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乖,耽误了本座的大事,本座定不饶你。”
冉子岁垂下眼睫,敛去尴尬与失落。
她以为姬婴待她有些不同,想来都是她的错觉。
抬眸,弯出一个讨好的笑。
既已得到答案,便是解脱,冉子岁反而轻松了不少,恢复往日的活泼。“岁岁明白!岁岁最乖了,唯大人马首是瞻!”
姬婴却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抓着一只精美的朱雀翠鞋将她拉扯入怀中,下巴抵在她毛绒绒的小脑袋上,清新的发香萦绕在鼻尖。
“本座且问你,今日劫走你的人是谁?”
冉子岁正挣扎呢,顿了顿:“北夏人贩子吧!”
“他幻术了得,大人别怪洛青他们。”冉子岁想到洛青、洛蓝死灰一样的脸色,替他们求情。
姬婴将她放倒在床榻上,支着脸撑在她身边,妖眸幽幽。
“本座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幻境让你乖乖地跟着去了?”
“唔……”冉子岁拉来鸳鸯被半掩住微红的脸颊。“唔……好困!”
姬婴垂睫睨着她的把戏,心中颇不悦。
这丫头的嘴长得很不好,从听不到想听的话。实在可恶!
越想越气,一把扯下鸳鸯被,迅速将那粉嫩的樱唇狠狠地啃了一口,优雅起身,衣裾被扯住。
冉子岁紧扯着衣裾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大人要走么?”探出一双水样大眼,“不走行不行啊?”
“新婚夜本座不请自来,还要留下来与乖女儿过夜么?”
闻言,冉子岁把头缩回衣裾下,将姬婴狠狠骂过后,弯成明媚的月牙再探出来。
“大人陪着岁岁,岁岁才得安睡,安睡了能为大人更好地做事呢!”
“大人!”冉子岁撒娇似地甜腻腻地唤了一声。
自从知道姬婴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利用,那么她也要利用起来。利用他来镇智障二妞,利用他让自己安睡。
互相利用也不失为双赢。
灯灭了,帘帐瓢落,一袭冷香将她包围。
脖颈痒痒的,有冰凉柔软的东西贴在她耳边。
“本座喜欢你那样说话。”
第73章 整顿东宫
一夜好梦。
天色尚灰蒙之时,宋嬷嬷领着两行宫女推门而入,打发隔间的陪嫁侍女紫玉、紫烟叫醒太子妃娘娘,又叫宫女们开窗、点灯,准备侍奉太子妃娘娘穿衣、梳洗打扮。
亲自捡起屏风旁皱巴巴的白喜帕,放到宫女新梅端着的托盘上,展平。
白喜帕洁净如初,她的女儿果真稳稳抓住了太子,进宫第一天便给了太子妃一个下马威。
冉子岁打着哈欠被紫玉、紫烟拉扯下床,任由几名小宫女为她更衣后,扶去妆镜台前梳洗。
“娘娘晚安!”宋嬷嬷微微躬身行礼,抬眼直瞧着冉子岁困顿的模样,拿出几分神气来:“奴婢是太子殿下的乳母宋氏,从今儿起便来服侍娘娘了。”
紫玉凑近冉子岁耳边告知宋嬷嬷的身份:既是太子的乳母,还是张良媛张洁的生母。
冉子岁勉强笑了笑:“宋嬷嬷安好。”
太子的乳母地位向来高于其他宫人,她的女儿又成了太子的女人,还诞下庶子,更是非同寻常。
王朝历来重孝,明朝天启皇帝登基后,将乳母客氏封为“丰圣夫人”,北魏太武帝更尊乳母窦氏为保太后。
如今大越皇帝登基时亦尊乳母常氏为保太后,三年后尊为皇太后。
当今太子乃中宫嫡出,又得陛下悉心骄傲,来日说不定亦可得封保太后,与陈太后同辉。
宫中有眼力的,谁不将她神仙似地尊捧着。
本以为能得到太子妃娘娘的一份尊重,却只得来这懒洋洋的敷衍,宋嬷嬷当即不悦,转念一想,这娘娘无礼,早晚惹太子殿下厌弃,彼时太子妃的尊位不就落到洁儿手上了么?
