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侯府与二房还有些故旧渊源？”苏迎儿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梁冀趁机将人情还给了二房罢了，三姑奶奶怎么能当他们是真的交好了呢？”
“你也这么觉得？我说呢，二房的嫂嫂最是心疼这个遗腹子小孙女了，怎么说过给苏云烟就过了”
苏迎儿见三姑奶奶眼中充满‘睿智’，不由得又加了把火：“三姑奶奶知道我阿娘是怎么死的吗？”
“你……”
“我阿娘，对外说是病死的，实则是被苏云烟害死的。幸得侯爷庇护，这才得以保全性命，否则可如何能活到今日？苏云烟在苏府的时候，便不受人待见。您知道为什么吗？”
三姑母依旧摇头，苏迎儿面色凝重十分认真的说道：“那是因为她会用巫蛊之术。像三姑奶奶这样出身名门的世家小姐，自然不知道这些把戏。估计也没听说过，借子改运的说法吧？”
“什么？借子改运？”
“就是苏云烟知道自己没有子孙运，借个孩子来改运！至于那孩子要付出什么代价，咱们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要报应在那孩子的身上，苏云烟自是不会介意那些的。”
“这话可不敢乱说！”三姑母压低了声音凑到苏迎儿身边问：“若是被梁冀知道咱们在背后说这些，还不将你我二人一道扔出侯府去？！”
“这怎么能是乱说呢？”苏迎儿佯装老大的不愿意：“我阿娘怎么死的我会不清楚？你瞧那苏云烟的脸上可有狐相？她母亲在她年幼的时候就没了，嫁到侯府，老夫人就没了。小时候苏家人就给她算过，说她命带双煞。邪乎的很！若是叫二房的老夫人知道此事，怕是拼了老命也不肯将孩子给她！”
听完苏迎儿的话，三姑母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证据这东西，可不就是几人一张嘴，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的事吗？
想到这，三姑母连离开侯府的时候脚步都甚是轻快。
很快，外面便四处流传苏府挖出来了一副骸骨，还说那骸骨是有人使用巫术的祭品。人人之间传得玄乎其玄，这叫杨绾很是头疼。
她将秦妈妈叫到院里询问，秦妈妈也感到奇怪：“本来是说咱们府上有人使用巫术，才闹出了人命，后又无端谈论起了柳氏主母的死因。说柳氏主母当初死得蹊跷……”
听到这，杨绾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很久了吗？徐氏死之后，云烟不是也不再计较了吗？”
“逝者已逝，三小姐也的确是为了二公子的太平没有提及此事，但偏就是这么巧，咱们府上无端的出了这档子事，很难叫人没有说辞。”说着秦妈妈摇了摇头：“三小姐的处境也不大好，人说她过继子女是为了耗子女运，逆天改命的，还说她不能生养。”
“什么？！”杨绾没有想到，事态竟发展成了这般模样：“什么逆天改命？”
杨绾还是觉得此事不尽简单，将所有的传言串联起来，杨绾不由得念叨起来：“不会是暗指云烟克死了生母又克死婆母，现如今又要借子改命吧？”
“老身想着，也不至于这样荒唐吧？”秦妈妈虽也这样想过但却不敢这样讲，轻叹了口气说道：“二奶奶说得对，那苏迎儿不除，留着便是个祸害。无风不起浪，怕是她为着和三小姐斗法，连着苏府一并捎带上了。”
杨绾却不这样认为：“她对苏府不像是无端而起的恨意，她大抵是将当初嫁给李曦年遭受的痛苦，还有她阿娘的事情，尽数算在了苏府头上……想要拉着苏府一道下水吧？”
主仆两个对视良久，便知道彼此的话都说到了对方的心里。
紧跟着杨绾便坐不住的想要叫人备车去侯府，可这会苏云烟在侯府的处境也不尽好，二房的老夫人已经带着人到了侯府。
名义上，老夫人是要看看小沅过得好不好，实则，是听到了外面的传言，担心小沅真的是被苏云烟借去改命的！
她心里不安，也因为不知道要如何同梁冀夫妇开口而感到慌乱。
二房婶母她心疼的抱着从小不见爹娘受人白眼的小沅，好一晌，才叹了口气出来：“我们总是担心你们与小沅相处得不好，见到小沅在侯府这般高兴，我便也放心了。这几日，我总是会梦见小五，问我小沅去了哪里，他怎么看不到小沅了。我想着，过几日便是小五的寿辰了，我带着小沅去看看他。”
梁冀和苏云烟坐在对面，一听便知道二婶这是想要将小沅带走，但这样的理由又叫夫妇两个没有办法拒绝。
只见梁冀点了点头问：“应该的，正好小沅也想祖母了，回去住几日也无妨。过几天我和云烟再去接小沅回来。”
“是啊。”二房婶母连连点头：“不过我想着，还是过几个月吧？”
“几个月？”苏云烟看了看梁冀：“这……小沅的功课可怎么办呀？在这才开了蒙，我连先生都请到侯府了。”
“这件事我们也想过了，我们府上也会请个先生，虽说小沅是个女娃，却也绝不能落了功课。”
二婶是什么算盘，苏云烟一清二楚，偏偏自己不好戳破这层脆弱的窗户纸。可梁冀却不一样，只管开口去问：“二婶的话，听起来像是不叫小沅回来了一样？”
被戳穿的二夫人闷头不语，毕竟孩子已经过继给了人家，自己也知道不该开口要回去，遂才找了这么各个理由，相互都递个台阶下去。
