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夫君隐婚之后——草灯大人【完结】
时间:2023-07-26 14:35:24

  她起身带路,直至眼前烧到一般的黑峻峻的殿宇落入人眼。屋脊结构紧实,窗棂被烧毁了,焦木摇摇欲坠。好在梁枋未断,屋舍并未倒塌,只是焚毁的殿宇寂寥,呈现出一股灰败、凋敝的境况。
  沈香信了个大半,感叹:“果真是走了水,这样大的火势,应当不好扑灭吧?”
  “是,贫僧与弟子们废了不少心力,这才灭了火。”
  查到这里,已经死无对证,按理说就要收场了,偏偏谢青不信邪。
  他轻笑一声,追问:“既如此,白流光葬在何处?我等登过白府了,尸首没送回京城祖宅,定是葬在此处。”
  闻言,沈香纳闷不已……他们没从白家得知白流光已死的事啊?那谢青为何要说白流光的尸首没有送往祖宅?
  静远听得这话,眼眸微动:“您是想去拜祭她?”
  “不,谢某是想挖出她的尸身,瞧一瞧旧友最后一面。”谢青淡淡地道。
  听得这话,静远忽然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之中。
  “恐怕施主不能如愿了,白施主在火事里被烧得面目全非,恐怕一时也辨认不出容貌。再者,白施主已入土为安,又如何能开棺验尸,惊扰死者呢?此乃十恶不赦的大罪,恕贫尼不能从命。”
  “这样么?”谢青又翘起唇角,“那便不强求了。”
  静远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开口讲第二句话,谢青那双淬了毒的笑眸又慑过来。
  郎君微启薄唇,饶有兴致地说:“静远师太,儒学《孝经》曾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孝敬尊长之起始,乃是爱惜身体。大宁子民大多信奉儒学,以穿耳佩戴耳坠为耻,倒是胡族,他们的确嗜穿耳肉挂金银饰,并以此为部落尊荣。想来您从前处世倒挺离经叛道,竟还扎了耳孔,用蛮族风情,侍奉神佛。”
  沈香眼尖,刚抬眸就看见了静远师太耳上的小洞。
  静远她来不及遮挡,忙握住了耳珠子。
  她讪讪一笑:“不过是烧戒疤出家之前的红尘往事罢了,施主不必在意。”
  “既然如此,师太尘心不净,是该多多修行,以求佛祖宽宥。”谢青又把目光落在她抬起的手掌虎口上,笑道,“唔……庵寺近来不甚太平么?观您虎口陈年厚茧,该是有十多年的功夫在身。想来您日常做功课念经后,还得手握刀具,习武防身?”
  “施主说笑了,不过是闲暇时,贫尼也会持柴刀帮弟子们一块儿劈柴薪罢了。我虽是寺中住持,却没那等红尘规矩,也知以身作则,和麾下弟子们一块儿辛苦劳作。这般持长者德范,才有资格教女弟子们参禅悟道。”
  “哦,倒是谢某狭隘了,还当您这一座庵寺有些许猫腻,故而处处诡谲。”
  沈香牵了下谢青的衣袖:“哥哥,既庵寺没有我等找的人,咱们下山吗?”
  她不会在外人面前拆谢青的台,这话是为了询问谢青,接下来该作何打算。
  谢青刚要说话,静远师太便道:“夜深雾重,两位下山难免要行夜路,多有不便。如不嫌弃,不若在寺中小住一夜罢?”
  谢青顺势应了下来:“如此,便劳烦师太了。”
  “应当的,两位随贫尼来。”
  她带他们去了莲花庵的后院,命尼师们整理出了两间相邻的干净客房。
  夜里,沈香睡不着。
  她心里存事,顾不上叨扰,一昧入屋里,背对着谢青闲侃。一豆油灯,散着暖色的光。
  谢青于屏风后整理外衫,青影被光拉得老长。
  沈香满肚子疑惑,说:“您今日有点奇怪。”
  “嗯?”郎君刚刚沐浴过,还洗洁净了乌发。
  许是人居山中,夏日也风大,通体寒浸浸的。
  谢青特地从带来的包袱里翻出一件朱槿色鹤羽氅衣,小心穿上身。
  “您一直在追问静远师太的事,她有哪处不对劲吗?”
