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将苏迎儿塞得张口结舌，眨巴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三姐怎么……怎么这么说我呢？”
“行了，这没人，没人看得见你装可怜。还是留着可怜相去给父亲瞧吧。”
“……”
见到苏迎儿吃瘪相，苏云烟便觉得十分头痛，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苏迎儿却大喊了句：“三姐！”
苏云烟轻叹口气，略带着些许不耐烦再一次回身：“怎么？”
“这次三姐不是有意为之吧？”苏迎儿笑着问：“是不是三姐故意陷害我，叫我去不上定北候府的游江宴？”
“你有证据吗？”
“我听说那帖子是直接下给了三姐，而后我就病了。梅先生那几针，不会是三姐故意叫扎的吧？”苏迎儿步步紧逼：“我可没得罪三姐，三姐不能这么对我。”
苏云烟也不让步，回声质问苏迎儿：“哦？难道你病了，不是为了保护你那未婚夫婿吗？”
“苏云烟……”
“你紧张什么？被我说中了？”苏云烟笑着问苏迎儿，她知道，自己只要再隐忍一会，苏迎儿便要自己跳脚了。
可眼下苏迎儿强带着笑意问：“苏云烟，你不在雍京的三个月，真的是去嵩阳了？也不见得吧？”
“看样子你知道我这三个月在哪呢？只是知道这些吗？应该知道的更多才是吧？”
苏云烟一步步逼近，脸上已经显露了从未有过的杀相，这叫苏迎儿更加确信苏云烟此番回来的目标，不仅仅是李曦年，还包括自己。
来回试探间，苏云烟突然撕开搁在姐妹两个中间最后一块遮羞布，用莫测的微笑将苏迎儿的丑恶招数尽数扯开。
“三姐有证据吗？”
苏云烟笑着回答：“目前没有……”
紧跟着，苏云烟便看到不远处的苏慕，还有几个端着木盒子的下人，正朝这个方向来。
苏慕本是收到了苏云烟的手书，想着给父亲请安过后去苏云烟的院子里瞧瞧，现下里倒是半路就撞上了。
另一边假山后的苏云烟抓起苏迎儿的手：“苏迎儿，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死吗？不是一直都想抢我拥有的一切吗？不是最会栽赃陷害，空口白牙血口翻张吗？不若我也叫你尝尝这滋味？”
趁着苏迎儿还未反应过来，也趁着苏慕和几个下人恰好可以看见自己，苏云烟拉着苏迎儿的手快步退到池塘边，又撒开苏迎儿的手自己朝后仰。
第26章 仿伎重施
就在苏云烟跳下去的一瞬间，大喊了一句：“迎儿！你要做什么——”
她脸上的笑容，是苏迎儿见过最具邪恶又十足可怖的，是不属于那个懦弱的苏云烟的笑。
许姑说的对，果然‘春寒料峭’，就连小池塘的水都还没有暖意，或者是自己身子太弱感受不到春暖。
凉水钻进领口，盖住口鼻。
苏慕老远见到苏迎儿推着苏云烟朝池塘边去，便快步朝前跑，还未到跟前，苏云烟便翻下池塘去了，他顾不上旁的，丢了外袍便扑进池塘。
此时准备去接苏云烟的许姑，也从梧桐苑的方向过来，见到苏云烟落水，惊呼一句：“小姐——”
这一喊，将苏迎儿吓一跳，待她想要逃离这混乱的现场时，却已经被许姑抓住了手臂：“来人啊！迎儿小姐将云烟小姐推下去了！”
好在苏慕水性不错，很快便将苏云烟捞上了岸。
迷迷糊糊间，苏云烟似乎看到许姑将自己扶起，二哥将自己背到后背上，两人一前一后护着自己朝梧桐苑去，留下气急败坏的苏迎儿。
“我没有推她！苏云烟你这个贱蹄子！你诬陷我。”说话间苏迎儿竟伸手想要将苏云烟从苏慕的后背扯下，苏慕下意识朝后一躲，怒目圆张，似乎在警告苏迎儿不许靠近。
随后三人便跑回梧桐苑，将苏云烟安置下来。
