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元曲曲【完结】
时间:2023-07-04 14:45:24

  怕是柳歇突然来访,也不是冲着苏云烟来的,怕是有人先给岳阳外祖家去了信,信上大概会说两家亲戚多多照应,常来常往云云……再略加一笔,吾家有女已行笄礼等等。
  正想着,那马车便已经停当在定北候府的门前,车上正钻出个白衣翩跹的少年郎。
  那少年身上带着一股天生的书卷气,干净的小脸不染不染纤尘,见到苏云烟的时候便咧嘴一笑,连忙上前去:“云烟表妹!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见苏云烟和梁冀上前,梁舒也跟着去了,她听着几人站在门口寒暄,自己却仔细的打量着这少年郎。
  他似乎和雍京里的孩子不大一样,和梅家表哥一样有着谪仙般的气质,又不似梅家表哥那般狂放不羁,有泓文阁里的学士身上的儒雅气度,却又比那些数痴更加灵透。
  梁舒不禁在心底想,到底是岳阳柳氏,随便一个儿郎都这样出挑。
  更令梁舒感到这儿郎不凡的是,父亲竟然也同母亲一道等在了前堂,等着见这位远道来的少年。
  那少年长身直立站于前堂,深行一礼:“晚辈柳歇,见过梁伯、伯母……”
  梁夫人坐于堂上,远远的看着柳歇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亮出了惊喜的光芒。这种光芒,似乎在年初的那场奉江宴,看苏云烟的时候也有过。
  这便叫苏云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似乎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柳歇的来意,只有梁舒自己还傻愣愣的在玩盏里漂浮的几片茶叶。
  她呆呆的看着柳歇说道:“知道伯母素来喜欢白玉,祖父到天山游玩的时候偶然得到块料子,打了对镯子、两块玉佩,还有几支簪子,尽带来献给伯母。”
  说完,他身边的随从便捧出了几个盒子,将礼物分别送到了众人面前。
  梁夫人关切的问道:“有劳先生挂心,这一路山高水长,你过来的路上可还太平?”
  柳歇语气轻柔,如春风般和睦:“晚辈是走水路过来的,一路太平。后来到了雍京才得知,我所走的那条水路前些日子才闹过水贼,现而想想也是好险!”
  听到这,梁夫人不禁看向梁舒,却见自己女儿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摆弄着刚到手的一支白玉芙蓉簪。
  见梁夫人使了眼色,坐在一旁的苏云烟便扯了扯梁舒的衣角。
  “嗯?”梁舒懵懵的抬头,低声问苏云烟:“怎么了?”
  “别看了,再看要露怯了。”苏云烟提醒道:“别让人家以为,咱们侯府没有好东西。”
  “我只是好奇……”梁舒挡住自己的嘴凑到苏云烟身边说道:“不说他是来打秋风的吗?怎么一见面就送这么大的礼?你瞧那边几个大箱子,据说里边是分给府上各院的金子、银子、镯子、簪子、珠子、坠子、绸子、缎子……你外祖家好有钱啊!”
  “我外祖家的孩子大致分为两类!”苏云烟也介绍道:“一类随着外祖从文,一类随着外祖母从商!我这表兄柳歇,父亲从商而他从文,我也是才知道,这几年他家里是比其余几房要富有一些。”
第120章 奇葩千金
  梁舒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那你娘嫁给苏家,岂不算是低嫁?”
  “不然呢……但是柳家有一个不好!”
  “什么不好?”
  苏云烟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说道:“死要面子!”
  听到这梁舒忍不住笑出了声,正和定北候夫妇说话的柳歇不禁朝着边瞧了瞧,梁夫人见到又是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语气稍愠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梁舒赶紧解释:“我们在说柳家公子带这么厚的礼物来拜访,千万不要将这风声传出去,不然一会三姑母又要来打秋风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梁夫人嗔怪的说了句:“客人还在,便开始胡说八道了?”
