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不灭阎罗被炸了一身血迹,骨头筋脉如同被封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的杵在地上。
姜洛呆了一呆。
收回指尖,柴岫贴着她的耳畔道:“别害怕,只是个血花而已,洛洛觉得好看吗,要是觉得不好看,下次为夫炸个亮闪闪的。”
“.....?”杀个鬼还要看杀的好不好看吗?
姜洛阻止了他准备炸烟花的这一奇奇怪怪的举动:“好看好看,我家大白狐狸干什么都好看。”
柴岫满意了,抬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把视线放在了不死阎罗的身上。
不死阎罗被这么看着,一种极端的恐惧冲了上去,但往往伴极端的恐惧激发的是极端的怒意,何况和他斗了几百年的哥哥就这么被他鬼杀了。
不清不明的难过带着仇恨的愤怒,迫使他暂时忘却自己危险的处境。
好像要掩盖某些钻心的疼痛,不灭阎罗的吼叫声十分嘶哑:“不!你凭什么杀本王,你不能杀本王,你只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妖而已,凭什么坐上这个位置?还有还有你身边这个女人,没有生气没有死气,活不久的哈哈哈活不久的哈哈哈,只有本王才能知道....”
“噗——”脑浆崩裂,撒了一地。
他的声音被掐断生命力一样,永远被中止住了。
柴岫用手捂住姜洛的眼睛,感受掌心上她的睫毛在微微颤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已经没有半点温度,隐然透出一种妖异的阴郁。
“别听,洛洛乖。”
还是那么温柔的在哄她,姜洛手心盖住他覆在自己眼睛上的大掌,拍了拍:“大白狐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
姜洛故作轻松道:“我好像是个傀儡,柔风也是个傀儡,还有夙舒先生的两个书童也是傀儡。相同的都是没有心疼呼吸,不同的是他们不会思考,而我特别一点我会自己思考。大白狐狸,其实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后面的话却好像被羁系住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像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法则不允许她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姜洛没有再说话了,就这么瘫软在他怀里,等大白狐狸的手掌离开她眼睛的时候,地上已经变得干干净净的,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洛洛,我知道。”柴岫贴着她的脸,垂下的眸子收敛住他所有的情绪,“洛洛可别忘了,我有阴阳簿。”
是啊,阴阳薄上记录着天地间所有的有生之灵,凡是所有在天地衍生的生物的生平记录都会有记载,这也是姜洛为什么要闯进鬼域要夺阴阳薄去寻他的原因。
心有点乱乱的,姜洛戳了戳他抱着自己腰的手:“尾巴。”
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就这么放在她手上,轻轻抚了抚,又顺了顺毛。姜洛抱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带着哭腔问:“我是不是陪不了你多久了。”
心绪一阵涌动,柴岫生出了一种不可言状的恐慌,这让他更加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儿:“不会的,不会的。洛洛瞎说什么呢,你说的要陪我到很久很久,当时你怎么说的,你这个小骗子还记得吗。”
什么小骗子?谁是小骗子了?
愤愤的偏头瞪了他一眼,她可一直一直记得自己和他说过的话。姜洛转过身来,双手捏着他的狐狸耳朵,一手一只毛茸茸的耳朵。
“当时是不是这样,我也是这么捏着你的耳朵的。”
柴岫唇边不自主就笑了起来,带着一种热烈,耳朵在她的手心里动了动。
手心有点痒痒的,这只不老实的狐狸!
姜洛嘟囔:“你别乱动。”
“嗯,好。洛洛说不动就不动。”柴岫连尾巴也不甩了,带着一种属于幼兽般的乖巧。
姜洛低头咬了一口他软乎乎的耳朵:“其实,当时我就想咬你了,这次补上。”
“好,补上。”柴岫任由她咬。
有心闹他,姜洛撒了手背在身后,转了转墨汁眸子:“哎呀,我忘记了。都好几十年过去了,我哪里能记得那么多,你让我想想啊。”
一副兴叹可惜的口吻。
柴岫气的狐狸毛都好似炸了一下,仰着下巴竖起琥珀色瞳眸瞧着自己怀里人儿,那一双瞳眸含着原始的野性,更让他俊美的容颜变得难以捉摸。
充满着危险和侵略性。
姜洛:“....”要遭要遭。
怎么忘记了这是只大尾巴狐狸,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她悄悄的用手搭着骨座上的扶手就要身形一闪脱离出去,岂料刚刚使力,柴岫却比她更快几分。
他带着一种几乎趋于原始的恐怖速度,勾着她的腰往前垮了一步,瞬间跨越了虚空,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撕裂出了裂痕。
这是何等惊骇的力量?!姜洛看老实了,也不打算挣扎了,安安分分的挂在他身上。
等到了地方,柴岫唇角一勾,按着她的小脑袋道:“没事,洛洛想不起来没关系,等过会儿就想起来了,先乖一些。”
这等温柔缱绻的语气。
姜洛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扔在床榻上,反应过来这是在大白狐狸做的那间拨步床上之后,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就凑过来阻断了她的任何言语。
“唔...”记起来了记起来了!真的全部记起来了!
