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有三大家族,暗有太平教,何惧阉狗叫嚣。
阉狗强行认女的行为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薛、齐两位大人已然不悦。
“备礼,本宫亲自送去薛家、齐家。”
“是,殿下。”
尚书房中,皇帝勾勒完最后一笔,极满意地欣赏画上的仙子。
这是他昨夜服下长生丹后见到的天宫仙子,甚美。
庞公公躬身行礼:“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皇后?她来做什么?”皇帝让小太监将墨迹尚湿润的画卷拿去晾着。
“宣。”
“是,陛下。”
陈皇后进来时正见皇帝斥责小太监毛手毛脚,脏了他的画。
那看画的眼神痴狂,猛然刺了一下她的心。
那画上的女子不是别人,竟是……竟是……
年姑姑及时稳住她软了一半的身子。
“陛下,这……”
“这是朕为天宫仙子作的画。”皇帝漫不经心道,随后端正坐姿,正色问道:“皇后前来可有要事?”
陈皇后略镇定心神后,从身后宫女托盘上亲自取来一碟桂花糕。
“臣妾估摸着陛下没用早膳,特做了桂花糕来。”
他的母妃——无上孝康端永太后最擅长做桂花糕,十几年没吃过了。
现在寿康宫的那位太后是他的乳母,虽也会做桂花糕,总不是母妃的味道。
陈皇后是母妃带大的,想必亲手教她做过桂花糕。
“梓潼有心了。”
久违的一句夸奖,陈皇后微微低头浅笑。
皇帝在她低顺的眉眼中看见几分她年轻时的风姿,又见她脱了护甲,替他夹桂花糕,不觉心中一暖:糟糠之妻当如是。
然而她鬓边隐藏的白发无处遁形,让他意识到她老了,而他也不再年轻。
有了长生丹,他常常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斗不倒,睥睨天下的骄子,看见她,便像看见现实。
现实便是他老了。
拧眉咬下一口桂花糕,眸中有喜色。
“果然得母妃真传。”
“陛下过奖。”陈皇后喜上眉梢,却不得不压抑下去。此番前来,她有她的目的。
瞧着皇帝吃下两块桂花糕后,她张唇正要说话,皇帝却掏出帕子包了一块桂花糕,愉快喊道:“子婴快来尝尝吧!”
第75章 等来二妞
只见一顶金边三山帽压着乌色长发,垂下一条长至小腿的东珠流苏,一袭墨蓝朝服当作外裳,披得松垮随意,露出一袭雪白的落英曳地x长袍。
精致如妖的脸庞上,一双夜似的诡眸漫不经心地扫过她。
这令人心惊乃至恐惧的美貌长在他脸上,无时无刻提醒着她那些龌龊的过往。
时至今日,她再不能用他记不得逃避了,她逃避一回,她的夫君与孩子便危险一分。
“子婴……”
独特的冷香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让她想起故人。
“尝尝本宫亲手做的桂花糕吧。”稍定心神,将他视为当年的稚子,拿出皇后的端方仪雅来。
“不时之物,有伤于人,皇嫂忘了不成?”姬婴轻飘飘的一句里,质问多于提醒。
陈皇后稍错愕:“子婴多虑了,这是旧年的金桂,本宫特让人存了些。”
皇帝“咿”了一声,放下桂花糕。
“旧年亦不若时令的好,皇后待金秋时节采新鲜的来做吧。”
陈皇后讪讪一笑,“是。”
“子婴来瞧瞧朕新作的天宫仙子图!”皇帝的语气不无骄傲,视线扫到陈皇后时,飞扬的神色一沉。
“皇后还有事么?”
“臣妾……”
“无事便退下吧,尚书房非妇人能来之地。”皇帝正色。
陈皇后垂下微红的眼眸,“是。”
领着一众宫女徐徐退下。
日头西沉,姬元曜各安抚好薛大人与齐大人,回到东宫时,冉子岁受完东宫侧妃贺礼,早早沐浴去了。
忙碌了一天,见窗前那痕倩影,方觉出点暖意来。
两名碧衣双髻宫女低头急促而去,撞了他,托盘所盛之物散落一地。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与药膏,正逸散出略刺鼻的气味。
“啊!是殿下!”两名宫女惊叫出声来。
“奴婢不是有意的!”
“奴婢想着张良媛膝痛,只想快些将药送到……”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两名小宫女叽叽喳喳地娇声求饶,不合礼制地将脸儿扬起,似要太子认清她们是谁。
姬元曜最讨厌没有规矩的,一脚将二人踢倒。
两名宫女这才知道厉害,也认清主子得宠,但太子仍然不记得她们二人的事实。
“殿下恕罪!奴婢知错了!”连翘迅速调整好跪礼的标准姿势。
绿漪低着头求饶:“奴婢是张良媛身边伺候的,赶着给良媛送药,不想冲撞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张良媛病了?”
