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元曲曲【完结】
时间:2023-07-04 14:45:24

  “好。”
  “婆母真是给我留好了后路。”
  “你婆母这一生受过的罪,都不愿叫我们再受一次。”
  听到这,苏云烟更是感念如今自己得到的一切,紧紧的抱着梁冀的胳膊合上了眼。一觉天明时,苏云烟再张开眼睛,已经不见身边的梁冀了,想着梁冀该是早早出去上朝了,苏云烟便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许姑?”
  帘子微动,许姑秉着烛台钻了进来:“大奶奶!”
  “什么时候了?”
  “外边天还没亮呢。”
  “天还没亮?那大公子呢?”
  许姑蹙起眉头神情焦切的说道:“后院祠堂走水了,大公子起身去瞧瞧,见大奶奶吃了酒睡得沉,便叮嘱不叫搅扰了大奶奶。那边正热火朝天的呢!”
  “怎么会走水了?快给我更衣!”
  “大公子叮嘱了,说若是给大奶奶惊醒了,也不叫大奶奶过去。没弄清楚这火是怎么烧起来之前,我和承衍便在这里守着大奶奶!估计大公子是怕府上进了贼……”
  苏云烟的神情也开始变得凝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苏迎儿是不是还在里面?”
  “是啊,救没救出来,还没来消息。一切,尽看天意了。”
  听到这苏云烟掀开帷账,隔着窗子便看到外边火光冲天,许姑放下烛台,找到厚披风给苏云烟披在了身上。
  苏云烟喃喃道:“火烧得这样大,还能救回来吗?”
  “八成是救不回来了吧?”
  “也未可知,当初苏府的那场大火,我不是也被救出来了?何况那是祠堂,有梁家的列祖列宗护佑着呢。”
  苏云烟的话说得意味深长,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
  梁冀彻夜未归,苏云烟也坐在窗前去看外面的火势,一看便看到了天亮。
  祠堂的火灭了,烧得只剩下黑漆漆的房梁。伙房的婆子递了话给许姑,说是苏迎儿还没给烧死,只是烧坏了半支胳膊和后背,如今趴在床上不省人事。
  没多久,梁冀终于回来了。
  苏云烟闻声迎了出去,见到梁冀赶紧问:“是祠堂着火了?怎么回事?”
  梁冀盯着一脑袋的灰,脸上也脏兮兮的,身上随处可见灰黑色的烬屑:“苏迎儿跪在地上睡着了,仰身打翻了火盆。”
  “门前不是有人守着吗?”
  “守门的也睡着了,祠堂里灯台多存着的灯油也多,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苏云烟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往常家祠都是有人值夜的,偏是今晚苏迎儿去了,人将屋子锁住,反而不好看照料里面的灯油了。”
  “本来我还以为是歹人放的火,家中护卫倒算是警觉,将府上各院把守住,没有人敢趁乱作怪,不然,后果可还真是不堪设想。”
  无论梁冀说什么,苏云烟都觉得这场大火背后的理由没有那么复杂,甚至怀疑,是苏迎儿自己放了一把大火烧了自己。
  想到这,苏云烟又问:“苏迎儿的伤势如何?”
  “她身上都烧着了,是签了死契的家奴冲进去给拽出来的,那几个家奴还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公爹呢?”
第153章 男女有别
  梁冀脱下自己身上的脏衣服,苏云烟很自然的接到了手里,便听梁冀说道:“父亲大怒,却不是因为苏迎儿,而是因为好端端的烧了家祠。不吉利。”
  “火都烧完了,只能支一笔银子,重修了。”
  “虽然父亲没说,但我能感觉到,他有些怀疑苏迎儿。”
  难道是和自己一样,怀疑这场大火是苏迎儿自己放的?想到这苏云烟追着问:“怀疑什么?”
  “那门落锁之前,都有人去查验过,房屋四角都放置着水缸,即便是里边着了火,苏迎儿自己反应过来,也是能救的。不至于一烧烧这么大。况且,每日火盆用完,都是灭了火之后再关门的,难不成苏迎儿没事想给梁家的列祖列宗烧纸敬香?我瞧着,她可没这心思。”
  梁冀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预判出苏迎儿醒来以后用来搪塞梁炽的借口。但苏云烟细里盘算着,苏迎儿冒着烧伤自己的风险博得这样的结果,实在不值当。
  苏迎儿哪里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呢?
  死来想去,苏云烟便只想到一个最为合理的解释,那便是苏迎儿真的想死。
  这叫苏云烟又一次陷入沉思,自己对苏迎儿苦苦相逼,不过就是想要她死,如今她意欲了却残生,自己算不算得偿所愿呢?
  苏云烟一手白子一手黑子,自己与自己博弈,只当是在玩乐。
  待到黑子呈现败局的时候,许姑也从外面回来了。她轻手轻脚的从门外走进来,却还是被苏云烟察觉到了声响:“公爹查明白了吗?”
