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沈欢欢蓦地惊醒,惊惧地望向他的眼眉,发狂地尖叫起来。
“别碰我....别碰我!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
楚歌愣了一会儿,涣散的目光逐渐回笼,他蹲下身子,一把掐住沈欢欢的脖子,将她身子带近了几步。
他逼视着沈欢欢的眼睛,阴沉地道。
“那你就看好,什么叫疯子。”
第19章
沈欢欢是被他拖回荷香居的。
一路上她又捶又打,却挣脱不了分毫。
楚歌一把将她摔到床上,沈欢欢忙爬起来就要往外跑,却被抓住了脚腕,生生将她拉回床上。楚歌只沉着眼眉,顺手扯下来左右的香帐搓成了绳,将她双手缠在雕花大床上,才阴狠地道:“想跑是吗?沈欢欢,你这辈子都休想从我身边逃走。”
沈欢欢嘶喊着:“放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楚歌!你敢!”
“敢?”楚歌冷笑一声,方才他只顾着楚璃,倒没有功夫理会她,如今楚璃已死,倒有的是功夫收拾她。他攥紧沈欢欢的脚踝,将她膝盖压在床上:“有何不敢?来人,传燕无双!”
燕无双这几日都住在别院之中,听见吩咐,原以为是楚歌痼疾又犯,匆匆赶了过来。乍然瞧见荷香居这样香艳的场景,他面上惊了一惊,迈进门槛的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紧接着他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厉呵。
“滚进来。”
燕无双吓得一颤,连滚带爬地跑了进去。
沈欢欢不愿被别人瞧见这样狼狈的样子,又觉着这样被大开合绑在床上万分羞耻,她别过头去,低吼着:“楚歌,你莫要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楚歌笑了,他俯身擒住沈欢欢的下巴,逼迫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眉,残忍地道:“我便仗势欺人了又如何,试想李朝上下,上京内外,那一寸不是我父王打下来的江山。如今你也该认清才是,若我想要你死,也不过是眨眼一挥手的功夫。”
他手指向下,掐住了沈欢欢的脖子,目光似疯似魔万分骇人:“我有意想要疼你,可惜欢欢你实在不乖,你分明知道救走楚璃于我而言是何种境地,却还要置我于险地……”
他力气骤然收紧,沈欢欢一口气没上来,涨红了脸,只觉着自己像是案板上的鱼,连□□气都进不来。
“放开我.....放开我……”
楚歌力气渐大,他分明是在看着沈欢欢,又好像隔着她望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放开你.....呵呵,欢欢,你不是要与我肝胆相照么。”他攥紧沈欢欢最后一口气:“可是你忘了,欢欢,你背叛了我。”
沈欢欢眼前空白一片,她觉着自己要死了,什么话也听不见,只有眼泪不自主地滑下来。她不想在楚歌面前落眼泪,可事到如今,连眼泪都是身不由己。
耳畔渐渐传来一声呼唤。
“公子您醒醒,马上你就要将她杀了!”
她觉着脖子上的力气渐渐松了许多,嗓子里疼得厉害,眼泪鼻涕一把全都糊在脸上,可她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大口喘着气,满心满肺地庆幸。
楚歌收回手,眉眼的疯狂已经敛了下来,说不出来的平静幽深。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是想要杀了沈欢欢——背叛的人,就该死。
他攥了攥手,企图抹去沈欢欢的眼泪,却在指尖触碰到她脸颊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她的僵硬与颤抖。可她没有躲,像只被驯服的小狗,乖乖蹭了蹭他的掌心。
楚歌心头的余恨陡然敛了下来,他语气轻柔下来,落在沈欢欢耳边,恍若一场隔世的大梦。
“欢欢,若是你一直都这样听话该有多好。”他像是也陷在一场梦中:“不过没关系,时日一长,你便就听话了。”
他起身,在沈欢欢震惊的目光中,挽起了她的裙摆,撩起了她的亵裤,只露出来一双莹润纤细的长腿。
众目睽睽之下,沈欢欢嘶哑着嗓子:“楚歌……你何必这样折辱我……”
那双手,解下了帘子,遮住了外面的视线。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燕无双,轻轻地道。
“封住她的穴位,断了她的腿。”
燕无双眸间讶异,对上沈欢欢惊恐的神色,到底没有再说话,他上前一步,取出了银针,道了一句:“姑娘,得罪了。”
沈欢欢接连受了磋磨,原以为心如死水,却未曾想楚歌竟如此心狠手辣!竟还要断了她的腿,废了她的武功!
