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晏灵子【完结】
时间:2023-07-04 14:43:00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姜淮抱着个花花绿绿的大硬盒子出来了,神秘兮兮的。这可是她花了整整一小时精心挑选的礼物盒子。
  姜淮是很享受赠送他人礼物这个过程的,甚至比自己收到礼物还要快乐。但这种快乐,在以往二十来年的时光里体会到的次数并不多,毕竟她活到现在也没有遇到过几个值得她多花心思的人。
  唯一一个特例可能是曲之遥吧。
  曲之遥是她的青梅竹马,是她的闺房密友,按理说是最值得她挖空心思对待的人。可姜淮给曲之遥赠送礼物反而是最为程式化的,一个字,“贵”就行了。
  她不敢多花心思,但凡再多倾注半分柔软进去,必然会让自己回想起那件芭比娃娃的欧根纱小裙子。
  那种或许是自卑、或许是羡慕、甚至可以说是嫉妒的东西让她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她不情愿用这种面貌来面对曲之遥。她希望她俩的感情像兑了气泡水的青梅露那样,清清爽爽。
  姜淮把礼物盒子推到傅明升面前,自己也在盒子旁边坐下。
  “猜猜这是什么?”姜淮笑着问。
  单从包装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线索,傅明升诚实地摇了摇头:“你这是在为难我。”
  姜淮觉得持续性地卖关子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朝他一扬下巴:“那拆开看看。”
  傅明升得了首肯,轻轻一拉便解开了礼物盒上绑着的丝带,他打开盖子,又七七八八拆去好多层包装,才看到了姜淮送他的马鞍。
  傅明升抬头看她:“定制的?”
  “当然!”姜淮期待地看着他,“喜不喜欢?”
  “喜欢。”傅明升露出个笑,好奇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的马有多大?我都没给你见过它。”
  “你没主动给我看,我还不会问吗!”姜淮一脸骄傲。
  “问教练了?”
  “对啊!”姜淮说,“她还给我看了照片,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它似乎比我的小火柴还要更帅些。”
  “改天带你去见它。”傅明升拍了两下自己的小礼物,手感非常不错,“试试新装备。”
  “行!”姜淮爽快地答应了,正要起身去洗澡。
  “等等。”傅明升叫住她,“你都这么下血本了,我不能给买个面包就算完是不是。”
  “什么意思?”姜淮眯着眼看他,“想送美色抵债?”
  “那顶多能抵点儿利息。”傅明升把挡在身前的大盒子挪到地上,从睡袍口袋里拿出个简朴的小方盒,一把拽过姜淮的手,给她的中指套上个尺寸刚好的鸽血红宝石椭圆钻戒。
  姜淮低头看看自己闪闪发光的中指,又抬头看看傅明升:“这是......什么意思?”
  傅明升答道:“求婚,要你给我名分的那种。”
第37章
  ◎一些陈年往事◎
  姜淮听了他这话, 左思右想有些摸不着头脑,干脆直接问了:“你想毁约啊?”她微微低头把戒指摘下,由于尺寸过分合适, 还费了好些功夫,然后老老实实地放回盒子里去,“咱们一开始就说好了不能‘昭告天下’的。”
  傅明升知道姜淮是不可能戴着这么个张扬的东西出去招摇的,她要摘便随她摘了, 但送出去的东西绝对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他说:“谁让你‘昭告天下’了。”
  “那怎么算是给你名分?”姜淮问。
  这时打火机不知从哪儿钻出来, 轻轻一跃就上了傅明升的膝盖头, 懒洋洋地露出肚皮在他大腿上蹭了蹭。
  傅明升低头看了看打火机, 一手摸着小猫肚皮:“把你的房间腾给它,今后都跟我睡一屋。”
  姜淮笑着睨他一眼:“啊呀!原来你动的是这个歪心思。”
  傅明升轻轻拍了拍打火机的屁股, 小猫即刻化身一道黑白光影,跑得无影无踪。
  他朝姜淮再坐得近些,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名分可以先欠着, 夫妻之实总该给我吧?新婚燕尔哪有分房睡的道理?”
  姜淮顺势在他指关节上咬了一口, 留下个浅印, 而后笑着问:“咱俩还算新婚?”
  “不然呢?老夫老妻?”傅明升把手按在她的膝盖上, “放心吧,就算当真是老夫老妻了,也不会让你独守空闺的。”
  姜淮朝他的手上拍了一巴掌:“臭流氓。”然后笑着跑开:“洗澡去啦!”
  *
  姜淮披散着头发, 抱着自己的大枕头站在傅明升房间门口, 倚着门跟他对视。傅明升懒散地靠在床头, 借着屋内暧昧的灯光就这么远远地望着她。
  傅明升的卧室平时是没味道的, 今天特意替姜淮点了她喜欢的香薰蜡烛, 佛手柑的清香和乌木的深沉在夜晚的空气中纠缠不清。
  隔了许久, 他低沉的嗓音打破宁静:“你自己过来, 还是我去抱你?”
