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姐姐为人妾,娘娘面上也没光吧?”
冉子岁笑了笑:“母亲为了安抚三嫂嫂,保全三哥哥的脸面,将七姐姐、八姐姐嫁去邱家本就不在意我的脸面了,你为侧妃倒不算什么了。”
言下之意:不帮。
冉子姒收了笑,跪着往前爬:“求九妹妹帮我这一回,我实在看不下了,沈氏占的原该是我的位置,她的恩宠也该是我的啊!”
“九妹妹你上回能帮我,便再帮我一回吧!九妹妹!”
冉子姒激动地越爬越近,紫玉、紫烟默契地护在冉子岁面前。
冉子岁无奈地摇摇头,“来人,送玉侧妃回德王府。”
“是,娘娘。”两名太监进来拉走了冉子姒。
主仆四人这才脱了宫装,悄悄出宫去,寻了处柳官信上的宅子。
宅门紧闭,开门的是千骁。千骁认出她来,颇惊喜道:“冉姑娘!”
再往她身后一瞧,另三位姑娘,一时惊慌:“阿主呢?我还以为阿主与姑娘在一处呢!”
冉子岁锁好门,安抚急得脸红脖子粗。
“那日阿主要去摘星楼,路上碰到逃命的柳官,柳官说你中了中了长公主的圈套,受伤了,将你放到千岁行宫外,阿主找你去了!”
“柳官说九千岁是你的靠山,一定不会伤害你们。你来了,阿主呢?阿主怎么没回来?”
柳官路过,欣喜地唤了一声:“姑娘!”
千骁猛地抓住柳官的衣襟,眼圈红红:“我早知道九千岁杀人不眨眼,是人间阎王。你非说他不会伤害我阿主,我阿主呢?我阿主呢!”
第98章 海国太子
“千兄莫急,千兄莫急。”柳官强笑着将衣襟从千骁的手中挣脱。
千骁眼红了,一一怒视过几人“砰砰砰”往檐柱打了几拳,柱断,亭檐塌了。
雄壮的背厚得似一堵墙,因愤怒抖动着。
冉子岁走到千骁面前,极诚恳地望着他的眼睛道:“柳官说得没错,九千岁是我的靠山,如果你阿主在千岁行宫,我一定把他带回来。”
千骁落下两行泪来,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姑娘此言,千骁只能盼着阿主真在千岁行宫。”
冉子岁听着这话怪怪的,却说不上来哪里怪。
留下一屋子金银珠宝后,又将柳官唤来:“宅子里缺的东西太多,不像样子,你多多采买一些,尤其粮食,多多备着,其他宅子也一样。”
又挽来桃桃,“桃桃是我的妹妹,今儿起便住在这儿了,柳公子务必好吃好喝地照顾好桃桃。”
桃桃紧紧挽着她的胳膊,眼泪汪汪:“姑娘,你.......你不要桃桃了!”
冉子岁鼻子亦一酸:“不是不要你了,是你先在外面等我,等我从笼子里出来。”
“到时候把辛奴也接来,咱们一起快乐地活!”
桃桃仍哭着,却懂事地松开冉子岁的胳膊,站去柳官身边。
冉子岁还想再安慰桃桃几句,千骁推着她出门去,“姑娘,先救我阿主吧!”
千骁实在着急,冉子岁带着紫玉、紫烟前脚进入千岁行宫,后脚便从后门离开。姬婴不在,行宫的人嘴巴紧,什么都不肯说。
入夜,坤宁宫飘来悠悠乐声。
金丝虎早早打起呼噜,冉子岁靠着金丝虎正做香囊。
“娘娘从晚膳后便一直做针线,仔细看伤了眼。”紫玉、紫烟打帘进来,一个剪烛,一个为她披衣。
冉子岁懒懒抬眼,“大人还没来么?”
紫玉往窗外一探,笑道:“娘娘也太心急了些,大人过会子才来呢。”
“哦。”冉子岁把做了一半的香囊递给紫烟,摸了把金丝虎,回榻上缩着去了。
“不必伺候了,你们早些歇息吧。”
“是,娘娘。”紫玉、紫烟退下。
冉子岁困倦不堪,半梦半醒间见榻前帐幔珠帘上嵌了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惊吓一番后,认出这双眼是自己的。
“主人,你忘了二妞么?”
“主人,你怎能忘了二妞呢?”
“主人呐,莫被姬婴的美色迷惑,你以为他爱你么?”
那双眼缓缓眨着,“爱你便会尊重你,可你瞧,他怎么对待你朋友的?”
“可怜你的朋友担心你,却折损在姬婴手下。”
“难道你以为是他吃醋才将完颜牺扣下?哈哈哈哈!”
“你才不信呢,你也怀疑姬婴对你的情感了,不是么?否则二妞还不能出来呢。”
冉子岁竭力圆睁双目,自以为声嘶力竭的呼唤却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主人呀别急,咱们再努力努力,让姬婴真正爱上你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那双大眼睛扑了过来,冉子岁紧闭双眼,胡乱地用手赶。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双手被抓住,逼人冷香包围了她。“岁岁!岁岁!”