  “柳家公子出手比大哥还阔绰些,这簪子好像比大嫂的还精致,我有些却之不恭,想着柳家公子是不是给拿错了?”
  梁冀难以置信的看向一个簪子便给骗跑了的妹妹,这便也能扯上自己小气?自己对她又何曾小气过?
  苏云烟故意朝柳歇撇撇嘴:“没瞧见吗,这盒子底下是做了记号的,表哥早就将礼物分好了,你那支就是这样的!我可不敢跟你换!”
  柳歇又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牙,指了指苏云烟说道:“瞧瞧!苏家的丫头就是厉害,嘴巴不饶人的!”
  说着,柳歇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了个小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把纯金的瓜子放到苏云烟手里:“这一把,算是将你逊色的几分补齐了!”
  又白挠一把金瓜子,苏云烟可乐不得,丝毫不客气的张开双手接了过来:“那就多谢表哥了!阿冀,你同我一道去瞧瞧表哥的接风宴备得如何!”
  梁夫人闻言赶紧点头:“那快去……柳公子带的这么些东西,我得叫各院的来选选分分,赶紧领了去。侯爷,你是不是还有事?”
  定北候看向自己的夫人:“我有事?”
  梁夫人神色微漾,定北候随即说道:“啊,我还有些事情,舒儿,你先送柳公子去客房安置。”
  说完不等梁舒回答,人便都走干净了!
  “这……”梁舒指着他们,无奈解释道:“柳公子你别见怪呀!他们可能是真的……忙!”
  梁舒想到这,不由得拍了下自己的小脑袋瓜,自己简直不要太聪明!可就算是再聪明,梁舒也还是想不通他们怎么能叫自己一闺阁在室女,与外男独自相出呢?
  想到这,梁舒不自在的看向躲到‘五里开外’的一种随从,便又尴尬的同柳家公子笑了笑。
  柳歇却早看明白了一切,难怪父亲会嘱咐自己来探望表妹,见梁舒尴尬到嘴角都快白了,赶紧找了句话问:“四姑娘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我也不喜欢做什么!”梁舒认真的说道:“我一闺阁女子,能做的无非就是那些事,骑马、射箭、打野鸡、抓野兔、看别人斗蛐蛐!”
  “啊?”柳歇差点以为自己听过错了,这怎么也不想闺阁在室女能做的事情啊!
  “柳公子,你烤过野鸡吗?”
  柳歇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梁舒,摇了摇头。
  “怎么?你们嵩阳人不打野鸡吗?打完了野鸡带到河边,一刀划开野鸡的脖子放血,顺着脖子开膛破肚,拔毛取内脏,洗干净了架到火上生烤,可香呢!”
  柳歇本就润白的小脸更加泛白,只不过是一种死人似的惨白:“你……都亲手做这些?”
  “不然呢?”梁舒一脸的理所应当:“这样才有乐趣啊?!”
  这下轮到柳歇尴尬了,这哪里是侯府千金?简直是戏折子里的程咬金吧?!
  从岳阳来的随从也听得一身冷汗,若是这位主,日后成了自己的主母,岂不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柳歇定了定神,发扬柳家世代相传的锲而不舍精神继续问道:“除了这个呢?”
  “除了这个?柳公子你也瞧见我身娇体弱,除了这个便只能打打马球什么的了?”
  “你会打马球?”
  “当然了!”梁舒可神气:“咱家后院便有马场,若不是柳公子你风尘仆仆远道而来,咱们可以比试比试的!”
  柳歇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许是心中慌乱,也许是真的累了,平日舌战群儒都没有这样语塞过……
  然想着梁舒可能真的不喜欢吟诗作对的那一套,那场欲约未约的马球,还是在柳歇去拜访苏川回来后,约了起来。
  只是那场球打得不太顺利,梁四小姐战意过酣,惊马乱踢竟与柳公子的马儿撞在了一起。
  烟尘混乱之际,便听‘刺啦’一声!
