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踏月来——西来君【完结】
时间:2023-07-19 14:42:02

  “入座吧。”王朴见人到齐了,便招呼大家入座。
  众人坐定之后,王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对着席间人说:“咱们之中,我最年长,大人临走时嘱托我照顾大家……”
  一听“大人”二字,九歌心中咯噔一声。
  “天南海北,聚在澶州,是我等的缘分,尤其今日还是九歌生辰,又是冬至,请诸位满饮此杯。祝九歌平安顺遂,祝澶州风调雨顺。”
  众人举起了酒杯共饮。
  随后,南昭容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木匣,递给九歌:“送你的生辰礼。”
  “这是什么?”九歌抱着木匣,听得里面似乎晃荡了一下。
  “打开看看。”南昭容满怀期待地说。
  九歌打开木匣,只见里面装着一把长一尺有余的短剑。
  “好别致。”九歌轻轻把它从木匣中拿出来,不由得感叹道。
  “剑已开刃,小心些。”见九歌把剑拔出来,南昭容立马提醒道。
  “彰允这份礼,倒是把我等的都比下去了。”王朴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柏舟也是一样,他二人方才便知道,两人竟不约而同选了书,着实是巧。
  九歌一一道谢,然后从二人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书,礼不在重,贵在心意,这个生辰,值得纪念。
  正酣饮时,只见管家老吴领着一人进来,神色慌张,对着王朴说了一句:“大人,出事了。”
  那厢林沐见到柴桑时,宫人正在服侍他试喜服。
  “大哥。”
  “回来了?”柴桑转过头,示意宫人先退下。
  “她可说了什么?”
  “我对她说,若是不方便说便写下来,她写了一个字便放弃了。”林沐偷偷瞄了一眼柴桑,只见他神色如常,便又继续说道:“我见她写了一个轻字,第二个字写了一个点,然后停笔,团起来扔了。”
  一个“轻”字,一个点,柴桑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她这是要写“轻诺必寡信”。
  柴桑将身上的喜服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对柴桑说:“让宫人回去吧,就说衣服正合身。”
  林沐嘱咐了之后,又折回房间。
  “大哥大概是,伤她心了。”
  “依她的性子,当断则断,反而好。”柴桑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放在了身侧,示意林沐坐下。
  “大哥只是没那么在意她罢了。”林沐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或许林沐说的对,他心中,从来没有把九歌放在第一位。
  “真是个倒霉的小娘子。”
  林沐这是在为九歌,鸣不平?
  “她不会在意的。”他相信她心中有更大的天地。
  冬至过后,便时柴桑与玉娘的婚期,柴桑在开封城没有别的府邸,便在青玉巷的旧宅举办,当日,郭玮亲自到场,出乎很多人的预料。
第15章
  虽然郭玮没有久待,但也足够引起有心人的重视了。
  这不是柴桑第一次身着婚服,牵着红绸,站在大堂之上,接受来自亲朋的祝福了。他身侧的这位女子,与他只有一面之缘,除了她的身家背景以及义父讲的那件事,他对她一无所知。他今后要面对的,是和他第一次成亲一样陌生的新娘。
  他突然想起九歌,虽然他此前,从未想过他与九歌是否会成婚,他们两个,还未曾确认过彼此的心意,更是远不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但从他思前想后纠结半个月,还是托林沐赶在冬至前将木盒送给九歌来看,从他虽然把信笺从木盒中抽出,却不忍心将木簪也留下来看,他动心了。
  他不可能不动心。
  她与他太契合,虽然他自小走南闯北、历尽艰辛,而她久居深山、遁世绝俗,但她与他一样,深知世人的苦难。她牙尖嘴利,却从来嘴硬心软,更不会与人难堪,她博古通今、才略斐然,她有傲立于世,不靠任何人的资本,她又落落大方、聪慧可爱……
  他不可能不动心。
  深夜里,他一刀一刀在木簪上刻下“夜归人”的时候,他一下一下磨光木簪上所有木刺的时候,他想的是,待回到澶州,他亲手把这个木簪交到她手上,在她的手上写下“沅芷”二字,他相信不用他解释,她瞬时就能明白。
  可如今,诚如那日他跟林沐所说,会憾。
  他已经开始憾了。
  大礼已成。
  他将要和另一个女子,开启一段新的生活,生儿育女、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听完来人的叙述,王朴不禁皱起了眉头。
  事情着实棘手。
  百姓遭贼人绑架,前来报官,再正常不过,官府自当出人出力,剿灭匪患。可这次,匪不是一般的匪,怕是溃散的小股军队,自然要比一般的匪难对付。
  被绑架的也不是一般的百姓,而是城中富户张勤,柴桑此次赈灾取得成效,离不开澶州富户的支持,这其中最得力的,便是张勤。
