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喜摘高岭之花——埙予【完结】
时间:2023-07-19 23:09:47

  “是每天早上,”景星延大言不惭地纠正,还自以为温柔地安抚她说:“放心,刚开始强度不会太大,我会针对你的身体状况来循序渐进。”
  “我不要!我拒绝!慢走不送!”简云桉把身子一扭,摆出此事无需再议的架势,扔给他拒绝三连。
  她背对景星延咬牙切齿,七窍生烟:景狗不愧是你,你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心里的记仇小本本翻开新的一页,大字痛陈他的恶行:面对她这么温柔美丽的小仙女,他竟丝毫没有世俗的欲望,一心只想养生!
  行径之恶劣能与要游戏不要女朋友的现代猥琐抠脚死宅相匹敌!
  他就应该孤独终老!
  “云桉,你听我说,”景星延似早就料到她会抵触,语气相当淡定:“前几日我向大夫请教月信期间缓解腹痛的方法,他说并非所有女子来月信时都痛成你那样。”
  简云桉仍在小本本上给他垒罪状,却一心二用地竖起一只耳朵听着他讲。
  “我不知简府是如何养你的,但你身体底子很差已成事实,光靠食补作用甚微,平日里坚持适量的锻炼,月信期间会好受些。”
  简云桉听他说完,很是精明地在心里算了笔账:晨练需要每天坚持、日日早起,而每回来月信肚子只疼一天,怎么洗景星延提的这主意都还是很馊。
  然而心软大抵是小仙女的通病,刚开始她觉着让她坚持晨练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冠上景星延的心意后竟越想越合理,拒绝的分量也不再那样轻飘飘。
  于是她很快就在心里说服了自己:锻炼身体也不是什么坏事,早睡早起还有助于延缓衰老,而且经过运动,身体会有漂亮的线条,将来那什么的时候脱掉衣裳也好看……呸!想什么呢?景狗不配!
  简云桉被自己下意识冒出的下流念头吓了一跳,再对比景星延那副光风霁月柳下惠的模样,一时更觉得龌龊。
  她自己心虚,担心猥琐思想一不留神从身上某个毛孔中沁出来,被景星延那双精明狗眼看穿,急着打发他走,也就半推半就将此事应下了。
  翌日当简云桉生无可恋地被景星延从柔软的床上薅起来,顶着卯时的朝阳从事最讨厌的体育运动时,她才真切体会到昨夜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
  颤颤巍巍扎马步的简小仙女: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景星延教她的据说是所有功夫中最简单基础的五步拳,他没有骗她,此拳仅作强身健体之用,毫无酷炫可言。简云桉边止不住地哈欠连天,边恍惚自己穿越回了现代某个不知名小树林,跟组队打太极的老头老太太们肩并肩。
  正犯困犯得起劲,景星延忽然从后靠过来,她十分注意形象地把打哈欠的嘴闭上,不妨背上却兀地挨了一下。
  “专心,背挺直。”
  或许每个男孩子都有个叱咤风云、调配千军万马的英雄梦,景星延一介闷骚文官也不例外,他怕是把她想象成了麾下将士那样严格要求,动不动就对她的花架子动作挑剔一番,嘴上挑着刺,异常舒展的眉目却昭示他非常乐在其中。
  偏生这人还满肚子歪理,饶是简云桉这种退堂鼓十级演奏家,也被他连哄带骗地在外头混了一个清早。
  晨练第一天,静和备好热水进屋伺候简云桉洗漱,她万念俱灰,一动不动地放空:“静和,你见过凌晨卯时的京城么?”
