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度团圆——蒋蛮蛮【完结】
时间:2023-06-30 14:39:01

  “那去哪儿?”赵西南脚下一顿。
  相其言看着窗外的天,很蓝很自由,她忍不住又往后面靠了靠,说:“去天边。”
  *
  这是十分钟里相其言第 N 次侧头去看赵西南,赵西南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停下手里搭帐篷的动作,问:“很帅吗?”
  相其言知他是在调节气氛,但还是调转了头,哼说:“臭美吧你。”
  但下一秒后,相其言又没忍住,再一次地看向赵西南。
  不知是她前三十年都在扮演板正的好学生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相其言遇到的男人大都也是成熟的、沉稳的,似赵西南这种充满稚气的,没有。
  她说他稚气,并不是贬义,相反是一种褒奖,具体表现在他还保有孩童对这个世界的热情,他在工作上不止是机械的发力还会努力践行着自己的理想主义,而生活里,他既不嫌麻烦也不吝啬,他会每年都带着赵东方去避暑旅行,也会因路边摊的一串烤五花而由衷地高兴……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他不会只把她漫无边际的一句话当成是心情不好的胡扯。
  相其言怎么都没想到,当她说那就去天边吧,赵西南便真的认真思考起来,然后不出两分钟,便给了她一个选项,“那就去大坪山滑翔基地吧?那儿离天近。”
  相其言简直匪夷所思,“你确定?那在大邑,要开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吧?”
  赵西南的逻辑却是,“可那不是你的心愿吗?”
  而后,也不等相其言再回答,赵西南便打了几个电话,订好了场地、食物和水果,听起来应该是他玩露营累积下来的资源,再然后,他又拐去家中扛了全套的露营装备下来装车。
  从那句去天边到出发去大坪山,约莫也就一刻多钟的时间,途中,山路崎岖,相其言在颠簸之中才终于有了真实感,同时在她内心生发的还有另一种奇妙的感觉,她深知,自己其实是一个情绪很脆弱也很不稳定的人,发作起来会近乎神经质的发癫又或是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所以她从未奢求旁人给予回应。
  而此刻,有人给了她无比郑重的回应,这感觉已经堪比冲出天际的快活了,不等到天边。
  察觉到相其言又在看自己,赵西南努力压抑着心中的自恋,想一定要表现正常些,于是站起身,扬了扬手中的地钉,问:“你要不要试下?”
  “行吧。”
  相其言做勉为其难状,走了过去,结果就是本快要完工的帐篷被她拆得七零八落,又要赵西南复工。
  “你这也不像是学建筑出身的啊,动手能力这么差。”赵西南调侃。
  相其言嘴很硬,“生疏了而已。”
  *
  帐篷终于搭好,随之配套的小桌椅也被摆上,随后不多时,吃的喝的也都被送达,来送货的人的小店就在附近,走之前还热情的邀赵西南和相其言晚上去他那里吃火锅。
  相其言把手机关了静音,刻意忽略了汪振学的催工信息,也忍着不去管父亲追问她和徐孟夏又闹什么别扭的连环微信,她半躺在户外椅上,把四肢都舒展开来,然后眯眼看向前方。
  这果然是个离天际很近的地方,随眼望去便是无尽着蔓延去远方的天,连接着或近或远的山,在尽头升腾起云雾,有种朦胧的治愈感。
  相其言忍不住做深呼吸,一旁赵西南把东西码好后递了瓶气泡水给她,说:“这次太匆忙了,下次可以预约去滑翔。”
  相其言眯眼去看,果然看见不远处空中摇曳着慢慢往下坠的色彩斑斓的滑翔伞。
  “嗯,这样已经很好了。”她摇了摇头,打开了手中的气泡水,贪心的喝了一大口,然后努力感觉着胸腔被二氧化碳一点点打开的感觉。