她嗓子又哑又颤,在燕无双靠近她的一刹,想也没想地挣脱了楚歌的束缚。那香帐凝成的细绳碎了一地,她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发了疯地往前跑。
只要跑得再快些,再快些.....就能跑回蜻蜓山了。
四面八方涌来的刺客,将她团团围在庭院中间。烛火森森,火光茕茕。她往前走,是森冷的长剑。往后退,是楚歌阴沉的眉目。方才涌起的孤勇在森冷的对峙下,骤然散去。
她惶惶跌落在地,一双玄色金云纹的长靴踩着青石砖,停在了她的眼前。
那只她第一次送的香囊还悬在腰间,随着他躬下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眸中生恨,一把拽过那香囊,狠狠地抛入远处的小湖之中。
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她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
……
远在桓王府的雨晴蓦地从睡梦中惊醒,她起身,却见雨落正立在她的床畔,静静地望着她。她被骇了一跳,正要出声,却见雨落对她比起了噤声的手势。
雨晴缓了一口气,小声地道:“哥,我做噩梦了,我听见了姑娘.....姑娘在喊我们。”
雨落缓缓摇头,眉目严肃了起来。
他侧坐在床畔:“我觉着姑娘出事了。”
沈欢欢自从上次去寻了楚歌,回来就失踪了,楚歌总是笑吟吟地告诉她们,沈欢欢在别院乐不思蜀,这些时日不回王府了。
可两人也不傻,这几日进进出出也能发觉王府生了变故,更何况这清漪院里里外外全是侍从,说是看顾摆明了就是监视。
雨落先前还不敢笃定,可这些时日他进出试探,身后的人也仍旧是形影不离。便是他要出府,也要经过王府管事的搪塞。更别说,他们家姑娘从来没有这样一玩十几日不回来.....
王府变天了。
他忧心忡忡地道:“如今咱们被困在王府,姑娘生死未卜,咱们得从长计议。”
雨晴当下坐不住:“从长计什么议?我且去抓了那二公子问个究竟!”
雨落按住了她,摇了摇头。
“王府权势滔天,强闯必然是螳臂当车。”雨落沉下心来:“上京城风波诡谲,咱们两人谁也逃不掉。这几日我已经寻了一条出府的路,待到守卫薄弱,你偷偷溜出去,且先给寨主写信,让他多派些人来蜻蜓山。至于你,便藏在上京城中,看看楚歌成日出府做些什么,切不要轻举妄动。”
雨晴拧着眉:“可王府这些时日,守卫如何薄弱?”
雨落抿唇:“待会我在清漪院放一把火,状若走水,你趁乱逃走。我便先留在清漪院,替你再周璇一阵,你切记要藏得远些。”
今日楚歌不在王府是最好的机会,这几日楚歌时常夜不归宿,不知道在筹谋什么。雨落自小是读过圣贤书制衡术的,自然看出来楚歌的野心。
只怕,这桓王府又要易主了。
雨晴若是带着他逃走,目标太大,而且楚歌必然会发现,到时候还会牵连他们姑娘。他还笃定沈欢欢活着,倒不是因为觉着楚歌心慈手软,只是若是沈欢欢当真死了,楚歌也只会将罪名推在刺客身上。
现下楚歌既说着沈欢欢乐不思蜀,必然就是将沈欢欢关在什么地方,等待着他日再交出来.....他不懂楚歌在图谋什么,但事关沈欢欢性命,不得不慎重。
他攥紧雨晴的手,轻声嘱咐着:“若是发现姑娘藏身之地,切不可轻举妄动,待到蜻蜓山的人来时,再一并闯进去。此前,切记要小心楚歌,莫要教他发现了。”
“可是二公子那样的人……”雨晴实在想不通,楚二公子有什么让雨晴这样防备的。
但到了这种关头,她却没有二话,更没有拖泥带水,只决绝地点点头。
……
火光自清漪院熊熊燃起,烧了整整一夜,却连风声都没有传到别院里来。
银针封了腿上的经脉还封了她的武功。剧痛如潮水,来来往往了一夜,汗湿了她的衣衫。她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的林荫,才惊觉天已经这样亮了。
燕无双收回了针,也舒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上的薄汗,瞧见如死尸一般的沈欢欢,不禁有些怜悯。
那样的痛楚,她竟是连一声都没有喊出来。
这样的姑娘.....到底是可惜了。
可这世上谁不可惜呢?
他起身,给沈欢欢斟了一盏茶,递给了她。
沈欢欢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却不是疼的。
所有的经脉被堵住了,她甚至连茶盏都提不起来,更别说跑出这座别院了。燕无双递在她掌心的杯盏顺势滑落,茶水碎了一地,惊动了外面的人。
楚歌迈动了步子,迈入里间。
燕无双识趣地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有光影浮沉,一室寂静。
分明才半月的功夫,沈欢欢却觉着过了很久很久。半个月沧桑巨变,她再看向楚歌,眼中只有麻木。她终于明白,楚歌为何能隐忍这么些年。
原来至深的恨意,到了现下,竟是这样平静。
四目相对,沈欢欢垂下眼睑,别过脸去。
她轻轻地道:“留我在这里,为的是什么?让我嫁给你,还是杀人灭口?替你守住秘密。”
楚歌望着她憔悴冷然的眉眼,心口竟是说不出的悲凉,他觉着有什么东西被他握得太紧,反而在他手心里碎了。
为的是什么呢?
