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招式繁多，又是拳打又是侧踢，一拳一脚偶尔还带扇人巴掌的。
“刷——”
“砰！”
“咔咔！”
扶邵剑仙应接不暇，内心已经快吐血了。
痛，真痛啊，这娃子下手忒黑心了些。
夙舒哪是让他陪练啊，这是给她当靶子来了。
在远处观战的夙舒先生眼底露出满意的赞赏，看着两道互相搏斗的身影，僵持了颇久，咳了一声，阻止道：“点到为止，别打了。”
再打下去，以后扶邵还乐不乐意陪练不知道，反正自己会被他吵得脑仁疼。
最后一击凌厉的一腿，侧击到扶邵剑仙膝盖薄弱处，姜洛听到夙舒先生开口了，麻溜的使用灵力乘风而起，迅速拉远距离。
看见扶邵剑仙脸上一道青，一道紫，原本绑得好好的高发髻，现在被她挠的蓬松凌乱，松松垮垮，一副受到惨绝人寰凌虐的样子。
心虚了一下，眼神闪烁：“扶邵剑仙...没事吧。”
扶邵剑仙出手也不少就是了，此刻看见姜洛凌空而立，好端端的，除了头发乱了一些，身上看着毫发无损，瞬间感觉肌肉酸痛，哪哪都疼。
实在是让人不爽到极点。
剑刺入雪里，扶邵剑仙双手搭在上面，喘气道：“他奶奶个腿的，下次不奉陪了。”
姜洛：.......
她实在是太想赢了，所以每一次战斗都很严阵以待，倾尽全力。自从三十年前得知翠花和大山遇害杀了苗左后，缠着夙舒先生教习，还获得了扶邵剑仙的陪练。
每个日日夜夜，从未懈怠，只是想要快速成长起来，这样才能保护好大白狐狸。
“好了，下去休整，理理仪表。”夙舒先生开口，揉了揉太阳穴。
扶邵剑仙也极为洒脱，此时抬眸看向姜洛，邪气一笑：“下次出了千古山，继续啊小娃子。”
姜洛：“......”
看到他脸上挂着满面的伤痕，知道出了千古山挨揍的八成就是自己了，不过也说不定呢，遂点了点头。
“好的，出了千古山，咱俩再酣畅一战。”
扶邵剑仙满意了，又有一种怅然的感慨，真是后浪推前浪啊，这批进了千古山的后辈，一个比一个厉害，尤其是眼前的姜洛，委实称得上变态。
最终扛着剑走了，一脚一脚走在雪地里，体态修长又清瘦，霞光在他身后拖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等人一走远，姜洛原形毕露，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光，朝着夙舒先生兴奋道：“先生先生，我这算赢了吗。”
夙舒先生看着姜洛嘴角翘着的胜利后的笑意，要是给她一条尾巴，这下子该翘到天上去了。
“咳咳咳。”微咳一声，负手转身，落下一句，“你也是占了便宜而已。”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姜洛咕哝一声，看见夙舒在雪地里行走的背影，忙跟上去，“先生先生，等等我。”
第65章 凤栖梧
“先生先生。”姜洛转着眼珠坐在长案唤他。
夙舒先生把书简放下来，一听到姜洛这种鬼精鬼精的语气就已经知道她心里又在开始转着什么坏主意。
三十年的相处，她的性子也摸了七八分，淡道：“说吧，什么事。”“咔咔。”骨头看姜洛把这面字帖临摹完了，十分贴心的给她翻了一页。
姜洛打算开口来着，看见它的小动作，气呼呼的敲了它一记，又瞪了它一眼。
骨头：“.....?”
