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阉人?”江抬眼,目露不悦,“二哥怎的大清早跑我这儿发疯?凶什么凶?要比声音大吗?!”
说到后面她也加大了音量,一脸烦躁的控诉,“莫名其妙!”
她这样一生气,江凌珩反而弱了气势,登时认怂投降,“好妹妹,别吼,二哥逗你的。”
果然……
他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主动全盘托出,“二哥来就是看看你,前两日在宫外遇到个女子,身形与你极其相似。”
他嘟囔,“怎的起床气这般大?”
“……”
江蹙眉,伸手为他添了盏热茶,“不过是相像,二哥怎的这样生气?”
“那女子身边是何人,你可知?”
江佯装一猜,转了转眼,“阉人……掌印?”
“聪明!”他大咧咧一拍手,然后露出一脸厌恶,“的确是那阉贼,竟这般恶心,祸害的那女子大抵还是个哑巴,不会出声儿的,瞧着甚是可怜。”
江:“……”
“行了,只要不是你,二哥便不担心了,料想儿这般乖巧,也不会与那人厮混才是。”他放松的摊手,“我这便要回去向大哥复命,他比我还担心些,这两日在家中坐立难安。”
“儿,记住二哥大哥之前跟你说的……”
他不厌其烦的叮嘱,一遍遍重复强调,话里话外尽是关切。
江一直半垂着眼,不语。
她算是明白谢长临那句‘垂死挣扎’是何意了,就是在提醒她,江凌珩会来试探她。
她也不笨,轻松便‘挣扎’了过去。
但是……
她喉间动了动。
终是在江凌珩一声声关切中落下泪来。
男人顿时噤声,手足无措的掏出绢帕递过去,“哎?儿怎还哭了呢?不喜欢听二哥便不说了,可是打扰你休息了?二哥这便走,你继续睡,可好?”
江抬起头时两眼红红,哭得我见犹怜。
江凌珩半点哄女孩子的经验都没有,慌得直抓头发,“儿,方才二哥也不是故意凶你……”
“二哥。”她轻唤,打断他充满歉意的话语。
“那女子是我。”
她落下重锤,带着几分哑的声线不如方才清脆。
在江凌珩逐渐怔住的神色下,坚定的再次重复。
“这几日与掌印在一起的人,的确是我。”
第89章 朕很想你
江凌珩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晦涩的看着面前的妹妹,“你说……什么?”
“我倾慕掌印,想同他朝朝暮暮。”
“你听听你这话,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江凌珩好像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见江不语,他舌尖顶了顶腮帮子,隐忍着怒意问,“何时开始的?他强迫你还是你……”
“是我主动。”
正当江凌珩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时,江迅速变脸,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二哥!逗你呢!”
江凌珩:“……”
一口猩红的老血就这么毫无预兆从他嘴里吐了出来,霎时把江吓得小脸惨白。
“娘哟,快宣太医!”她冲巧巧吼完,上前小心翼翼的搀扶江凌珩,脸上皱作一团,“二哥……我就是逗逗你。”
“谁让你方才凶我的……”
“宫外的女子怎么可能是我嘛,我连京城都没去过就被送进宫了……”
怎么气成这个德行?
她快心虚死了好吗!
“不必传太医了,不过是昨儿受了点伤,我待会儿出宫自会去找医郎看。”
江凌珩缓缓吐出口气,坐在椅子上,不甚在意的用袖口抹了把嘴角,没接她递的绢帕。
他双手撑在大腿上,垂着头缓了许久,耳边一直听着江满含歉意的话,久久不言。
江忐忑的咬着唇,懊恼不已。
她方才是真想过摊牌,是看江凌珩的态度,见他一副完全接受不了的模样才改了主意。
这事儿还需慢慢来才行,免得江家一个个被她气死了可如何是好?
“二哥伤何处?可严重?”
“无碍。”
她手紧紧攥着帕子,在脑海中过着解释的话,正想开口,就听他悠悠道,“皇上前些日子,找父亲表明了立场。”
“我们在宫外收到的消息是,宫中帝后感情甚好。”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也听不出喜怒,淡笑又认真的抬头看向一旁的江,“儿,你说,当真和睦否?”
江半垂下眼,语气也同样平静,“父亲如何说?”