  而后,两人都默契的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等待着日落。
  很快,温柔的橘色便浸染了大片天空,落寞之中又有一种灿烂,像要在黑色的天幕彻底落下前给予万物足够跨过黑夜的能量,相其言看得入迷,耳边又隐约听见临近一处帐篷传来一首轻快又忧郁的旋律。
  “雨下了走好路,这句话我记住
  风再大吹不走嘱咐
  雨过了就有路,像那年看日出
  你牵着我穿过了雾
  叫我看希望就在黑夜的尽处
  ……”
  “不如,我们明天看了日出再返回成都吧?”她又突然心血来潮。
  赵西南没做多想便应了下来,还称再多呆几日也没所谓。
  相其言:“你倒不怕耽误工作。”
  赵西南的回答则充满哲思,说:“有些事情是可以补回来的,有些却不能。”
  又坐了会后,天彻底暗下来,想着确实无事可做,两人随即去到赵西南的朋友处吃火锅,这朋友跟樊红一样好客,火锅结束后,又拉着他们来了场露天 KTV。中途,那朋友几次要递酒给相其言,却都被赵西南给挡了下来,他谨记着相其言说不跟他喝酒的事,却全然忽略了相其言看见酒时两只眼睛散发出的光芒,并还在每一次劝退后回过头用眼神向她邀功。
  相其言哭笑不得,但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等 KTV 结束,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赵西南和相其言打着夜灯回到帐篷,而后赵西南似变魔法一般地掏出了件女士的抓绒衣递给她,解释,“山上气温低很多,虽然有睡袋,但你还是多穿一件的好,只是这是我妈妈的,款式可能没那么好看。”
  相其言接过抓绒衣套上,不可思议赵西南在匆忙出发间连这都准备好了。
  “很洋气啊。”她说,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赵西南的母亲,她挑衣服的品味似她的人一样明艳。
  睡意已经多次袭来了,但想着今晚要和赵西南‘共处一室’,相其言多少还是有些顾忌,不想,赵西南在帮她铺好睡袋后,自己却拿着另一只睡袋往车那边走去。
  “你睡帐篷,我睡车上,大约四点半的时候我叫你。”赵西南说完,又看了眼时间,催促还在发愣的相其言,“快进去吧,没多少可休息的时间了。”
  “哦哦。”相其言慢半拍地钻进了帐篷,心想怎么自己才是那个‘心猿意马’的人吗?
  *
  很累,却睡得并不安稳,狭小密闭的空间也未能给相其言提供多一份的安全感,身下的地垫铺的很厚,不硌人,但奈何她心里有的是膈应事,而这负面的情绪更是长驱直入她的梦里。
  梦里,相其言再次看见了于智昂和云杉杉那两只紧握的手,以及他们站在一起笑得灿烂又融洽的模样。
  她翻了个身,不愿受此煎熬,却被直接按坐在了于智昂的对面。
  “你……”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嗓子却是被黏住了一般。
  而对面的于智昂却照旧拥有清晰的大脑和一针见血的表达能力,他说:“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了吧,逃避加拖延的尽头只会是死胡同,谎言更时死胡同处的炸药包,你是成年人了,出了问题最该做的就是直面。相其言,你的沟通能力不该这么差的,可你总是被那些无谓的情绪主宰,我和你之间,你和你母亲之间,你总没办法理智的去正视问题所在,这才让我们之间的沟通总是无效,甚至是糟糕的……”
  才不ꎭ꒒ꁴ꒒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要想沟通得先突破自己的安全范围,像你这种从小被无数爱呵护着尊重着长大的人哪里会明白,哪怕是向自己所爱之人说实话也是需要天大勇气的!