后悔不迭的姜洛唇角只来得及溢出破碎的呻吟,就被大白狐狸堵得死死的,一个成形的音调也没发出来,生生被搅乱吞咽下去。
翻来覆去,来来回回。不知道滚了几个黑夜和白天。
最后柴岫偃旗息鼓的时候,把她拎起来放在自己身上,唇线抿直盯着她道:“洛洛,还记不得吗?”
有些委屈,又有些期待。
被翻的如一条死鱼的姜洛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讨饶道:“记得,记得真真的。别来了。”
说到后面一句,自己都感觉有点气喘。
她知道大白狐狸在生闷气呢,何况是这么一只敏感的狐狸,可能因为是半妖的缘故吧,他会格外不安,害怕失去。
不应该闹他的...姜洛捧着他的脸烙了几个吻在他微泛着泅红的眼尾,郑重又带着满腔的爱意:“旭日朝阳日复初升,春夏秋冬四季更迭。我会在你身旁陪着你。”
“好。”
喉咙一阵上下涌动,柴岫被吻的眼神愈发幽暗,如同被吹起了一场燎原之火,近乎迷恋的瞧向她,指腹磨蹭着她的唇瓣。
“那还要。”
姜洛: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正想拒绝,柴岫就耷着狐狸耳朵,一双琥珀眸子泛水雾朦朦的,又带着一丝可怜巴巴的看她:“还要。”
“好好好,给给给。”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姜洛闭着眼选择躺平。
柴岫紧紧箍住她的腰肢,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眼里有刻骨的柔情。
等了好久都感觉没什么反应的姜洛,睁开眼就这么猝不及防撞进这一片缱绻里。
爱意太满,不由觉得一颗心像泡在烈酒里,灼热而又滚烫。
有点害羞,她偏了偏头:“要吃就快点吃,你还要挑哪里下口不成?”
这一偏头,那一截雪白的脖颈就从凌乱的青丝中露了出来。
柴岫轻易就把它叼住,又将整个人捞起来亲吻,粘缠含糊道:“嗯,找到了。”
第87章 烟花
长长的睫毛一颤,眼眸悠悠睁开。
姜洛是在大白狐狸怀里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属实懵了一瞬,带着些迷茫的看向四周陌生的地方,而自己已经被悉心整饬过了一番。
“醒了?”柴岫那双琉璃眸子凑了过来,唇角浮起笑意。
“嗯。这是哪儿?”
柴岫站在城墙上抱着她望着黑黑沉沉的天光,道:“这里啊,这里以后会是我们的家。”
鬼域的天空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永远都像是被墨笔一笔笔刷上,勾勒出深深浅浅的黑暗。
昏昏昧昧的天光如此这般照在他泛着妖异的琥珀色眼底,便如同坠入一汪水潭一般,不起半分波澜。
我们的家,姜洛正在细细品味这句话。
她眨巴眨巴眼,偏着脑袋去瞧着他:“有你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家。”
于是那一汪水潭就慢慢泛开了,明亮得仿若不染纤尘的星海,又炸开了一片金光。
等等,怎么大白狐狸的眼睛怎么在闪闪发光?
瞅着有点不对劲,姜洛又转回脑袋去看夜幕,只见黑沉沉的幕布中绽放出璀璨的金色流光。
一簇簇带着火星的烟花,相互汇集交织在一起,甩着绚烂的尾巴划亮这片天空。
好漂亮。
大片迷离的火花点亮了她的笑靥,衬得越发的艳发含章。姜洛眸光流转,扯着大白狐狸的袖子问他:“这是真的烟花吧,你什么时候弄的啊。”
柴岫弯了弯唇:“谁让我家洛洛这么爱睡懒觉,一觉能睡了那么久。”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睡过了,都没发现他的布置。
倒也不在意,甜滋滋的。姜洛靠在他怀里,盈盈的笑着。
“真的好好看,我好喜欢。”
“喜欢就好。”
柴岫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如玉的指尖永远带着几分风度的手掌,朝着天幕轻轻的一拂,就像飘然间拭去一片灰尘。
怡然又悠微,
原本阴沉的天幕便变得更加亮了,火树银花的烟火争相怒放,炸开一片飞舞着的绮丽的花海。
又犹如星雨旋转,倒倾般迸射出一粒粒“金沙”,被风轻轻一吹掠过,散在鬼域的每一个角落。
在一片浓稠的黑暗里,只会衬得光明更加耀眼。
“烟花,快看。”
“是烟花,我们鬼域居然有哪个死鬼在放烟花?”
“娘亲,这是什么啊。”
“这是人间孤岛的烟花。”
....