  晨练第二天,简云桉下定决心油盐不进,与“恶势力”斗争到底,却遭到“恶势力”以邀请她看他舞剑反杀,在短暂的舞剑后又哄骗她痛苦锻炼了一早。
  晨练第三天,多才多艺、做刑部侍郎委实屈才的景大人为她表演了耍大刀,她梅开二度再次很没骨气地为男色而折腰。这天早上景大人很会拿捏人心地少让她练了半盏茶时间,她啧啧回味着景大人耍刀的英姿,竟被下了降头似的觉得今早的罪遭得颇为值得。
  ……
  晨练第七天,无所不能的景大人向她展示了百步穿杨的绝妙箭术,她一边暗自慨叹“星星,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一边做好心理建设准备渡今日的劫。
  然而简云桉刚把马步扎稳,卞遵便领着一个眼熟的男子匆匆走来,两人俱是面色凝重。
  来人是闻怀初,那日简云桉在青楼外见过他一面,原来不觉间竟又过了七日。
  她眸色一黯,依照景星延那晚所说,朱砂案怕是又新添一桩。
  景星延面色也霎时一沉,朝闻怀初投以一个问询的眼神,对方轻轻点头。
  “底下人怎么说?”景星延问。
  闻怀初在御林军任中郎将一职,掌管京城治安,这几天特地在各条大街小巷加派了人手,他底下的人不是混闲饭吃的酒囊饭袋。
  “神不知,鬼不觉。”闻怀初却说。他眉间笼着戾气,额侧青筋跳个不停。
  他妹妹闻怀宁是连环朱砂案的第一个死者,也是最特殊的一个。
  后续案子里逐年递增的死者年龄、点在死者胸口与闻怀宁身上位置相同的朱砂痣、每年闻怀宁祭日新娘冢点燃的香……
  与其称闻怀宁之死和三年来的六桩悬案同属一系列案件,不如说之后死的这六位无辜姑娘都是凶手怀着某种变态的想法,为祭奠闻怀宁所为。
  这也是为何那日闻怀初撕碎阿璇姑娘的生辰八字,气愤至此。
  桩桩杀孽都被烙上他妹妹的名字,这叫她的在天之灵如何能担得起?
  而杀害闻怀宁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连环朱砂案也迟迟悬而未决,他们甚至连犯下这些惨案的是否为同一人都不知道,只能颓然看着招册上鲜血又漫上新的一层,蠢得何其可笑。
  简云桉今晨免了锻炼,却半点高兴不起来,意兴阑珊地待了小半日,午间时分外头突然有人来找。
  来人她并不认识,怀里的东西她却熟悉得很——正是去接简雯那天托卞遵带到窑厂复烤的瓷盘。
  简云桉最近因为晨练睡得不够,白天没什么精神,加上简雯已被接入尹宅,她那日凭自己养活妹妹的豪言壮语也跟着化了灰,自从把瓷盘扔给窑厂,便把它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会儿她接过瓷盘一一仔细看过,意外比预想中还要不错。
  “小人嵇丹,在窑厂做事,”来人一直暗暗观察她神色,见缝插话道明来意:“夫人妙笔着实不俗,不知今后还有没有再作画的意愿?”
  简云桉看盘子看得认真,只听见他说自己叫什么“鸡蛋”,并未听清下文,又不好让人知道她适才走了神,想了想,高贵冷艳地朝这位蛋兄投以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
  嵇丹姿态更恭谨了些,朝简云桉施了一礼说:“小人深为欣赏夫人才华,若今后夫人再有意作画,可随时去兴阳窑厂寻小人。想必您也知,多数瓷画都是在坯上画成,色彩与陶器一同经过焙烧,结合才更紧密,不易脱落。”
  “小人知夫人出身富贵,瓷画技艺不过是锦上添花,并非安身立命的本事,但小人从夫人画作中能看出,夫人是真心热爱这门艺术。大兴窑厂不多,脱离窑厂能完成的作品也很有限,如果夫人愿意,小人很乐意为您提供一些便利。”
  简云桉对蛋兄的夸奖非常受用,也的确有意将画陶瓷画继续下去,认真听了他后头的话。
  只是一听这“兴阳窑厂”的大名,她不自觉就想到了景星延。
  都说尹家家大业大,她至今仍不知这“大”中涵盖的分量。
  若兴阳窑厂属于尹家,今日来人不过是景星延哄她高兴的小把戏,那就非常没意思了。
第21章 秘密
  简云桉先模棱两可打发了嵇丹,随即从那摞瓷盘中挑拣出图案最端庄的一只,前去尹冰旋的小院名曰献宝实为隐晦打探。
  彼时尹冰旋正忙着理账目,见她过来也没避着,两眼不离账册,嘴上问她:“想学么?”
