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回书——言蔬【完结】
时间:2023-07-21 14:36:40

  这边谢北堂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没有一会儿,刑堂的人便匆匆来禀,说刑堂里的那个人被人劫走了。
第162章 娑婆安40
  谢北棠突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来报的人虽知必死无疑,还是硬着头皮,一字不漏重复道:“禀报大人,那人被劫了。”
  谢北棠一脚揣在侍卫胸口,侍卫吐血。
  “给我搜捕!”
  侍卫领命,连滚带爬滚出去。
  谢北棠克制着将桌上的东西扫在地上,拳捏的紧紧的。
  萧音!他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复而转眼望着床上的人。女子躺在床上,面色与死人无异。
  阿鸢,他还会回来的,是不是?
  他最好别回来,否则……
  谢北棠露出阴险嗜血
  一月之后
  千户府中忙里忙外,谢北棠纳妾。
  虽是纳妾,算得喜事,然谢北棠嘱咐,无需挂红宴客,是也纳妾之事,只有府中人晓得。外人看来,高门大户从来都是神秘的,也是危险的,不该打听的,谁也不会引火烧身。况是兵营司千户。虽好奇,只驻足一眼,谁也不敢逗留门前。
  蘅户居
  纸鸢被人换上喜服,铜镜里面映着她的样子,也映着身后给她梳头的老嬷嬷模样,一旁婢女忙里忙外。
  她大病还未有初愈,做不得反抗。便是完好不缺,她又如何反抗?
  看着铜镜中的人脸,她面无表情。身后替她梳头的老嬷嬷喋喋不休:“姑娘可是有福气的人,今日是大日子,多笑,才招喜。”
  “福气?喜从何来?”
  梳头的嬷嬷没有料到她会开口,听说她是极不情愿被迫的,怕她想不开自杀了到时候自己担责任,手上不闲着,嘴里也一直没有闲着一直说。这突然开口,倒是把老嬷嬷问倒了。
  老人什么没见过,恭维的话随口就来:“千户大人位高权重,多少人排着队进不来,姑娘有这等运气,不是你的福气又是什么。”
  纸鸢没有答话。老嬷嬷只当她是默认,无话可说。可不就是,能进千户府为妾,她应该感恩戴德。
  “瞧瞧,多清秀标志,老身我给新娘子梳头二十多年,姑娘虽不是最富贵有福相的,也算最清秀。”话此,老嬷嬷住口,掌了两下自己的嘴而后纠正道:“瞧老身这嘴,该改口称夫人才是。晚上大人见了,一定欢喜。”
  纸鸢眼神幽幽的,里面像一潭死水。
  拜过天地之后,纸鸢就被送进了谢北棠的屋子。之后谢北棠犒劳赏了府中的下人。有人来禀报说兵营司有事需得他定夺,谢北棠慢条斯理换上一身衣服,出了府。
  擅自揭了鸳鸯红盖头,将头上的芍药珠冠取下,纸鸢坐到天黑。
  谢北棠回府时,酉时已过。推门见到她的样子,眼中暗了暗。他开口,语气还算温和。“怎么不等我回来就取下了。”
  他这话是问她的,侍婢些却立刻跪地伏错。
  谢北棠挥挥手,伺候的人全部退下。屋子里只余下他们二人。
  他执起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合卺酒,倒了两杯,递过去给她。
  她没有接。
  “喝”
  纸鸢还是没有接,他等了一会儿,一饮而尽,没有发火。
  “怎么,需要我喂你?”