  许姑进门坐到苏云烟的对面,苏云烟抬手给她倒了盏茶,许姑双手接过,小声说道:“真叫大奶奶说着了,这事根本没法查。面上看,就是苏迎儿放火烧了祠堂,但她差点死在那场火里也是真的。奴婢总觉着,最大的祸根还是在苏迎儿身上。但怎么也说不好。”
  苏云烟勾嘴笑笑,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的捡下来,扔进棋篓里:“若不是自杀,那便是想要把脏水泼在谁身上,做戏做足全套,才将孤注一掷,将自己烧成了那个样子。无论如何,我这个公爹都会看在她的一丝可怜,对她多些好脸色。”
  “人说富的怕穷的,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咱们下了连环套才将她套住,本来以为她要不见天日了,没想到,她还是用命博出来了。”
  苏云烟无奈的摇摇头:“反倒是显得我们小心翼翼,棋差一招了。她这是一场豪赌……赌输了她便死,永远解脱,赌赢了,便能再与我斗一斗。到底是咱们手段差了些。”
  “大奶奶也不必忧心,咱们只是没有算到她苏迎儿连死都不怕。”
  苏云烟轻舒了口气,不知为何,竟还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过了没几日,梁府便要兴修祠堂了,过去的那场大火便算彻底的过去,只定性为一场真正的意外。
  与此同时,梁冀和苏云烟也开始打量起了其余两房的孩子。梁冀先将这一想法与自己的父亲说了,梁炽却问:“即是收养孩子,自家兄弟膝下不是有孩子吗?”
  梁冀转头与苏云烟对视了一眼,沉声道:“这件事本就容易发生龃龉,我舍不下自家兄弟的情分。日后……若是日后发生什么不测……”
  梁炽明白,梁冀是怕自己若发生什么不测,苏云烟膝下的孩儿若是自家兄弟的,那自家兄弟便即刻反目,借用与孩子的血脉情分抢夺家产,对苏云烟不利。
  若孩子是二房或是四房的,日后梁冀有什么不测,他们相对苏云烟不利,自家兄弟无论出于情分还是利益,都会与之争执一番,相互制衡之下,苏云烟的位置便是稳的。
  参透了这番道理,梁炽也没再有其他意见,只是说了句:“你做好的决定,都是前后思虑过的,我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人说,孩子是带着缘分来的,若是你们没有子女的缘分,过继的孩子便可能带着自己的兄弟缘分过来,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既然做好了打算,便着手去办吧,只一样。”
  梁冀身子微倾回道:“父亲,您说。”
  “既然要养,无论往后你们有没有嫡子,都要从一而终,不要半路折手,这是减损阴德的事情。再一个,便是那孩子,不能算作嫡子养,只当是记在云烟名下的继子,对外只称庶长子。若是日后你们再有了孩子,也不会因为家产,而生出阋墙之祸。”
  “是。”梁冀点头:“儿子记下了。”
  “你三姑母啊,同我说过多次,叫我劝说你们纳个妾室。但你母亲生前厌烦什么,我尽都清楚。你们的日子,我不掺和,只望我的日子,你们也不要过多干预。”
  言至于此,竟是在这里等着夫妇二人。梁冀抿着嘴沉着脸没有说话,本能的想要发怒,却想着适才父亲刚刚答应了那件事,自己不好开口咄咄逼人。
  苏云烟暗里拉了拉梁冀的衣袖,示意他应下,梁冀这才点头:“父亲的后院,儿子本不该插手,是非对错,父亲自己心中明了便好。”
  “我自然分明。”
  梁炽自然分明,只是生性风流罢了。
  他和天下男人一样,想将所有自己觉得好的事物,都收于囊中。
  若赶上这个男人明辨是非,且稍有功勋,人便也不管他背后是否真的薄情寡义,是否负心薄幸,只会言语一句‘他仅是稍有风流’罢了。
  只要他上进一些,照样有大把的好人家要将女儿嫁给他。
  换做是女人,便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苏云烟跟在梁冀身边,一边走着一边回想着自己的婆母,忍气吞声小心谨慎的辛苦操劳了一辈子,才换德那么一个贤惠的美名,二自己的公爹只是完成了天下男人尽有的报复,便可以不用从一而终,便受众人敬仰。
  婆母那般才华手腕,若是个男人,托生在梁家这样的氏族中,怕也不会比公爹差多少吧?
第154章 密不透风
  可见,贤惠也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话。想到这里,苏云烟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梁冀忍不住回头问:“怎么了?”
  “没怎么。”苏云烟摇晃着梁冀的手臂:“只是觉得婆母当真给我打下了一片好江山!”
  听到是在夸赞自己的母亲,梁冀心里也有些小得意:“当初要你嫁进侯府,你不是还不愿意来着?”
  “谁能想到,能高攀到侯府的世子爷啊?”苏云烟跟着打趣:“我爹虽说是宰相,朝阳之上却也不得实权,不过是个寻常的文官罢了。哪敢想过与侯府结亲。”
  “你怎么也学得这样贫?”梁冀一使劲,将苏云烟扯进了自己怀里:“你得空多去看看你二嫂,少和梁舒玩在一起,学成了什么样子?”
  “好啊,你竟然这样说舒儿,小心我去告诉她!”