屈着指节怂巴巴的又给她翻了回来。
夙舒先生早就看到了，凉凉道：“把那面先临摹完。”骨头开心极了，似乎找到了什么事情干一样，又贴心的帮姜洛把字帖翻回来。
一页崭新的还没动过的一面呈现在她面前，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箴言。
姜洛喉咙哽住。
枯燥无聊，佶屈聱牙，只消看上一眼就觉得脑壳疼。
她这条咸鱼到底不是什么有慧根的鱼，就是打架寻得几分趣味成了一条暴力鱼而已。
眼巴巴的看着夙舒先生：“先生，能不能别抄了吗....”夙舒先生平淡看了她一眼，只是看了一眼。
姜洛立马把头乖乖低着老实的拿着毛笔，作势开始抄写。
不过终归不是什么老实的，不过写了几个字那张小嘴叭叭叭的就要开始扯了。
果然，她垂下眸子闷闷道：“弟子刚刚还和剑仙打了一架，现在手腕还疼着，腰也疼，背也疼，腿也疼，哪哪都疼。”“剑仙都去休整了，我都没有休息一下下，现在看着字帖，眼睛疼啊。”接下来就要开始灌迷魂汤了。
“先生，你这么大度又宽容，今天的字帖能不能别写了，也不是每天非要用临摹字帖来戒躁戒躁的，弟子还可以干点什么别的啊，比如帮先生捶捶腿捏捏肩什么的...先生教习弟子这么久辛苦了，弟子内心难安觉得要做点什么，先生先生....?”姜洛期待的看着他。
一口一个先生，这张嘴叭叭的，手下抄着字帖，可真是一点都没耽误。
夙舒目光定在她脸上，抬起戴着佛珠的手，揉了揉眉心，也好似要遮挡住什么情绪似的，下一刻放下手，他又是那个毫无破绽的夙舒先生。
“嗯。”他应道。
“……！”
这招果然奏效，原来圣人也爱听好话。
姜洛立马搁下了毛笔，仿若脱离苦海般从那繁缛的诗文中脱身，坐在他身侧的塌上，为他捏捏肩。
只是那双墨汁般的眼眸还在滴溜溜的转着，又似是在思考什么坏水。
夙舒先生闲闲的端出一碗松子，放在小方案上，示意她剥开。
姜洛立马停止住为他捏肩的动作，一颗一颗的为他剥了松子。
只是刚刚剥了几颗放在碗里，眼眸一转，对上了夙舒先生的视线，嘴角挂上了甜甜的笑：“先生，弟子觉得习武也差不多了，想学点其他的防身。”夙舒先生斜睨着看她。
少女笑起来的时候像是盛开的玫瑰花，蕴着说不出的娇俏艳丽，带着小心思的靠近和青睐。
实在让人忍不住心软。
不由沉默了一瞬间：和他相处真有这么那么刺挠吗，非得这么一点一点试探。
唇线抿了抿，波澜不惊道：“想学点什么。”
“阵法，空间之术。”姜洛神采飞扬，手下的松子一个激动被她捏成四分五裂，连忙放下来，道，“我想学那种绘制阵法，一绘就可以连接两个地方的那种。”“为何要学这个。”夙舒先生凝眉反问。
她不是有那种上进心思的人，修行无聊又枯燥她能捱下来倒是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只是阵法这种东西却是最为晦涩难懂，她怎么会想学这个。
姜洛揪着衣摆，嗫嚅着开口：“这样的话来回方便一些。”夙舒脸上渐渐的没了表情，缓缓开口：“为了看那只半妖吗。”“嗯。”姜洛大方承认，她有一只大白狐狸这是整个十九州都知道的事情，没什么好隐藏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抑制不住的弯着，眼角眉梢都沾着柔情。
这般小女儿情态落在夙舒眼底便是有了几分碍眼，连带着那只素未谋面的半妖都有几分莫名的成见。
一时间觉得没由来的几分心燥，也不知道是不是火毒的缘故。
从碗里捡了一颗她剥好的松子放在嘴里，也不搭话，只细细咀嚼。
姜洛看他垂下的眼帘，似乎有隐隐的暗光流动。
她又惹他生气了？
冥冥之中，有一种求生意识瞬间冒了出来。
“不不不，不学了，弟子怎么会好高骛远呢，还是抓紧习武练字比较好。”姜洛赶紧改口道。
“.....”夙舒先生看了她片刻，嚼着松子道，“阵法颇为玄奥，包含了星相历法、天文地理、八门九星、阴阳五行以及三奇六仪，你确定要学？”姜洛笃定道：“先生，我想学。”
夙舒先生暗暗冷笑一声，连着嘴里的松子都泛了酸：“跟我来吧。”*
【梧桐居】
“喀喀—”夙舒先生冷着脸推开了两扇大门。
“进来吧。”他扔下了一句。
姜洛感觉他心情特别的不好，乖巧的跟在他后面没吭声。
“这是千古山的藏书阁，名换梧桐居，这里囊括了天下所有修士编纂的精妙，所有有残缺的孤本，在这里都能找到完本。外头找不到的，在这里能找到；这里找不到的，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他说话有点火药味，姜洛跟着他走在望不到底的书海里面，乖乖听着。
只觉得头晕目眩，两眼发胀。
这里一层又一层的，各种书本，线帛，玉简，竹简，卷轴堆砌在一起，垒得跟堵墙似的。
穿过一堵又一堵书墙，最后视野徒然开阔起来，只见走到了书廊旁，正下方长着一颗巨大的梧桐树。
从这个视角上看，梧桐树的叶子极大，茂密又张扬，枯黄的树叶掩盖着的树干平直又光滑。
给人一种将近古稀之感却又蓊蓊郁郁的感觉。
这片书海居然还长了这么一大颗梧桐树。
姜洛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喃喃道：“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夙舒先生顿住脚步，转身看她：“你喜欢？”
姜洛哪敢说他家开的梧桐树不喜欢，立马小鸡啄米：“喜欢喜欢，这梧桐树长的真好。”夙舒先生好似笑了一下，极其不明显，待姜洛要细看到时候他的脸部棱角分明的线条还是凝着的，给人一种深邃的美感，神色一点也没变。