  “合卺酒只有正房夫人才配与你喝,我不需要喝这个东西。”
  他笑,有些朗眉星目,心情好似颇好,“没关系,我以后慢慢把你扶正。”他固执的递过去给她,像一个孩子。
  他极少有说笑的时候,从来都是一本正经,或冷冷的,千户府,谁人不惧怕于他。她印象中,只有山中的那段时候,他会玩笑,与在千户府判若两人。见他这般形容,纸鸢恍觉,他不冷脸的时候,也不是不近人情。
  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她说:“阿槿,你放我走吧,就当放我一条生路。”就当看在她救他的份上,还她的救命之恩。
  谢北棠收笑,冷了脸。“你不要惹我生气。”
  “我……”她还想再说什么,他用酒杯一口堵住了她的嘴。
  “咳……咳……”她呛住,咳个不停。谢北棠伸手拍拍她的背,给她顺了气。她终于停息下来。
  他将她一把抱起,往红帐那边去。纸鸢没有挣扎,仍由他抱着。他眼里全是笑意,心满意足。
  小心翼翼将她放床上,床上铺满了枣与各种喜糖,有些硌人,但不足以致伤。只是让人难受。
  放下帷幔,他温柔的喊她:“阿鸢,阿鸢……”将他毕身的温柔都用上了,心口化的搅不开的柔情。
  他今日方才知道,爱她至深,远比他估计的还要多。
  纸鸢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是叹,是悲。
  可怜的阿槿。
  她露出的眼神,不是恨,却让他心慌心堵,更不心安。
  “阿鸢,阿鸢”他反复的唤着她,仿佛这样,他就能将她的心锁住,连同她的人一样,在他身边一辈子。
  她终于是他的了。他们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是堂堂正正的夫妻,她是他的娘子,谁也再抢不走
  他唤着她的名字,连同她嘴角的眼泪一起含进肚子里,吞下她所有因他而带来的苦难和悲伤。自今以后,他与她,再不分彼此。
  在他将手伸向她喜服的腰封之际,她道:“他不会放过你。”
  谢北棠将脸抬起来望着她。她眼神清明,里面没有一点悲伤和慌乱,和从前她的惊惧,抵死不从大不一样。她的眼睛里,有一池湖水,是春花秋月,是夏日星湖。
  这个他是谁,他们心照不宣。
  萧音不会放过他。
  燕亭侯也不会放过他。
  他娶了她,却没有得到她的爱。她心疼又可怜于他。
  谢北棠心抽疼到四肢百骸,唯有她能解他的痛。也唯有她,最能得他的心。
  许久,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红烛明亮,照着交颈而卧,却心不相印的两个人。红罗帐中,劫数难逃。
  之后,他搂着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是从前,是以后,他说,他们要子孙满堂,青丝白发。
  花好,月圆,人圆,人生的三大幸运事,他样样皆占。
  身旁的人任他搂着,没有反抗,一点点都没有。顺从,甚至认命。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她不能不认命,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她注定一生要在他身边,谁也夺不走她。
  她是那样乖顺,一丝一点的挣扎都没有,和从前判若两人。
  他说了很多话,累极,渐渐睡去,搂着她的手一点不松。
  纸鸢望着红帷外面的高烛,大红喜字贴在案台上,一屋喜庆。她的眼里清明透亮,不染一尘,甚至没有悲伤。
  她开始回忆自己的过往。
  幼时丧母,十五丧父,之后独自一人于山中过了四年。山中光阴无痕,她以采药为生,虽过的艰苦,从不寂寞。
  后来,她救了他,治好了他的伤,总也算得朋友。他长得颇好,绝不是坏人,至少坏人长不出这种皮囊。她是这样觉得的。
  她错了,大错特错。
  他恩将仇报,小人负义,她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
  绝境之中,老天给了她一根救命草。
  若非天意弄人,她此时在哪里,江南,又或边漠?
  听说,江南的花很好看,温山黛水,就像他的眼。
  听说,塞上的风很烈,孤月高悬明朗,就像他的眉。
  她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温柔得不成样子,眼眸里是憧憬温婉。
  她自来生在山中,虽不是江南女子,却有着清秀容颜,这不是她的错。
  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不会救他?
  会的。
  她这样良善的人,不过行本能之举,即是本能,又何能违抗。
  一个人的良善,是绝不会有错的。
  这从来不是她的错。
  只是,阿槿,下辈子,无论如何,生生世世,都不要让我再遇见你。
  也生生世世不愿再遇见你。
  她神思远游,似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无边漠上,风萧萧兮,狼群奔走。月光下,生机勃勃。朗月悬空,照着一切有情众生和无情众生。
  清风一拂,吹走铅云皓月,江南的桃花铺了一地,惹得人眉眼朦胧,一身桃花幽香。荷塘里,碧波荡漾,青绿连接天边。她想起一首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所有的一切像清波一样荡开,最后化作一个眉眼温柔的男子,他站在篱笆墙院下,温柔唤她。身后桂子飘下,落了满地灿色。
  萧音,萧音……
  愿与他,一生一世幽隐于娑婆红尘。
  她是默念着他的名字睡去的,嘴角微有笑意。
  第二日
  谢北棠睁开眼睛,收了收手,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他蹭了蹭她的青丝,极满足,极心软。
  从前他便是爱她的,如今更离不开她,也绝不会让她离开。
  她没有说话。
  他也不恼。
第163章 娑婆安41 终
  他想,如今他们已经是夫妇,她是他名副其实的妻。即便她抵触,万般不愿,也已经至此,他有的是时间让她心软。女子最是心软。何况她这般善良的人。等将来他们有了儿女,再有了孙儿,她不心软都不行的,来日方长。
  昨夜她问的那个话,他想了一夜,如今,终于有了对策。
  他会把她移到外面,给她置一个容身之所,自己日日过去便是了。麻烦虽麻烦些,他是乐意的,也绝不会露出马脚。这件事情只要不透露,燕亭侯便不会发现,也追究不下来。府中的人,他有把握守口如瓶,如若不行,便通通斩尽杀绝。他向来不留后患。
  而那个人……眼神暗了暗,他会将她藏的好好的,让那人永远也找不到她。
  思了一夜,终于想到一个两全的应对之策。他喜不自胜,欣喜的像一个讨要奖赏的孩子,要向她说明。
  他推了推身旁的人,她还是没有说话。
  他不恼,拿出从未有过的耐心和小心对她温言。哪怕她一句话都没有给,他还是说的津津有味。
  “阿鸢”
  “阿鸢?”
