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其实翻译过来就是大人们经常说的,不管父母做什么都是出于爱,只是赵西南换了一个方式说,绑架感和压迫感都没那么强,不会让区呈琛觉得很反感,但也只是不反感而已。
而赵西南也从区呈琛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话效果很有限,于是转而开始拿自己和赵东方举例,说在他们家,父母都很想有个女儿,所以在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后父母很是失望,并且在他们的眼里,男孩子就得糙养,得严厉以待,容不得有一点娇惯。
“当时我们两个不仅要早起朗读,还要早起做饭,放学回家也是,做好作业的同时家务也不能放松,累了抱怨一两句那是绝对不行的?你们是男孩子,男孩子就得怎样怎样怎样,这句话真的就跟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紧捆了我们好些年。”
那你们是有些可怜。区呈琛心里说,不过他还是完全不能想象,毕竟赵东方所展现出来的所有特质都不像是生长在那样一个家庭。
“直到有一次,我做好饭后忘记关好煤气,害得我跟东方煤气中毒差点西归,但即使是这样,在我们兄弟俩醒来后,得到的也不是安慰而是一顿暴打,然后我们就爆发了,跟父母狠狠争吵了一顿,啊,让我想想,当时我们也说了既然只会压榨我们,就不要生我们这样的话。总之,那时,我也是真的很委屈,想就算是为我好也得讲求方式吧,可以穷养男孩不娇惯但也不能那么极端吧?”
这段描述后,区呈琛也感受到了那种窒息。
“然后呢?”他主动问。
“然后肯定也不是一下变好的,但他们确实有在一点点的改变,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件事后我爸爸给我说的话,他说爸爸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爸爸,我儿子稍微,体谅一下,所以啊,你也要试着体谅一下你的妈妈,她也是第一次做妈妈,不完美很正常……”
赵西南说着,顺势揉了揉区呈琛的头,区呈琛则蹙眉陷入沉思,半晌后,他没忍住,“等等,你刚说的那话是不是一部韩剧里的?”
“哈?你看过那部韩剧啊?”赵西南没想到竟然露馅了。
“没有,网上刷到过而已。”区呈琛开始用看戏的眼神看赵西南。
赵西南哈哈一声尴尬的笑,表示,“你懂得,有时生活也需要一点艺术性的加持。”
“哦。”
眼看着氛围又要走回低谷,赵西南决定拿出杀手锏,“我给你说个赵东方的秘密吧?”
“嗯?”
“其实赵东方才不是什么天才少年,他每天都苦学到夜里一两点钟,他就是想享受所谓的学神光芒,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有我这样的哥哥,我可是玩了三年考上川大的。”
区呈琛看着赵西南说这话时的自恋表情,心里觉得这话的艺术加持成分也很大,他和赵东方站在一起,怎么看夜里苦读的人都是他,但最后他还是毕恭毕敬的叫了句西南哥,并道:“谢谢你。”
第68章 别人都是在背叛中变渣男,你倒好,变蠢男
赵西南自以为完满的完成了任务,而后去找严亮汇报,则刚好看见严亮握着区呈琛的电话手表。
“你这是已经进入角色了啊?”赵西南:“但是继父可没那么好当啊!”
“肤浅狭隘了不是?不要动不动就拿长辈的身份压人,我更愿意做他的朋友。”严亮说着把电话手表塞进了兜里,准备带回成都修理。
“对了。”接着他又问:“你有按照我说的好好安慰别个不?”
“嗯,我套用了你的悲惨童年,又加了些艺术性的表达,把孩子感动的不得了。”赵西南说着,从冰箱里捞了瓶啤酒出来,打开饮用。
“最好是哦。”严亮持怀疑态度,但在能清晰的感受到区呈琛对他的抵触的情况下,他并不想给孩子也给自己找不快。
他也看出赵西南的情绪不佳,于是凑上前,出主意,“你要不要试试以毒攻毒的法子?”
“什么法子?”
“去见见罗芋啊!然后你就会发现她留给你的爱情经验全都是狗屁。”
“你真的……”赵西南看着严亮的光脑袋,“越来越聪明绝顶了啊!”