  沈香问谢青半天话,他都不作答,悄悄回头,瞥见谢青露在外头的一隅衣角,片刻失语。
  灼烈的艳红,与郎君鸦青色的长发相得益彰,美得惊奇,妖得令人惊心动魄。
  她眼中难掩惊艳,好半晌,才红了耳朵,结巴说了句:“我头一次见您这样穿。”
  谢青走出屏风,笑得惑人:“小香觉得,不好吗?”
  “不!很、很好看,很衬您。”
  她只是被他的美色.诱.惑住了,一时都忘记要问他什么话了。
  半晌,沈香后知后觉想起这事儿,问:“谢哥哥,师太看起来很烦我们,又怎会这样礼待我们?”
  谢青终于回了话:“许是有所图。”
  “啊,是想我等再捐些香火钱吗?佛祖不喜黄金土,她这样贪婪,恐怕属一己私欲。”
  “嗯,小香说得对。”
  “您还没回答我,缘何今日要执意说起白流光死后没被送往京城祖宅之中?您在打什么算盘吗?”
  又是沉默。
  这一句问话没得到回音,沈香等啊等,等了许久。
  倏忽,谢青墨眸幽深,他微微勾唇,没头没尾问出一句——“小香害怕杀人吗?”
  啊?沈香一愣。
  随后,她小声:“怕。”
  “呵,真老实。”谢青寻到了有趣的事,止不住发笑。
  还没等沈香反问,一条半掌宽的红色绸带悄无声息覆上了她的眼。
  质地柔软细滑,绕过面颊,束缚于脑后,指尖暧昧地一勾、一挑,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印。
  由此,也遮蔽了小姑娘所有目光所及之处。
  视线被红绸带挡住了。
  沈香眼前一片昏黑,只有血色的荧芒微颤。
  莫名慌张,却又知道,谢青在旁侧,天塌不下来。
  郎君举止虽然奇怪,但沈香不疑他。
  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恍惚间,她只觉得耳廓发痒,一股兰草香风吹过,挠了她一下。
  是谢青清润的嗓音,近在咫尺。
  凉凉的,比夏日的冰还冷冽。
  谢青闷笑:“小香怕的话,就不要看了。”
  “不要看什么?”沈香发问。
  谢青半阖上细长的凤眸,看着眼前如同提线傀儡,任他摆布的小娘子。
  他歪了歪头,意味深长地答——“自然是,我作恶的样子。”
第18章
  沈香蓦然一惊,正要开口。
  忽然之间,她的脊背与腿/底抵上了硬.朗的凉物。
  一阵香风扫过,沈香手脚离地,腾空而起。
  几缕略带水潮气的黑发披拂过她烧灼的脸颊,掠去一丁点灼烧之意。
  她来不及惊呼,下意识往旁侧倾靠。耳廓撞上宽阔的胸腔,能听到轰隆的心跳,以及那一具皮囊底下的沉沉笑声。
  原是谢青打横抱起了她?!
  沈香差点咬折了舌头:“您……”
  “开罪你了。”他依旧是慵懒的音色,若有似无撩.拨人。
  没等沈香回过魂,很快,她便知发生了什么。
  刀锋破风声不绝于耳,门窗被大力踢开,霎时间扬起一阵竹尘的涩味。
  是一群亡命之徒闯入屋里,若谢青没动作,沈香定要丧命于恶人刀下。
  他救了她!
  现下,他们被尼师们团团围困,俨然是赴了一场鸿门宴,四面楚歌!
  怎么办?
  沈香细细分辨脚步声与刀剑声,她知道恶徒人数众多,谢青单枪匹马,打赢所有人的胜算不大!费力地消化眼前的险要处境,她都要忘记问了,谢青身手好吗?
