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保她吗?”严文琦小心地问。
姜行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着严文琦反问道:“你说呢?”
翌日早朝,果然很多朝臣递交奏折,皆是议论靳苇的事,请求立即将靳苇验明正身后立即处死,以免动摇人心国本。
姜行云命内侍官一一将奏折收了上来,然后退朝。
随后便往常一样,径直回了重华宫。
然而却在寝殿门口,听到里面有个男声说:“当年双方父母将你我指腹为婚……”
姜行云的脸顿时勃然变色,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一脸阴沉地说:“你方才说,谁和谁指腹为婚?”
作者有话要说:
半路杀出个未婚夫
第27章
看到姜行云黑着脸进来,孟涪也不慌,依旧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陛下。”
一见是孟涪,姜行云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走过去,不着痕迹地站在靳苇的旁边,开口问道:“你方才说,谁和谁有婚约?”
话是对孟涪说的,眼睛却盯着靳苇。
靳苇感觉到姜行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虚。
“回陛下,臣与靳……”正要说出靳苇的名字时,孟涪犹豫了一下,改口道:“章君南之女,曾有婚约。”
虽然方才在门口,姜行云已经都听见了,但是从孟涪口中听到章君南的名字,他心中还是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章君南是逆臣,孟家与章家结亲,你可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姜行云紧紧地盯着孟涪,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臣知道。”孟涪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但,诺而不践,非君子所为。”
姜行云的眼神一滞,他看着眼前这位风流倜傥又前程似锦的探花郎,心中竟生出一丝妒嫉。
“你可知道婚约一事?”姜行云转头问起了靳苇,平静的外表下,心跳渐渐加快。
靳苇诚实地摇摇头:“我并不知。”
听了靳苇的回答,姜行云立马松了一口气。
孰料下一刻,孟涪却从胸前掏出一小块衣襟,递上前来:“这是当年章夫人与我母亲指腹为婚时割下的衣襟,另有字据一张,作为凭证。”一并递了上去。
姜行云看了看手中的衣襟,又将字据展开,细细看了一番,随后递到了靳苇的手里。
靳苇看着纸上的字,一时间有些恍神,这个字体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从小临摹的,生父章君南的笔迹。
靳苇的反应,让姜行云瞬间明白,所谓婚约,怕是确有其事。
“孟兄,婚姻之事虽然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更讲求你情我愿,孟兄不必拘泥于十几年前的一纸婚约。”靳苇把字据折好,同衣襟一起交还给孟涪。
“况且”,靳苇补充道:“我眼下的处境,孟兄还是离远一点好。”
姜行云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情愿的。”靳苇这厢话音刚落,孟涪便急切地说。
“可是我不情愿。”靳苇的话中透出一丝坚决。
孟涪看着靳苇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不免有些受伤。纵是有些疑虑,她又何必说的这样决绝。
良久,知道今日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孟涪长叹一口气,看向靳苇的眼神有一丝乞求:“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孟家一个机会。”
说完,不等靳苇回应,便向姜行云告退,然后转身离开。
孟涪一走,靳苇一转身发现,姜行云一脸的开心。
“殿下开心什么?”靳苇不解地问。
姜行云二话没说,双手抱住靳苇,头埋在她的颈窝。
“为什么不情愿?”姜行云在靳苇耳边说:“那可是孟涪。”
靳苇有些无奈,她想起之前因为刘元然的事,牵扯到孟涪,姜行云就对她说过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如今又是这样。
从他一进门时,看到孟涪那充满敌意的眼神,靳苇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有根刺。
靳苇从姜行云的怀里挣脱出来,双手抱着他的脸,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孟涪有千般好万般好,奈何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姜行云目光中有些期待,又有些炽烈。
靳苇看着眼前之人,像是要把他的样子牢牢地印在心里,她的指腹从他的眉心,到鼻梁,一路向下,最后停到他的嘴角。
然后踮起脚,轻轻吻了上去,此刻她与他,唇齿相依。
“我喜欢你。”靳苇挨着他的唇边说。短短的四个字,每一次口型的变动都会带来嘴唇的接触和碰撞,随之引来身体一阵战栗。
姜行云大喜过望,他向前挪动一小步,整个将靳苇笼罩在怀中,然后俯下身,托着她的后颈,轻轻地吻了上去。
她抱着他的脖颈,小心翼翼地回应着,贝齿轻轻啮咬着他的唇,软软的,滑滑的。
渐渐的,他的呼吸变得灼热,她的身体怎么这么娇软,她身上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不同于黏腻的花香和硬朗的檀香,让人沉浸,让人着迷。
他用力地攫取着,十几年来沉淀的教养全然抛诸脑后,什么隐忍,什么沉稳,什么自持,她雾蒙蒙的双眼和清甜的双唇就是最好的邀约。
所谓梦寐以求后的得偿所愿,便是如此。她每一次细小的回应对他而言都是极大的鼓励,他从未觉得自己这样爱她,不,他以后还会更爱她!