  姜淮有些害羞地朝身后望了一眼,发现打火机没有跟来,她轻手轻脚把门关上,然后虚声说:“香薰蜡烛对它不好,不让它进来。”
  傅明升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我以为是你害羞呢。”
  姜淮皱了皱鼻子,将就自己手上的大枕头,直接朝着傅明升的脑袋砸了过去,自己紧随其后爬到床上,作势要去掐他脖子,嗔怒道:“坏东西!一天净知道瞎说!”她眼睛里荡漾着笑意,在傅明升看来,可比天上的繁星闪耀多了。
  傅明升扶着姜淮的腰侧,挑了挑眉:“坏东西?”顺势用力翻转身体,两人眨眼间就对换了位置。
  姜淮仰望着他,微张双唇,急促的呼吸仿佛卡在喉头,只见傅明升用手背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低头贴在她耳边沉声道:“那今晚让你看看坏东西到底能有多坏,好不好?”
  *
  等到风平浪静已经是后半夜了。
  姜淮跟傅明升挨在一起躺下,脑袋靠在傅明升胸口上,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睫毛上还残存着星星点点的眼泪珠子。
  她歇了片刻,报复性地在傅明升胸口上掐了一把:“我刚才有答应你‘好’吗?”
  傅明升温柔得和方才好像不是一个人似的,他揉了糅姜淮的脑袋:“有的问句说出来,并不是为了得到答案的。”
  姜淮又躺了约莫十分钟,突然转过身子,换了个趴着的姿势,下巴就直接挂在傅明升胳膊上,她抬头望着对方脸颊的时候,由于距离太近都有些失焦了,她又稍微往后挪了挪。
  “诶对了,我差点忘了问你,高见到底是谁呀?”
  “他是个业内非常知名的收藏家。”
  姜淮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想问,他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傅明升闻言沉默了一瞬,嗓音有些沙哑:“他是Tommy的爷爷。”
  姜淮一惊:“那就是你姐夫的爸爸咯!”
  傅明升点头。
  姜淮露出了一个略显犹豫的表情。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傅明升说:“我对你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姜淮听了直接道:“你跟他关系不好?”
  “谈不上。”傅明升叹了口气:“是他单方面不太喜欢我。”
  “有过节?”
  傅明升摇头,解释道:“当年导致方慈和他儿子同时丧生的那场车祸是发生在承州的,俩人出事之前正好刚去拜访了老爷子,又聊得并不愉快,外加老爷子此前一直对二人这段感情持反对态度,所以高见偏执地认为那不是意外。”
  “......”姜淮没有想到背后牵扯的理由如此沉重,她默了片刻,“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那就是一场意外,铁板钉钉的意外。”傅明升握住姜淮搭在他胸前的手,“人一旦失去重要的东西,总会想要寻找新的寄托,爱是寄托的一种,恨也是寄托的一种。”
  “我看你对他还挺......热情?”姜淮本来觉得“热情”这个词听起来有点扎耳朵,但一时半会儿没有找到更合适的,磕磕巴巴地也一起问了出来。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处房产吗?在柏林郊区。”傅明升一下一下地捋着姜淮的手指,好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那是当年方慈的住所。老爷子一直想要把它买过来作为纪念,但高见死活不肯出售。”
  “你当初可跟我说他不肯出售给你的原因是你没有家庭。”姜淮恍然,“诓我呢?”
  “没有,那的确也是原因之一。”傅明升不疾不徐道,“高见说,等老爷子不在了,等我结婚了,他就一分钱不要,直接把房子给我。”
  姜淮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有第二个条件?”
  傅明升无奈地露出个笑:“这套晦气的房子,在方慈之前还有一位主人,是我妈。”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会煮的饭会做的菜都是在那儿学会的,于我而言,那也是一个不寻常的地方。她死之前把房子赠予了方慈,后来我尝试以高价购回,可我这位姐姐也跟如今的高见一样,不肯卖给我,她当时开出的条件就是,要我先结婚。”
  姜淮听得懵懵懂懂的,但也大概摸到了脉络:“所以,高见提出的这第二个条件,相当于是秉承了你姐姐的意愿。”
  “差不多吧。”傅明升捏了捏眉头,“绕晕了吗?我自己听了都头大。”
  姜淮咬住下巴没有说话,又跟傅明升贴得更紧了些。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不知怎地,对方都还神色如常呢,她自己先觉得鼻腔发酸了。
  “傅明升。”
  “嗯?”
  姜淮闭着眼睛抱着他,带着点鼻音:“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呀......”