  梁四小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撕毁了六公子的衣领!雪白一片肌肤现于眼前,梁舒忙不迭的去捂眼睛却忘了扯缰绳,跌落马下。
  惊慌失措间,众人不知道该先去护住柳公子还是四小姐。
  坐在帐前的梁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还不忘伸手去挡苏云烟的眼睛。两人回去后,将此事禀于梁夫人,还以为梁夫人会很生气,没想到竟开怀大笑道:“哈哈哈……这个小混账羔子!我看她这会还有脸出去玩?!”
  梁冀无奈的摇头:“母亲,舒儿是不是发现了您的盘算?想故意毁了呢?”
  “发现了更好!”梁夫人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我还怕她傻到发现不了呢!”
  苏云烟赶紧叫过许姑嘱咐道:“快快差人去告诉柳公子,就说实在抱歉,我家女儿不懂事,惊扰了公子,晚些时候梁大公子会代四小姐赔罪。再选些治疗抓伤时用的药,一并带过去。别忘了敲打下人,今日的事情不能传出去。”
  “是。”
  “正好。”梁夫人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正好,罚她三个月月例,免得她次次胡来。”
  “三个月?”苏云烟求情道:“母亲,三个月太多了吧?”
  “谁让他刚一见面便说什么杀野鸡抓野兔斗蛐蛐。”梁夫人掖了掖自己的小毯子说道:“同外男打马球便算了,还抓破人家的衣裳见了人家的……你告诉舒儿,柳公子不提便罢了,提便叫她对柳公子负责!”
第121章 如鲠在喉
  众人乐得忘乎所以,只有苏云烟心中默默的担忧。因为只有她记得这件事至关重要的一点,是梁舒是否愿意。
  虽然这并不是苏云烟该考虑的事情,但苏云烟还是觉得此事稍微欠妥。她既希望梁舒能如梁夫人所愿,托付到好人家,却怕梁舒太过顾念自己的母亲,违背自己的心愿嫁人。
  然钱氏解了禁足,当即便听到了梁舒与外男打马球,将人家衣裳扯破了的大笑话。
  她素来记恨梁舒,一家子女眷吃饭的时候,实在不忘挖苦梁舒一番:“我说四姐的手劲怎么这样大啊?怎么将人衣裳扯破了?听说柳家公子正连日找宅子呢?要搬出啊?是不是被四姐吓得啊?”
  端着饭碗的梁舒随即变了脸色,却不是气恼,而是一种又羞又愧的绯红,使劲往嘴里爬着饭,也不去搭理钱氏。
  苏云烟便帮着梁舒打圆场说道:“柳家公子这次来,本就是按照家中意思,到雍京置办宅子的。”
  钱氏仍旧不觉得自讨没趣,还止不住的煽风点火:“不是被四姐吓跑的便好。四姐,下次咱们可得长记性,不能随随便便与外男打马球的。”
  “你都成婚了,不是还同外男打马球呢吗?”苏云烟一点不客气的说道:“也不见有人说你失了体统不是?”
  见苏云烟不给面子,本就是因为苏云烟的陷害才禁足的钱氏更加猖狂:“听说那柳公子是名门望族,祖上五代都是读书人,代代出翰林……出手也阔绰!大嫂,可是真的?”
  苏云烟不愿作答,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哎呦!阿弥陀佛!原来大嫂的外祖的家势这般显赫,也是咱们婆母火眼金睛,人还远在嵩阳都给选出来了!不过,即便如此,四姐你也得打听好对方的人品,家中有没有妾室,都有些什么人,喜不喜欢逛些烟花柳巷什么的。我听说这读书人也有那不老实的!”
  苏云烟轻瞥了钱氏一眼,钱氏却没有注意到苏云烟的神色变化,还在继续说道:“有的专喜欢后院热闹,莺莺燕燕一大片,有的竟也荒唐到抬伎为妻!好是笑话!”