  前来求助的,是张勤的长子,张栎。据他陈述,张勤是在施完粥赶回澶州的路上,被人劫走的,当时,贼人丢下车夫,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车夫也是张府中人,眼见主人家被劫走,他不敢耽搁,立即赶回张府报信,可待他走回澶州,回到府中时,张府早已乱成一锅粥,绑匪的信竟先他一步送到了张府。
  这说明,那伙贼人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信中的内容恰证明了这一点。信中要钱要粮,数目皆不小,若不是一早便知张家的底细,哪能如此狮子大开口。
  张家本想顺了贼人心意,保下人便可,此时已经在府中筹集钱粮了,是张家大公子偷偷跑出来报官,因为他从车夫的描述中猜测,这伙贼人不是一般的匪。
  他们所使的刀,与民间所铸根本不同,他们的衣服,也是统一的颜色,一样的花纹。如果真如他所料,这伙贼人是从战场上溃逃的散兵,那这件事,就不是以张家之力可以解决的了。
  而近日,郭玮的兵马曾与梁王刘修有过一战,地点正离澶州不远。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大人”,慕容柏舟站了出来:“我愿带人今夜前去。方才张公子进来时,我看他身上有雪,若是拖到明早,一夜大雪,踪迹全无,寻人更难。”
  “正是。”南昭容也赞成慕容柏舟的说法:“我与柏舟同去,彼此也有个照应。只是须得把车夫找来,带我们到事发地,将日间情形细细说来。”
  九歌走到门口,推开门,一阵冷风扑了进来,再看外面,果然飞起了雪,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却多少有些不是时候。
  “可以。”王朴同意了二人的提议,只是不太放心,又嘱咐道:“找到踪迹,不知对方虚实,不要贸然出手,派人送信回来,我遣人前去接应。”
  “好。”慕容柏舟答应下来。
  人数太多会暴露踪迹,人数太少又恐无力应对,二人商议之后,挑了二十个人,都是府衙中的好手。
  “师兄,若是贼人逃入山中,切记,夜里不要进山。”若是对山间地形不熟,贸然进山,可能会遇到危险。
  “好。”夜幕下,南昭容看不清九歌的脸,但从她的声音中知道她必然很担心他,于是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吧,天冷,早些回去。”
  有的人喜欢伴着雨声入眠,淅淅沥沥的雨声,屋檐下有节奏的滴嗒声,都会让人莫名心安。有的人则喜欢雪夜,雪落地无声,屋内比平时要冷上几分,拥着被衾入眠,清冽的气息随雪而来,让人心中透彻、明亮。
  雪下了一夜,九歌一夜未眠。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王朴,整整一夜,他警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错过任何消息,可一夜过去,并没有人前来报信。
  推开门,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灰白的天空下,院中两棵老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光秃秃的枝桠显得格外遒劲,像枯瘦的仙风道骨的老头。
  天亮了,雪还在下,柏舟他们无论现在在哪,都不好隐藏行迹。
  九歌梳洗完毕后,就去找了王朴,得知迄今并无消息,开始担心起来。
  “再等等,许是雪天路不好走,消息一时传不回来。”王朴心里也很担心,但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乱了阵脚。
  一个上午过去,雪丝毫没有停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而慕容柏舟他们,依旧没有消息。
  “不能再等了。”九歌“嗖”地站起来:“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必然出了什么事。”
  “澶州附近多山,想必师兄他们循迹追到了山里,雪下的这么大,若是他们被困在山中,此时正需要我们的救援。”
  九歌所说不无道理,王朴思忖片刻,出言道:“我这就吩咐后厨准备吃食,随后出发。”
  “还是我去,以来大人对澶州地形不熟悉,二来这府中,还需要大人来坐镇。”
  “不行,太危险了,柏舟和彰允下落未明,若是你再出什么事,我没法交代。”王朴一口拒绝。
  “大人。”九歌哀求道。
  “我与姐姐去。”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外闯进来,原来是郑羽。
  “城外,没有人比我更熟了,我还可以保护姐姐。”
  九歌看着这个身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孩子,此刻却一脸坚毅,不忍伤他的自尊,便耐心地劝解道:“姐姐不是一个人去,姐姐也要找别人帮忙的,你和王大人在府中等消息可好?”
  “不好,有了难事,怎么能让姐姐挡在我的身前。”
  王朴见郑羽虽然年纪小,却很有担当,对他十分欣赏,便对九歌说:“带上他吧,我也稍放心些。”
  “不过你方才说要找别人帮忙,是要找谁?”
