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秦妈妈年岁大了，儿子想要回京。秦妈妈几次同苏川开口想要寻求帮助，都被徐氏给拦下来了。
苏迎儿更是背地里小声抱怨：“一介屠夫，满身腥臭，还值得为他费心费力？”
第30章 连夜走水
府上的人多数对秦妈妈毕恭毕敬，便将话又传到了她的耳朵里，秦妈妈虽未说什么，心里却一直记挂着。
苏云烟得知此事，变卖手里物件，花了大把的钱将人从城外带进来。又盘了个铺子交给他打理，秦妈妈自是将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苏云烟我这秦妈妈的手宽慰：“您家小孙子教得十分好，年岁不大书念得流利。我托了梁夫人找了个私塾，给您小孙子送去念书。”
“甚好！甚好！”秦妈妈捂着自己的心口，已然泪眼婆娑：“这么多年，我心中的的石头算是落地了。”
“妈妈也要小心些，之前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徐氏身边的下人，定要好好打点。否则哪日翻出来了，父亲也不好作为。”
“我明白。徐氏身边的几个丫头同我都不大亲近，过几日天暖人牙子过来，我会提醒家主采换一批人，先紧着主母院子里挑。”
“家里的事，妈妈费心。”
“也有件需要小姐费心的事情。”
从前总是听不懂秦妈妈说的话，甚至拿捏不好她到底要做什么，如今秦妈妈一开腔，苏云烟便能听出她要说什么来。
“为了二哥的事？”
“是了，家主的意思，要问问三小姐能否请梁夫人出面，一道同京西魏国公府提亲。”
“父亲算盘打得真好，竟叫侯爵夫人替从中说媒。”讲到这，苏云烟不由得轻哼了下：“这怎么使得呢？”
“还不是因为梁夫人看中了三小姐，从那日游江宴送贴后，梁夫人是今日送匹缎子明日递个补药，后日送点小玩意。这心思，府上的下人都看出来了。家主也记挂着这层意思。”
届时苏云烟才想起，从上次游江宴梁冀匆匆离去后，自己已经有两月未见其人了，被梁府最为珍视的大公子，应该不会落到自己头上的吧？
至少，苏云烟从未想过这些。
“时候也不早了，三小姐早些安置。迎儿小姐的嫁妆单子，奴婢会再一次呈现给家主，并指出其中不妥。但奴婢人微言轻，家住能听进去多少便不得而知了。”
“妈妈肯开口，自然事半功倍。云烟先行谢过。”
苏云烟刚要拜谢，秦妈妈便一把扶住她，示意她不必客气。趁着屋外人不多，默不作声的推门离开。
顺着门栏望向昏黑的夜色中消失的人影，苏云烟与那黑幕中的人都各怀心思。她自然清楚秦妈妈不是真的心向自己，而是不想欠了自己的情分，才对自己施以援手。
然这一晚，所有的人都各怀心思。
苏川虽懊恼，却还是被徐氏拉到房中去吹枕头风。
而外面的春风吹如半夜，竟又吹起了红过半边天的大火，而火光传来的方向正是苏云烟的梧桐苑。
“走水啦——走水啦——”
呼号声将人都从睡梦中扯醒，苏川张眼，便见外面红红火火一大片！鞋子都来不及穿，便朝外跑。
雍京春日新雨下得慢，天气仍有些干燥，火星一起顺着风便吹亮了长空。加之苏云烟住的院子偏些，因为怕冷，屋子里又放了好些火盆。
众人到的时候，大火已经快爬上屋脊。
第31章 风火夜行
呜呜泱泱这么一堆人里，偏是没有一个因为苏云烟而奋不顾身冲进火海的，哪怕是血亲。
只有苏慕欲冲向前，却被身边的随从拦住：“公子！进不去的！三小姐怕是凶多吉少了！房梁都快塌下来了！您瞧那大火都要烧去别家院子了！”