  相其言在心里喊道,可照旧是发不出一个音节来,而后又是一个翻身,她终于是醒了过来,再看时间,不过才过去了半个小时。
  哎,相其言叹着气,在黑暗中发了会儿呆后,起身,从帐篷里爬了出来,走去车前。
  赵西南并未落锁,她轻轻拉了下车门,便透着清冷的月光看见了他熟睡的侧颜,真是个轻装入梦的幸运小孩。
  相其言在车前站了会儿后,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想着干脆就在这里睁眼等天亮好了,不想,坐了一会儿后,先前散去的睡意又重新袭来了。
  原来好梦也会传染吗?彻底坠入梦乡前相其言迷糊着想。
  赵西南有个非常了不得的技能,哪怕心里装着事也能睡得香甜,同时若需早起他自己便是最好的闹钟,基本上睁开眼就是他需起床的时间。
  两个多小时的睡眠,虽不至于完全蓄能,但也驱走了大半疲劳,赵西南醒来,先舒展了下胳膊和腰,而后便要下车,可一瞥眼,却不由地愣住了,相其言不知是什么时候上的车,眼下正裹着他嫌臃肿放在一旁的冲锋衣睡得香甜。
  赵西南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的去找水,却是手忙脚乱地把周边碰得叮咚响,不过好在一旁的人依旧睡得很沉,这下,赵西南更怕打扰到她了,干脆在旁坐得笔直,只两只眼珠在动,因为总忍不住地去看她。
  相其言毫无疑问是好看的,但赵西南却以为她的好看不在五官精致,而在眉眼间的生动,你可以在那儿挖掘出各种有趣或出乎意料的小情绪来,回想着相其言的或嫌弃或得意,赵西南忍不住探过身子靠近了些,想透过她的闭着的眉眼去探索更多,却意外发现她的浓眉之下似隐藏着一颗小痣,而这颗痣也叫相其言本不太明显的皱眉变得明显了些,赵西南见状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要替她舒展眉头,却没成想,下一秒,刚好和相其言惺忪睁开的睡眼撞见。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彼此的鼻息,相其言自认在这个时候该有些紧张,可她的注意力只在赵西南那纤长的睫毛上,她忍不住的比较,想他们俩的睫毛到底谁的更密长一些,又更迷人些。
  “你醒了。”赵西南努力着狂跳的心,说。
  相其言听着他大概因为早起还未完全打开的沙哑嗓音,终于有了一丝紧张。
  “你……”她原先可从不会把迷人跟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挂连在一起,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当她近距离的观察着他的眼眸、他的嘴唇、他的胡渣、他的喉结……真真有一种要沦陷的先兆。
  不舍!这是赵西南在相其言眉眼间捕捉到的新情绪,而后他只觉心脏跳得更快了,或许现在就是那个可以郑重地再次表达心意的时刻,他想。
  而车窗外,上天也在眷顾他,那轮圆日终于冲破了漫长黑夜的禁锢,穿过云与雾缓慢却义无反顾地一点点跃过天际,并洒下胭红的光,将他和相其言笼罩在一圈细密流动的温柔里。
  “我……”赵西南终于鼓起勇气要开口。
  而对面,相其言却先他一步说出他的心声,她说:“赵西南,我其实很喜欢你。”
第71章 谁说人类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做了父母的人就有,他们对子女的‘过度关怀’便是那能力的构成
  徐宁早起第一件事,便是冲去相其言的房间做确认,而在看到床铺依旧是空空荡荡后,她又赶忙给赵东方打去电话问他那边的情况。
  按照徐宁的指示,赵东方昨夜就睡在楼上,所以他也在第一时间确认了赵西南确实是彻夜未归。
  这让徐宁喜不自禁,接连在客厅转了好几个圈,那愉悦赵东方隔着颠簸也能感受的到,于是他没忍住,又再次问:“你就这么想让我哥做你姐夫啊?”
  他很好吗?有我好吗?没有吧!
