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喜摘高岭之花——埙予【完结】
时间:2023-07-19 23:09:47

  闻怀初半点不知怜香惜玉,扯季夏的力道粗暴至极,季夏猛一个趔趄,适才匆匆跑来时颠松了一半的头发彻底散落,埋怨似的打在闻怀初手背,引他触电般缩回了手。
  闻怀初缩完,又觉自己这动作像个被轻薄了的小姑娘,扭捏得不成样子,于是找补似的伸手撕下季夏剩的半边小胡子,刻意挂上好似刚摸了脸蛋揩了把油的轻佻:“漂亮小姑娘,跑这儿来干嘛?”
  季夏适才光想着卦象,一时竟忘了来新娘冢的初衷,这会儿被他提起,反应过来立即问道:“现在几时了?”
  “亥时?子时?”说了没两句,又有支箭朝他们射来,这回闻怀初扯季夏的动作用了绅士的力道,堪堪避过箭矢,续上没说完的话:“这荒山野宅也没个滴漏,谁知道……小心!”
  他们今晚委实不大走运,刚刚那支箭在被他们避开后,再次射进了那根摇晃的木梁,木梁在“吱呀”呻*吟一声后从中断开,又很是不巧地正倒向二人站的位置。
  闻怀初耳聪目明,反应奇快,无奈他今日穿的是与闻怀宁出嫁时一模一样的婚服,仓促间被繁琐下摆绊了下,这一滞便拖累了速度。
  眼见避无可避,他小幅调整了站位,确保将季夏护在身体侧下方,自己则避开要害用左肩扛下这一砸。
  碰撞声后,是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咔嚓”脆响。粗壮的木梁以一个相当刁钻的角度砸在闻怀初肩头,直接击脱了他的肩部关节,滚落在地扬起一片尘灰。
  漫天尘灰里,闻怀初眉心紧皱,咬紧牙关把一声闷哼压抑在喉间,一时痛得支撑不住身子,软倒在季夏的肩。因为疼,他喷出的呼吸都在发颤,时轻时重,时缓时急,喷在季夏裸露的颈项,每一下都刷足了存在感。
  流矢仍在飞射,在不大的正房横冲直撞,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季夏却好似隔离在喧嚣之外,耳畔被闻怀初的呼吸包裹,清晰得声声入心。
  周围刀光箭雨,他们相偎沉默。
  就在这时,又一支箭拖着一条漂亮的抛物线,打破静谧自上而下射来,箭头直指闻怀初,似要把他钉穿在地心。
  闻怀初满头冷汗,脱掉的关节尚未复原,稍一动就疼得钻心。这一晚,又是身又是心,他真的很累了,于是他阖上眼没有再躲。
  身上忽的一重,他愕然睁眼,竟见季夏从他身侧翻身上来,用一个拥抱将他护在了怀中。
  生命里总有那么几个刹那,能被当下的际遇跟心境拖得无限长。
  譬如此刻,飞来的箭停在半空,闻怀初惊愕难掩的眸撞入季夏下垂的视线;京城居民区,寻常百姓家的滴漏刚漏完一壶,街道上传来敲锣打更声。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外头保护闻怀初的一波人已被其余两批屠了干净,没了阻挡,越来越多杀手砸向正房房门,房门摇摇欲坠;门内,敖朝死命抵挡仍难挽狂澜,埋藏三年的秘密冒到嗓子眼,亟待寻时机脱口,看向闻怀初时正见那只飞在空中的箭;新娘冢往北的大道,卞遵拖着滑稽的半截“龙须”奉命狂奔;东面小路上,新加入的一波人已能看出身份——他们奉景星延之命,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等候在稍远些的地方随时准备接应闻怀初;荒山脚下,景星延策马把周围翻了个底朝天后,总算在此发现了简云桉的鞋印,朝黑暗中狰狞的荒山投去疼惜一瞥;白骨堆中,简云桉抱紧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抬眼,一颗星星都没看见……