姜行云本能地抱住她,紧些,再紧些,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此刻他脑海中只有一句话——“从此君王不早朝”,从前只觉夸张,如今却以为,恰如其分。
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姜行云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他将头埋在靳苇的颈侧,汲取着她身上独有的芬芳。
靳苇的脸贴着姜行云的左胸,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明显变快的、强有力的,让她感觉眼前之人是如此的鲜活。
“我们成婚吧。”姜行云突然冷不丁地说。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靳苇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虽然她此前从未想过,要成为谁的妻子,但是,如果对方是姜行云,她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可是眼下,真的不是时候,她的身份,他的处境,他与刘家的关系,都是摆在面前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见靳苇迟迟没有回应,姜行云松开胳膊,皱起了眉头:“你不愿意?”
靳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现在不是时候。”
姜行云知道她在说什么,也明白她的重重顾虑,眼下是什么处境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他不想再等,也不想再忍耐,更不想在一次次的迟疑和推脱中蹉跎了岁月。
他一定会尽快清除障碍,让她心无旁骛地和他在一起。
翌日,朝堂之上,当姜行云宣布重启并彻查十几年前的章君南一案时,在朝堂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魏王谋反案,是大周十几年来的禁忌。当时案件牵连之广、执行时的惨状让亲历者触目惊心,甚至如今想起来,还一身颤栗。
而章君南一案,无疑是当时最为轰动的案件之一。
当时的魏王,在大周颇有文名,于是专门在属地修建了一处园子,招揽天下文才,日日撰经修文、吟诗作对,好不自在。
后来,魏王谋反一事败露,朝廷的人在魏王府的地库下面搜到了龙袍和玉玺,在魏园里搜到了甲胄和兵器。
魏王被处死,魏园中的文人们也受到了牵连,以同罪论处。一时间人人为求自保,举朝缄默,皆不敢言。
这时候,章君南站了出来,为魏园中的读书人辩护,不曾想却惹祸上身,有人向刑部递交了章君南与魏王来往的书信,力证章君南是魏王一党。
随后便是,章君南以魏王同党论处,满门抄斩。本是仗义执言,最后不仅惹祸上身,还祸及家人。
如今姜行云要翻这桩旧案,满朝上下,一时间人心惶惶。
“陛下,臣听说,昨日陛下亲自到刑部大牢,接走了章君南的女儿,靳苇。”刘豫站出来,直视着姜行云开口说道。
“既然陛下要彻查章君南一案,在案件查清之前,章君南的女儿理应收押在监。不知此女现在何处,陛下可否告知。”
刘豫的话一出口,大殿之上,群臣一时议论纷纷。
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如今刘豫却把它拿到朝堂上来说,无非是对姜行云重启章君南一案的反击。
于刘豫而言,刑部向来是他的地盘,只要靳苇进了刑部大牢,他就有把握让姜行云的计划毁于一旦。
面对刘豫的步步紧逼,姜行云却全然没有放在眼里。
他接着刘豫的话地说:“靳苇如今确是在朕那里,在案件查清楚之前,朕想,还是朕那里最安全。”
姜行云一通应对,从容不迫。
刘豫赶紧给张垣试了一个眼色,张垣立马会意,赶紧站了出来说:“陛下,这不合常理。”
姜行云冷笑一声:“既然张侍郎跟朕谈常理,那么朕倒要问问,未经朕的允许,私自关押朝廷命官,张垣……”
提到张垣的名字时,姜行云可以加重了语气:“这就是你刑部侍郎的常理?”
张垣自知理亏,面对姜行云的质问,他站在那大殿上,竟说不出话来。
“退朝!”说罢,姜行云拂袖而去。
随着刘豫父子回到刘府后,张垣难掩一脸的紧张。自从扳倒杜徳佑之后,姜行云仿佛变了一个人,今日在大殿之上,更是丝毫不给他情面。
“陛下执意要重查当年章君南的案子,我看他对那靳苇一脸维护,怕是……”张垣看着刘豫,欲言又止。
刘豫的反应却不像张垣那么激烈,只见他不动声色地啜了一口手中的清茶,缓缓说道:
“既然他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第28章
章君南一案,姜行云指定翰林院掌院学士赵永柯主审,严文琦、陵游从审,直接越过了刑部,旨意一下,满朝议论纷纷。
明眼人一看便知,姜行云这是铁了心要为章君南翻案。
在刘豫的眼里,这是明摆着和他划清界限,他不禁怀疑,难不成当年的案子,姜行云从中嗅到了什么?
