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来点头,“好,我不过去。”
她还是顾虑,怕他说话不算数。
这其实不能怪她,他对她做了那样可怕的事情,这些都是他的报应。
他不上前一步,却也不离开。欢颜躲在那,警惕的防备他。两人僵持着。谢君来心里不是滋味。
这不是他的预想,更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
第23章 卷一 天堑24
他要她对他耳语轻柔,娇颜羞首。他们耳鬓厮磨,她温柔似水,相夫教子。
总之,不是现下这般,这简直是背道而驰。
你人已经给我了,何时,才能把心给我?
他突然醒悟,原来,他要她的心。
伸手捂住心口,痴痴的看着她。
她一惊一慌,避他三舍的模样牵扯得他痛不过来。心口那里早就空了,在她身上,全部都在她身上。她就是他的心。
谢君来颤抖着手,脸有些白,他怔怔的望着欢颜。
他的心在她身上,他的命也在她手上了。
他这样的人,从来都是拿捏别人的生死,何曾把命交到过别人手上!她若给他想要的东西,他便能活,若是不能,便是要命。他怎么能去死,不能的!他,终于也有软肋了!
欢颜,你是想让我善待你?还是,毁了你?
你有让我善待你的资本,只是看你给还是不给。给,皆大欢喜,我们两个恩爱不疑白头偕老。我绝不允许自己的命在别人手里,更不允许,你心里有着别人!
要生,就做我的人。如果你不给我你的心,你就去死吧!
欢颜不知道,短短顷刻沉默,谢君来心里已惊涛骇浪,生死杀伐。更不知道,他的手已经伸向她的咽喉。
“你不要害怕,我会好好待你。”他望着她,无厘头的对她说出这句话,不知道是他对自己的保证,还是此刻安慰她的话。欢颜觉得莫名。
他把自己了解的太深,步步机关,只为自己。而她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生,要么死。
他太可怕!
他向她伸出手,等着她把手放他手里,仿佛看着自己的囊中之物。
他面上有笑,欢颜慢慢不再那么害怕,犹犹豫豫慢慢伸出手,向他递去。
谢君来静静看着,等着她将自己交给他。
手伸到一半,欢颜突然将手撤回,紧紧抱着竹子。谢君来也不生气。对着她笑笑,眼神落在打翻地上的竹笋上。他随口问她:“你掰竹笋做什么?”她爱吃笋吗,他怎么不知道。
欢颜结结巴巴回答:“嗯,不是很喜欢。不过以前荆楚时候听麽麽些说过,笋子炖汤很好,吃了对身体好。书碧玉蒲挨了板子,我想亲自炖汤给她们补补。”说到这,她又眼睛红红的。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书碧玉蒲,跟来启国,吃的苦最多。她抬起头来望着他小心翼翼解释:“她们不晓得我来掰竹笋,是我自己要来的。有惹你不高兴的地方,你不要为难她们。这些竹笋,你要是不高兴我掰,我不拿就是了,我一颗都不要的,你不要生气。”她忘记了,这里是他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是他的,没经过他的同意擅自来取了这里的笋子,怕是惹他不高兴了,他不高兴起来很吓人。自己吃亏吃苦没得事,不能再连累书碧玉蒲跟她受苦,不应该。
闻言,谢君来苦笑。
“我怎么会生气呢,你怎么会以为我会生气?”她为什么会那样小心?
被他这样问,欢颜不知道怎么说,不敢不说,又怕说错了话他不高兴。支支吾吾,衡量着说出自认为不惹他生气的话。
“你是王府的主人,这些地方都是你的,我动了你家的东西,也没跟你说过,你生气是应该的。”
她蹲在地上,又变变回乐那个胆小的孩子,这个理由又卑微又小心。
这分明是事实,刺的谢君来心坎剧痛。
事实分明不是这样的!
这些话,就像一把刀,狠狠插在他心上。
第24章 卷一 天堑25
她的话是无心,只是太自觉了,自觉得生分,字字都是折磨。
他是王府的主人,这里一草一木都是他的没错,这些都是他的。
她说他家的东西,她动了他的东西。你家我家称谓划分的如此明显,如此小心翼翼!
她早就是他的王妃,他们也同过房了,他们是夫妻的。可是她那般小心模样,说自己动了他家的东西。他家的,那么,她又算什么?
她分明就是外人,她自动把自己划到外人的行列。
他把她逼到了何种没有尊严的地步?普通丫鬟都有吃饭的资格。而她,他的结发王妃,却要提心吊胆解释他的他家的,掰了几根竹笋要小心解释连忙认错。简直刺心。
谢君来心坎痛,朝她斥去:“住口!”