她的洁儿啊,可是从侍妾一步步爬到良媛的位份呢。
“娘娘快些梳妆吧,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头回请安,可不能迟呢!”
宋嬷嬷亲自选了只镂空飞凤金步摇,插进刚挽好的高髻。
冉子岁冷呲一声,下意识从嬷嬷手中夺过金步摇,只见金尖已染上血色。
“公主!”紫玉、紫烟着急,因不能对太子乳母动手,便用身子将宋嬷嬷隔开。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宋嬷嬷躬身请罪:“昨儿殿下大婚,奴婢忙了一宿,这才一时没了轻重,请娘娘恕罪!”
偷偷抬眼,见两名贴身侍女正拨开头发止血,心中方松快一些。
那白嫩纤细的小手晃了一下步摇,随手便往身后一扔,步摇的金尖正好扎进她的脚背。
“嬷嬷言重了,蠢物罢了,伤人,弃了便是。”冉子岁对镜自照,月眉水眸染着妩媚,妩媚里透出丝冷戾。
“倒是嬷嬷忙了一夜,还是快些歇着去吧,侍奉本宫这种事便不劳烦嬷嬷了。”
“奴婢……”宋嬷嬷本想着侍奉在太子妃身边,也好帮着洁儿,却不想太子妃是个厉害的,三言两语便要打发了她。
还想着辩解,脚上的疼痛叫她一时想不出对策。
在皇宫养尊处优这些年,哪受过这种疼痛与屈辱。
隔间的帘子一打,钱嬷嬷急匆匆而来,跪地先请了个敷衍的安,直起身子来说明来意,见到强忍疼痛的宋嬷嬷时,很是惊诧。
“娘娘!太子殿下一早便准备着上朝去了,张良媛想着昨儿因皇孙误了娘娘的良辰吉日,正跪在殿外请罪呢!”
“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
语毕,一众忙碌的宫女神色稍有异样,毕竟太子殿下将东宫事务交由张良媛打理。
“按规矩,本宫今日需给皇后娘娘请安,见群臣命妇。”冉子岁懒懒抬眼,打了个哈欠。
“依你的意思,本宫要将皇后娘娘与命妇们往后放,先去迎了你们良媛?”
闻言,钱嬷嬷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低下头去。“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冉子岁莞尔一笑。“我自然知道不是你的意思,是你家良媛的意思嘛。”
“真是不懂事!”
“娘娘明鉴!这也不是良媛的意思啊!”钱嬷嬷吓得噗通跪地。
宋嬷嬷忍着脚疼,上前来劝到:“殿下知道的,洁儿最懂事不过,怎会让娘娘担下大不敬的罪名呢!”
“本宫信嬷嬷的,既不是张良媛的意思,定是这刁奴胡乱揣测,不传报,便进来吵嚷,太没规矩了。”
紫玉询问:“公主且说如何罚这刁奴?”
钱嬷嬷直流冷汗,“娘娘……”
“娘娘,奴婢以为……”宋嬷嬷想保住女儿的心腹,着急上前来想帮着说句话,却被冉子岁打断。
“挑拨生事,乱东宫和气,打二十大板便是了。没规没矩,无召而入,打发去东厂后院学学规矩吧。”
“求娘娘收回成命!求娘娘收回成命!”钱嬷嬷哭出声来,她自讨了这出风头的机会,丝毫没想到有这一遭。
宋嬷嬷亦出乎意料。
若打发去其他宫院,哪怕辛者库,她们还能将人找回来。九千岁大人掌管东厂,人打发去了那儿,便如石沉大海啊。
“嗐,娘娘!何必打发她去东厂后院,宫里有学规矩的地方,不妨……”
冉子岁耐心解释:“嬷嬷有所不知,东厂的后院最是磨人,本宫的三哥哥磨成太监后,懂得不少规矩呢。”
一句话听得在场的人毛骨悚然。
“本宫打发去的人,干爹定用心调教。”
只听一声闷响,钱嬷嬷扑倒晕死过去。
紫玉、紫烟速速将人拖出去。
宋嬷嬷抖着唇,不发一言,宫女们哆哆嗦嗦替冉子岁梳妆完毕后,紫玉、紫烟已经回来侍奉在两侧。
领着两行随侍宫女走出寝殿,天边淡日缓缓升起,台阶上映着一缕波折的阳光。
张良媛领着贴身宫女绿漪、连翘正跪在台阶下,未施粉黛的脸有些苍白,一身清素的打扮衬得人淡如菊。
“给太子妃x娘娘请安!”张良媛磕头行礼,柔软温婉的声音微微颤抖:“臣妾有罪!”