“齐儿。”刘豫停下笔,将刘臣齐唤了过去。
“爹。”刘臣齐走到桌边,看着刘豫将一张张信笺折好,分别放到不同的信封里,用蜡封好,然后盖上印章。
“速速将这几封信送出。”刘豫将信郑重地交到刘臣齐手里,刘臣齐刚要接过,刘豫却攥的更紧了。
刘臣齐疑惑地抬头看着刘豫。
“这是刘家的命,一定要慎之又慎!”刘豫的脸上一脸凝重,杜徳佑的路,他刘家可不能再走。
“是。”刘豫虽然没有明说,但刘臣齐心中隐隐明白,这是刘家的退路,也是刘家的本钱。
从古至今,绝大部分的士族最后都会走向衰落,这其中,不仅有家族的赓续和传承的断裂,还有士族和皇族之间的博弈。
皇帝可以容许士族的存在,但前提是在他的掌控之内。
魏王谋反一案,先帝对藩王的信任降到冰点,士族趁势抬头,尤以杜、刘两家为先。
之前有杜徳佑冲在前头,刘家只管韬光养晦,再加上先帝一味求稳,对士族以抚慰为主,不曾有大的动作,刘家便按兵不动,一直扮演着忠臣良将的角色。
可自从姜行云登基,一切都变了。
原先世人以为他不过是杜徳佑扶植的一个傀儡,他却能一路隐忍,分裂杜、刘两家,甚至借着刘家的力,拿下杜徳佑。
之后更是铁血无情,将杜家一网打尽,彻底绝了后患。
而当他做完这一切,回过头来把矛头对准刘家时,刘豫嘴上不说,背地里肠子都悔青了。
他完全没想到,十几年在宫中庸庸碌碌的姜行云,竟从一开始就算计自己,以皇后的名分诱刘家进局,而他急切之下,居然着了他的道。
这真是,年年打雁,今年被雁啄了眼。
藏拙一道,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用的比他还老道。
而那厢,关于重审章君南案的旨意已下,但是真正开始时,却没有那么顺利。
本来张垣只是一个侍郎,论品阶是要比赵永柯低的,但是因为刑部尚书一职空缺,他背后又有刘豫撑腰,所以实际上整个刑部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在章君南案上,姜行云当众落了张垣的面子,所以当翰林院掌院学士赵永柯去刑部调阅卷宗时,自然得不到什么优待。
“抱歉赵学士,主管卷宗的官员请了病假在家休养,我等也不知道章君南案的卷宗归置在哪里。”
赵永柯在偏厅坐了大半个时辰后,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回复。
“休拿这些话来搪塞我”,赵永柯“嘭”地一拳砸在桌上,茶盏里的茶水震的四处飞溅:“我奉圣命前来,你等竟敢如此糊弄!”
面对赵永柯的愤怒,刑部那名回话的官员丝毫不为所动,只见他轻哼了一声,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回道:
“非是我不配合,只是实情如此,还请赵学士改日再来。”
“你!”赵永柯看着那人的嘴脸,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有什么改日,今日来了,定要今日拿!”
赵永柯这厢生着闷气,那厢便听见门口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袍的男子一掀衣摆,踏进屋门。
他与来人交集不多,却也识得,此人正是严家的公子,圣上钦点的与他同查章君南一案的严文琦。
与赵永柯的一身儒雅不同,严文琦毕竟在西南边境上过战场,脸一绷起来,便是通身的肃杀之气,站在人身边,令人凛然生畏。
刑部那官员显然被吓住了,嘴硬地说:“掌管卷宗的官员不在,我作不得主。”心里却是虚的很。
“那便叫个做得了主的来。”严文琦盯着他,那人吓得一溜烟儿跑了。
“赵学士。”严文琦躬身行礼,他虽然私下随意,但是面上的礼仪体统,教人全然挑不出错来。
“严公子。”赵永柯站起来回礼。
二人因不甚相熟,便各自坐在一边,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张垣进来了。
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之后,便又是那套说辞,掌管卷宗的人请了病假在家……
这几句话,赵永柯耳朵听的都起老茧了,他正要开口,只见严文琦抢先一步说:
“不打紧,钥匙给我,我自己拿。”
别说是张垣,连一旁杜赵永柯也被严文琦这句话震惊到了。
待回过神来,张垣又推脱说:“没有钥匙,除了掌管卷宗的人,我等均不知道钥匙在何处。”
“那好办”,严文琦根本不理会,直视着张垣问道:“放卷宗的地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