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到半路，他偏头凑在他兄弟黑无常脸旁喜笑颜开骂骂咧咧，“呸呸呸！这死老头真抠门！”
黑无常：“.....”
黑无常戴着一顶黑色长帽，上面写着“来捉你了”，长相凶恶浑身黑的跟锅底一样，但性子比较内敛，俗话说腼腆，特别特别容易脸红只不过是红的看不出来罢了。
“瞧我跟你这个闷葫芦讲什么劲，烦死鬼了烦死鬼了，好烦好烦！”白无常笑骂，伸手揪着他这呆子弟弟的耳朵。
长长的舌头从他的嘴里伸出来一卷一卷的。
一个红衣女人就这么新奇的盯着看，她眸如黛，唇如朱砂，发漆黑如瀑，肌肤如玉雪堆成，一身细皮嫩肉的。
比这鬼域所有的女鬼还要好看！
白无常僵硬的咧着嘴，鬼珠子都要飞到她身上了。
他看傻了一样继续伸着舌头，舌头上的口水黏糊糊的滴下来，一滴一滴的。
姜洛镇定自若道：“你口水流出来了。”
“哦呵呵。”白无常笑的跟朵白花似的，在口水滴下来的时候，快速的缩着脖子舌头往下一卷，卷起已经落在半空的口水。
再舌头往口中送，炫技完毕后，咽了咽口水，扶了扶长帽。
“呵呵呵，这位小美人，刚死没多久啊，呵呵呵，你死的可真完整啊...呵呵呵。”
姜洛眼皮跳了跳，勉勉强强绷住了自己即将裂开的表情，拿出自己的耐心：“请问，这里过桥要准备些什么吗？”
她不是魂魄，她是实体，不懂这鬼域的规矩，何况这里太过于未知了，贸然行事怕徒惹是非，只能先进去再做进一步打算。
白无常听呆了：这位小美人声音可真好听，比自己的魂索还会勾人。
他立马踹了踹后面黑弟弟一脚，嬉皮笑道：“没事，呵呵呵，小美人想投胎还是留在鬼域啊，和哥哥我说一声，哥哥带路。呵呵呵。”
魂魄还有投胎和留在鬼域两种选择，看来这和现代从小耳濡目染的故事不一样啊。
姜洛问道：“这有什么具体区别吗？”
“那区别可大了去了，呵呵呵。”白无常嘻嘻哈哈在前面带路，“不过呢，小美人你要选的话先去孟大花那里喝一碗孟婆汤，呵呵呵。这都是投胎和进鬼域必要的规矩。这里的秘密不能向任何人泄露，先得确保出去能够清除记忆。呵呵呵...这样才能万无一失....先别怪哥哥没提醒你，孟大花那汤熬的可难喝了，鬼都能喝哭....呵呵呵”
姜洛：“.....”
白无常和黑无常带着她到地了，彼岸花开在河岸边，开出了一种无以伦比的残艳和毒烈般的唯美，这是妖异，灾难，分离和死亡之美。
腥遂不可近的血河里虫蛇遍布，而在血河上面，却架起了一座破桥，写着“奈何桥”的木匾就这么歪歪扭扭挂在一起，下面还写了贴心的注释“小心踩踏喲”。
桥上面挤满了鬼魂，鬼声鼎沸，堵得水泄不通，有些小一些矮一点的鬼魂脸都要贴在全面鬼屁股后面了。
“我们鬼王的命令就是，这上面一层啊过的是一生纯良，忠厚老实之人。仅供你们这些新新鬼魂参考。不要当真，这下面还有两层，那画面太残忍了。呵呵呵，就不放出来免得吓跑鬼魂....不过这过奈何桥大奸大恶者，奈何桥九十成过不去，过不去的话趁早就入了我们鬼域，不要做孤魂野鬼垂鬼般的挣扎了呵呵呵。”
白无常口若悬河，把这情况仔仔细细给姜洛介绍了一遍。
姜洛会意，眉微挑：“我就是为鬼为蜮，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烧杀劫掠的凶恶之人...”