  他唤她,她不言一语,甚至动也没有动一下。察觉不对,他起身,轻轻将她侧向里面的身子过来。
  床的里侧浸透了血,她的手里握着一根尖利的簪子,颈脖处一个窟窿,半边面都是红色的,嘴角竟是挂着笑,十分安详。
  谢北棠惊的手抖,继而手指抽动的牵起心口钝痛,犹如千万把钝刀附身,铺天盖地,誓要将他的心割成均匀的,一片一片的。他捂住心口,抽搐的不能自已,额头汗水一滴一滴落在她的喜服上。
  他红了眼睛,大怒,大笑,继而大悲。
  外面的人闻声来敲门,被他吼了退出去。他的样子太可怕,下人迅速关了门退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抚着她的脸,又哭又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需要说什么了。
  她当真如此恨他。
  这是他最后的领悟。
  她没要他的命,只是带走了他最爱的女子。应了他说的那句,“那么,你就去死。”
  从未想她死,他希望她好好的活着,与他好好的活着这世上,不离不弃。
  她终究,是恨自己的。
  谢北棠又哭又笑又恨,癫狂的不可理喻,仿佛走火入魔。
  戊寅年二月初三
  御史台接到一封秘密信函,弹劾邺城千户谢北棠勾结地方势力,欺上瞒下,未上报朝廷吏部,私自授予人官职百户,有违法制。其罪一
  其任用之人鱼肉百姓,滥用职权,民不聊生,天怒人怨。督下不严,罪加一等。
  构陷皇子,陷害忠良。查证,屡立战功的五皇子廉济实非自裁,乃其秘密处决葬尸边北荒野,其罪二
  其买通江湖高手,刺杀七皇子于毕州。其罪三
  后用酷吏手段灭门聚榕钱庄并嫁祸邺城卓氏。以为瞒天过海,其罪四
  桩桩,条条,罪不可恕。圣上大怒,下旨刑部亲自提人于上都核查定罪。
  刑部接到御令,即刻派人前往当地刺史府,将人收押,择日上都。等候审查,定罪,发落。
  盛极一时的千户府如树倒猢狲散,冷落的似荒野孤坟。朱红的大门贴了封条,萧瑟败落不忍卒睹。
  百姓摇头叹息,祸福旦夕,人算天命,天要亡人。
  可悲,可叹。继而散去,事不关己。
  刺史府的狱门一关,里面的人镇定的不可思议。
  即便入狱了,旁人还是对他小心翼翼不敢怠慢。官场上事情,谁也说不准,燕亭侯和三皇子那样的靠山,不是那么容易就倒的,还能出来,也未可知,若因此开罪于他,不划算。
  将人关在里面,邺都的刺史小心道:“千户大人就委屈暂在这里,待后日上达了都城,刑部查明真相后,定能还大人清白。还请大人委屈暂就。”
  谢北棠没有说话。刺史落了个空,讪讪,不再说话,出牢房前,嘱咐人好好照应,莫要怠慢。
  深夜。
  牢房墙上的烛光葳蕤了一下,守狱的人继而倒下。
  一个黑衣男子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牢房门外。
  里面和外面的人相对,气氛冷而诡异。
  狱里的人先开了口。他赞,“你嫁祸的本事高人一筹,江湖之中,还有你这样的人,实在异数。”
  外面的人冷冷道:“你多担待。”
  谢北棠笑。
  七皇子刺杀弊案,他背了黑锅。然除此一件,哪桩不是名副其实。他给他挖了这样一个要性命的天坑。
  谢北棠想起那夜她说的一句话,‘他会来找你的。’
  果真应验了。唯有她的爱,到死他都没有得到。
  “她人呢?”萧音问
  “你来晚了。”他言。
  他确实是来晚了,谢北棠笑得十分愉悦,眼里像有光。
  “不晚,刚刚好。”黑衣男子一动不动,半响,冷冷的声音从黑暗里飘过来。
  他还活着好好活着站在狱里不是。那么,一切都没有晚。
  他是誓要亲手取他性命的。
  “你把她藏在哪里了?”他再次问他,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谢北棠没有答,许久,他望着牢门外的人冷冷一笑,硬声一字一句道:“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她在哪里。”
  那人闪身进入牢房,玄剑直指他的天突穴。
  “你该晓得,迟早,我会替她来报仇。”
  谢北棠无惧他的利剑,笑得妖孽倾城。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