苏慕转身一巴掌抽在了随从的脸上，将他一大男人搧出去老远：“滚！若是苏云烟出不来，日后被烧在火海里的怕是我了！”
随从忠心，虽然挨了巴掌，依然直挺挺的跪在苏慕面前：“公子！您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杨绾小姐也没了！”
苏慕愣在原地，嘴角抽搐踯躅不前，站在自己的院门前朝苏云烟的方向望去，心中祈祷这个妹妹命大，却又纠结万千。
院前院后喧闹似天崩，根本没人听到院墙外一队披着黑甲的铁骑朝苏府而来。
数十名精壮的士兵找到离偏院最近的后门，将其撞开鱼贯而入，气势仿佛是要踏平整个苏府甚至整个雍京。
为首者青衫靛袍横眉冷眼，修长的手指紧攥缰绳，紧抿着唇，双眼半合盯住院里的大火，另一手食指轻抚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腰上别着一把长剑还带着一把精短的匕首。
仔细里瞧，来人正是梁冀。
门开了，梁冀赶紧翻身下马跟着人群稳步迈进偏院。
还没等苏川反应过来，那些士兵已经不要命一般冲进了火里。梁冀则甩开袖子半跪在苏川面前：“事情紧急，小侄未受允许私闯苏府，望苏伯赎罪！”
“梁公子？”苏川见是梁冀，赶紧抓住他的肩膀：“你来了就好了！快！救火！那是云烟的院子！云烟还在里面！”
风行夜，摧脊摇。那房梁被风吹得吱吱作响，大火之间摇摇欲坠。
梁冀回头顾盼侧眼狼视，起身快走几步冲到大火跟前，扯下披风抢过下人的一桶水顺头淋下，当即就要冲进火里，还未抬脚，便被一双小手紧紧拉住衣角。
梁冀回头便见苏云烟担忧的看向自己，两人对视愣了许久，梁冀终于反应过来苏云烟根本不在大火里。
见她好端端的站在那，梁冀明显的松了口气。
届时屋脊坍塌，砸出了滚滚浓烟。这一场火，救是救不得了。
梁冀甩了甩袖子上的水起身，抓着苏云烟并不合身的夜行衣反复查看，见她没事才放开不合时宜的手：“你没事就好，否则母亲要担心了。”
剩余的人挖出一道防火的深坑，任由大火自烧自灭。
忙活过后，梁冀的随从提醒到：“主上，火不该烧这么大这么快的，还是去请府衙的人来吧？”
梁冀垂眼看看苏云烟，没有想到她回到家里竟能遭遇如此境地，再看苏川，前前后后只是关心梧桐苑的火是否会烧到旁边，并未急着去请郎中关照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梁冀摆手：“将云烟小姐送去侯府，请母亲与梅先生瞧瞧。”
而后转身厉眼看向苏川：“苏伯，这场火蹊跷，我欲请府衙查问……不会太麻烦苏伯吧？”
第32章 疑点重重
苏川清楚这次火情足以大到惊动皇城司，自己根本不敢拦着梁冀，只敢摇头回应：“不会，不会！”
苏川话音刚落，徐氏便带着苏迎儿赶到。
见到活生生站在火光前苏云烟，苏迎儿愣住了，这样大的火都没能将她烧死？
错愕之间，她还看到身形高大、皮肤皙白、长眉疏眼的梁冀将苏云烟护在身后，这令她更加愤怒，窒息。
追出来的徐氏倒比自己的女儿冷静多了，先是看了看还没烧死的苏云烟，又看了看梁冀，假模假样的追问：“怎么会这样？！云烟还好吗？”
徐氏刚要上前去抓苏云烟的手，梁冀横眉竖眼的瞪向她。徐氏老大的不高兴，蹙起眉头问：“公子这是要做什么？这是我苏家的闺阁在室女……”
“承衍！”梁冀低吼，打断了徐氏的话。
“主上。”