冉子岁居高临下地睨着挡路的张良媛,“宋嬷嬷还不快把你家洁儿扶起来。”
“是,娘娘。”宋嬷嬷便出来,拉了几下。
新婚吉时,太子殿下宿洁儿房中,长她的脸,灭太子妃的威风。
今日,洁儿特来请罪,若费去些时间,误了太子妃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便能昭告太子妃善妒、无礼。
从此,哪怕东宫有了名义上的娘娘,私底下人人还将她的洁儿当作娘娘哩。
“多谢娘娘好意,只是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娘娘!”张良媛抬起一双红湿的泪眼拒绝起身,偷偷瞥了一眼冉子岁。
仅仅这一眼,她有了危机感。
她的容貌不算惊艳,只因性子温柔和顺、知礼懂事,母亲又是殿下的乳母,因此与殿下有段青梅竹马的情谊,才破格成为侍妾。
从侍妾到良媛,她周旋许多美貌的女子,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危机感。
听闻太子妃娘娘身份虽有些复杂,却只是一位十五岁的姑娘。不想她生得这般美貌,水眸里盛的东西却与那些美貌的女子都不一样。
她,有些怕了。
想想轩儿,她不能怕。
“娘娘宽宏大量,定不会在这等吉祥日子怪罪于你,快些起来吧!”宋嬷嬷又扶,眼却瞧着冉子岁这边,似乎等她发话。
第74章 大婚翌日
冉子岁玫瑰般的红唇轻启:“你挡了本宫的路,要跪,便去旁边跪吧。”
“娘……娘娘……”宋嬷嬷愣了一瞬。
“……是……”张良媛最先反应过来,撑着绿漪、连翘的胳膊,挪动酸麻的腿,跪到一旁。
宋嬷嬷心疼不已,冉子岁已经领着宫女们出了亭门,便不得不跟过去。
张良媛侧目,望着母亲宋嬷嬷渗血的鞋尖,心疼不已。
“娘娘走了,良媛快起来吧!”绿漪、连翘小声劝道。
“奴婢瞧见许多双眼睛往这边看呢!”
“是啊,娘娘为难,何必叫旁人看笑话,起来吧良媛!”
张良媛垂眼抿唇,低声坚定道:“我冒犯娘娘在先,怨不得旁人。”
“娘娘……”绿漪、连翘无奈,再说不得什么。
冉子岁赶到坤宁宫时,嫔妃们已来齐。淑贵妃从贵妃金椅上起身,亲昵地拉着她的手,一一介绍各嫔妃。
自赏春宴来,陛下亲自将后宫大权交与淑贵妃,对外称陈皇后歇息养病。好长一段时期,只听淑贵妃,而不闻陈皇后。
嫔妃们亦倦怠每日的请安,平日里寻个由头告假,淑贵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陈皇后自觉受辱,却也无能为力。
陈皇后仍为大越皇后,更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新妇隔天的请安礼不可不重视。因此,今儿才来得这样齐。
陈皇后踩着受安的吉时出来,穿着一袭隆重的皇后宫装,精致妆容将眉眼衬得神采奕奕。
众嫔妃行礼问安后,冉子岁按照礼制奉茶。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好孩子。”陈皇后伸出手去,接过茶来,却在凑近唇时,一滞,无限担忧地询问宋嬷嬷:“听闻东宫乱了一夜,轩儿可还好?”