“呵呵呵，够辣呵呵呵我喜欢。”白无常笑着擦了擦哈喇子，只觉得面前站着这个小美人比这开满黄泉的彼岸花还要够味。
他转了转眼珠子，接着道:“还有个消息呵呵呵，不过这个消息一般鬼呵呵呵，我不告诉他。现在世道艰难，人吃人呵，鬼吃鬼呵。就这样死的好人还这么多，那些恶鬼我们鬼域最近几十年塞了好多，鬼才爆满，房子都住不下了呵呵呵，大部分新恶鬼只能睡鬼街...不过幸好白无常我有个老宅...怎么样？”
末了两眼放光，白无常摩拳擦掌的看着姜洛。
姜洛拒绝：“不怎么样。”
没答应下来。
白无常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但看她这一身行头和毫无修为的气息，也知道八九成是上面死了的王族贵胄之女，哪吃的了什么苦啊，出门那都是奴仆往前众星捧月捧着的。
不过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域啊，吃了点亏她自然就会知道了。
白无常热情洋溢的笑起来，他得继续给美人留个好印象，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瘌蛤蟆什么来着...?
算了，鬼脑袋想不明白，想明白就能够做判官，哪能做这种苦差事。
怪就怪新上任不久，勾魂太忙，连和鬼魂交流几句的时间都没得。
他踹了弟弟一脚，笑道：“呆货，愣着干什么呵呵呵，还不嚎几嗓子喊条鬼船载载小美人。”
黑无常那张凶恶的脸啊，都快要燥没了，余光一直看着美人，这下兄长发话那个美人看他了看他脸看他了...
这鬼半天没反应，白无常气的帽子都要掉了，笑着拍他：“大黑驴！”
黑无常最恨这个绰号了，这是他无法磨灭的痛点，当下两眼汪汪，骨节粗大的指尖指着自家的兄长，一跺脚。
“嘤！”
白无常：“....”嘿，这呆子！
姜洛：“.....？”
第82章 张判官
腥臭血红的忘川河上，缓缓驶来一艘小船，小船上面坐着一个长手长脚的胖鲤鱼。
正划着船桨叫唤道：“鱼爷我老早就听到有人在叫我了，一看果真是。”
“黑鬼鬼，白鬼鬼，无常桥旁喊鬼船。上船喽，上船喽。”
白无常眉花眼笑，走过去拿勾索帮鬼鱼把小船勾过来，鬼船靠了岸。
他又梭巡了姜洛和他的呆弟弟几眼，最后把视线落在姜洛身上：“这鬼域有鬼域的规矩，唯规矩不能触碰呵呵呵，小美人死的时候殉葬东西不少吧，呵呵呵。拿点孝敬鬼爷，当做过桥的买卖钱。”
姜洛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她全身家当都搁在大白狐狸那里呢，身上这一穷二白的连个子都没有，神识放着全是大白狐狸亲自做的小玩意，非必要还真不想给鬼。
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你们这能否赊欠着？”
白无常笑着掏了掏牙，用两只穿着草鞋的脚互相磨蹭一番，他们兄弟两人穿的布衣草鞋这个寒酸样啊，都寒酸掉牙了。
小美人瞧着迷迷瞪瞪晕花了眼，这身上穿的无一样都是人间的好东西，没想到这也是个寒碜的。
算了，寒碜寒碜寒碜，三寒碜掉牙的鬼聚在一起谁也甭瞧不起谁。
他笑着给自己撒了撒白花花的纸钱：“行啊，呵呵呵，那就先赊欠着，不过别想赖账呵呵呵，赖我们鬼爷的账呵呵呵，下辈子别想枉渡忘川河。”
姜洛点了点头：“明白。”
白无常和黑无常两兄弟率先坐了小船，姜洛紧随其后，轻飘飘的落座了在船尾。
她瞥见了小船底下的木板都是破烂的，透过木板缝隙还能看见忘川河的血水，又抬头看了看久未修缮破旧的奈何桥。