  一切都发生在同一瞬间。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我亲手算出的命定爱情~
第27章 星延
  荒山上坟头草长得比人高,夏季到处都是蚊虫,时不时掠过简云桉耳边发出“嗡”的一声,吓她一个激灵。这座荒山充当的是寻常话本子里的“乱葬岗”角色,有的死人没被埋好,还支出一截森森白骨。
  月亮太暗,简云桉视物不清,很不走运地被一截腿骨绊倒,抬眸又恰与一个骷髅头对个正着,吓得惊叫出声。
  遍地都是死人,有的安于地底,暂与她相安无事;有的人虽死了许久,还伸出骨头架子刷一回存在感,锋利的杂草和红着眼往人前凑的蚊虫环绕身边,简云桉只觉哪儿都不合适活人待,绝望得想哭。
  事实上,她也确实哭了,一边哭她还边想:要不出去吧,被杀死就杀死了,一剑穿胸倒痛快得多。
  只是她还是有点舍不得,她这么年轻漂亮又善良,不说死时繁星相送,至少也该死在一个有星星的夜晚吧,何况她心里还藏着个小秘密没讲。
  简云桉忽然很想念景星延,离别是这样不期而至,若早知临行前给他留的条子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她就多写一点了。她的仲夏星夜图也没完全画好,她送了那么多人盘子,怎么能唯独没他的?那等她死了,他岂不是连点念想都没有,轻易就能把她给忘了?
  思前想后,她怎么想都觉得当下不是死的良机,可置身荒坟堆里又实在难熬,抉择一番,她决定如果能在天上找到一颗星,她就离了这鬼地方,届时外头风波平了也好,刚出去就被弄死也罢,全都看命了。
  简云桉仰头,透过树木和杂草缝隙安安静静地找星星,有了事情做也不再那么害怕,只是偶尔还是会被突然凑过来的蚊虫吓得一抖。
  她听过一种说法,随夜色渐深,地面能见的星会越来越多,她轻轻屏息,有点希望星星快些出现,又有点没那么想。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上山了。步伐很轻,但在此刻静寂的荒山,却响出了密不透风之感。
  简云桉被这声音砸得喘不过气,幸而浓深夜色下周遭一切都不过缥缈虚影,她紧紧屏着息,动也不敢动,试图装死物混过这一劫。
  然而一只蜈蚣很没眼色地爬上了她的手背。
  她条件反射地一抖,呼吸难免一重,来人耳朵比狗灵,登时止住前行的步子,脚步在原地略动了动,似是转身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简云桉一颗心险些撞出胸腔,认命般仰头再次看了一眼,星星依然没有出现。
  她扁扁嘴,觉得今晚真是糟糕透顶。
  有片刻时间,两人都没出声。
  对方既没走,也没奔她而来,简云桉一时不知对方发现她没有。她竭力平复心情,唯恐心跳声剧烈暴露自己。
  然而这时,很突然地,后上来的人竟开口了。
  “云桉?”