低头服侍奉茶的宋嬷嬷受宠若惊,回话时声音略微颤抖:“回……回娘娘,张良媛照顾了一夜,小皇孙没有大碍!”
宋嬷嬷不胜欣喜。如她所愿,皇后娘娘不喜欢太子妃,皇后娘娘看重皇孙,洁儿还有希望。
“本宫便可安心了。”陈皇后松了口气,再次举起茶杯。
元贞公主抱着一丛火似的杏花,风风火火而来,“皇嫂来请安,儿臣特寻来晚杏要送给皇嫂呢!”
一跟随冉子岁而来的宫女被撞,托盘落地,红布再不能掩盖洁净的白喜帕。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宫女连忙磕头求饶。
众嫔妃心中便明了:新婚夜,太子与太子妃还没有圆房。
误了圆房吉时,这太子妃怕少不了被说闲话,将来东宫若有风波,怕都要怨一句太子妃不详。
新婚夜,皇孙不就出了意外,惊动整个太医院么?
顿时,众嫔妃投去复杂的目光。
白掌事叫人将那宫女带下去,又将白喜帕送给陈皇后瞧。
陈皇后面色一沉,微微摇头,元贞公主放下晚杏,勾唇看向冉子岁,想从她脸上看到无地自容的羞耻与窘迫。
冉子岁面上一片静澜,丝毫不在意投来的各种目光。
“罢了罢了。”陈皇后扶着白掌事的胳膊起身,“命妇们在凤藻宫候着呢,本宫先带你去受礼。”
“娘娘且慢。”淑妃贵迎了出来,寻常的贵妃服制自比不得皇后服制,陛下赏赐两只硕大的凤头金钗添了十足的华贵。
“陛下忧虑娘娘头疾未愈,特命臣妾带太子妃去见命妇。”
众嫔妃看向陈皇后,这神彩飞扬的样子又作这般正式隆重的打扮,便瞧出她想借太子大婚重新活动起来。
“娘娘还是好生休养吧。”
陈皇后讪讪一笑,坐回宝座。
“如此便辛苦妹妹了。”
淑贵妃领着冉子岁离开后,其他嫔妃眼瞧着没意思,一个个也去了。
元贞公主注视着一尘不染的白喜帕,心中晕开甜蜜。
白掌事一行察觉到陈皇后的屈辱,皆低下头去。
太子妃逢的茶已凉,陈皇后起身。
“娘娘……要去哪里?”年姑姑忍不住问出声来。
身居高位,身边人亦畏惧,她是陈皇后的陪嫁丫鬟,从小与皇后一起长大,只想她好。
“淑贵妃她们到底年轻,一味拉着陛下贪乐,怕又没用早膳便赶着上朝去了。”
“本宫亲手做些桂花糕,陛下下朝了便能吃到。”
……
春光无限好,朝臣三三两两离开乾清宫。
九千岁认干女儿一事已然叫他们看不清风向,昨日大婚更叫他们猜不透九千岁的目的。
上一辈的老臣死的死,病的病,年轻一代的朝臣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私下向家中老臣打听,又被长辈教训,他们要带着秘密入土,否则得罪的便不仅仅是九千岁,还有陛下。
老臣终日侍奉祖先,只求祖先们护佑后人平安,九千岁不要想起当年的事。
听上朝的小辈们说起九千岁的动向,他们也看不清了。
若他记起来了,必定复仇。他已然拥有覆灭王朝之力,何必再与姬家扯上关系。
姬元曜恭敬送走薛君薛大人、齐霆齐大人。
自三大家族——薛家、冉家、齐家家主惨死,朝堂本汹涌的暗流便散了,他花了三年时间才重新团结薛家、齐家后人,娶了冉子岁,便算拉拢了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