好似那一瞬间他眸子沾染的笑意就是她的错觉一样，不过总归感觉没那么糟糕。
“喜欢就送给你吧。”夙舒先生伸出手来，虚空一点。
他的手好似他的人一样，永远含着病态的惨白。
“呲——”细微的植物纤维撕开的声音，一片梧桐树叶飘飘摇摇，如同一只枯叶蝶一样，缓缓从梧桐树枝飞落，落在了他的手心。
姜洛只感觉这片梧桐树叶极其不一样，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手心看。
夙舒先生抬眸正当递给姜洛时，却看见她盯着他手心的梧桐树叶看得得极其认真。
从他这个角度，只看见少女眸子垂下来，浓密卷翘的睫毛遮挡住他直白看她目光。
红袍细细的金线所收拢的细腰，勾勒出的弧线实在是过分的漂亮。
手指不由自主的摩挲着梧桐叶锯齿的边缘，喉结涌动，感觉心里无端的浮上了什么似的，不明不白。
强行压下去，眼眸平静些许：“姜洛。”
“嗯？”姜洛抬着眸子望他，“先生？”
她的眼眸有几分惹人注目的娇艳。
夙舒先生有几分不自在，指腹压住梧桐叶的边缘略略松开了一些，递给她：“喜欢就拿着。”“谢谢先生。”姜洛喜滋滋接过，捏着梧桐树叶的根茎在手心转了个圈圈。
心想这长在书海的梧桐树叶，一定比较特别，比如说看一眼就能学富五车什么的，回家可一定好好供奉起来，插几根香好好拜拜。
夙舒先生只抿着唇，背对她的表情有些凝滞，道：“往前走吧。”“好勒。”姜洛仔细收好梧桐树叶，跟着他的步伐继续往前走去。
夙舒先生最后停在一个书架面前，视线扫视了一圈，眸光落在一本书册上，伸手把它拿下来。
手腕一抖，书册展开，白花花的书页自动翻了翻。
看了几眼确认无误后，然后再递给姜洛。
姜洛接过抱着，打量起来。微微翻着黄的书封，显示出一种极其久远的年代感，但是看样子保存的很好。
生了几分好奇，掀开书本看了一眼。
好家伙。
“这是什么东西。”姜洛不由自主的皱着眉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口。
夙舒先生手里又拿着几册书本，闻言瞥了她一眼，回道：“你想学的，阵法。”“.....”姜洛不死心的翻了翻，这拆开的字她都认识，合着完全不明白啊，只觉得怀中抱着一本无字天书，讪讪求助道：“先生...那什么，有讲解吗。”夙舒先生把手里的一摞书全丢给了她，唇边扯开了点莫名的笑意：“没有，自学。”有心看她变了神色，小嘴叭叭的样子。
果然，姜洛原本抬起的眉眼，慢慢低垂了下去。
抱着厚厚的书摞，颇为委屈的开口：“可是看不懂啊，先生你也知道，弟子愚钝，一身本领全靠先生带教。若不是先生教的好，弟子这个榆木疙瘩怎么会开窍。”“先生今天也看到了，弟子今日打败了扶邵剑仙，不管怎么打败的，总而言之就是赢了，是不是可给先生长脸了。”说完，她顿了一会儿，还悄悄的用余光瞥了瞥夙舒先生，继续叭叭：“先生对姜洛而言，就是严冬里的炭火，沙漠中的甘霖，旅途中的...”努力搜肠刮肚，抬头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夙舒先生一双含笑的眼，一时微怔。
姜洛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咙。
夙舒先生深邃的眸子重归于平静，道:“这书册上写的都是古文字，你看不懂实属常事，倒是可以帮你译鞮。”姜洛立马顺着杆子麻溜的往上爬：“好啊好啊。”“咳咳咳。”他捏着帕子咳嗽了几声，放下的手有轻微的晃动，在地上投下了颤抖的影子，转眸看了姜洛一眼，“不过有个要求。”姜洛道：“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夙舒先生勾了勾唇，似乎要克制什么，也似乎要感知什么一般，慢慢靠近了姜洛。
他们本就离得极其近，这般靠近也就前进个半步，再微一趋身。
夙舒先生的身形本就高大，再加上穿的鹤氅厚重，这般靠近的时候姜洛实打实的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颤声道：“先...先生？”
第66章 放假了
夙舒先生这张脸当真是无可挑剔，长眉深刻，两目深邃犹如夜色中的大海，高挺的鼻，两片薄唇好似被天人细细勾画过的一样。
凑得太近了，姜洛觉得呼吸都似乎贴在了脸上。
抱着书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步，后背紧紧靠着书墙。
这般小动作落在夙舒先生眼底，就像被一把刀扎了一下，心上泛起迥异于火毒的痛感。
面色未变，瞳眸深处酿出前所未有的温和平静。
只继续前进一步把姜洛逼近到书墙的角落。
月白祥云纹的靴子，抵在她绣着金线的鞋尖上。
姜洛后退的不能再后退，恨不得化作一片纸片人粘在墙上。
这一动作实属有些出格，揣摩不定，不过她只当自己又犯错了，虽也不知道哪里惹怒到他了，但本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小心翼翼的打量夙舒先生的神色，抱着书摞把头低下来一副认错的态度。
“先生先生，弟子知错了。”
夙舒先生看到她后脖颈裸露的那一点细腻的白，很适合夹拎起来，看她缩着尾巴，委屈巴巴的样子。
近在咫尺之遥，可心里又有一股钝痛感让他终究什么也没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