“不,我说真的。”严亮解释,“我知道你对罗芋肯定是没得啥子感情了,但问题是这不影响你继续受她的毒害啊,你看看你这些年谈的那些个恋爱,哪一个不是因为她无疾而终的,包括现在你在相其言这里举步维艰,也是拜罗芋所赐。”
严亮的措辞相当温和,没有直接说出赵西南就是被罗芋 pua、cpu、ktv 了,这也实在是因为赵西南这个人的原则性过强,哪怕当年分手时被重伤,这么些年也不允许有人说其不是,他称这为前任的美德,但有一说一,他的那位前任,毫无美德可言。
赵西南和罗芋相识于大学校园,相恋于社团活动,很俗套,但也不失美好,两人在一起甜甜腻腻了两年,
直至步入大三,实习、就业、出国、考研的选择和压力开始和象牙塔接轨。
罗芋学的思想政治教育,就业面很窄,而她对做老师、考公都没兴趣,只想出国,所以进入大三后,她开始在经管院旁听,决心到了大四时申请国外的商科。对此赵西南很是支持,并且用打工攒的钱帮罗芋报了 GRE 和 GMAT 的补习班,这段恋爱到这里还是很正面的,但大三过半时,罗芋却突然以学业忙碌为借口开始疏远赵西南,同时还和经管院的一个男生传出了绯闻。
赵西南以为情侣之间该有最起码的信任,并不过多过问,直到有天他在校园撞见两人拥抱,不过罗芋却不承认自己移情别恋,表示男生是在向她表白后突然将她抱住的,她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这才忘记把他推开。
当时赵西南正在严亮工作的公司实习,哪怕是秉着劝和不劝分的原则他也劝赵西南分手,可赵西南却选择了相信罗芋,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没能继续之前的甜蜜,罗芋经常地失踪,失踪后回来总会向赵西南哭诉,说她压力很大,父母根本不同意她出国,只想把她留在身边给弟弟兜底,而赵西南不谙世事偏幼稚的个性更让她感觉未来无望,无法将自己的幸福寄托于他。
“你自小家庭和睦,父母开明,和弟弟的感情也好,你根本想象不到,亲人之间也有龌龊。”
“我和你不一样,你没有经济压力,你父母已经给你积淀了一定的财富,所以你大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安排人生,但我不行,我连大学选专业都得选个性价比高的,学费低的。”
“是,我承认你性格很好,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快乐,可这只是眼下,以后出了社会你如果还是这样,我们的日子是不会好过的,我真希望你可以成熟点,多些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哪怕霸道些帮我做决定也没关系,那样起码会让我觉得你是能抗事的。”
“赵西南,你为什么不能成熟一点,稳重一点呢?你可不可以不要每天都嘻嘻哈哈的觉得逗我开心就足够了,真的很廉价,你也可不可以不要只守着自己那点小理想就自满不已呢?”
“赵西南,我还是很喜欢你,但你真的不是一个理想伴侣,对不起了。”
……
总之,罗芋给赵西南定了性,一个长在幸福家庭被宠坏的小孩,只看得见眼前的快乐,不够成熟、稳重,对未来缺少规划,对人生也没有掌控能力,无法替另一半扛起一片天,而她自小便经历了人生疾苦,也见识了人性灰暗,她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过好,而赵西南则不是那个能够让她信赖、依赖并与其并肩前行的人。
赵西南不是,但有人是,大四要结束时,罗芋正式向赵西南提出了分手,她拿到了美国一所还不错的学校的 offer,传闻跟她一起去美国的还有那个经管院的男生,男生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帮她负担了留学的全部开支,而赵西南读的是建筑,学制五年,因为这场恋情的结束,颓丧了许久,还差点耽误了毕设。
严亮很为赵西南不值,但又深知感情嘛,哪有不交学费的,早交比晚交好,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赵西南从这段感情里学到的东西跟他所想的简直是天南地北的大相径庭,他竟信了罗芋的鬼话,这之后,面对喜欢的女生又或是再谈恋爱,都努力地扮演着所谓的成熟、稳重,甚至于不苟言笑、说一不二。
“别人都是在背叛中变渣男,你倒好,变蠢男。”严亮非常地怒其不争。
大概是因为从未交付出真实的自己,又或是演技太拙劣,反正,在和罗芋分手的这几年,赵西南短暂的谈过几次恋爱,均是被甩,而他虽然意识到了一些问题,却又理不清ꎭ꒒ꁴ꒒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索性后面工作越来越忙,他也有了不谈感情的借口。
但相其言不一样,赵西南握着见底的啤酒罐,想。
他在她面前,还来不及树立所谓的人设,就先被撂倒在地了,而后他又意外见证了她的订婚,事先认定了和她的不可能,所以反而在她面前放松了下来做自己……再后面,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里,只要是和相其言相处,他都觉得无比自如,他喜欢她,也喜欢跟她在一起时的自己……
“我吧,终于可以在一个女人面前不再畏手畏脚,觉得需要去扮演些什么了。并且她怎样我都觉得很好,她的发飙、闹情绪、小心思都很可爱。”赵西南往前伸了伸腿,说:“所以,我不想放弃。”
*
相其言在睡梦中突然被自己的喷嚏惊醒,而后只翻了个身,便再难入眠了。
她习惯性的去摸床头,只摸到一个连时间都看不了的砖头机,好在明天就要回成都了,她也借用区歌的手机下单了一部隔日达的新手机。
只两天,应该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发生吧……相其言想,感觉她作为现代人那格外薄弱的意志力已经在断网中消磨没了。
隔日,眼袋浮肿的却不只相其言一人,每个人或打着哈欠或面色困倦,看起来前一夜都是没睡好。
早饭过后,樊红、陈超越准备了好些刚采摘下来的蔬菜、水果,把赵西南和严亮的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并嘱咐相其言、区歌一定记得要拿些回家尝尝鲜。
相其言却挺不好意思,总觉得他们这一大家人过来不是给人送人气,而是给人添乱来了。
区呈琛已然后悔昨天讲出那样的话,早上看见区歌,这种后悔又加深了,他对周海这个亲生父亲其实没什么感情,但被区歌以那样难堪的方式戳破又步步紧逼的感觉真是不好。
他看着忙碌准备出发的人群,一直站在角落,犹豫着要不要先去跟母亲打个招呼,不想那边区歌却先开口对他说:“我们一辆车回去。”
“哦。”区呈琛怔了下,他发现,母亲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没再看他了,可她所展现出来的姿态又不像是真的在冷战。
那边,徐宁想跑去找区呈琛跟他同一辆车,却被相其言很有先见之明的揪住了衣领。
“你干嘛?”