欢颜被吓得一抖,怔怔睁圆一双眼睛,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惊恐不知所措。
谢君来上前一把抓住她,她逃不掉,被他逼迫的不能逃避,却也不敢面对。她在他手里,抖抖瑟瑟,尽量不去看他。
“你看着我。”
“你看着我……”谢君来抓住她想让她清醒明白一些东西。
她说的那都是些什么混账话,什么他的他家的。那她又算什么?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听到没有?”你是我的女人,也是王府的当家主母,什么叫做我家的!
他一字一句道:“你听清楚了,你是我谢君来的王妃,听到没有?”他强迫她看着他,想要她明白什么,更想让她收回那些他痛心的话。欢颜望着他,眼泪水吧嗒吧嗒,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了他,她已经认错的了。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惹他难受,他伸手去给她楷眼泪。看到他的巴掌,欢颜想到那晚他不要命掌帼她又死命撕她的事情,害怕上来,失了神志,使劲推开他,一下子坐地上,乱蹬着腿口里惊叫哀求他:“不要打我,不要,你不要撕我,好疼,我害怕,我好疼……”
她这个样子,说的这些话,让谢君来猛然一怔。当日他失了理智,嫉妒成狂,不顾她的尊严将她撕的四分五裂。他做的那些事情把她折磨的死去活来。如今,她用卑微可怜的哀求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谢君来红着眼眸。
他默默将手收回来,捡起篮子,帮她把散落在地上的竹笋捡起来放里面。
竹笋捡完,她也平静的差不多,恢复了些理智。
见她已有些清醒,谢君来温声道:“你是本王的王妃,也是这王府的主人。以后,不要再言你家我家,这些话,本王不爱听。”
欢颜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没有答话。谢君来看在眼里,没说什么。他将篮子提了她面前放在地上,顿了一会儿道:“本王也是爱吃这笋的。你记得多做一些,到时候分本王一份。”
欢颜瑟瑟发抖,不敢答话,只小鸡啄米点头。
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谢君来又看了她良久,知道自己一直守下去她怕是会蹲到天黑也不起身,转身先回去了,留她一个人。
确定他走远不会回来,她这才抖瑟着站起来,哆哆嗦嗦去提篮子,一溜烟不要命的往自己的院子跑。
晚膳过后谢君来去了书房,晚上的茶水糕点由丫鬟准时送进去,这回送进去的还有一个食盅。丫鬟将东西放下,小心翼翼退出去。
瞥了一眼比平日多出来的食盅,谢君来将书放下,来了兴致。
食盅揭开,清新鲜美的香味传来,鲜白的竹笋和鸡肉浸在汤里,他突然觉得晚膳未食饱。用匙舀了一勺浓白的汤放入口中,汤鲜浓香,味觉被唤醒。
一盅汤和鲜笋没一会儿就见底了。从始至终谢君来眼角含着微微笑意。
欢颜和书碧玉蒲坐在屋子里,三个人分食着新鲜的竹笋鸡汤。
书碧责怪欢颜劳累不懂爱惜自己身子,却是毫不客气的喝了三大碗汤。吃完咂嘴咂嘴,心满意足,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欢颜,对欢颜又疼又爱。玉蒲慢慢的喝完碗中的汤,中肯的说了一句“好喝。”欢颜又给二人各盛了一碗,三个人围在一起喝竹笋鸡汤,气氛温馨安详。
第25章 卷一 天堑26
密室里
“孤听闻,荆楚那边战事每况愈下了。这催促借兵的书信,也是连连不断,孤看的头疼!”
“三面受敌,国破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等只要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荆楚小国,即便倾国之力,兵力也不过三十余万。战事连延两月,至今还幸存顽抗!”爻帝神色赞叹惋惜:“这个炎宗夏,不简单呐!”按理说,楚早该灭亡了的。
对面的人久久不说话,虚看向某处,眼眸里暗蓄诡潮。“是吗?”一声冷笑:“即是英雄,就该有英雄的死法,马革裹尸,这结果,算得善终吧!”
爻帝知其意,也没说什么,想到另一件事情,有点替他忧心。
“荆楚到底是她的国,这回她来和这个亲的目的,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此番行了这事,便没有回头的可能。只恐你与她……”爻帝忧虑的看着他,后面没说完的话,已不用再说。
灭了她的国,只怕她从此以后都恨他入骨了吧,他还想她爱上他,简直痴心妄想。
想起那张脸,他心疼都来不及的人。可以想象她知晓一切后的样子。
可是那又如何!
你再伤心,再恨我,还不是做了我的王妃。我会断了你的后路,让你永远都踏不出大爻!
你的国,那个人,那些你所依靠的人和念想,全部都去死吧!
密室里谁都没有说话,静悄悄的,略显阴森。幽暗的烛光永远都照不亮那些不见天日的角落,有腐霉的气味隐隐约约传来。
“再过几日,待那个人殚精竭虑,荆楚气数也就尽了。到时候,本王亲领二十万大军南下,踏青荆楚,探囊取物。皇兄只需备好酒席,为皇弟接风庆功便可!”
爻帝露出爽朗的笑:“好。一言为定!”