显然，梁冀没有想要顺着那台阶往下走的意思。
第160章 先行解决
梁冀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带走小沅的时候我们便是说好的，二婶永远都是小沅的祖母。若是二婶想要带走小沅，我们夫妇两个没有二话，二婶只管带回去。但若很的只是想要带小沅回去住上几日，我们夫妇择日回去将小沅接回来。只是希望二婶能将话，说得明了些。”
二房夫人挡在脸前的窗户纸被梁冀戳破，脸上也像那三竿日头晒过的一般红彤彤火辣辣。过继子女本就不是儿戏，哪有才过了没几天，就有要回去的道理。
瞅着花屏前边站着的梁冀，身量长到快要遮住半扇窗的阳光，使得本来很敞亮的屋子，开始变得阴郁。
这叫二房夫人感到些许局促，苏云烟见状，赶紧暗地里朝梁冀摆手示意他坐下。
此时二人房夫人羞愧难当，也发觉自己似乎没有再与这两口子打太极的必要，于是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小沅的事，我做得是不对。但最近的传言太过悬奇，我不能拿着小沅的命往里填。”
“传言？”苏云烟回问道：“什么传言？”
“是关于云烟你的，有人说，你会借命改运。可以借小沅的命改自己的子女孕。”
这样荒唐的话说出来，屋子里无论是许姑还是苏云烟，都张口结舌不知所措。梁冀虚着眼睛看向二房夫人，脑袋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人，耳边二婶依旧说着：“前些日子，苏府后院小池塘捞出骸骨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苏府横死的人太多了，其中还有两个主母。你到了梁家，你婆母又……”
梁冀横眼看向二婶，心中不满显而易见：“母亲的病，是在认识云烟前就有了，只不过是没有外传罢了。不过我记得二婶深入简出，不大能听到有人说这等闲话吧？到底是谁同二婶说得这些呢？”
“你且不用管我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我今日只与你要小沅，你给还是不给？”
两房僵持，梁冀就算是再厉害，也不愿意与二房的长辈红脸。但过继认亲岂能儿戏？况且小沅回到二房，祖父祖母健在尚好，若是祖父祖母都不在了，没人替她做主，不就是另一个苏云烟了吗？
苏云烟也深切的知道这一点，她也害怕小沅会过那种被人视为眼中钉、成天被人算计的日子。
屋里的大人僵持，外面的小沅扒在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眼巴巴的瞧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虽然不知道祖母和现在的父亲母亲说的是什么，但隐隐感觉与自己有关。
听到门后窸窣，梁冀当即闭上了嘴朝门口看起，苏云烟也随着他的目光张望，就在雕花红木的房门后面看到了小沅弱小的身影。
苏云烟赶紧起身，提起柔黄柔缎的裙角朝小沅走去，蹲下了身子拉起小沅的手问：“你怎么来了？是做噩梦了？”
小沅摇摇头：“小沅饿了，想要吃锦鲤酥，承衍便去鸿隆铺买回来好些样式。有个蜜饯好吃，小沅想要拿来给父亲母亲吃吃。”
手腕小沅转身拿过丫鬟手里的食盒递到苏云烟的面前：“小沅睡醒了还有功课，就不配父亲母亲说话了，晚些时候小沅再来请安。”
说完两只肉包子一样的小手在桃粉色的对襟褂子前抱了抱，圆滚滚的身体笨拙的朝苏云烟福身。
苏云烟逆着太阳看向眼前的小人，心疼怜惜尽数涌于胸前，她揉了揉小沅圆的脑袋瓜，轻声说道：“小沅收拾下衣物，陪祖母住几天吧？”
“什么……”小沅小心翼翼的看向苏云烟：“小沅要回后街去吗？”
“嗯，祖母说想小沅了。”
樱桃似的小嘴紧紧的抿着，牙齿咬了好一阵，小沅才敢谨慎的问道苏云烟：“母亲和父亲也不要小沅了吗？”
小孩子的落寞叫人没来由的心疼，像是块开水浸过的帕子糊在了心上，滚烫又无法呼吸。被大人们争来夺去、给来给去，小沅的心里不知道会不会很难过。
五岁的孩子虽然小，但终究也是个有感知活生生的人，苏云烟不想叫小沅的心中以为自己又被抛弃了，便告诉她：“只是祖母想小沅了，小沅到祖母面前尽尽孝道，母亲还会接你回来的。母亲是不会不要小沅的。”
“可是有人说，母亲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才将小沅接到侯府的，若是日后有了弟弟，母亲就不会要小沅了。母亲，你是不是有弟弟了？”
“这话是谁跟你说的？”苏云烟语气轻柔却透露着眼里：“母亲就算是有了弟弟或者妹妹，小沅也永远都是母亲的嫡长女，是咱们侯府的嫡长女！祖母也还是小沅的祖母！若是小沅不去陪陪祖母，祖母会伤心的。”
“那小沅知道了，那母亲多久去接小沅呢？”
苏云烟心里想了想，最后只得心虚的回答：“短则三五日，长则十来天。”
听完小沅认真的努起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小沅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才转身回去。苏云烟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也不想当着小沅的面，说些她祖母的不是。