苏慕站在院里等着，直到许姑给苏云烟换好衣裳，才进门去问：“怎么回事？”
苏云烟双手捧着暖茶，冷得浑身发抖，身上盖着条翠绿的薄被，里面还塞了汤婆子。
许姑见自己的主子并没有答话的意思，许姑便掖了掖被角，转身摆手招呼下人出去。
待到屋子里就剩下兄妹两人及许姑的时候，苏云烟才开口：“苏迎儿怕是又跑回屋子一阵哭闹，父亲若是问起二哥，二哥见到什么便说什么。”
“见到什么就说什么？”苏慕疑惑的问，就见自己的妹妹认真的点了点头。
苏慕还以为苏云烟会借此机会装病，大闹一番，毕竟这是他看苏迎儿从小用到大的伎俩，百试不爽。
但苏云烟的目的并不是大闹一场，更知道只有幸福的小孩才有撒娇的权利。
另一边的苏慕去到父亲面前，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得知此时的苏川，对‘苏迎儿推苏云烟落水’的事情深信不疑。
他命秦妈妈熬了老姜红枣汤送去给苏云烟，自己则是去看了苏迎儿。
苏云烟披着厚实的袍子端坐在秦妈妈的对面，手上端着父亲熬的那碗汤，听秦妈妈自说自话：“家主说，小姐这几日不宜出门，要好好留在家里。您若是有什么不爽利的，奴婢且去请郎中来瞧，或是拿他的帖子去请太医也是使得的。”
“哦。”苏云烟嘴角含笑眸色凌厉的看向秦妈妈。
找个婆子去安抚受害者，主持公道的人却跑去施暴者的一边，苏川的偏心简直不能再明显。然苏云烟习以为常的神情，连秦妈妈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第27章 偏心可见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苏云烟便将手上的瓷碗扔在案桌上，抬手扶住许姑的手腕：“我乏了，许姑扶我去歇着吧，妈妈自便。”
秦妈妈看着苏云烟落寞的背影，意识到了家主的偏颇，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见到许姑与苏云烟拂过帘子没了身影后，才转身走出梧桐苑。
“家主若是不见小姐，小姐是不是白白落水了？”
苏云烟靠到软枕上：“放心，父亲会来的。”
苏迎儿定然会撒开一哭二闹的本事，将所有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不叫父亲训斥自己一顿，她是不会甘心的。
不出半个时辰，苏川便如同苏云烟料想的那般，怒气冲冲的将才用温水沐浴暖过身子的苏云烟叫到主院去问话。
同时被叫去的还有苏慕，独独不见苏迎儿。
苏云烟垂眼十分自然的跪下准备听训，苏川半合着眼睛，也十分不客气的质问：“是你栽赃你妹妹推你落水的？”
“是。”
苏川难以置信的看向苏云烟：“是你？”
“否则父亲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呢？”苏云烟挺直身板回答苏川：“迎儿妹妹说是，便是吧。该受什么样的惩罚，女儿受着。”
听完这话，苏川不由得攥了攥袖口下的拳头：“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你不为自己辩驳几句？”
“女儿如何辩驳，家中都是要闹一番的。下人听见便算了，有心人无心话，说出去，被人传来传去实在笑话。二哥也到了议亲的年岁，莫要叫人以为苏家家风不严，内院不睦。父亲官声在外，还要维护族中大小事宜，女儿就不添乱了。”
这番话不得不叫苏慕心中佩服如今的小妹表里不一的本事，她算好了自己来的时辰，算好了如何激怒苏迎儿，甚至算好了如何在父亲面前佯装委屈卖弄人情。
最甚之处，她拿捏住了父亲心思。
