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晏灵子【完结】
时间:2023-07-04 14:43:00

  “朋友?”陈萌萌皱着眉头作出思索的表情,然后了然地一拍手:“噢,姜老师平时装得那么道貌岸然,原来还背着我在家幽会野男人?艺术家果然干什么都很狂放。”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似乎是桌椅板凳落地的声音,然后碗碟的碎裂声接踵而至,噼里啪啦地扰得姜淮十足心慌。
  陈萌萌听着楼下的声响,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好像在听交响乐似的,然后看着姜淮,耐心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也有朋友在楼下,还不止一个,都是平时陪我练拳的。”
  姜淮心里猛地一沉,但她现在已来不及关心卞睿安的安危了,曲之遥眼看就要被汪蓝拽走......
  “等等!”姜淮看着陈萌萌,心里想着能拖则拖,她冷不丁笑了一声,努力调整了自己的语气语调,“萌萌,你怎么早不把话说清楚,曲之遥跟我说你跟汪蓝是一对儿,我还失望了一路呢。”
  陈萌萌才不管姜淮此刻的话是真是假,反正人已经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了,他很乐意陪着这位姜老师玩一玩,看看她究竟在耍什么小把戏。
  “我让姜老师失望了?”他眯着眼笑起来,两手抱拳,“那可得赶紧给您陪个不是。”
  姜淮勾着唇角:“那倒不用了,现在知道你的心意,也为时不晚。”她站直身子,主动迎了上去,抬手勾住陈萌萌的脖子,小声道,“但眼下的场面也太难看了,一个屋子里四个人,你让我想做点什么都没法儿专心啊。”
  姜淮讲得很小声,但屋内空旷,回声幽幽的,汪蓝把这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
  汪蓝拉着曲之遥的手,冷笑了一声:“不愧是曲之遥的朋友,跟她一个德行。”他盯着曲之遥,如痴如醉地沉沦在她的睡颜里,自言自语道,“遥遥,我也不想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可你眼睛里容得下那么多男人,为什么就偏偏容不下我?”
  姜淮听完他这通表白,这下是彻底确定了,汪蓝和陈萌萌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打飞机落地宁西的那一刻起,她和曲之遥就已经成为了主动走到老虎嘴巴里的小绵羊。
  陈萌萌可等不得她思维发散了:“姜老师,咱们得抓紧时间。”说着就要伸手去脱姜淮衣服。
  姜淮两指抵在陈萌萌腰间,把他往后一推,好像玩闹那样笑了笑:“萌萌,天亮还早,你着什么急。”
  “我是个凡人,有姜老师这样的尤物在面前,实在难以自控。”陈萌萌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毯上,二话不说直接跪坐上去。
  姜淮磕得屁股生疼,也顾不得其他了,用尽全力想要蹬开他。然而陈萌萌牛高马大的,当真犹如泰山压顶一般,让她分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下一秒,陈萌萌低下头去想要亲她。
  姜淮条件反射地抬手一挥,一个巴掌结结实实抽在他脸上。
  陈萌萌愣住了,姜淮也愣住了。她并没有想要激怒这人的意图,这发泄式一巴掌容易把自己推到更加危险的境地。
  陈萌萌怔了一瞬,突然笑出声来,表情看上去比先前还要兴奋,他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原来姜老师喜欢暴力一些的?”