血缘这个东西何其玄妙，打着骨头连着筋的感情，总归是比自己要近些的。何况，还有二房小五的一桩旧事在……
或许，自己一开始便不该认同梁冀选择小沅的想法。
可眼下苏云烟又哪里有把握，仅在十天之内就转变二房夫人主意的办法？但僵持下去，肯定不是好办法。
于是苏云烟转头去进了屋子，坐回到罗汉床边上的理石面的瓜棱墩子上，她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二婶既然不放心，那就先且带着小沅回去。十日之内，我再去将她接回来。我明白二婶的顾虑，不是不满意咱们，而是心疼小沅罢了。”
二房夫人疑惑的看向苏云烟：“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带走的小沅，为何还有把握说我会把小沅再给你？”
“咱们大人这般争来争去，却没有人问问小沅自己想要什么。无端争执，只会吵散了两房情义，也撕扯得小沅难过。咱们是晚辈，先退一步。若是我没本事叫二婶心甘情愿的将小沅送回侯府，便算是我做得不够，修行不深，与小沅没那段母女缘分。”
第172章 打击报复
二房夫人看得苏云烟入神，她不禁好奇，她到底有什么法子会叫自己心悦诚服？
虽为苏云烟的一番肺腑之言而动容，但二房夫人带走小沅的决心，却一点都没变。
尽管没有与梁冀事先商议过，但到底夫妇同心，都认为这是眼下能给故去的小五最好的交代。
梁冀垂眼看向手里的温茶，虽说不是亲生的，但也好歹体会一把初为人父的喜悦。被带走的是小沅，也是这院子里为数不多的欢愉。
眼瞧案边还放着梁冀去给小沅要的字帖，梁冀不由得叹了口气。苏云烟手上拿着小沅给自己送来的蜜饯，通红油亮裹着蜜，定是得甜到心里去，却怎么都下不了口。
两人沉默许久，梁冀才问：“你真的能将小沅带回来吗？”
苏云烟哪里有把握？
她生硬的摇了摇头：“谁能有心思，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串联到一起，抛在我身上呢？”
苏云烟是顺着自己身边的想，梁冀却是顺着二房深谋那边想的。这几日频频去往二房的人，最是看不得自己和苏云烟快活的人，到底谁最可疑？
想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梁冀便自顾自的起身，跨着大四方步出门去了。苏云烟看他的背影尽是莫名其妙，也不忘朝门口的承衍摆手，示意他快去跟着。
许姑走过来问：“大公子这是去哪啊？怎么都不和大奶奶说一声？”
苏云烟拿过一边的破箩筐，翻出刚给小沅做了一半的衣裳答道：“他气极了，顾不上。”
承衍紧赶慢赶算是追上了梁冀，赶紧开口问：“主上，咱这是去哪？”
“套马，去何大人府上。”
“是。”
日头渐而西斜，金黄的云边裹着烧红了的云丝，这样的美景最是该搬个小摇椅，坐到院子里等天黑。
可梁冀现如今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匆匆忙忙拜访了何大人，转身又去了三姑母的府上。三姑母笑吟吟的迎过来，身上看不到分毫心虚：“阿冀来了？怎么自己来的，没带着云烟？”
梁冀不苟言笑，穿着常服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坐在了椅子上，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套折子拍在案上：“劳烦三姑母转达姑父一声，就说是你们家的盐引，何大人批不了。”
“啊？”三姑母赶紧拿过折子，翻开来看看，还真是怎么送去的怎么拿回来的：“这……怎么会？”
“怎么会？”梁冀冷哼道：“三姑母，您唆使姑父扯着侯府的大旗带着金筐银筐去何大人府上办事，怎么不事先知会侯府一声啊？”
三姑母手上捏着折子，瘦弱的腰身一晃悠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难以置信的问梁冀：“是你给截下来的？”
“还好知会了声，否则出了什么事，咱们侯府不也得跟着沾边？”
“可这之前，都是同你父亲说好了的，你一个晚辈有什么资格置喙长辈的事情？！”
“最开始您家里的盐引，是我父亲求人办的不假，但也没说让你日后年年都扯着侯府幌子去贿赂朝中官员啊？”梁冀吃了口茶，整个人放轻松靠到了椅背上：“人家何大人忠正廉明，拿了姑母的东西直觉得烫手，正想着要如何处置，还好侄儿到了，否则还不酿成了大祸？遂今年您的盐引，就别想了。”
“你……”三姑母被气得直手抖，指着梁冀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到最后只憋出了一句：“我是你亲姑母！”
“那您还害我们差点被治罪？”
“阿冀，我当你是我最亲近的侄儿才如此疼爱你，但你也不要太过越界！你要知道，你这是断了我们家的财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