闻言,连翘、绿漪二人的心从嗓子眼回到腔中,“回殿下,良媛想着昨儿因皇孙误了太子妃娘娘的吉时,一早跪在娘娘寝殿外赔罪。”
“娘娘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后,又去见命妇们,傍晚才回来。良媛……良媛便跪到了傍晚。”
“殿下……”绿漪试探:“您去瞧瞧良媛吧,良媛见了您,定心安。”
姬元曜微微点头,“本宫晚些时候再去。”
说罢,往太子妃寝殿去了。
绿漪、连翘望着姬元曜匆匆的背影,替张良媛感到难过。
太子妃寝殿中,沐浴后的冉子岁与桃桃翻花绳玩儿,紫烟拿了把玉梳替她梳头。
“公主,辛嬷嬷也想进宫陪着您。”桃桃求了玄公公好久,才得以离开千岁行宫来陪冉子岁。
“在花汀住着不好么?”
“不是不好,只是辛嬷嬷挂念姑娘。”桃桃的语气里似有责备,从前在大将军府吃不饱穿不暖时,她们三人相依为命。
而今日子见好,世态不好的情况下,却有意将她们二人推开,独自面对。
她们不怕吃苦,只怕不能陪在公主身边。
“姑娘,我们一起回花汀吧!”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冉子岁捂着嘴笑,摸着桃桃的头,“傻桃桃。”
“我在宫中树敌颇多,辛奴年纪大了,我怎么舍得将她置于危险的处境。”
“你呀,年纪又小,先前指你回行宫花汀也是想着你多过几年自由的日子,东宫人多眼杂,怕憋坏了你。”
“桃桃不怕!”桃桃立即回道。“姑娘别赶我走了。”
“好。”
紫玉打帘匆匆而来,低声宣告:“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语毕,太子已步入隔间,珠帘摇晃,清脆悦耳。
紫玉、紫烟、桃桃忙行礼,冉子岁亦起身相迎。
“嘉祥……我……”姬元曜上前一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见姬元曜未更衣,额间鬓角有薄汗,便莞尔一笑。“殿下才从外面回来吧,怕是累了一天。”
“先沐浴更衣好生歇息吧。”
见冉子岁水眸一如往常澄澈平静,面上的浅浅笑意似春之桃花,当即心中的愧疚消了一半。
“嗯。”决定沐浴更衣后再来寻她。
瞧着人走远,冉子岁吹了灯,赶紫玉她们去隔间休息。
放下帘帐,在床榻上抱着夜明珠等妖孽来送她个好梦。
等到瞌睡不止时,一个冷冰冰的甜美之音让她瞬间清醒。
“主人,好久不见啊!”
冉子岁只恨自己忙了一天大意了,忘了防这人工智障。
不过这人工智障与她绑定在一处,不得不时时防备,真是麻烦,若能解绑……
“是你啊,又想折磨我啦?”
二妞嘿嘿一笑,“主人您说什么呢?二妞只是想你了。”
冉子岁冷嗤一声。
“主人呀,你我总是一体,在这个世界上是最亲近的呢,不该生嫌隙呢!”
听二妞这般说话,冉子岁断定不是它脸皮太厚,便是它不知她在沉睡时读取了原主的记忆。
“主人啊,计划还能更完美,咱们一起努力嘛!”
鉴于它是个没有脸的人工智障,冉子岁选择后面一种判断。
“努力让计划更完美?”冉子岁作思考状咀嚼着这句话。
“计划完美完成之后呢,又要做什么?”
二妞叹了口气:“计划完成后,二妞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呀,届时,二妞便会与主人解绑,绝不妨碍主人享受完美的人生。”
冉子岁听着它诚恳的语气,心中冷笑:若计划真完成了,没必要存在的就是她了。
“您是最特别的主人,二妞还真舍不得呢,嘻嘻!”
第76章 暗夜取血
“事成之后如何解绑呢?”冉子岁懒得听它的假话,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还是根本解不了?”
“哎呀,日子还长嘛,主人怕什么?”
冉子岁还真怕解不了绑,亦知直接问,二妞定不答。
它强占身体的方式是让原主痛苦失望乃至绝望,那么它的存在定与人的心神有关,人的心神往往受各方面的影响。
她被它惩罚时,皆是心神不定之时,想来还是心灵的力量不够强大。
可为何姬婴的血能压制它,甚至能让它沉寂一段时间呢?