“若是要与你方才的说辞比起来,父亲大抵更愿意相信后者。”江凌珩站起身,凝着江低垂的脸,“今日,我当你没有说过那些话。”
“我所熟知的儿,不会讲没有分寸的玩笑话。”
他重重咳了两声,擦去血迹后用干净的手拍了拍江的脑袋。
这动作直接让江愧疚到落下泪来,被她连忙拂去。
“哭什么?一哭就丑,二哥可没怪你。”
江凌珩又恢复了那满脸恣意的神态,摆了摆手,“走了。”
江目送他离去,只觉那背影莫名有些萧条。
――江凌珩知她那些话是真的了,所言,亦是警告。
不愧是十八九岁就做了将军的人。
心思不缜密,不聪慧,怕是早死战场上了。
但他约莫是不会把此事说与江家人听的。
江心情异常复杂。
每每这种时候,她都会想把司命抓出来暴打一顿。
……总该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吧。
她需好好想想。
巧巧一脸紧张,带着询问之意,“娘娘?”
“先这样吧。”她低叹。
王有才进来想与她说桓承的事,她虽知晓了但也仔细听了遍。
无非就是桓承寻来了与她身形相像的女子,在宫中做出假象,仅几日,并未出现纰漏。
“婉贵妃的病也并未好转,日日以泪洗面。”
“司礼监可有人去瞧过?”
“未曾。”
江让王有才去寻荣庆,让他将此事转告谢长临后,也没心思补觉了,起身去处理了后宫这几日堆积的事务。
桓承在午时前来,江没赶人,还留了他用午膳。
在被他用毫不掩饰的目光盯了许久后,终是忍不住,没好气的瞥他,“臣妾可还没问皇上想做什么呢?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桓承:“......”
怎的出趟宫又凶残不少?
他摸了摸鼻子,“这几日,不开心?”
“自是开心的。”
“那便好。”他垂眸,替她夹菜,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嘴角上扬着,勾勒出一个愉悦的笑意。
江狐疑的扫他,挑眉。
桓承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放下筷,很是认真的道了句,“你回来,朕也高兴。”
“......哦。”她蹙眉收回视线,说不出是何滋味,总之浑身不自在,欲盖弥彰了句,“不用做戏自是要轻松些的。”
“不是。”他不依她的说辞,“朕很想你。”
“皇上日后还是莫要说这些了。”她叹气,“你活到今儿不容易。”
谢长临现在待她可不似往日了,照他的性子,怕是容不下桓承这样‘为非作歹’。
桓承低笑了声,“好。”
她变相关心自己了不是?
江:“......”
桓承用完膳离去后,王有才进来禀告,“娘娘,司礼监来人说,程小将军进宫了。”
他一顿,“是暗中去看婉贵妃的。”
江疑惑了一瞬。
很想去听一听墙角。
谢岁安总算在外头玩够了,回了长乐宫,猫着步子,径自跑到江脚边发出软软的‘喵’叫。
江将它抱入怀中,“你这小家伙,巧巧道你日日不安分,整日在宫里撒泼,是不是?”
谢岁安满脸无辜。
它不过是打碎了程贵人一盏青花瓷,把浣嫔玉如意给扒拉到地上了,又把某个小宫妃给吓得跌进了池子里......
仅此而已嘛。
江对着它的脑袋就拍了一下,“仗着你是皇后的猫,鼻孔朝天横着走是吧?”
谢岁安见她有些生气,连忙‘喵’了几声,讨好的去蹭她手心。
巧巧走进来,哭笑不得,“娘娘,您快好好教训教训它,不然日后更加无法无天了。”
这臭猫,转眼就跑没了影,还不等人寻到,就传来各宫的哀嚎了。
她这几日啥也没干,光跟着谢岁安后头擦屁股了。
“罚你两日不准吃饭!”
谢岁安瞬间焉巴,蹲在江脚边,好似失了生气。
巧巧惊奇不已,“娘娘,它好似只听得懂你说的话哎。”
谢岁安瞥了她一眼,懒洋洋的哼了声。
巧巧与王有才皆是哭笑不得。
第90章 抓心挠肝
傍晚,谢长临踏着夜色而来,刚进门就递了三盒绿色的瓷盏给巧巧,“每日记着给娘娘上药,早晚各一次。”
巧巧连忙接过,低头连声应是,也不敢问是上哪儿的药。
莫非这趟出宫又伤着哪儿了?
她悄悄看了眼江,见她笑吟吟的盯着谢长临,“本宫又没伤着,千岁要巧巧往哪儿上?”
谢长临睇她一眼,“娘娘身上哪儿有疤,便是上哪儿了。”
“哦?”江起身,拿起瓷盏打开闻了闻,很浓重的一股中药味道扑鼻,“疤痕的?”
他慢条斯理坐下,“咱家可赶了几个夜赶出来的。”
江还是第一次听他讲这种类似于邀功卖好的话,刚想软声,就听他道,“娘娘倒好,一回来便与皇帝......”
