想了又想后,决定先到楼下饭店要些空酒瓶过渡下。
而等她抱着一箱酒瓶重新爬回楼上后,只看见徐宁坐在桌边正专注地修剪着花枝,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咄咄逼人。
啊,她今夜,脑子都要炸了!
相其言看着安静下来的徐宁,终于放松,坐到了她跟前,不想下一秒,徐宁的讨问便又跟上了,“你跟赵东方他哥,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情况?”她如是问,而后又无不嫌弃的说:“你现在不回答,以后也还是要回答,就像你出去溜了一圈,不还得回来面对我。”
相其言当真气短,调整了下呼吸后,开始服软式的解释,“姑奶奶,我和赵西南,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加工作伙伴!”完后又顺便说了下许自豪在他家借住的事。
徐宁听后没马上吭声,先咂摸了一阵后,才又开了口,带着斩钉截铁不容有疑的语气问说:“那赵东方他哥喜欢你,你有感觉吗?”
“什么?”相其言插花的手一个偏差,把花插到了瓶外。
“你真的,多去找赵东方补补课,少想点这些没影踪的事吧!”她顿了顿后,又指了指凌乱的沙发,命令,“还有,你快些把这些东西给我收拾利整了!”
*
把花和徐宁都安排好,相其言终于能倚在窗边安静的发会呆,感叹,这鸡飞狗跳无比波折的一天可算过去。
但有时为了外界干扰,人便会开始自寻烦恼,徐宁最后的几句话就如同一只猫,抓乱了她心里原本码得整齐的毛线团,她无从辨别赵西南是否真的对她有意,可却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她今天,又或是她近来看赵西南都会有一种眼睛挪不开的感觉。
像他工作时表现出的严谨认真,像他运动完后亮闪闪的笑容,像他和赵东方掰扯不清后表露的傻气,以及时不时便双手奉献上的真诚劲儿……
相其言以为自己的心意不该变换的如此之快,才送走于智昂没多久就转而去想新的可能性了,她有些苦恼,忍不住去找云杉杉、李里倾诉。
云杉杉也是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表示,“你从来都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
相其言语塞了,云杉杉又接着剖析,“你只是不容易处理好亲密关系罢了,当喜欢进一步发展为爱,再或是更往前一步,你就不知道该该怎么办了。”
这话再次戳中相其言的痛处,她又不由地想起了于智昂以及前两任男友,想对有些爱情悲观者来说,开始即意味着结束,而对她来讲,开始即意味着她在亲密关系里的失败又一次被验证。
该如何调和极度自卑与极度自尊之间的比例,该怎么尽量不那么敏感,该怎么在争吵后做修复……
这些课题,没有人教过她,她自已亦是寻不到其中奥秘,次次失败,头破血流后了两三次后,终于开始有些信邪。
相其言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别再自寻烦恼的好,先把工作上的事加加紧,多赚点钱的好,以免真的孤独终老,另一面,她又想,她总不能真的留成都吧……
第53章 他们会将她原本很自治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但也拨乱反正
过去的前一夜,照旧有无数地球人辗转发侧、彻夜难眠。
抱着心事惴惴不安的相其言并不知道,没在群里发言的李里,并不如她猜想一般在忙着照看孩子,相反她就握着手机,双眼如天眼一般地盯着她们的对话。
而在相其言终于说了晚安结束了谈话后,李里终于没忍住,把手机端到面前,单独点开了跟云杉杉的对话框,没有任何转弯的问:“怎么你这次不再问相其言跟于智昂之间是否还有可能了?”