  说罢,直接扯开她的衬衫,纽扣乱飞,弹了两颗在他眼皮上,但他并不在意,只是轻轻挠了两下。
  姜淮彻底慌了,四肢百骸登时没了力气。她没有本身一下子干倒屋内的两个男人,任何激烈的反抗都会让她面临比现在更甚十倍的危险。
  贞洁?贞洁这种东西可远远没有命重要。她反复在心里念叨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烧。她厌恶地别开头,紧紧闭上双眼,屏住呼吸等着厄运降临。
  然而下一秒
  ——身上的压迫感陡然消失。紧接着,她听到了男人的痛嚎。
  姜淮猛地睁开眼睛,快速缩到角落里。她垂着脑袋,试探着抬起眼皮,竟然在那瞬间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虽然逆着光,面容不清不楚,但她知道,来人是傅明升。
  姜淮登时觉得大脑发白,恍恍惚惚的,甚至有些飘飘然。若说眼下是梦境,好像也并非不可能的。
  *
  傅明升俯下身子,半蹲在姜淮身边,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脆响,是卞睿安的拳头打断某人下颌骨的声音。
  姜淮盯着傅明升看了半晌,傻里傻气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突然侧过脸去,竟是笑出声来,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居然是真的。”
  傅明升伸出两根冰冷的手指头在姜淮脖子上摸了摸,她觉得有点微疼。
  “抓破了,起来,我给你抹点凝胶。”傅明升没有多问一句别的,甚至都没有表现出额外的关心,和平时一模一样的语调,反而让姜淮极度心安。
  姜淮撑着地毯坐直身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老实巴交地等他在自己脖子上轻轻涂抹了两下。
  傅明升站起身,在旁边衣架上取下一件针织外衣,拿到姜淮面前:“穿这件好么?”
  姜淮点了点头。
  她有低头整理了吊带的领口,然后接过傅明升递过来的针织衫,往后一甩,披在了肩膀上。
  傅明升朝她伸出手:“摔倒哪里没有?”
  姜淮摇头。
  随后他一用力,顺势把姜淮从地上拉了起来,还是那样熟悉的语调:“走吧。”
  说实话,直到现在,姜淮的脑子里还是懵的,她跟着傅明升走过在地上捂着胸口哀嚎唾骂的陈萌萌,见卞睿安扛着曲之遥走在前面已经下了楼。
  楼下一片狼藉,茶几上的香蕉被压成了泥,粘在大理石地板上,茶几角的地方飞溅了几滴新鲜的血,但整个一楼没有半个人影。
  司机直接开车去了酒店。
  卞睿安坐在副驾驶,对着镜子摸了摸唇角的伤口,然后啧了一声:“修身养性这么多年,手都生了。”他回头看向傅明升,“你看看我这儿,都破相了。”
  傅明升冲他一笑,有点敷衍:“哪有。”
  “视而不见是吧,白给你卖苦力当打手。”卞睿安说完,看向姜淮,本来想关心两句,见傅明升给了他一个眼神,只好又悄无声息地转了回去。
  姜淮挨着傅明升坐在后座上,望着窗外的车流发呆。
  夜晚街道的色彩在车速的影响下拉成线条的形状,像喷涌而出的明黄色水柱一样洗刷着她心里的恐惧。
  车开到半路她总算回过神来,问傅明升:“你怎么在这?”
  “睿安来找一叔叔吃饭。”
  姜淮显然对他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不太满意,犹豫片刻又问:“我问的是你。”
  傅明升看她一眼:“谈生意。”顿了片刻又道,“顺便接你回家。”
  姜淮不知道傅明升来宁西能谈什么鬼生意,过去从没听说过他的手能从南到北伸这么长。
  卞睿安把曲之遥扛上楼,安安稳稳放在床上,就先走了,说会派人过去把行李搬过来。傅明升陪着她一直等到医生来看过曲之遥,确定没有大碍,才起身准备离开。
  姜淮坐在床边拉了拉傅明升的袖口:“你要走?”