  是景星延的声音。
  在某些时候,语言是带有力量的,尽管话语或许简短、声调或许平淡,但它就是能提醒你“我在,你不是一个人。”
  就这两个字,几乎勾起了简云桉今晚所有的疲累、忧惧和彷徨不安。
  她张口想要回应,声音却在喉咙哽住,只发出瓮瓮的一个“景”字。
  怕景星延听不出自己,她又努力清清嗓子,想要完整叫出他的名字。不待她再次开口,景星延即大步走来,没再多说半句,俯身直接把她捞入了怀。
  胸膛的温热慢慢驱散荒冢的森冷,坟墓上空瑟瑟漂浮的灵魂循着熟悉雪松香的牵引重新回归地面。
  及至此刻,一夜的兵荒马乱终于终结。
  简云桉埋首在他怀里,明明置身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她却像能看见他的眼睛。
  这一次她不再看夜空。
  有人以“一番星”命名夜晚第一颗闪耀的星星。
  简云桉暗暗想:今夜她没有等到一番星,她要以景星延来命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家准备明天过端午,因为要坚持写保持手感,在火车上用手机码了一些
  今天只能少更点了
  还有就是,明天我要好好过端午节,不会更新啦
  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哦~
第28章 齐聚
  风波初定,简云桉在景星延怀里优雅且克制地哭了没多久,很快意识到这乌七八糟的坟场并非一处良好的诉苦之地。
  “景星延,”她伸出手指头戳景星延的肩:“你背我下去吧。”
  小仙女的脚是不能踩这种遍地虫子、不时还有个白骨“地雷”的路面的。
  很意外,这回景星延没有出言讽刺她“腿脚是摆设”之类的,蹲下身子很顺从地把她背起。
  “算我又欠了你一次。”简云桉小声嘟囔。
  她还有半句没说:不过我可没打算还。
  以往景星延听她这样说通常笑笑,这回竟搭腔问道:“你总共欠我多少次了?自己还记得么?”
  简云桉不妨他真打算跟自己算账,没来由生出几分骨气,登时拍他的肩说:“债主都不记得,我一个欠债的惦记什么?放我下来吧,这次算半次!”
  景星延不为所动,只莫名其妙说了句:“也罢,半次不方便还,这回就先不算了。”
  景星延常年锻炼,体力素来很好,简云桉常年营养不良,体重又一直很轻,没多久两人便下了山。
  山下的情况看来并不太好,黑衣人的尸体躺得横七竖八,分不清谁属于哪一拨,总之很是惨烈。
  简云桉环视一圈,并没看见卞遵的身影,心下惴惴:“景星延,从新娘冢出来时卞侍卫为保护我,孤身引开了数十人,以他的功夫能应付得来么?”
  “应付不来。”景星延说。
  简云桉闻言,眼前立时浮现卞遵被黑衣人群起攻之大卸八块万箭穿心等惨象。
  “不过算他走运,碰巧遇见了我。”他大喘气续上后半句,还毒舌评价:“若非如此,我还不知半月不见,他的身手竟退化至此。”
  简云桉大大松了口气,没听清他后头的话,又问:“那怎么不见他?”
  “我……”景星延瞥了眼她的神色,发现她还挺感激卞遵,一句“他办事不力领罚去了”终是吞回,换成了一句:“我见他有些狼狈,便让他回宅子休息了。”
  简云桉正待再问问他知不知道季夏的消息,便见新娘冢门前多了三架马车。
  二人快步上前,只见前院空前热闹,闻家老爷闻珺楚、季家老爷季博识以及余家老爷死后这一代的当家人余敬笙齐聚一堂。
  闻怀初捂着左肩,瞪向季博识满面怒容;季夏额角红肿,昏迷不醒,正被素以风流浪子著称的余敬笙悉心照看;敖朝前胸插着支箭,汩汩流下黑血,早已气绝;季博识身旁一个神色阴郁的紫衣青年被两名侍卫强摁着跪在地上,唇畔挂着自以为邪魅狂狷的笑,像只歪嘴龙王,此人则是三年前被敖朝一脚踹废了的季家大公子季成岩……
  简云桉和景星延的到来打破了原有僵局,跟几位长辈打过招呼后,简云桉第一时间快步走向季夏,有所感应似的,季夏也在此时醒转过来。
  也不知脑子出了什么岔子,劫后余生的季夏似全然忘了今晚的事,她先转着脑袋看了一圈,一脸莫名其妙,在对上简云桉的视线后又突然激动起来:“我在门口见了你之后就没了意识,是不是你把我打昏后交给了我爹?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若敢误我的大事,我定然不会饶你的!”