耳边尖刺的娇笑消失,视线渐渐恢复清明,红湿的水眸映出一张妖孽的脸庞。
“大人......大人怎么才来?”
缓缓伸出一只手去,方要抚摸到他脸颊时,怅然落下。
二妞的话说得没错,她的确怀疑姬婴对她的感情。
下一刻却被揽入怀中,紧紧抱着,似乎要将她按入他的身体中,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大人......”冉子岁不适,轻轻推着他。
“二妞又折磨你了。”
他幽渺低沉的声音吸引着她仰面,却见他冷面垂眼,像极了地狱的凶神,满身的戾气与杀意逸散开来。
她静静看了半晌,终露出个安心的浅笑来,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胸口,顺气。
“大人,岁岁想问您一个人。”
微凉的大手一把抓住她的小手。
冉子岁不顾手被紧握的疼,继续道:“柳官送我回行宫那日,完颜牺也来了,大人可将人扣下了?”
“若扣下了,还是送回去吧,看在......”
“看在你的面子上?”姬婴说着,威胁地挑起她的下巴。
“自然是看在千骁的面子上。”冉子岁白了他一眼,“千骁是完颜牺的兄弟,正问我和柳官要人呢。”
姬婴放开她,拂袖而坐。“本座不认识什么千骁,为何要给他面子。”
“况且,完颜牺不在本座这里。”
“那他去哪儿了?”冉子岁追问。
姬婴不答,外袍外裳水儿似地从肩上滑下,优雅睡到榻上,睫羽轻合。
“你说啊!”
冷不丁被拉扯了下来,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问本座要另一个男人,岁岁你好狠的心。”
冉子岁不再言语,只轻轻拍打了一下。
“你放心,不出半月,他便回来了。”
“真的?”冉子岁惊喜道。
看她因别的男人欢喜地模样,姬婴轻哼一声,侧过身去。
冉子岁噗嗤一声笑出来:“大人好有意思,哪里学来这拈酸吃醋的做派。”
“不过,我喜欢。”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
皇宫,养心殿。
“大越与海国交战已久,胜负难定,皇兄欲拿贞儿与之和亲算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了,贞儿愿意为皇兄做任何事。”
姬元曜专心拟圣旨。
元贞长公主继续道:“只是贞儿有法子让海国投降,不费一兵一卒,更不必送上公主。”
姬元曜当听了个笑话,眼也不抬一下。“周全德,送长公主回宫。”
元贞长公主瞪退周公公,一掌拍在他拟写未干的圣旨上,“皇兄贞儿没有胡闹!贞儿真有法子!”
姬元曜停笔,拧眉端坐。“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贞儿没有胡闹!”元贞长公主哽咽着抓住他一只胳膊:“皇兄还记得那日同去摘星楼吗?虽让那贱人逃了,却抓到了奸夫,眼下正在我宫里,皇兄你......”
“够了!”姬元曜甩开她,垂眸,掸了掸衣摆。“还没闹够么?”
元贞长公主挥开来扶的宫婢,含悲哽咽捶地,“奸夫是海国的太子,皇兄你养的贱人背叛你是一重罪,勾敌叛国,罪加一等!”
“皇兄你为何不信我?”
姬元曜略一思忖:“海国太子百里彻么?”
“正是!正是!”元贞长公主重重点头,喜上眉梢:“海国太子在手,何愁海国猖狂。”
第99章 手足情深
“百里彻当真在你宫中?”
“千真万确。”元贞长公主这才扶着宫婢的手起来。“他与贱人狼狈为奸,贱人逃了,他没那么好运。”
“皇兄,贱人奸淫叛国,你要早做打算啊!”元贞长公主立在姬元曜身边,掏出香帕来擦去他手上的墨痕。
姬元曜忽然笑道:“贞儿不涉朝政,不知百里彻于海国没有价值,海国那帮人恨不得他回不去。”
元贞长公主笑容凝滞,眼中被恐惧一点一点占满。“皇兄......什么意思?”
姬元曜笑着拿过香帕,转而为她擦掌心的墨迹。“贞儿是大越的公主,任何时候都别失公主的尊严才是。”
“皇兄......”元贞长公主眼中渐渐涌上泪来,抽出手去,难以置信地又唤了一声“皇兄”。
姬元曜因她长时间的胡闹本厌烦,眼下觉出她的x可怜来,便耐心一回:“海国太子足智多谋、文武双全,母亲乃北夏公主,极善北夏幻术。朕且问你,海国太子真是你抓到的么?”
元贞长公主眼珠子转了转,“不是,是小皇叔送来的。”
“哦?”姬元曜半眯冷眸,“那更不可信了,阎狗比你更不喜欢嘉祥。”
“眼瞧着嘉祥贵为皇后,嘉祥的兄长升了大将军,他捞不到一点好处,自然不让嘉祥好过。”
“皇兄......”