  “吃饭喝水长大的。”傅明升捏了两把姜淮的后颈窝,“没事的,都过去了。”说完他轻笑了两声,“不是说累坏了吗,赶紧睡吧。”
  姜淮知道他在用俏皮话安慰自己,但她觉得这个圣诞夜应该接收安慰的不是自己,于是拥着傅明升的那只手又紧了几分。
  *
  圣诞一过,立马就是元旦了。
  姜淮这些天魂不守舍的,好像一直在琢磨什么事情。终于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她做出了决定
  ——她要带傅明升去见见自己那位成天醉心于风花雪月的漂亮母亲。
  傅明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高兴的,但并没有像姜淮预想的那样一口答应。他考虑了大半天,才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姜淮没多想,权当他偶尔也会紧张。于是她跟自己母亲钟女士打了电话,约她假期第一天的中午在一家老牌中餐厅共进午餐。
  当日,姜淮和傅明升先到了,等了大概半个小时,钟女士提着她的铂金包姗姗来迟。
  三人打过招呼之后,傅明升礼貌地递上了见面礼。钟女士全程表情淡然,完全看不出她对姜淮这位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整顿饭吃得无比安静,姜淮觉得周遭的空气里充满了违和感。饭后她拉着傅明升出去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借口下午要跟钟女士逛街,让他先行离开了。
  她送完人回去,脸立马就拉了下来:“吃个饭还要给人脸色看,怎么,你对他不满意?”
  钟女士拎着她的铂金包站起来,笑着拍了拍姜淮的肩膀:“人都是我给你争取来的,我怎么会不满意呢?”
  “什么意思?”姜淮跟钟女士相处的时间不多,母女感情略显生疏,互相讲话都不算客气。
  钟女士示意姜淮跟自己走,一直到了车里她才开口:“你以为,这么好一个对象,就这么平白无故地从天而降了?”
  “你有话就直接说,说不清楚我就走了。”姜淮作势要去拉车门。
  “站住!”钟女士厉声呵斥了一声,“长辈话都还没说完,你着急走什么走!都是跟你爸这种不入流的人学的!”
  “再不入流,也是你自己挑的。”姜淮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
  “你给我闭嘴!”钟女士深呼吸了几口,调整了些许心情,“我告诉你,傅明升跟你,还没出生就订亲了。”
  姜淮冷笑一声:“什么年代了,还定娃娃亲。”
  钟女士不满地提高了声音:“上上个年代!”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当初方家有难,是你外婆做主,救济了他家,把咱们家最昂贵的手表都给典当了出去。之后方家东山再起,千方百计把那块手表赎回,还给了我们。两家的夫人手拉着手,约定今后要让孩子们结为亲家,儿女辈不行,就孙子辈,孙子辈不行,就再往下,总之是要让两家人的感情一直绵延下去的。”
  “......”
  姜淮本来以为钟女士是在胡扯,可听到“手表”二字的时候,她愣住了,蓦地想起傅明升那块中古手表。
  钟女士望着窗边,一副追忆往昔的表情:“可自从你外婆去世之后,两家的往来就变少了。”
  她斜着睨了姜淮一眼,冷声道:“我知道你爸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肯定会在你长大之后,拿你去攀关系、做交易。就他那点眼光,攀高枝儿都寻不到好的。”
  “于是我先下手为强,在你十八岁的时候,拿着这块手表,去找了方家的老夫人。我问她,当初的约定还做不做数。”
  说完,钟女士露出个欣慰的笑:“好再,她还算守信。”
  钟女士舒了口气:“作为你的母亲,我有很多不称职的地方,这件事情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吧,如今你跟傅明升在一起,也不必再看你爸的脸色。想要干什么都好。”
  姜淮出神地坐了片刻,而后一言不发开门出去了。她重重把门一摔,也不再管钟女士在背后说着什么。
  她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很不舒服。
  当初她之所以选择和傅明升在一起,是为了对抗姜仁的安排,可怎想,如今回过头一看,竟是从一出安排跳到了另一出安排。
  她甚至还在为自己的小叛逆沾沾自喜,殊不知自己喜笑颜开的模样有多么像小丑。
第38章
  ◎是元旦节不是情人节。◎
  姜淮一路溜达, 寒风把脑子吹得麻木木的,什么心情好像都淡在风里了。
  钟女士说的这个事情,听起来不像是假的。主要是她也根本没有必要编个谎言来诓骗自己。
  骗子行骗都有所图, 她图什么呢,为女儿谋求幸福人生的虚名吗?
  她又不在乎这种虚名。
  否则姜淮当初在他俩离婚的时候就不会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了。
  说到这个,还得感激姜仁,虽说算不得什么称职父亲, 但是尽了最基本的责任, 把她按部就班地抚养长大了, 虽然这份“父爱”的质量高低有待商榷。
  当初钟女士和姜仁打结婚的那一刻开始, 本不牢固的感情就火速开始腐朽,在姜淮出生之后, 这座破败的建筑轰然坍塌,霎时空气浑浊, 满地烟灰。
  钟女士是个离不得爱的女人, 是个要浪漫要品质的女人, 这些姜仁都给不了。就在她几乎已经无法忍受姜仁的冷漠与世俗的时候, 她的青梅竹马王先生回国, 向她诉说了尘封多年的爱意。
  一头是两看两相厌的无情丈夫,一头是多金浪漫还会写情诗的儿时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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