“盘点苏府上下人口，将人转移安全的地方，封门锁院，待府衙上门盘查。”
一听梁冀要插手，徐氏慌了：“梁公子，这是我苏家……”
刚走出去两步的梁冀猛然回头，瞥向徐氏：“苏伯母，这是雍京皇城，天子脚下。这样的大火吹到宫门口，你可担待得起？你这般阻拦，意欲何为？”
“我不是……”
“莫不是这场大火，是苏伯母你放的？”梁冀居高临下张目注视着徐氏：“我劝伯母慎言，你无心的一句话，苏伯父可是要负责的。”
梁冀双眼如同要吃人一般，吓得徐氏楞在原地。
那一晚，苏府的院子里火烧了一夜，苏府上下皆被府衙盘查，为着梁冀一句‘火烧皇城’慌了一夜。
苏川也只穿着单薄的春衣，在这春寒中度过了整晚。
谁人敢想，梁冀会突然出现，还揪着这场大火死活不放。
终于等到天色见白，梁冀换好了衣衫回到苏府。他越是和善的轻笑，越是叫人害怕、恐慌，生怕他脸色一变就要提刀杀人。
他半倚在苏府前堂侧位的凭几上，睥睨而视，一边玩弄手里的玉扳指，沉声问到雍京太守：“火是怎么着起来的，查清楚了吗？”
太守左立于上，沉着面色下隐匿着惊恐以及对梁冀的畏惧，小心翼翼的答了一句：“回世子，火是人从屋外院墙根放的，院墙根和房檐下被涂上了硫磺，遂……遂……”
梁冀见他不敢再言语，便接过一句：“遂，是有人蓄意纵火，才烧了三小姐的院子？”
“是。”太守小心翼翼的回答：“下官派人查过，是苏府下人放的火，拷问后，供出了其背后主使，正是熙澜院苏六小姐身边的侍婢。”
“还有这么大胆的侍婢呢？”梁冀转头看向苏川：“苏伯，小侄我也算是开了眼了啊。”
苏川的脸上当即挂不住了，恶狠狠的剜向徐氏母女：“刁仆作祟，家门不幸。即刻杖毙！”
梁冀看出苏川想草草了事以保全苏迎儿，拄着凭几挠挠自己耳后：“什么样的仇怨，能叫六小姐身边的侍婢对主家痛下杀手。是受人之命名还是恶意挑唆？她在哪存的那么多的油，在哪买的硫磺？苏伯不觉得此事，疑点重重吗？”
第33章 弄巧成拙
太守看看苏川又看看梁冀，两边都不想得罪，毕竟都得罪不起。
可自己总归是要说句话的，便想到了个活稀泥的法子：“不若将那侍婢带回大牢审问吧。”
梁冀满意的点点头：“刁仆作祟，家贼难防，看来三小姐是没有办法在苏府住下去了。”
“梁公子。”徐氏胀起胆子再一次质问梁冀：“云烟再怎么说是我苏府的女儿，此事也是苏府的家事，您过分插手不合适吧？”
梁冀当然知道这事不合适，但他不能眼瞧着苏云烟这个可怜人继续在这火坑里打滚。
苏川也知道不合适，但他现在只想将咄咄逼人的梁冀打发送走，只要他不再揪着这件事，自己便能如从前一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云烟的院子毁了，日后要住在哪里？”角落里传来了苏慕的一句话。
他到现在都还因为没有奋不顾身的救苏云烟感到愧疚，但这愧疚不多，在知道苏云烟早就已经跑出卧房躲起来的时候，心中还骂了句‘这女娃真是机灵’。
而这句话也提醒了梁冀，苏云烟一个未成家的女儿早晚都要回到苏府，若不能一次解决明枪暗箭，自己还是要听听她的打算。
于是梁冀便将那苏迎儿的近身丫鬟等人带走，离开了苏府。
就在梁冀要走的时候，苏川还是记挂着救火的情分，追着上前说到：“今日多谢梁公子，待家中料理妥善，自当大摆宴席，好好谢过公子。”
梁冀看着在外正人君子在家装腔作势的苏川，对那场意在‘感谢’的宴席也没有多大兴趣，拱手行礼别过，便带人走了。