“打住!”江截断他的话,赶忙贴过去,一脸正色,“本宫摸着良心向千岁保证,定不会与皇上有任何逾矩之事!”
某人轻嗤了声,“娘娘这话说的,您与咱家才是逾矩呢。”
“谢长临!”她又娇又怒的唤道。
“得,咱家不说了。”
他悠悠收回视线,手却揽住了她的腰肢。
巧巧站在那,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踌躇了片刻,连跑带逃的退出殿内,还不忘把门给关严实。
娘哟,这趟出宫那两人关系是突飞猛进了?
可吓死她巧了。
江同谢长临腻歪了会儿,不舍的抱住他的腰,“你这趟去,一定要想我呀。”
谢长临干净的指节在她颈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不言。
江欲逼他答,谢岁安忽的从窗外翻进来,猫着步子慢条斯理的朝两人走来。
“这小畜生还活着呢?”谢长临懒洋洋的挑眉。
江:“......你说谁小畜生?”
她恶劣的一招手,“来,谢岁安,见过爹爹。”
谢岁安当真走到谢长临腿边,‘喵’了一声。
谢长临:“......”
克制着才没把这小畜生踢开,手掐着江后颈的力道重了重,“娘娘现今愈发胆大了,嗯?”
江咯咯笑着,“这不是仗着千岁舍不得罚本宫嘛?”
“哦?”谢长临的手一转,缓缓移到江的脖子上,加着力道附身过去,含住了她的唇瓣。
待她满脸涨红才松开。
他带了几分气的,揽着她腰肢单手抗肩上,往床榻方向去。
“谢长临!”江恨恨的喊,“你......”
话还没说完,谢长临就往她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娘娘放心,咱家方才盥洗过了。”
半个时辰后,江无力听他带着威胁的嗓音在耳边,“日后还吃桓承夹的菜?”
“不,不吃了......”
谢岁安简直没脸看,舔了舔爪子,‘喵’了一声,翻窗离去。
四日后,边关动荡,谢长临随大司马出征,宫中事务一应桓承打理。
话是这样说,但主掌权还是在司礼监,桓承就是有何大动作,也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他此番去,路上定不太平,江担忧得几日没睡好觉。
离开前,谢长临来见了江,依旧一身白衣。
她两眼泪汪汪的掏出一个精致的拨浪鼓,塞他怀中,“诺,这是赠与一周岁的谢长临。”
谢长临蹙眉,“娘娘这么久才送出第二件,这要送到咱家现在的年纪,得到猴年马月去?”
说着,晃了晃那玩意儿,嫌弃不已,“还这般敷衍。”
比起他前两日送来长乐宫那些奇珍异宝来说,确实是太敷衍了。
但江理直气壮啊,“一岁能玩什么?这可是本宫亲手做的,你不要就还本宫。”
谢长临侧身躲开她伸来的爪子,面无表情的把拨浪鼓收了起来。
“本宫若是想写信给你,如何传?”
他好似不意外她这个问题,拿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骨哨递与她。
“这不是你先前招白鸽的东西吗?那小玩意儿能靠谱吗?”
谢长临瞥她,“吹下。”
江将信将疑的放到嘴边唇了下,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哨音流出,一只黑色的鹰从空中盘旋而下,在她面前扑腾着黑色羽翼。
一双锐利的鹰眼直勾勾盯着江。
她被吓得往后一缩。
“......”
谢长临轻笑,“伸手。”
江缓缓抬起手臂,那黑鹰就把爪子稳稳停到她的臂弯,一副姿态慵懒的模样。
她满脸惊恐,脑袋止不住往后仰,“它抓的有点疼呐......”
“娇气。”
谢长临抬起手,那鹰立马转移到了他的臂弯,“那便不用给它落地点了,直接将信交给它就是。”
江乖巧点头。
待大雁扑腾离去,她抱住谢长临哼哼唧唧,再三叮嘱,“一定要想本宫,莫要与小娘子说话。”
谢长临不答,将她拉出怀中,淡声,“走了。”
他转身,没看到江顿时两眼通红。
但她语气听不出异常,“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平安回来,本宫等你。”
那人步子一顿,从喉咙里低低应了一声,这才离去。
出了长乐宫,谢长临踏着轻功回到瞿宫,换了身衣裳。
一如那个深处地狱的红衣修罗。
荣庆也不知,千岁爷为何每次去见娘娘,都会不嫌麻烦的换上那如雪的白衣。
出军队伍浩浩荡荡在宫外等着那位来迟的千岁爷。
大司马坐在马背上,啐了一口,“狗阉贼,这时候还要摆架子。”
一旁的程翎瞥了他一眼,“咱千岁爷爱何时来便何时来,你不都得乖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