这是从前苏迎儿最爱玩弄的把戏了。
见状，苏慕也欲推波助澜，正了衣装端端正正的跪在苏云烟的身边：“父亲，当时儿子就在一旁，父亲怎么没有问问儿子呢？”
苏川揉揉眉心，清心安身的青烟攀附在他的衣摆，他抬眼朝前看，立于堂下的秦妈妈朝他摇了摇头，他这才舒展眉心问苏云烟：“上次梅先生来，说给你诊过脉，你有畏寒症。回去好好养着。”
“女儿不打紧，父亲罚了女儿家宅安宁，女儿也就放心了。”
“徐氏一直将你们几个孩子视如己出，吃穿用度也不曾短缺你们一寸一厘。往后，你们都安生些。”
“父亲，二哥新官上任，还有些公事没做完。”
苏慕疑惑的看向苏云烟，可苏云烟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只好顺着苏云烟的话说：“是，父亲，儿子还有些公事。”
苏川摆摆手，示意他先回去。
等到听不见苏慕的脚步声，苏云烟才红了眼眶：“迎儿妹妹虽定了亲，却也还是个孩子，喜欢出去玩的心思，女儿明白。这次游江宴她病着，难免心中有气怨，咱们随着她便是。关于，这次游江宴的事宜，女儿一直想与父亲讲，还未来得及。”
第28章 拉拢人心
“什么事？”
“女儿那日瞧见二哥与京西魏国公府家的幺女相谈甚欢。”
苏川刚端起的茶盏停在了半空中：“魏国公府？你二哥？”
“看起来像是旧识了。咱家二哥若是能受魏国公府青睐，也算是好事吧？且二哥自知与杨家女相差甚远，也没有攀附权贵的心思，便不敢与父亲开口。”
听说是魏国公府，苏川朝苏云烟摆摆手示意她上前来，下人见状递了盏温茶给苏云烟，父女两个终于能好好说上句话了。
“杨家家世显赫，嫡出的幺女可是他家老太君的眼珠子，那般年纪未嫁，也没有人敢说辞一句。可见这婚事不是那么好促成的。”
苏云烟抿着嘴在心里苦笑，当初自己可曾介意过李曦年身份低微？若是真的念着一份情义，身份低也还是有办法的。
于是对苏川说道：“事在人为。况且咱们苏家如今无论官位还是家学，都可与之一较。二哥榜上有名，大小也有个官位在，倒可一谈。若是将二哥记在嫡母名下，那杨家的老太君是否……会更满意些？”
苏云烟这么一提醒，苏川倒是想起当初也曾有人这般提醒过徐氏，将苏慕收在她的膝下，但徐氏似乎不大情愿，还有叫人给算了算。
“徐氏与你二哥命相不合……这有些难办。”
苏云烟勾起嘴角笑了：“不若记在我母亲膝下？母亲虽不在了，但她的孩子总归算是家中嫡子。”
听完这话，苏川不由得怀疑起苏云烟这番话是不是另有目的。
见父亲上下打量着自己，苏云烟连忙改口说道：“女儿胡说八道，父亲一听便是。”
“你且回去吧，晚些时候备上东西看看你妹妹。”
见状苏云烟赶紧放下茶盏，起身行礼：“是，女儿告退。”
听脚步声渐远，苏川这才抬起头望向苏云烟离开的方向，轻叹了口气：“说得好听，到底是想给她母亲膝下继个儿子。”
“放眼家主的公子们，二公子的确是拔尖的孩子。三小姐的方法，家主不妨一试。据说，三小姐同定北候府的梁夫人关系还不错，若是能请梁夫人从中说和，倒易于成事。”秦妈妈说完，便转身告退，留下苏川一个人坐在案前发愣：“三小姐到底是苏家人，想给自己的母亲与兄长争取些什么，也在情理之中。”
听完秦妈妈的话，苏川的心情才放平缓些，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苏云烟不会轻易放过李曦年，可苏云烟每次都神色淡淡，叫人琢磨不出好坏，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与李曦年结了什么样的大仇怨。
然而就在苏云烟离开苏川的书房后，秦妈妈也跟着离开了。