  简云桉直打了个激灵,深觉今日来得不凑巧。
  在大兴,女子嫁人后,理应接管家中各种各样的事务,算账便是其中一项必备技能。
  简云桉虽有些小聪明,却通常将其束之高阁,脑子能歇着就不动,对理账管钱这一寻常婆媳争得头破血流的肥差更是敬谢不敏。
  然而直说“不想学”有逃避责任之嫌,简云桉调出脑子紧急动了动,决定藏巧于拙:“儿媳自然是想学的,只是天资实在愚钝,此事大概得慢慢来。”
  尹冰旋从百忙之中斜乜她一眼,了然一笑,并没说什么。
  她算账极快,算盘叭叭响得无休歇,不多时就叫底下人来,把看好的帐拿回给下头各大小铺子。
  尹冰旋端起已然半凉的茶饮了口,抬眼这才见简云桉带了东西过来,好奇问道:“拿的什么?”
  简云桉揭开包瓷盘的绸子,露出“花开富贵”的牡丹盘面。
  “儿媳前些日子在家画了些瓷画,送去窑厂复烤,今日窑厂的人刚给送了来,”面对尹冰旋这个不太熟的婆婆,她矜持地自谦了一下:“技法不精,还望母亲不要嫌弃。”
  尹冰旋接过瓷盘,意外看得仔细。
  瓷盘上大朵大朵的牡丹开得娇艳,不同于寻常的牡丹瓷画,零星几枝还非红即粉,简云桉笔下牡丹有许多种颜色,有些还是复色,近大远小地盛开,最远处的边界被日光晕染模糊,没有对称,没有规矩,无拘无束,且别具一格。
  尹冰旋视线捕捉到一朵紫色牡丹后悄悄探出的半只蝴蝶翅膀,毫不吝啬地夸赞:“你画得很好,我很喜欢。”
  简云桉面上抿唇羞涩一笑,内心却飘过一串“不愧是我”。
  好在她还没被夸两句就飘忘了正事,见时机刚好,顺势问道:“母亲,刚刚窑厂的人过来时,称他家窑厂名叫‘兴阳’,我一听就想起了星延,这兴阳窑厂与我们家有关系么?”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简云桉摸出尹冰旋说话行事不喜欢猜,厌恶拐弯抹角,故而问得直接。
  “咱们家没有窑厂生意。”尹冰旋解释说:“各大小厂子铺子都喜欢沾上‘大兴’的名,叫兴什么的多的是,就是恰巧赶上了,不足为奇。”
  简云桉听明白了,这大概跟中国银行、中国石油这些现代企业一个起名路子。
  既然嵇丹过来不是为让她走后门,那简云桉觉得他说的或许可以试试。
  “母亲,”顿了顿,她说:“兴阳窑厂的人过来时说,如我愿意继续画下去,他们那边愿意提供一些便利。”
  “你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尹冰旋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压根没把这当事:“云桉,有机会就抓住,想做就去做。咱们家没那些个女子就该被锁在深宅的破规矩,只要一不触犯刑律,二不违反道义,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相反,若你能闯出个样子来,我会很为你高兴。”
  她拍拍简云桉的肩,又说:“往后在我跟前也不必搞自谦那一套,好就是好,坦坦荡荡的好。”
  尹冰旋穿衣古板,颜色深暗,头发理得一丝不苟,本人又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很容易给人一种此人生性顽固难以相处的假象。
  但事实上她尚未及不惑之年,是个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美人。
  简云桉心中蓦地生出个念头:如有机会,她还挺想帮尹冰旋打扮打扮。
  然此事目前仅限想想,现在的她是万万不敢提的,况且眼下还有件更大的麻烦事亟待解决。