  “慕容诀。”
  成婚之后,柴桑心中便略有些不安,他离开澶州已经月余,实在太久了。如今大局已定,婚事已成,他留在开封,日日所见不过是别人的虚与委蛇,总不如回澶州清净自在。
  所以他向郭玮辞行,郭玮倒是没有阻拦,只是提出,新婚夫妇不能分隔太久,让他带玉娘一同回去。
  柴桑倒不是不愿,只是澶州局势未定,府中又没有任何准备,玉娘过去只是徒增辛劳,再加上近日天寒,尽量还应少走动。
  对于柴桑所说,郭玮倒也理解,只是一再叮嘱,待那边安排妥当,还是应该尽早来接玉娘。
  玉娘本人倒是没有多言,若是不考虑已经嫁给柴桑这个事实,她倒更愿意留在开封,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尤其之前远嫁p州的经历,更让她眷恋这里。
  于是柴桑便和林沐出发回澶州,临近澶州地界,才知道澶州下了雪,这雪下下停停,已经三天了。
  回到府中,绕过前厅,除了在门口遇到老吴,一路竟然没有碰上人。
  “方婶儿,这人都去哪了?”林沐觉得疑惑,怎么竟连郑羽也不在,正巧看见了方婶儿便出言问道。
  “大人?”方婶儿一眼看到了柴桑:“大人您可回来了。”
  柴桑闻言皱起了眉:“出什么事了?”
  方婶儿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悉数告诉柴桑。
  “九歌和郑羽也去了?”林沐听完后很是吃惊。
  柴桑心一紧,现在连王朴也不在府中,事情怕是有些不好办,更何况现在冰天雪地……
  “去把吴叔叫来。”柴桑对林沐说,方婶儿的话有些不清楚的地方,他还需要找吴叔确认一下。
  可是吴叔知道的情况也不比方婶儿多多少。
  “林沐,点齐府中衙役,半个时辰后出发。”
  “是。”
  “等一下。”林沐刚准备转身,又被柴桑叫住:“张府的大公子,也请来。”
  林沐领命而去,这厢柴桑开始梳理已有的信息,上次他找过慕容诀之后,碍于手头没有可用的兵,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拔出其余的山匪,但可以肯定的是,蟠龙寨一事敲山震虎,澶州周边的山匪应该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抢人。
  再加上张栎的推测,这伙贼人应该是兵家身份没错了。
  张家确是富户,但即使在澶州,也算不上首屈一指,那么他们既是外来者,想必不知内情,应该只是在村野中听闻张家在此次赈灾中出手阔绰,便断定张家有钱,进而起了歹心,绑架了张勤,想来,应是为财。
  只是照当下情况来看,若是慕容柏舟他们打草惊蛇,又没有把这伙人一网打尽,这些亡命之徒很有可能与之拼个鱼死网破。
  所以,这次出手,还是急了。
  听闻柴桑唤他,以为有了消息,张栎急急忙忙地跑来,知道内情之后,多少有些失望。
  半个时辰后,柴桑从府衙中出来,衙役已在府门前列队完毕,随时准备出发。
  雪又下了起来,和今夏的雨一样不体察民情。
  “大哥,你看。”柴桑刚上马,林沐便指着府衙的正前方对柴桑说。
  “那是不是王大人他们!”林沐的言语中充满了喜悦,刚说完,便朝那群人跑去。
第16章
  柴桑定睛一看,那群人有骑马的有走着的,稀稀拉拉,不成队形,为首的正是王朴,立刻下了马,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果然是你们!”林沐拍了拍郑羽的肩膀,挨个看了看,几个人都在,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九歌远远看见柴桑朝这边走来,还是熟悉的步伐,熟悉的身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泥迹和血污,为什么她总是在狼狈的时候撞上他,要么在风雨中,要么在大雪里。
  柴桑一眼就看见了九歌,在人群中,她和身边的郑羽显得格外瘦小,他很快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血污。
  “可有人受伤?”柴桑避开了九歌的眼神,径直朝王朴问道。
  “我无事,他们多少都有些小伤。”
  正说着,便听到张栎喊了一声:“爹!”
  柴桑闻言看过去,只见张栎业已过来,手里搀着的正是张勤,张勤看上去精神有些萎靡,但衣物完好,似乎没有遭什么罪。
  “张员外可还安好?”柴桑走过去问候到。
  “大人。”张勤经此一遭,对澶州府更是感激:“多亏几位大人,不然……”
  “张员外无事就好,先回府中好好休息,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柴桑又转过头对林沐说:“你亲自护送张员外回府。”
  张勤父子走后,柴桑一面找人请大夫,为伤者治伤,一面与王朴走进了书房。
  在与王朴的交谈中,柴桑基本知道了事情的全貌,两人谈完之后,王朴突然对柴桑说:“听闻公子受封晋王,又与褚家喜结连理,恭喜公子。”
  “抱歉,事出突然,未曾来得及告知。”其实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派人来澶州报信的。
  “不碍事,只要公子……”说到此,又感觉不妥,王朴便改口道:“只要王爷事事顺心,一切都好。”
  柴桑苦笑道:“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心,无非是平心静气,坦然接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