苏云烟望着四周抽了青芽的草木，安逸的踏着金黄色的斜阳，手上却离不开温热的暖炉。她清楚父亲比谁都清楚苏迎儿什么德行，偏心罢了。
他偏着护着，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的只是咱们这些不受喜欢的孩子随他的心愿，不要闹出更多令自己心烦的事情。
苏云烟已经看透，便没那么伤心了，转头问许姑：“父亲和外祖的字画都卖出去了吗？”
“卖出去了，就是卖得急些，价钱不尽如意。盘完铺子，安置了秦妈妈的儿子就不剩什么了。”
第29章 除恶务尽
“小姐还去给迎儿小姐那吗？”
“去。”苏云烟弯着眼睛笑：“父亲嘱咐的，怎敢不去？”
“是。”
“咱们现在就去。”
“现在？”
还没等许姑反应过来，苏云烟已经朝熙澜院走去了。
然苏迎儿听说苏云烟没有受罚，还好端端的来看自己，心中对苏川起了怨怼，说死也不想见苏云烟。
徐氏劝她看在苏川的面子上瞧瞧，苏迎儿却将脸别到一边去：“父亲还说最疼我了，苏云烟栽赃我，他连骂都不骂一句，小小年纪这么狠毒，日后指不定会成什么气候。”
她委屈得嘟起小嘴，虽然生气，话却说得如同撒娇。徐氏对着镜面选簪子，一边说道：“你从前也一样栽赃她，怎么人家栽赃你一次就受不了了？”
“母亲！我……”
“你啊，哪里都像我，就是耐不住脾气。苏云烟从小就没有祸害人的心思，反而你总惹事生非，若不是我生了你，我也不信苏云烟会陷害你。”见苏迎儿还不说话，徐氏放下手里的钗环踱步到她身边提醒：“别以为你父亲宠你，你就可以拿他当个傻子，精明着呢。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因为李母闹那么大的脾气，不然还有推迟婚期这一说？”
“母亲不是也因为李母在父亲面前闹过了吗？干嘛只说我一个？”
“那我也没有像你一样哭着喊着说不嫁了啊，不然顺顺当当的嫁过去做状元夫人不好吗？那柳氏的嫁妆我偷偷给你充进嫁妆单子，就算谁发现了也于事无补了啊。苏云烟再厉害还敢同状元夫人要账？你父亲也饶不了她啊。”
“母亲！”苏迎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到徐氏：“那她会不会同李曦年……还有我，鱼死网破？这个家里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在乎的人了，她回来是不是就要我们不痛快？”
“难道她回来还是伺候你的不成？！自然是要与咱们算账的……”
说到这里徐氏眸色一沉，显然将苏云烟压在自己手底下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除恶务尽，一分手软都可能成为杀向自己的一把刀……
苏云烟站在她院门前许久，不曾听到打砸摔骂的声音，直到一个小丫鬟出门说苏迎儿睡了，她才转身回去。
直至入夜时分，秦妈妈才披了黑色的斗篷来到苏云烟的院中。
床上的苏云烟听见动静回回神，顺着床阁边精致的雕花看向了外边，光顺着进来洒在乌黑的发丝上，安静得像是一幅画。
她起身抬脚，摸索到鞋子，赶紧提上去迎秦妈妈。
这一次两人眼神有了些许亲近，秦妈妈二话没说先与苏云烟行了一礼：“多谢三小姐。”
苏云烟上前扶起秦妈妈，拉倒榻上坐下：“妈妈折煞我，是我该多谢妈妈在父亲面前替我说话。”
在后院诸位小娘里，秦妈妈从未站在谁的身边，更没有替谁说过一句话，这也叫苏川对她深信不疑。
然秦妈妈的儿子早些年置办了个卖肉的摊子，失手将找茬调戏自己媳妇的混混打死，外出逃亡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