“跟我回家好好复习,疯也疯了,玩也玩了,下周就要期末考了,给我收收心。”考好考不好,我都得接着你出成绩的档口去向徐女士坦白,相其言想。
徐宁却是很不服,“我根本没有玩开心玩尽兴。”
相其言拍了下她的脑袋,教她人生道理,“那就不是我能负责的了,你得接受快乐的计划有不快乐的结尾。”
徐宁:“……”
车子终于驶上回成都的路,严亮、区歌、区呈琛一架车,赵西南、相其言、徐宁、赵东方另一辆车。
相其言坐在副驾驶座,秉着不能让司机有被忽视的感觉的原则,时不时的会跟他扯两句闲天,但奈何睡意更强大,总之最后,她是被叫醒的。
“啊……那个……”
真是尴尬,相其言有些慌乱的整理着头发,再摸嘴角,竟然有干涸的口水渍,而在坐直身子时,又发现,她的座椅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被往后调了。
再往回看,她只看见徐宁那故意装怪的表情,“哎呀,好挤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都没有言姐你重要。”
“睡得还行?”一旁赵西南把车稳当的停在路边后,问。
“啊……还挺好的。”赵西南的眼神过于明亮,语调也是清朗,完全没有了前些日的装大,相其言竟不自觉的漏了半拍心跳。
这狭小的车厢已不能再呆了,相其言赶忙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而后赵西南也跟着下了车,两人一同站在后备箱处,相其言先去拿她的行李,赵西南也是,他们的手不自觉的碰在一起,又都心虚的躲开,但下一秒又默契的在果蔬篮处碰见。
几番下来后,相其言把手背在了后面,决心当甩手掌柜。
“谢谢了啊!”
她假装自若的说,后方,一个熟悉的声音则带着满满的怒意叫她,“相其言,你还知道回来哦?”
是徐孟夏!
相其言身子一滞,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
现代人不能离开手机,因为一旦离开手机, 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是相其言学会的新道理。
按照徐孟夏的描述,她这两天找她都要找疯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跑去雅安玩。”
徐孟夏说,相其言不能理解,“什么时候了?”
徐孟夏表情很不自然,避开了这个问题,“那个……刚好你随身带着行李,跟我走一趟吧!”
“做什么去?”相其言更迷惑了,同时又用眼神向徐宁传递表达不满的电波,意为你怎么不早知会我一声。
徐宁精准 get,但很无辜,“二姑说了等你回来再说,我就没急着告诉你!”
徐孟夏似乎真有十万火急的事,对着相其言的背部就是一下,“这个时候了,你还去挑别人的不是。”
又绕回来了,相其言无语再次问:“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啊?”
“就我有事情需要你帮我,你跟我走一趟。”
“现在?”
“嗯!”
“去哪儿呢?”
“去沈阳。”徐孟夏解释,她在东北最好的朋友住院了,涉及一起较为复杂的交通事故,而她又无儿无女无老伴,所以她必须赶过去帮忙。
“那也是……”相其言倒是知道母亲的这个朋友,但徐孟夏表现出来的阵仗又让她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确认对方是真的出事了吗?现在好多传销手段也爱这么使。”
“你这孩子,怎么能把人想这么坏!”徐孟夏不满,转而威胁,“你走不走?我给你说,我机票都买好了!”
相其言思忖,感觉到说不出的怪异。
“我手机坏了,总得给我一天先安排下在成都的事。”她找借口。
徐孟夏则从包里摸出了她前些年淘汰下来的苹果 X,“喏,我给你带了备用机。”
“这……”
相其言很想问为什么非得我去,但又知道说了也没用,母亲一定会丢来大段绑架的话,她真是疲于去听。
大脑飞速运转了一圈后,相其言忽然去看赵西南,想把他拉出来,说周一要跟他一起去提案,最早明天晚上可以去沈阳,但赵西南却远不如徐宁跟她心有灵犀,他看着相其言突然转来的目光,完全没有心领神会,反而直接把相其言的大好机会推向了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