  简云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惊得眼都直了,季夏真是给她扣了比脑子还大的一口锅——此处的脑子指季夏的脑子。
  周围人都跟着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同属伤患的闻怀初,他瞥了季夏一眼,跟同样不明所以的众人解释说:“季姑娘误闯此地,不甚撞到了头,记忆可能有些混乱。”
  季夏没得到关心的答案,又问了简云桉一次:“现在子时过了么?”
  这回季博识冷声开口:“已经丑时了,醒了就起来,一个大姑娘瘫在那儿成什么体统?”
  “伯父切莫动怒,令爱还受着伤,尽可能少动作为好。”
  两年前余敬笙父亲因贪污入狱,闻、季两家连递奏折,有两位爱卿求情,圣上这才格外开恩没诛余家九族,但定下了余家往后三代不得入仕的规矩,这两年为贴补家用,余敬笙开了家医馆,生意做得还挺有模有样。
  余敬笙作为季博识的“贤侄”,又是全场唯一的大夫,他都开了口,季博识自然不便再多说什么。
  季夏却像才看见余敬笙似的,躺姿从懒散的葛优瘫在瞬间过渡到优雅,甚至还有点妖娆。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适才是您一直在照顾我么?”
  “尊姓大名不敢当,在下是城北旺笙医馆的掌柜余敬笙。”
  他们一来一往攀谈,简云桉瞧出些门道,偷偷瞥了眼景星延,心道:难不成这位余公子便是季夏那算出来的命定姻缘?看来她也不是半点不靠谱,那自己跟景星延……
  想到这儿,景星延正巧也朝她看来,二人在半空对上视线。
  景星延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简云桉同挤眉弄眼地作答:回去跟你说。
  一侧闻怀初饶有兴致地看了季夏一眼,露出半个意味深长的玩味轻笑,随即接着扮演想生吞活剥掉季家的义愤填膺。
  季夏跟余敬笙聊得好似极是开怀,以一副前所未见的小女儿姿态拉着简云桉的衣袖轻摇。
  简云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待抽回袖子,季夏变本加厉地靠过来,在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角度悄悄做了个一闪而逝的口型。
  “装傻!”
  一个时辰前——
  季夏用身体将闻怀初护住,闻怀初在愕然的同时,强吊起一口气挥剑挡下那一箭,扶着左肩粗喘连连。
  舍命相护之举颠覆了闻怀初以往对萍水相逢之交的认知,对方又是个姑娘,还刚在他身上趴过……多层尴尬相辅相成,交相辉映成一个窘迫的磁场。
  闻怀初在这磁场中品出一瞬难为情,他素来厌恶这种突如其来不受掌控的情绪,很快迎着这份难为情恶意反撩回去。
  “漂亮小姑娘怎么能不惜命呢?还好你身边是我,英雄救美的事儿我最爱干了。”
  他边说边要把自己脱开的肩关节正回去。
  哪知季夏这姑娘跟别人确实不大一样,压根没有女儿家一羞二脸红三你好坏的姿态,反而很认真地问他:“公子,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冷不防被这样一问,闻怀初手一软,关节复位到一半松了劲儿,又听得几声骨头的摩擦声响,闻怀初“嘶嘶”吸着气,咬牙切齿:“你……嘶——你是不是……克我?”
  季夏看着他饱受摧残的左肩,为了对方的生命健康考虑,暂时保持沉默。
  等闻怀初完成复位,她才接着说:“我见你穿了身女子婚服,还当你是……”
  虽本性难移,但好歹接受了近一个月的大家闺秀教育,季夏到底没将“下面那个”四字说出口。但忍一时憋得难受,她还是扯着自己的衣袖做了个“断袖”的手势。
  提到婚服,闻怀初面色冷了几分,却仍故作轻松:“这个事出有因,你不要乱想,更别以讹传讹,坏了我的名声。”
  “你的名声是什么?”季夏这人直得可以,从不掩饰兴趣:“还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听好了,我,闻怀初,是个万花丛中过的潇洒浪子,随便哪个青楼走一走,姑娘们能追我九条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