  傅明升拍拍她的手背:“今晚的事情,得去处理一下。”
  “麻烦吗?”姜淮问。
  “不麻烦。”他说,“别担心,你好好睡一觉。”
  姜淮嗯了一声,朝他挥了挥手。可门关上之后,不要说睡觉了,她甚至一刻都不敢闭上眼睛。陈萌萌那张脸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这让她非常抓狂。
  姜淮去浴室冲了个澡,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满心满脑都是战战兢兢的后怕。她站在镜子面前,盯着自己那深不见底的瞳孔看了一阵,越看越觉得陌生、越看越觉得诡异,好似邪灵上身一般,吓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走出浴室,曲之遥安静地在床上睡着,嘴角还沾着一丝涎水,在床头灯的映照下微微发亮。
  姜淮在桌上薅了一瓶水,直接拧开,灌了半瓶下去。
  她吸入一口气,还未沉到腹部,又张开嘴,长长呼了出去,随着这口气息殆尽,好像把心里那点阻塞的东西呼出不少。
  她垂下眸子偶然一看,傅明升的烟和打火机正躺在桌角,应该是落下了。
  姜淮抬手一扫,顺手揣进兜里,然后关掉曲之遥床头的灯,出门往右,乘电梯下了楼。
  外头竟然下雨了。
  这是她来到这个城市这么久,见到的第一场雨。姜淮寻着雨声,走出了酒店大门,站在门口的屋檐下,看雨。江南的秋雨绵延,没想到西北的秋雨同样绵延。
  她的脑子在这阵水雾里得到了短暂的放松,思绪飘飘渺渺的。
  她认真地想,是不是和“我国夏季除青藏高原外普遍高温”一样,这片土地上的秋天,不管天南地北,都被这样幽深绵长的水汽笼罩。
  姜淮地理学得不好,她想得再认真也想不出答案。
  远方街道上来往的车辆越来越少,天空越发地黑,视线里的雾气渐浓,让人想起刚刚浴室里那面水汽氤氲的镜子。
  酒店的人看她傻站在门口,一小时内出来问过她三回是否需要帮助。她礼貌地回绝了,只说:“我等人。”
  站太久,腿有些发麻,她来回轻轻跺着脚,突然兜里一晃,她突然想起自己顺走了傅明升的烟和打火机。
  姜淮低头,抽出一根烟来,夹在中指和食指中间,迟疑片刻,送到唇边点燃了它。
  她不常抽烟,但这也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抽烟是李周济教的。
  姜淮老觉得自己身边围绕着的都不是什么正经好人,李周济是其中看起来最为正派的一个,却在当年从傅家别墅道歉未果回家后,在楼下顺手递了一根香烟给她。
  第二次是在画室里,她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画出了自己第一幅在海外参展的作品。
  第三次就是现在。
  傅明升回酒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靠在酒店外墙上吞云吐雾的姜淮。
  绵柔的雨雾背后,廊下暖光衬着她的侧脸,她明明站在人间,却仿佛和人间没有半分瓜葛,像古代志怪画本里的翠竹精,飘渺、轻柔、淡漠、在迷雾间化身为妖,人类急奔在林间,用尽全力也抓不住她的裙摆。
  傅明升撑着伞走了上去。姜淮看到他了,下意识想要躲藏。
  她疾步走到垃圾桶边按灭了烟头,烟味儿散在空气里,被稀释掉许多。她若无其事地对傅明升挤出个笑:“搞定了?”
  “嗯,搞定了。”
  姜淮没有问他“搞定了”三个字的具体含义,她相信他会处置妥当,她不想往深了探究,她有些累了。
  傅明升靠近姜淮,挡去秋风,好像连萦绕在周遭的湿气也淡去几分。
  他撩起姜淮下垂的头发,别到耳后去,另一只手往下探,不动声色地掰开姜淮攥紧的掌心,把打火机转手握在了自己手里,然后笑了笑:“大半夜不睡觉,偷我烟抽,跟谁学的。”
  “跟你。”姜淮突然恢复了几分斗嘴的力气,“你晚上不睡觉,在阳台抽烟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就在这时,姜淮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声音,她绕过傅明升往侧后方靠近,仔细地听。傅明升见她突然迎着雨水跑了出去,在角落的花坛边蹲下身,似是发现了什么。
  他跟上去,雨伞倾斜撑在姜淮头顶:“怎么了?”