石门打开,谢君来出了门。爻帝看着他的背影,觉着启国有这样的战神,实属国幸,这个人又是自己的弟弟,是自己的骄荣!
瑞王府
经过数日调养欢颜身子已大好。这些天,欢颜莫名焦虑,总觉有大事要发生。
自从那日玉蒲从王府外面回来后就不大对劲。做事情手脚没有以前麻利了,还总一个人幽幽发呆。
欢颜叫住去打水的她,玉蒲转过身来,平静得过份的眼神,静幽幽的,欢颜被那种眼神惊的心凉,里面是一滩死水。
“玉蒲,你没事吧?”
玉蒲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这一次,竟然对欢颜笑了。她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玉蒲从来都很少笑的。
“玉蒲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玉蒲摇头。欢颜断定她骗她:“你不要摇头,不要骗我,说实话。”
玉蒲默了一会儿。开口对她道:“公主,玉蒲只是……想家了……想荆楚了……”
“真的?”欢颜有些怀疑。
这个时候书碧从外面进来,察觉到屋内的气氛不对,迟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糕点,望望玉蒲,又望望欢颜,问道:“殿下,有什么事吗?”
欢颜不大相信玉蒲说的话,便问书碧:“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书碧说不来慌的。
书碧莫名:“没有啊”
“真的没有?”
第26章 卷一 天堑27
玉蒲是个话少的人,欢颜问的那几句话,她除了摇头并不言。见书碧一脸茫然莫名,心便放下了些。觉着应该是自己多想了。想到她刚刚说的想家,便有几分相信她是真的想家了。
欢颜对书碧玉蒲道:“我知道你们心里苦,背井离乡,总是会想家想亲人的。等荆楚渡过难关,战事停了,你们便都可以回荆楚去看你们的亲人了,不必再在这儿,你们已经陪我够多了!到时候,你们都回去吧!”
书碧心头难受:“殿下你别这样说,我和玉蒲守着你,谁也不会离开一步的。我们又哪里还有亲人,你就是我们的亲人啊!”
“傻丫头,你们怎么能守我一辈子!”
“谁说不能,我书碧就爱守殿下一辈子!我们走了,公主你一个人怎么办?谁帮你出头!”
“我么?”欢颜一丝苦笑,“我……也要有我自己的选择。”
如果大爻借兵,荆楚渡过了难关,那么她是感恩的人是谢君来,这份恩情她永生永世都不忘。之后她会守在他身边,安安份份心无旁骛做他的妻,心甘情愿守他一生一世,以报他的恩情!
爱与不爱在至亲国家生死存亡之前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这世间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人记住,比如责任,比如,恩情。她或许不会爱他,但他是她的夫君,她会守他一生,一世敬重护他。报恩方式有很多,除了以身相许和以心相许,还有真心实意的照顾相伴。这是她的选择!她虽弱小,却是知恩图报感念恩情之人!
那人将来一生都会是她的恩人,她们荆楚子民的恩人。
夜晚,欢颜觉得很是难睡,翻来覆去如何都不能入眠。外面呼呼刮着大风,明日怕是要变天了。
又辗转了一会儿更是没有睡意,叫了一声玉蒲,没有人应。欢颜摸索着下了榻。书碧靠在一旁的小榻上睡的正好。玉蒲的被子整整齐齐的。欢颜心头有些慌,即刻叫醒书碧。
书碧睁了眼,迷迷糊糊的,见是欢颜,以为她渴了要喝水,揉揉眼睛就要起来给她倒水。欢颜止住她。
“玉蒲呢?”
闻言,书碧看了看玉蒲榻的方向,果然没人。
“应该……起夜去了吧?”书碧猜测着,又觉得不大可能,那榻上被褥整洁,明显就是没人睡过的样子!
“你们不是一同入睡的么?”欢颜不安。
书碧想起来:“上半夜我入睡时玉蒲说她出去取点热水,这怎么还不回来?”取水取了半天,这都后半夜了。书碧也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欢颜心一沉,这几天玉蒲的反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隐隐生起害怕。看见她脸色发白,书碧赶紧安慰她,给她倒来茶水。欢颜握着茶杯,手有些抖。
这个时候外面院子里的门突然被推开,火光照亮整个院子。
“啪”一声,欢颜手里的杯子一滑。书碧想要去看看外面怎么一回事,又怕地上的碎瓷片划到欢颜,欲先收拾地上的残物。。
看见她泛白的脸色,书碧不知所措。
欢颜头有些晕,朝门口走去。
火把将外面照的通天亮,纱窗印的明晃晃的,恍如白天。欢颜一步一步靠近门口,犹如踏进地狱。书碧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不觉流了一脸眼泪。
门开了,院子里火光通天,举着火把的人整整齐齐排成两排,中间让出一条路。
书碧捂住嘴巴。
这场面何其相似。
欢颜差点死去那日,那些人抬着棺材来殓人,便是如此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