徐氏掩着心口，提着的心也终于落地，石榴红对襟绡纱的新衣领口都还散着，头髻上落下一缕碎发，举手投足俨然一副媚态，不见当家主母该有的分寸与气派。
可苏川偏是吃得下她这一套，本想将母女两个叫到书房去训斥，也只是低声怒斥了句：“带着你的女儿回去禁足思过，下人都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你这主母管不了家就不要再管了。”
“老爷……”
不等徐氏再开口，苏川已经甩袖离开。
家主看起来虽生气，徐氏的心里却一点都不慌。因为他知道家主每次这样都只是说说而已，只要自己稍动脑筋说说好话，他的心便会是软的。
而她心中真正的疑窦，是自己明明安排妥当，苏云烟怎么还会死里逃生？莫不成她真的是大罗神仙转世，有着不死之身？况且，自己根本不曾放过硫磺硝石之类的东西啊？
直到看见身边的女儿神情惶恐，徐氏才意识到些什么，将坐在地上的苏迎儿扯起，快步走回熙澜院。
一路上母女两个十分默契，不曾说过一个字，直至回到房中打发了下人，徐氏才开口问：“硫磺硝石是不是你放的？”
苏迎儿愣愣的看向自己的母亲，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你为什么要加那一把火？！这是皇城不是北郊！”徐氏一时间被这个蠢女儿气得两眼发黑：“现在火烧大了，还被梁冀发现了，他抓着不放还要惊动皇城司，一旦青玉被问出来咱们是要见官的！你酿成大祸了！”
第34章 除恶欲尽
“可……就算是见官，也不会怎么样吧？”苏迎儿紧迫的追问：“对吧母亲？”
“是不会将咱们娘俩怎么样，可你父亲会动怒的！”
青玉便是苏迎儿的近身侍婢，梁冀逼迫雍京太守带走的丫鬟。
回想起大火前夕，苏迎儿最后一次见到青玉，她正搬一筐不知道什么东西摸着夜色往外走。
赶巧苏迎儿吃饱了睡不着起来消食，见到青玉鬼鬼祟祟，便喊住了她：“青玉？你干什么去？手里是什么东西？”
青玉站在原地不说话，稚嫩的脸上写着‘事有蹊跷’。
苏迎儿上前翻开她手里的筐子，发现尽是些‘见到火星就要烧起来’的物什。
青玉急忙解释：“小姐，夫人说了，除恶务尽。若是不能一举解决了苏云烟，小姐日后只会麻烦无限。我想……确保三小姐事成。”
大抵是苏迎儿太想除掉苏云烟，太怕她报复，便鬼使神差的允了青玉这样危险的行径。
徐氏见苏迎儿支支吾吾的不出声，怕是被吓傻了，放缓了语气握着女儿的肩膀坐到妆台前，亲手倒了盏茶递到她面前柔声安慰着：“不怕，迎儿不怕。”
“母亲。”苏迎儿转眸抬眼双目含泪：“今日来的是梁冀，日后苏云烟是不是就要嫁进定北候府了？听说父亲还要代苏慕向京西魏国公府家提亲，他们是不是都要骑到我的头上了？要不我们把苏云烟她阿娘的嫁妆还给她吧？就此作罢。”
“就此作罢？”徐氏虚眼看向略带几份天真的女儿，从她怂恿李曦年杀害苏云烟的时候，这就已经不是寻常女儿家、主母小娘争宠斗艳的把戏了。
冲着苏云烟能躲过这场大火，更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斗不过破釜沉舟的她。
到底徐氏还是高看了苏云烟，其实不过是那青玉手脚太过蠢笨，被许姑听到了动静，苏云烟才将计就计，用被褥做了个假人在床上，自己则换了身夜行衣躲到了外面去。
原是徐氏烧了半天，烧了个假人不说，还连带了旁边的暖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