沉默间,沈欢欢抬起头,却一眼看见他眼中的纠结与执念。她了然地点点头,忽而嘲讽地笑了一声:“哈.....楚歌,倒是没想到,你还是个多情种。”
楚歌被她眼中的不屑刺痛,他同样垂下目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沈欢欢,你还有选择的机会么。”
沈欢欢面上的麻木有一瞬间的撕裂,她压下心中的愤恨,讥讽着:“我自是没有选择的机会,但楚歌,只要我还活着一日,我誓死也要离开这里。”
“哪怕是你锁住了我的人,断了我的腿,那又能如何?楚歌,我可怜你,只能用这样下作的手段留住人,可如此又能如何?你选择的机会那么多,你桓王府权势遮天,若我想走,也不过一咬舌头的功夫罢了。”她声音越来越狠:“到时候,你能留住什么,一具尸体,还是一柸骨灰?”
她狂笑了几声:“楚歌,你倒真能高看自己。”
楚歌藏在袖中的手攥了又紧,他忍了又忍,许是气急,反倒笑了起来。
分明是夏日,他语调却寒凉得如一块陈年的冰。
“是么,欢欢,那你想不想知道,你爹为何要退婚呢?”
沈欢欢脊背一僵,惊愕抬头,眸光几经辗转,从急怒成了惊恐。
一瞬间,她浑身的血骤然凉了起来,甚至惊起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抑或者是.....朝廷派去的刺客,到底是谁安排的呢。”他侧身,斟了一盏茶,握在手中:“欢欢.....留住你的心,我从不稀罕。”
他逐步走近:“心总是会变的,会背叛。但人不一样,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永远会是我的。”
沈欢欢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凝。
“你对蜻蜓山做了什么?”
他扶起平躺在床榻上的沈欢欢,将手中那盏放凉的茶喂入她的口舌。沈欢欢紧咬牙关,而他仍旧从容,语调不紧不慢,却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危险与幽冷。
“想知道的话,就好好活下去。”
“........”
好好活下去?
这样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如何算好
沈欢欢忽而笑了起来,从开始的一声嗤笑,逐渐放肆成了狂笑,笑着笑着她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用尽全力,打翻了那盏茶,从床上拽起一只软枕,冲着楚歌的面庞砸了过去,咆哮着:“滚!给我滚!”
楚歌身上湿了大半,正要抬手钳制住她,却又在靠近的那一瞬忍住了。
沈欢欢眸中的深红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压着怒火,甩袖离开了荷香居。
“我只给你三日时间,欢欢,早些认命,对谁都好。”
第20章
三日.....
沈欢欢眼睁睁瞧着他的身影逐渐没入林荫深处,她身体里的力气也一寸一寸地散去,整个人跌坐在床上,只有无穷无尽的萧索。
她已然有大半年没有回蜻蜓山,山上的一切,又还是先前的模样么。
不对....
楚歌不会平白无故地前去蜻蜓山,只为了怂恿她爹退婚,若是因为这一事,只怕她爹必然会让雨落给她带话,但是没有。
她爹也许并不知道去的人是楚歌的人.....
依照这些时日她对楚歌的了解,现下的楚歌满心满肺只有复仇,哪里会因为这些儿女情长前去蜻蜓山?
难道说,蜻蜓山也与当年先桓王之死有什么关联?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也许从最开始,楚歌接近她,就不是因为楚璃!而是为了借她,查清她爹当年有没有参与白马坡一事?
如此就能说得通了。
她爹就只有她一个闺女,原是为了让她有个着落,才将她送入上京。若是楚歌将她攥在手中,只怕她爹也会不请自来。
可是,她爹到底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若是没有,又为何继续桓王府的婚事呢?
她想不通。
蜻蜓山在前,性命在后,除却恐惧,那些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好友亲朋都在那座山上——她的爹娘,她的一切。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楚歌是个疯子。
先前在假山洞府里,他就没有打算给她留后路。箭雨射向她的时候,他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若是真把他逼急了——那夜假山石里,楚璃的尸体还恍在眼前。
想要离开这里,还得知道,楚歌到底想要利用她做些什么。
她静下心来,强忍着内心不甘与屈辱,望向窗外的林荫。
眼下,为了蜻蜓山,她也不能再激怒楚歌。
……
楚歌憋着一口气回到了别院,一路上,底下的侍才纷纷避让,生怕触及到他的逆鳞。眼见他的身影迈入书房,余下的一众人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就听见书房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侍才们庆幸着,摔东西也好,单只是物什,王府有的是。
紧接着,门外守着的人就听见里面寂了片刻,才传来一声闷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