喧闹和惊异,就像是无数马蹄下扬起的灰尘,随着盛开的烟火,在鬼域里开启了一场盛宴。
所有住在鬼域的鬼修纷纷抬头去追随这漫天盛开的烟花,有些跑了出来站在乱落如雨的火烬里,伸手去触摸。
“他奶奶的,这好像是真的啊。”
“就是不知道是谁点燃的。”
“会不会是蹦出来的新鬼王?”
“管他的,劳资有得看就不错了...”
“爹,他们说的新鬼王长什么样啊。”
“咻——”上空都被焰火照亮了,就像一把金色的长剑,划破了虚空。散散的黄光从垂垂的幕布下投入这一片片沉寂的深巷内。
透过这重重的烟霭,化成缕缕的明漪,似乎变成了一条条数不清弯弯曲曲的金绸,在半空中轻摇曼舞。
婉蜒而去,无穷无尽。
这场烟火照亮了鬼域的天,又像汇成了一条清凉又润泽的清泉,滋养了鬼修干涸贫瘠匮乏的心,也点燃了他们对未来的期许。
憧憬祈望之光。
姜洛自然也察觉到了四面八方涌动出来无数老老少少穿着各异的鬼修,他们都在仰着头观看。
借着烟火,可以看到他们生活好像过得并不富裕,大多都是衣衫褴褛,就像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爬出来的一样。脏污一片,头发乱的如枯草一般,随着阴风摇摆。
有点惨兮兮的。
收回视线,她道:“这些鬼修为什么都这么穷。”
柴岫轻笑一声:“有不死阎罗和不灭阎罗两只到处搜刮民脂民膏的蠢货在,有哪只鬼敢露富。”
也对噢。
姜洛点了点下巴,又瞧了一眼大白狐狸:“你会对他们好的吧,成为一个爱民恤物的好鬼王。”
“....”
柴岫唇边的笑意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搁了一张软榻在这城墙上,抱着她躺了下来,犹豫片刻:“洛洛似乎很希望我勤奋治理鬼域?”
他是戾气煞气所化的魔,不毁灭苍生就不错了,见过哪只魔大义凛然一心向善的么。
姜洛似乎也想到了这一茬,也知道他不愿意,思忖了一会儿道:“那就任人唯贤,把活给别的鬼干,要想有阴玉花就必须好好干活。”
柴岫目光从未在她脸盘上移开一分,眉梢一挑,道:“看来我家洛洛心里有人选了。”
好聪明的大白狐狸!
把他尾巴扯过来,铺在身上当被子。姜洛又把他当枕头靠着,道:“其实我觉得张子安..”就不错。
只是话出口的一瞬间,后面的语句还没吐出来。手指一僵,几乎瞬间感觉到有一股寒意从脊背上缓缓窜上来。
心急电转间,她忙乱说道:“物尽其用。”
那股阴气却没散去,游弋在自己的后腰,又像是盘桓摸索,缓缓梭巡着每一寸肌肤,一点一点的湿吻着。
汗毛倒竖,姜洛止住话头不敢说下去了。
“怎么不说了,洛洛。物尽其用,然后呢?”柴岫歪了歪头,琥珀色的眸子里是一派的好奇,一点异样都没有。
救命救命,大白狐狸好像又不开心了。
只是说出来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尽管姜洛现在已经不知为何有点不敢直视他,但还是撑着胆子说完:
“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我觉得张子安做一个黄泉上的判官有些大材小用了,据我在人间孤岛…听别人…对,听别人的了解,这个张子安是个克己奉公的有为之士...”
特意强调“听别人”几个字,但到最后声音还是虚了一截。
柴岫还是往常般寻常的表情,他又炸了几朵烟花,火烬绽放而下的时候,也就在这一刻他说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喜欢他?这个他是指张子安吗?
姜洛果断摇头:“没有的事。”
说完,满脸问号的抬头看他的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琥珀色眸子倒映着如昼的萤花,慢慢转动着,视线却落到了她的脸庞上。
柴岫抿唇道:“不许你提他,提任何别人的名字,只准提我一个。”
“好好好,不提不提。”姜洛投降。
这下子满意了,柴岫又低垂着眼帘沉吟了一会儿,道:“不过我觉得洛洛这个提议属实不错,累死鬼也是一种死法。”
“....”可真有你的。
有点哭笑不得,姜洛趴过去伸出手捏捏他的脸,好生顺了顺毛。
柴岫原本还强绷着,看她这个动作慢慢松懈了下来。
只要在乎自己就好,至于那什么张子安清除掉记忆给个阎君就远远的打发掉,眼不见心不烦。
他道:“以后,还要来这放烟花。”
“好好好,烟花烟花。”
不就是炸个烟花吗,多大点事。姜洛手下顺了顺他的毛,反正又不是她放。
柴岫蹭了蹭她的脸颊:“洛洛,你真好。”
“好好好,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