“朕的线人未查到海国太子入越,更别说盛乐了,你宫中的百里彻是假的。”
元贞长公主魂儿去了半条,瘫坐无语哽噎。
“莫中了阎狗的计。”姬元曜负手而立,道:“浮屠关快定了,待你去了海国,轻易回不来。”
“母后病着,你无事便去伺候吧。”
元贞长公主含悲忍泣:“皇兄当真如此绝情?”
姬元曜背过身去,轻叹:“去吧。”
宫婢们搀着元贞长公主离开养心殿。
冉子岁从姬婴嘴里问不出什么,虽知完颜牺定平安,却不能拿这话交代千骁,便躲在宫中不出去。
又怕千骁激动起来,柳官扶风弱柳之姿压不住,叫桃桃害怕。
是以将一封书信托紫玉送出去后,踱步干着急也不是法子,便领着紫烟等宫女前往重华宫。
不想冤家路窄,方踏进重华宫,便见一只大妖孽斜斜瘫坐一张贵妃椅上。修长身躯包裹在一袭夜色金乌祥云华服中,长腿搁在小太监充当的脚凳上。四名清秀小太监捶腿,两名小太监按胳膊,另有两名小太监立在身后捏肩。
青丝轻拢一只髻,长拖至地的宝石流苏簪儿穿过雕镂金冠,一半的青丝瀑布般垂泻而下,额边垂下一缕来,平添动魄的风情。
精致妖面似凝脂堆刻,睫羽半敛,朱唇抿了一口玄公公奉来的香茶。
“哟,岁岁来了。”他慵懒玩味的目光扫过她的眼,直落到她雪白的脖颈间。
雪腻的脖颈上一处深红。
“哼!”冉子岁拉领子遮住,含羞带怒地瞪了他一眼。见没有旁人,自免了礼,往内殿去。
太上皇在立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出来,免了她的礼。“嘉祥来啦。”
几日不见,似苍老了几年,两颊却于苍白中隐隐现红光,倒比之前看起来精神。
“子婴啊呐,你进去替朕看着他们炼丹吧,别人朕总不放心。”
姬婴缓缓优雅起身,“是。”
“嘉祥来。”
太上皇神神秘秘地引她去轩窗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院中许多宫人正搭戏台子。
“从前朕不得空,又劳你干爹替我做了许多事,而今闲了,正该补偿他了。”太上皇的目光渺然下去,仿若沉浸在一段回忆中。
“你不知道吧,你干爹是喜欢戏的。”
冉子岁有些动容,“父皇有心了。”
“这算什么,你再随朕来。”
立夏搀扶着太上皇去院中,挥手免了宫人们的礼,让他们继续搭着,手搁在一根散着香气的朱木上,长叹。
冉子岁注意到所用的材料半旧不新,疑惑道:“这......”
太上皇迎风一笑:“这是长秋宫的台子,长秋宫到底小了些。”
“你干爹幼时便爱到这戏台上玩。”
太上皇从架子上拿了一柄红缨枪,颤颤巍巍把玩一番,笑道:“瞧,你干爹便这样耍枪的。”
冉子岁笑着点点头,太上皇将红缨枪递给小太监放下,又一一拿架子上的道具把玩一遍。
颤颤巍巍的白发老人苍浊的眼焕发出孩童一样的光芒,围侍的太监们看得也开心。
冉子岁愈发动容,回头望向殿门,丝缕青烟蜿蜒而上。
当晚,冉子岁趴在绣榻上,搂着金丝虎,久久凝视着揽镜自照的大妖孽。
这般真挚纯粹的手足情,真是羡慕啊。
紫烟款款而入,行礼后呈报:“娘娘,陛下来了。”
“不见。”冉子岁眼也不眨一下。
“是,奴婢这就编个理由去。”紫烟退下,唯余他、她与她的金丝虎。
褪去红脂,更显得眉目如画,妖眸流转,朱唇微勾:“看够了么?”
冉子岁偏头一笑:“大人美貌,怕是永远看不够。”
姬婴起身,优雅抬手稍稍整理垂至地面的宽袖,往绣榻来。
金丝虎“喵呜”一声蹿出窗去,与此同时,冉子岁往旁滚了一圈儿拍拍鸳被,“大人,坐!”
冷不丁被捏住了下巴,任由妖面缓缓贴近,“莫不是太上皇跟你说了什么。”
冉子岁不言,只将笑儿堆满。
姬婴忍不住捏她的两颊,悠悠道:“别被那老家伙骗了。”
“骗?”冉子岁顺势勾下他脖子,将他按在绣榻上,躺他怀中揉揉自己的脸颊,“大人曾被太上皇欺骗么?”
伸出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地背,声音愈发冷幽渺然:“欺骗过本座的人多了。”
“大人......”冉子岁顿感一阵心痛。
大妖孽偶尔一两句话,当真让人难受。
声音压低,忽而变得阴冷诡谲:“所以,本座将他们都杀了。”
冉子岁猛然抬头,凝望着他的眼睛,神色复杂。
姬婴伸出手捏住她雪腻的脸颊,愈加阴寒幽诡道:“你是本座精心出来的,就算欺骗本座,本座也不会教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