“主人主人!您在想什么呀?”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响动,冉子岁迅速施下“静音”的命令。
将帐幔掀开一条缝,隔间的紫玉已往门那边去了。
冉子岁屏息倾听。
“是殿下,快开门吧!”李番叩门。
“殿下请回,娘娘累了一日,已经歇息了。”紫玉微微压着声音,似乎怕惊扰太子妃安睡。
“殿下,这……”
姬元曜垂眸,良久才道:“嘉祥累了,你们好好侍奉。”
她还是在生气,气他新婚之夜让她独守空房,成为整个皇宫的笑话。
估摸着人走了,冉子岁亦坐起来叹了口气。
今日的安睡怕是没了。
掀被,夜明珠咕噜噜地滚下床榻,她赤脚下床捡去。
夜明珠的光柔和而明亮,在黑暗中圈出一块儿温暖的光明。却不知,更危险的黑暗徐徐无声逼近。
冉子岁捧着夜明珠,抬眼便见雪白的衣裾,在夜明珠的光亮下,反射出圣洁的光芒。
视线顺着衣裾往上,对上那张精致邪肆面庞上的一双诡冷妖眸。圣洁脱尘与阴诡冷戾矛盾地融合在他身上。
“大人来了!”
仰望他的感觉太过窒息,冉子岁直起身子,仰面,对着他的冷脸,笑似桃花。
“你,很盼望本座来么?”
冉子岁夸张地点点头,“大人来了,岁岁才能睡个好觉啊!”
揽着他的一条胳膊往床塌去,“大人有所不知,有恶鬼缠着岁岁呢!大人英明神武,恶鬼见了也要怕的。”
“恶鬼?”姬婴垂眸咀嚼这个词,“镇鬼宣钦天监来,不济,民间多的是捉鬼的法师。”
“再不济,本座亦可修书一封,替乖女儿向肃亲王借北部的萨满法师。”
冉子岁不悦撅嘴,“岁岁为大人辛辛苦苦做事,大人连一个好梦都不肯给岁岁么?”
“偏将岁岁推给他人!”
“还是……”
一把将他推倒于床塌,欺身而上。
“还是大人怕与岁岁相处久了,被岁岁的魅力折服,不知不觉间……爱上岁岁?”
姬婴失笑,小狐狸脸皮子越发厚了,竟和宦官谈……爱。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嘲讽,冉子岁不悦地在他身边躺下。“大人昨日不是说喜欢岁岁这样说话么?真没意思。”
“大人!”冉子岁换回往常的语气与表情,“请大人陪岁岁睡一晚。”
唔……今晚过了,还有明晚呢。
明晚过了,还有后晚……
“不,大人以后日日来陪岁岁睡吧!”
“够了,你把本座当什么了?”x
夜明珠滚落到床塌深处,一痕光亮挣扎了出来。
冉子岁望着那痕光亮,轻轻道:“你把我当作什么,我便把你当作什么。”
她是他完成某种不可告人阴谋的工具,他亦是她镇压系统二妞的武器。
互相利用,不是很公平么?
下一刻,喉咙被紧紧钳住,整个人被压在锦被上。
黑暗之中,只听他阴冷诡戾的声音:“是本座太宠你了么?得寸进尺。”
“大人恕罪,岁岁知错!”冉子岁唤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无声息地滑了一道。
姬婴倒吸了一口凉气,夺了匕首。
“知错?”
鲜血的淡淡腥气散开。
冉子岁摸黑下床,轻唤“紫玉、紫烟!”
既不愿陪她睡,只能以这种方式取血。
紫玉、紫烟、桃桃各捧着一盏灯匆匆跑进来,“公主何事?”
灯光照亮黑暗,掀开榻前帷帐,凌乱的床榻上空无一人,唯锦被汪着一滩鲜血。
“公主?”
桃桃正要上前来看,冉子岁将帷帐放下,“没事了,明日还要准备回门的贺礼呢,有的忙了,快歇息去吧。”
“是,公主。”
紫玉、紫烟狐疑地往外去,方才捕捉到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殿中熏香不断,她们不确定是否闻错。
桃桃打了个哈欠,没想太多。
冉子岁捡回夜明珠,回床榻上,望着那滩血若有所思。
从前想方设法杀他,却不能伤他分毫,这回只想取点血,不想,似乎让他伤得重了些。
从系统工具箱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小心地将血拧到瓶中。
将染血的被褥裹起来,收入系统工具箱。
心事重重入睡,姬婴的血果然有用,系统二妞不能用梦境折磨她。
奇怪的是,长秋宫的漂亮女鬼来了她的梦中,背对着她低声抽泣……
这女鬼为何阴魂不散呢?
又为何找上她呢?
冉子岁百思不得其解。
“嘉祥?嘉祥?”姬元曜亲自将一只水晶玲珑虾夹到她碗中,“没睡好么?可是东宫住得不习惯?”
冉子岁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殿下多虑了,臣妾习惯。”
听得她无精打采的回答,姬元曜只当仍为那件事气着,便尽力想找出点让她欣喜的事儿来。
“下早朝与你二哥闲话了几句,听说你三哥成婚了,就在昨日。我竟丝毫不知,明儿与你回门,贺礼理应多备一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