  说到这,梁舒下意识的看向了苏云烟。因为她知道,钱氏的话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是暗讽苏云烟的父亲抬了一个歌伎做主母,姨娘孙氏更是从清月坊那样的烟花柳巷逃出来的。
  这一段风流韵事,随着苏川辞官,已经传入坊间。
  众人看向苏云烟,苏云烟却像没事人一般,轻声继续吃饭,还不忘提醒失神的梁舒:“吃饭,好好吃饭。等下母亲睡醒了,咱们还得去海慧寺敬香。”
  “要去敬香啊?!”钱氏仍旧不依不饶的报复着心里的冤屈:“大嫂,敬香可得心诚,重要的是心要干净。我听人说,苏府先前因为那个家中姑爷贪赃枉法,备受圣上质疑,后来是怎么没了消息的?大嫂你应该知道吧?”
  钱氏前所未有的敢于开口,竟敢将苏云烟娘家的丑事说得这样云淡风轻,要知道苏云烟可是前不久才将一丫鬟杖毙。
  然钱氏偏冲满挑衅的看向苏云烟,倒要看看苏云烟要如何下台。
  梁舒看不过去,轻笑着问道:“六弟媳今日是怎么了?禁足的时候没人说话,憋着了吗?怎么这会话这么多?”
  “话多也躲不过这院子里的诡计。”
  梁舒一拍筷子,张口便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钱氏一脸无辜的问道:“怎么大家说着话,四姐便要这样质问我?我说错了什么?叫四姐这样针对我?”
  众人倒抽了口冷气,一个个放下饭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你……”梁舒刚要说话,苏云烟便给挡了回去:“禁足刚解,六弟媳应该还没来的及看娘家弟弟呢吧?”
  苏云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像是掐住了钱氏的咽喉一般沉重。
  钱氏一时心慌,表面却十分震惊的问苏云烟:“大嫂说什么呢?什么我弟弟?您可是见过我娘家弟弟?”
  “哎……”苏云烟端着饭碗轻叹了口气:“母亲啊,虽然病着也不清闲,昨日还同我说了桩闲事。咱们几个关门说说,只当是闲谈。”
  听到苏云烟语气平和,几个人才又重新端起饭碗继续吃。
  苏云烟轻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可惜。听说是有几个城外的老农捧着血书四处状告,说是被一群庄户侵占土地不成,那群庄户机报复,其中有一个庄户还将人家姑娘给带走糟蹋了,姑娘回家的时候都没人样了,第二日便咽了气。啧,也是花一样的年纪啊!”
  话音刚落,便听‘啪嗒’一声,钱氏的筷子落到了地面上。这件事自己瞒得很好,也花了大价钱雇人送弟弟出城,且安顿妥当,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被苏云烟给知道吧?
  钱氏侧目,慌忙捡起筷子,暗自看向正吃饭的李氏,毕竟整个侯府除了李氏也没有人再知道这件事了。
  可偏李氏不为所动,苏云烟却依旧云淡风轻的说着:“听说,其中为首的庄户也姓钱,家中姐姐嫁了个大户人家,才敢这样嚣张的。你们就说说,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母亲问我,会不会是六弟媳?我说怎么会?天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啊?六弟媳,你说是不是?”
  说着苏云烟又问了问钱氏,只见钱氏涨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苏云烟见状又问:“是不是你们族中的哪门亲戚啊?”
  “还有这样的事?!”梁舒终于来了性质,也抻起脖子说道:“那姓钱的男人真是该死啊!千刀万剐才行!六弟媳,你回娘家的时候好好探听探听,若真是族中亲戚,便直接断了往来吧!别引火烧身了!”
  钱氏心中忐忑,她想叫苏云烟闭嘴,却又不敢那样对苏云烟说话,这叫钱氏吃了一百只苍蝇般说不出也咽不下。
  可这还不算完,苏云烟继续追问:“最近母亲将家里的事托付给了我,发现六弟的院子里流水很大,照比上半年每月多出去八九十两,经年累月下来可不是小数目啊?六弟媳得空还是好好翻翻自己院子里的账,别是谁从中做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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