  姜淮没有回应,只是往前伸出手,往花坛深处掏,伸到一半就被交错的灌木枝杆卡住了。她抽出手,站起身,又从灌木丛的上方俯下身去,几乎半个身子都挂在灌木之上,再多一分,就该失去平衡栽倒下去了。
  傅明升及时揽了她的腰,让她借着力气站起来。
  只见姜淮缓缓直起身子,那沾满泥浆的掌心里,赫然抓着一只乌漆麻黑的奶猫。
  姜淮回到廊下,把奶猫放在地上,然后脱下了自己的针织衫,把奶猫仔仔细细地包裹起来。傅明升放下伞,把外衣脱下给她披了上去,姜淮光辘辘的胳膊一暖,衣服的内衬似乎还带着傅明升的体温。
  傅明升看姜淮手里这个乌糟糟的泥水团子连眼睛都睁不开,不免怀疑:“还活着?”
  “暂且是的。”姜淮摸了摸奶猫额头上湿漉漉的毛,“待会儿就说不好了。”
  她想了想,抬头对傅明升说:“得找个宠物医院看看。”
  二人寻了一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连锁宠物医院,把奶猫交给了医生。
  姜淮洗干净手,端着一杯热水和傅明升对坐等待着,她冷不丁地伸手在傅明升眼角抹了一下。
  她说:“有个泥点子,跟泪痣似的,抹了顺眼多了。”
  “谢小舟以前找姑娘,尤其喜欢眼角有颗泪痣的。”傅明升笑:“到你这儿反倒成不顺眼了。”
  “顺不顺眼也分人的。”姜淮说,“对有的人是画龙点睛,对你是画蛇添足。”她盯着傅明升的脸打量片刻,“你看起来,是不会流眼泪的那种人。”
  “是么,”傅明升端起纸杯喝了口水,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不过我以为......你今天会哭的。”
  姜淮瞬间明白他所指的是陈萌萌的事,露出个尴尬的笑:“失算了吧,我一点都不想。”
  失算的可不只是傅明升,连姜淮自己都不知道这失踪的眼泪到底去哪了。连恐惧都在夜风里消散,她当下似乎只能确切地感受到自己抹不去的愤怒。
  “可能我是什么隐藏的变态呢。”她说。
  “这么吓人。”
  “是啊,害怕吗?”
  “害怕得很。”傅明升笑着说,“我得把你看紧了,不要放出去吓到其他人。”
  姜淮也跟着笑:“你这话听起来,变态程度可不比我少。”
  傅明升注视着她,那道眸光微深,声音也低了几分:“那你也把我看紧些。”
第22章
  ◎挑个良辰吉日放肆一个试试看?◎
  兽医出来了, 说这是一只奶牛猫,公的,约莫一个月大, 脸蛋儿长得很清秀。小猫非常健康,刚刚给喂了点羊奶,可这样大小的奶猫如果没有母猫带着,要想持续健康养大, 依旧是件非常有挑战性的事。
  小奶牛趴在毯子上, 大概是刚刚喝了羊奶的缘故, 脸上挂着满足的神情。姜淮走过去, 想要用手指摸摸它的脑袋,临到一半又收回手来, 生怕扰着它睡觉了。
  “你想养它?”傅明升问。
  姜淮看起来有些为难:“这么小的猫,航空托运好危险。”
  兽医倒是热心:“如果不方便, 我这边也可以帮忙找人领养的。”
  “领养啊......”姜淮脑海中浮现出一条一条以往看到过的虐猫新闻, 心里一点也不踏实, “领养出去之后你们会回访吗?”
  兽医当即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我给小动物找领养都特别小心的, 如果找不到特别靠谱的, 我就会自己留着。”
  说罢,他拿出手机,给姜淮看了看他家的小院子。
  阳光之下, 五只品种各异、花色各异的串串小狗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隔着一扇明净的玻璃, 三只猫咪整整齐齐坐在屋里, 望着屋外的斑斓的花丛, 脸上都挂着一种任性的表情, 姜淮知道, 那是在幸福中滋养长大的动物才会有的神情。不止动物,人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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