  他们于说笑间走到了石板桥的尽头,正正好好碰见了绿纾。绿纾见到苏云烟的时候心中一怔,但表面却毫无波澜,只是让到了路的一侧,福身行礼:“见过大公子,大奶奶。”
  梁冀摆了摆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闷声带着苏云烟离开。
  绿纾手里提着木匣,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了说不出的羡慕。
  跟在身边的绛珠看出了自家主子的心思,便由感而发一句:“以姑娘你的才华,不该侍奉老侯爷,而是应该跟在大公子这样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身边。”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当初咱们在北浔的时候……”
  “不是让你不要再说了吗?”绿纾语气温和,只是稍微的带了些许的不情愿,绛珠也识趣的闭了嘴。
  绿纾一路走到苏迎儿的院子,给苏迎儿上药,又给苏迎儿熬补汤。自打徐氏故去后,自己便再没有受到这样的呵护了,一时间苏迎儿竟生出了许多感动。
  她也曾怀疑过绿纾的别有用心,却发现苏云烟似乎更看不上这个烟花柳巷中爬出来的女人。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苏迎儿勉为其难的先将这人归到自己的战队里。
  回到院子里,苏云烟便找到许姑再三确认,绿纾的弟弟是不是正在柳家当差。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自己才放下心来。
  眼下最为要紧的,便是选个合适的孩子了。
  说到底也是靠着缘分在,苏云烟早早的便去海慧寺上了香,希望这件事能够一切顺遂。
  回府之后,苏云烟便盘算着要去二叔四叔谁家拜访,可还不能自己开口去问谁,许姑便掀开帘子进了里屋,对苏云烟说道:“大奶奶,四房的老夫人来了。”
  “嗯?”苏云烟惊诧之余由感而发:“我才刚要去那边,怎么先过来了?”
  “我听了一嘴人闲说话,好像是为着您和大公子琢磨的那事来的。”
  “过继的事?”
  许姑点了点头。
  自己还不曾同谁说过这件事,梁冀也一直守口如瓶,公爹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但按照他的性子,应当也不会同谁说过这件事啊。
  怎么想都没想出到底是哪里透了风。无论如何,还是先见了客再说。
  苏云烟批上了外袍,稍补了下妆,便笑吟吟的走到堂屋去,见着四房的婶母更是喜笑颜开,扶着身穿银灰褂子神色精明的女人唤道:“婶母来了啊?咱们院子里这些小的真不知好歹,婶母来了也不早告诉我声,我好早早去迎您啊?”
  “你看你这小嘴甜的啊,抹了蜜似的。本也不怪他们,是我不请自来,上午来了一遭,说是你不再府上,我便回去午睡了会,这不才睡醒便过来了!你不是身子不好吗,我得了两盒南疆贡过来的参片,给你留用。”
  “南疆贡过来的?那得十分难得吧,这我怎么好收呢?”
  “阿冀常年在外,疆域的好东西什么没见过?你们不嫌弃便好,这样我也好开口同你讨一盒先前你糅的香药丸子啊!”
  “哎呦……”苏云烟朝自己的香料盒子那瞧了瞧:“难得四婶瞧得上我的东西!四婶莫急,我定要糅了新的给四婶送去!”
  “你这孩子。”
  两人坐到罗汉床上的案桌前,苏云烟朝外喊着:“许姑,看茶!看大公子从穹关带回来的雪山银毫!”
  “是。”
  “前些日子,我没顾得上问你,这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日日照例用药呢。”
  “是药三分毒,那梅先生用药忒猛,前些日子,我那小孙子病了,梅先生正好在府上做客,给瞧了眼说是脾胃不和,一剂猛药下去,那孩子险些抽了过去!”
  “梅先生在,准保没事。”
  “我和你四叔的儿子,都没成亲呢,就这么一个小孙子,还是从一伴茶贱婢肚子里爬出来的。那贱婢也是没命,本来生了孩子便该等主母进门,将自己抬为妾室,这日子便也过得好起来的,孩子刚生完气就断了……哎……可怜啊……”
  还寒暄没几句,这边是提起了他的那没名没分的小孙子,算盘珠子都快打到穹关替梁冀戍边了。
  苏云烟尴尬的笑笑:“这样啊?那这孩子的身世有些惨。”
  “谁说不是呢,不过都是我和你四叔的骨血,都是姓梁的孩子,咱们自然是要好好带着的!”
  “从前怎么没听说您的这个小孙子啊?若是知道,过年的时候,我得给孩子备份礼才是啊。”
  四房婶母摆了摆手:“一个没有名分的孩子,便不提了。”
  “也是,免得咱们家兄弟议亲时平添烦恼。”说完苏云烟闷着头吃了口茶,在看那四房婶母,像是被苏云烟戳穿了心思一般的呆坐在原地,寻思老半晌都没有说出下一句话来。
  说多了,怕显得自己的目的太明显了,说浅了,却为时已晚浅不到哪里去了。
  苏云烟戳破了人的遮羞布,却还笑眯眯的看向四婶:“四婶今日来,可不是为着说这许多闲话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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