  自从景星延告诉她京城西南角是新娘冢,隔天她便给季夏去了封信。
  因着这年头女子名节比命贵,怕信落入有心人之手,简云桉没敢写得太明,只潦草提示“西南有鬼,不宜夜行”。
  季夏始终没有回信,简云桉不知她看了没有,又明不明白意思。
  又一桩朱砂案的发生像一道催命符,逼得她不得不将此事又提了起来。
  吃过午饭,正是闲得蛋疼的妇人们四处串门的黄金时间。
  简云桉平素不喜维系这些塑料情谊,今日也给文良侯府递了拜帖,她被季夫人拉着好生感念一通,却并未见到季夏本人。茶过三旬,她状若无意问起,季夫人也只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称季夏偶染重病,不宜见人。
  简云桉观她神色,觉得其中八成有妖,无奈此事属人家的家事范畴,她不便多问,只得悻悻无功而返。
  离开时,她偷偷让卞遵留了人在侯府周围盯梢,准备靠“守株”的笨方法拦下季夏这只不听话的小兔。
  依景星延所说,七月初五恰是闻怀宁的祭日,当夜朱砂案的凶手会在新娘冢燃香祭奠芳魂。
  届时那里定然凶险万分,她跟季夏过去添乱不合适,如此季夏的命定良缘怕是算错了。
  那么季夏说的她是已觅得良缘之人还做不做得真呢?
  想到这一层,回府的一路简云桉都有些恹恹,意兴阑珊拿出冷落多日的那幅仲夏星夜图,意外迸出许多灵感。
  此刻她再看向画中星空,无端像是望进了景星延的眼。
  夜突然有了温度,每颗星星也不再千篇一律,带着各自的脾气发出各异的光。
  有的温柔,在漆深夜空晕出大片暖黄,像他上击鞠场前转身对她展露的那一笑;
  有的带点小傲娇,拖出弯弯绕绕的光隐没入夜,光的末尾与夜相接处不动声色地上翘一个极小的弧度,像他动不动损人,欠揍却不讨厌;
  有的长相古板,远观平平无奇能淹没进星星堆里,细瞧却不难察觉它轮廓规矩得相当可爱,让人想架梯子攀上去抱一抱,像他一本正经给她念黄帝内经;
  有的莫名宠溺,洒下的光格外低垂,给人一种它正俯身下视的错觉,像那天他轻抚她发顶说“小姑娘,最近先别乱跑”;
  有的匿在别的星光后隐秘地发自己的光,像他背着她跟母亲提出想接简雯入府;
  ……
  繁星之下,万物欣然。
  修改过后,简云桉重看这幅仲夏星夜图,总算品出几分满意。
  她唇角不自觉上翘,半为画盘半为景星延,心里像突然被一个隐秘的小宝藏扎了根,她紧捂着堪堪萌出的幼芽朝四下飞快瞟了一圈,在视线扫向门口时笑容忽然凝住。
  这幅画她画得太投入,倾注了太多热情,不觉外头已入夜,更不知景星延在何时默默打开了她的房门,抱臂倚门而立,饶有兴致欣赏着她每一个精彩的神情。
  四目相对,简云桉有些尴尬。
  尴尬之余,她还没忘了心虚。
  她下意识觉得这幅瓷画绝不能被景星延看见,至少当下不行,遂以一种如同被捉奸在床的慌乱火速藏匿好“奸夫”小盘盘。唇畔的笑尚未褪尽,眼中却已写满“你怎么能私闯小仙女闺房还不出声音”的控诉,自觉神色一定相当不伦不类。
  景星延始终看着她,在心里给出评价:像只背着人作妖被抓包后恼羞成怒的炸毛小猫……很可爱。
  “听说宅子里不少人收到了你送的盘子,连卞遵都有,”景星延显然看清了她匆匆藏的东西是什么,还很坏心地故意拿这说事:“我的呢?”
  “没有你的。”简云桉脸板得颇像那么回事,话说出口却自觉别扭得紧,总觉得字里行间乃至每个语气都有打情骂俏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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