之前真的从未见过环境这么糟糕的地方，一句“你们鬼域真穷”就要滑出双唇，硬生生的又咽下去。
鬼鱼抓着两片船桨在前面慢悠悠的划着。
“哗啦——哗啦——”
在血水上破烂鱼鳞一般的纹路，慢慢的飘荡远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间，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无比漫长。
姜洛心里越来越煎熬，她很想掀翻了这片鬼域去找他，但是面对未知的事物这么贸然行动，实在是莽夫的举止。
先等等，观望一下情况。暂且忍耐一会儿。
“到了。”鬼鱼停靠岸边，他们两鬼和一人下了船。
白无常和黑无常一直默默的瞄着姜洛，却发现这位小美人那双漂亮的眸子越来越黑沉，蕴育着什么不太好揣度的事情。
有点吓鬼，他们都是小卒，哪见过什么大世面，当下怕怕的鬼步伐赶紧飘快一点。
飘了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望乡亭。
一位头戴大红花，香肠嘴的妇女，站在望乡亭内，面前是一口巨大的鼎，鼎下烧着鬼火。
她正在垂眉丧目的拿着大汤勺搅拌着什么，桌子下面都是摆满了磕了豁口的黑碗。
一勺子泼下去，汤汁洒了大半，就剩下一些黄黑之物漂浮在碗里。
她嘴里凶狠：“快点喝啊，喝不下去也要喝，谁敢摔我的碗，老娘一汤勺戳死你！”
这位不用说，就是那位熬孟婆汤的孟大花了，姜洛立马走过去，道：“这位孟婆....我要进去鬼域，能否先行个方便。”
这又有一个插队的。
孟大花不耐烦，拿汤勺敲着大鼎的边缘，敲得鼎边“铛铛铛——”发出如黄吕大钟一样的响声。
传遍了这里排着浩浩荡荡，鬼烟稠密的新新鬼地耳朵里。
斜斜给了姜洛一个白眼，大声吼道：“老娘管你要不要去什么鬼域，就算你就是鬼王的亲戚，你也得给老娘排队。”
白无常伸出笑脸，往她身上洒了洒纸钱：“代表人间祝福你，大花啊呵呵呵，行个方便。”
“啪——”一柄大勺盖在他的鬼脸上，汤汁落了满脸，就连鬼脸上的白妆被淋得乱七八糟。
孟大花一勺子插在大鼎汤底内，两只涂满丹寇的手交叠撑在勺柄上面，臀部朝后仰起，张开香肠嘴里的獠牙，打了个疲累的哈欠。
“你上次你给老娘介绍的壮鬼什么玩意，中看不中用的玩意，这次你不拿壮鬼来换，还想想耽搁老娘做工，想屁吃！要想插队啊，一手交鬼一手交汤。”
那个壮鬼中看不中用，他这怎看得出来？他又没试过？
白无常抹了抹脸上的汤汁，内心暗骂。
孟婆继续翘着臀，瞅着姜洛，上下扫视了一眼，香肠嘴咧了耳后根：“这位...这么着急你是赶着投胎吗？告诉你，没门，排队去。”
说着她撇了撇脑袋。
姜洛耐心告竭，懒得和她废话，这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直接手一翻，夺了她手里撑着的大汤勺。
舀起一勺汤，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放下勺子冷冷道：“汤喝完了，带我去见鬼王。”
白无常，黑无常：“....”太快了呵呵，我没看清。
孟婆被夺汤勺险些一个趔趄，手掌按在鼎壁站好，捏着腰肢。
伸出涂满丹寇的食指翘起来指着姜洛：“你...你了夺我的三生勺。不对…你为何喝了老娘的孟婆汤没有反应...你...汤好喝吗？”
“嗯？”姜洛咂摸咂摸嘴，淡淡道，“还成。”
还成！她在这里做孟婆熬汤熬了好几百年，每次新鬼一来都喝的痛哭流涕，说着难以下咽，啮舌吞针，如吞黄莲。
内心一受打击就导致越来越挫败，汤熬的越来越敷衍,没想到她居然....她居然....