  “嗯!”徐宁再给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而因为心情太好,顿了顿后,她又补充了理由,“这样的话,相其言就有更多的理由留在成都了。”
  “怎么她还要去别的地方?”赵东方又问。
  但徐宁却没再回答了,她雀跃地说了再见后便迅速挂断了电话,然后奔回到自己的小卧室,开始收拾屋里。
  屋里的地毯上,凌乱地摆放着课本、吉他还有陈小婉留下的保险箱,自上次从陈小伟的手中将它抢下后,她和相其言、区歌、许自豪先后试过了无数密码,它却都是纹丝不动,而徐宁也很执拗,坚决不肯暴力拆除,只因她除了好奇里面的东西外,更相信密码寄托着一个人尤为重要的念想,而她是无论如何不愿错过母亲留给她的最后的指引。
  不期而遇的是,昨天晚上,徐宁竟真的试出了保险箱的密码,翻阅着陈小婉留给她的那些物件,她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理解了什么叫做‘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忍不住想,谁说人类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做了父母的人就有,他们对子女的‘过度关怀’便是那能力的构成,那保险箱里躺着的东西足以解决徐宁眼下的烦忧了。
  只是……
  徐宁盘腿坐在地毯上,思索了许久,终于还是将那些东西一一放回保险箱里,并将其重新封闭放回落灰的角落里,仿佛它从未向自己打开一扇新的大门般。
  “这样的话,相其言就有更多的理由留在成都了。”
  给赵东方的理由,徐宁只说了上半句,下半句她嫌太矫情,未能吐出,“我也能重新有个家了。”
  *
  赵西南在把相其言送到公司后,并没有马上驶离,而是在在路边驻足了一会儿,也顺便梳理下凌乱的情绪,而就在这短暂的间隙,她撞见了严亮。
  严亮的脸好了许多,脸皮则照旧很厚,未经允许便利落地坐上了副驾驶座,说:“这位兄弟,我看你印堂发黑,该已经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这样,我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你可以向我说上一说,又或者你觉得时间紧张,也可以约我晚上,但就是要收费……”
  “爬哦。”
  赵西南精准狠的推向严亮快痊愈的脸,严亮立马紧张的哇哇叫,“哇,不要碰我英俊的脸。”
  不过下一秒,他又凑了上去,再次问:“真不说啊!”
  说什么呢?赵西南思忖了许久,感叹:“我其实很喜欢你原来和我喜欢你的差别这么大啊。”
  严亮不懂,“什么?”
  赵西南懒得跟他解释,发动了车子,开始赶人。
  当相其言说出那句‘我其实很喜欢你’后,赵西南感觉自己的心跳也随之停滞了一秒,那一秒很短暂,却足以他散发,他想他可真没用啊,竟然要让女士先向他表白,如此在一起后他一定要尽可能的弥补她,车给她开吧,这样她出行方便些,房子也先拿给她住,老小区的一些硬件还是不行,他回家跟父母住就好……
  但不想,一秒过后,他只听见相其言接着上一句说:“但我们不适合也不能在一起。”
  这一早,天边的日出换了三种颜色,从胭红到粉红再到黑色,赵西南眼睛瞪很大,完全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相其言则继续着解释,表示他确实是自己的理想对象,自己也确实对她有好感,但他对她可能只有 crush,而缺少更多的了解。
  “我喜欢你,你一看就是幸福的小孩,就是那种原生家庭幸福,条件也不错,一路走来没受过什么大的挫折,并且自己也很有能力、很有主见,能把生活过得很不错的小孩,我不能极端的说我的原生家庭是不幸的,但我确有一些性格上的缺陷,我不知道你具体喜欢我什么,撇开四岁的年龄差不谈,我于你而言,绝对不是一个理想对象。我先前也有过一些感情经历,对方都跟你一样好,曾经我以为我也能借助这种向上的伴侣变成很好的人,但相处下来都挺遗憾的。我想你一定也不想要一个看起来挺成熟也挺可爱,但事实上却因为缺乏安全感而表现神经质,遇到问题也只会装傻充愣不懂沟通,并且情绪上来什么鬼话胡话都能扯出来的另一半,所以,如果我们都提前预计到了不好的结局,现在又相处的很愉快,不如就停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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