云杉杉过了半晌才回复,“你都知道了。”也没有再想隐瞒。
李里却只接着问下一个问题,“你不总为相其言和于智昂之间感到可惜吗?认为他们磨合了那么久,就这么放弃很不应该。”
但这次她没再等云杉杉回话,又直接快速打了下一句话过去,“对我来讲,闺蜜的前男友、现男友、未来可能的男友都一样,沾了都可耻,另一面,不及时坦白,更可耻。”
那是遥远北京的人和事,只再过一段时间,相其言便会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了。
而只隔着一条马路的另一个小区里的那些个人,不管是许自豪,还是赵西南、赵东方,才是她接下来生活里的主人公,他们会将她原本很自治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但也拨乱反正。
睡不着的赵西南,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严亮的回电,倒是许自豪的梦话不绝于耳,先开始他听不清,但也不觉得烦,只当是夏夜催眠的白噪音,跟蝉声合在一起倒也和谐,可因为心事缭乱,又很无聊,最后赵西南轻声下了床,开始趴在次卧的门听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打我,就知道打我!”
“我走,我再也不回来了。”
“我没得出息。”
……
只隔一扇门,赵西南终于听清了许自豪梦里的呢喃,但更多的心事则要入梦才能洞见几分了,那也是许自豪今天见到相其言后刻意隐去的部分。
他没说,今天徐孟秋、许大强说出的话远比他描述的更过分也更伤人,他们表示,不管许自豪要结婚要生孩子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把他生出来养大已经算是尽到了全部的责任,他想要钱,更是绝对没有门,许自豪气不过,质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生他,结果得到了结实的一巴掌,外加一句冷酷的,当初本来就没想要生你。
“我没有出息。”
“我不该出生。”
梦中的许自豪照旧不安稳,呜咽着说了一通梦话后,接连翻了好几个身,脸上的巴掌印拿冰镇饮料捂了一会儿就下去了,但他心里的不甘与愤懑却在往大里堆积。
*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都平静如水,相其言忙工作,徐宁忙上学,许自豪则被蒋葆儿找到,两人如苦命鸳鸯一样抱头痛哭后,蒋葆儿也带着行李离家出走了,并选择跟许自豪一齐借住在赵西南家中。
相其言知道这事时,差点没惊出双下巴,庆幸没收留许自豪的同时又对赵西南萌生了更多的愧疚。
赵西南情到浓处,看相其言觉得好,看相其言的弟弟和未来的弟妹也觉得好,哪怕以为自己和对方没有什么可能性,也还是心甘情愿的奉献热忱了。
蒋葆儿出走的太急,忘记带户口本了,该巧不巧,许自豪也是,于是他们想先领证,还得先分别回各自家里把户口本偷出来。
想着三姨三姨夫的脾气,以及不好惹的蒋家父亲,相其言已然预料到了一场血雨腥风,她暗自祈祷不要被波及的同时,也会想自己会否太没人情味了一些,亲情这东西,果真复杂,由极力想摆脱的枷锁和费力也无法达成的决绝组成,犹豫了又犹豫后,相其言还是没忍住,投身到了‘姐姐’的角色里,叫上了区歌一起,准备劝许自豪跟蒋葆儿不要意气用事,在领证之前还是要再跟家里好好地沟通下。
区歌其实并不愿意插手这事,用她的话说,三姨这人看起来像是几姐妹中性格最爽朗最不拘小节的,但其实固执的很,最不喜欢别人指点插手她的事,若真生气起来更是无比豁得出去,总之,她可惹不起。不过另一面,她又实在对蒋葆儿好奇,很想仔细问问她跟许自豪的恋爱经历,问她怎么就非许自豪不可,同时,她也还在为许自豪当初瞒着她却向相其言倾诉情感心事的事而耿耿于怀。
明明她跟许自豪的关系该更亲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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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说回区歌这边,都说上帝在给人关上一扇窗的同时,也会打开一扇门,原本她是愿意相信这个虽然不太有用但信了也没坏处的鸡汤的,可近来种种不顺的一切突然叫她发现,这句话或许是真的,只不过上帝打开的那扇门不一定是通向光明罢了。
区歌认为上帝给她关上的那扇窗是她和区呈琛的沟通之窗,而打开的门背后则集合了各种倒霉礼包。
总之她最近诸事不顺,区呈琛总算愿意搬回家来住,但临近期末考试,他总能以忙为借口拒绝和她沟通,母子俩的关系看似破冰了,但仍有区歌无法完全摸清的暗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