孟大花激动的咬着手指头，头上别的红花一晃一晃的，兴奋喊：“黄泉百年你就是唯一能够懂我的鬼，世上数你一鬼，这...让我该如何是好。”
姜洛内心烦郁，道:“带我去见鬼王。”
“鬼王？哈？”孟大花拿手掩唇，鬼脑袋疯狂在转。
这怕是来找鬼的，而且她那一手迅疾又漂亮的出手绝对不是个凡人，身上也真的毫无气息。
这身份怕是不普通，但是再不普通也是那么随随便便轻易觐见鬼王的？
不过自己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熬汤的老婆子想那么宽干什么，早早把她打发了，能够不开罪鬼，就不开罪鬼。
人间有种处世的做法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叫做“两面光”。
一系列纷繁的想法闪过，孟婆嘴角带了一丝弧度：“来找死去的亲人的？他在鬼域里？”
姜洛答：“是的。我来找我夫君。”
大白狐狸被打入鬼域这也太蹊跷了，总感觉他在谋划着什么，八九成会来这搞事情，不会轻易的还去投个胎，眼下要找到他，先去潜入鬼王的居所翻翻阴阳薄看看有什么讯息，干什么事情都不说，一声不吭，看她回头找到他不把他狐狸耳朵给揪红！
她继续冷静道：“孟婆只需要给我一个指引，待找到我夫君，我必有重谢。”
“噢，找夫君啊。”孟大花了然，指尖翘着隔空点了点白无常和黑无常，“听到没，人家是来鬼域找夫君的，有你们两鬼什么事。”
黑无常两只手指对戳，低下了脑袋。
白无常依旧笑逐颜开：“小美人不介意多我们兄弟两个吧，再说了呵呵呵，一个新鬼刚来鬼域有房么，有像我这样正经又稳定的差事么。”
说完，他眉毛一跳一跳的看着姜洛：“美人，考虑考虑呵呵呵。”
姜洛：“....”这可真是有被无语到。
孟大花把汤勺甩给了黑白无常：“别笑了，快顶老娘的岗。”
“呵呵呵，可以不吗呵呵呵...”
说完，她不顾一个哭丧着凶脸，一个哭丧着笑脸的两个鬼。
一撂完挑子便带着姜洛往前走去，就走了两步实在是忍不住道：“不过别怪老娘我没提醒你啊，新来的鬼入鬼域可最是能够受那些艳鬼的蛊惑，一些心性不坚定的鬼魂早就被吸的一干二净，鬼域危机重重，你那位夫君能不能活.....”
说着说着，孟大花眼睛直直盯着前头，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后半截话。
姜洛也是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的方向看去。
道上拐角的阴影处走来一个少年郎，依旧是落拓和挺直，暗沉纹路的官袍加于一身。
大领对襟，华袍两侧开叉，有些随风起浮。腰间系着铁红和砖灰两色相拼官带，头上戴着厚重的银冠。
半垂着的眼，也挡不住那种鹰隼般的利光。
他一撩眼皮，抬头一望，显然也注意到姜洛二人。
姜洛有那么几秒，有些恍惚：是张子安，他怎么在这里？
旧人相见，恍若隔世。也对现在倒是在黄泉道上遇到了。
她回过神来，朝他打了个招呼：“张大人...你魂魄还挺年轻的...”
孟大花早就转过了脸，挡脸低呼：“这死鬼脸忒晦气，这怎么也碰上了，这个点他不应该是在定生死之期，看长短之事吗，完了完了老娘现在不在当差，扭头就走还来得及吗，他应该....”
“没有应该，我听见了。”张子安走在了她面前，冷冷掐死了她后面要说的，“擅自逃差，罚俸三年。”
还在后面舀着汤的两个苦命黑白鬼听到动静，连忙甩了汤勺“噗通一下”跪在地:“判官大人，冤枉啊，是孟大花要挟小的们干的啊。”
孟大花呼了一口鬼气，心里狠狠的恶骂几声这两头鬼。
刚想下跪领命，就看见张子安一直低头看着自己身旁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