  她以为他是孱弱文臣,却忘记了谢家本就是武将名门,他自小定习武的。
  谢青温柔地放下沈香,又信手从旁挪来一个软枕,供她垫腰。
  看似动作风轻云淡,实则他心间杀念已起,不好克制。
  又有红衣上身,妖冶的血色蒙蔽了他的五感。
  难耐。
  唯有郎君视线落在沈香樱桃似的红唇上时,才稍稍拉回一星半点儿理性。
  他强忍着不适,忍不住探指至姑娘家的眉心,一寸寸游离,直到触上她的唇,碾了碾小姑娘小巧的唇珠。
  那点温热,按下了他燥郁的杀心。
  霎时,沈香的口舌骤然被薄凉的手指.抵住,她避无可避,险些咬到他。
  湿.软的舌.尖微微拭过指腹,能感知到谢青腕骨一颤。
  抱歉,她不是故意的。
  可是,明明是谢青先起的坏心。
  他故意以指引风吹火,扇惑人心。
  该着恼的人,是沈香啊。
  “您……”她往后收了收腰腹,悄无声息躲开。
  谢青眸光灼灼,轻声细语:“稍待我片刻,夏蝉太恼人了。”
  他轻描淡写地开口,全然不在意眼下的安危。
  沈香想,谢青一定是想安抚她的心神,才把眼前的险境说得这样轻巧。
  故此,谢青刚抬步,衣摆就被小姑娘牵了牵。
  沈香拉住了他,小声喊:“谢哥哥。”
  难得软糯,满满关心。
  一团腾腾的杀意顿时滋啦熄灭,谢青无奈至极,踅身,问话:“小香有事想说?”
  总不是,让他留她们一命吧?
  唉,不可心慈手软。
  但沈香执意如此,他也未尝不能纵容她。
  哪知,沈香只是忧心忡忡地问:“双拳难敌四手,您……打得过吗?”
  “噗嗤。”
  谢青这回是真的没忍住笑意,小娘子的忧虑也太可爱了。
  他探出白皙修长的指尖,似是哄小孩子一样,摸了摸她的发。
  “小香在担心我吗?”
  “是。”沈香脸红,点了点下巴,“您一切小心,切莫勉强。”
  “要留活口?”
  “嗯?”
  “你不喜死人。”谢青记得她的偏好,他一直尽力讨好她。
  谢青在她面前,总是克己慎行,好似正人君子。
  今日亦如是,他与她,好似蜜里调油的小夫妻那般打着商量。事事都要由她来定夺,毕竟沈香可以掌这个家。
  很有趣,嗜好血气的郎君,竟主动戴上了镣铐,拱手听命。
  他把身家性命全交给沈香,任她生杀予夺,想教唆她闯下大祸。
  仿佛这样,她手足无措之时,便会更依恋他了。
  哦,这时,谢青才醒悟过来一件事——他仿佛,将她认为所属物。她得归于他。
  沈香咂摸了许久,小声说:“是她们无礼,要您的性命。既如此,宽恕她们,便是阎王爷在阎罗殿前会清算的账目,与您无关。”
  她委婉劝谢青,如有威胁,可一个不留,统统杀尽。
  一定一定,要先自保。
  谢青怔忪,眉心一紧,又露出困惑的神情了。
  “你……”为什么要离经叛道,一心偏袒他呢?
  明明,杀业,为俗世不容。
  他在努力从俗了。
  顿了顿,沈香又道:“不过,想搞清楚她们行刺目的的话,您如有可能,还是留下几个活口吧。”
  “好,那就如小香所愿。”谢青一贯柔情似水。
  只可惜,尼师们并没有给年轻人们更多谈话的时间。
  她们嘲讽这对兄妹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
  “看招!”歹人们手持大刀,蜂拥而上,蛮横地砍向谢青,招招致命。
  显然是练家子,下盘很稳,下手也狠厉,没半点虚晃的花招。
  刀光剑影,惊得油灯里的烛花哔啵微颤。
  风雨落下,一片凄苦。
  沈香见不到更多的事物,只能透着晃人眼睛的银光分辨人影去向。
  影影绰绰的缠斗,谢青被她们不依不饶的进攻闹得心烦意乱。
  他一贯爱用暗器,远程的袭击,能让血花莫沾上他的衣。
  毕竟谢青,是个爱洁的郎君。
  他很守礼,面世得衣冠楚楚,方为君子。
  唉,看来今日得破戒了。
  他足尖踢起一把长刃,扣在掌心。
  谢青信步上前,借一侧竹骨屏风助力,飞身而起。
  刀刃不趁手,但好歹腕骨施力,勉强用用。
  他于梁枋上翻飞腰腹,执着寒刃,冲杀上前。
  只见郎君一个旋身,犹如蛟龙出海般来势汹汹,猛地坠落!
  破绽,到处都是破绽!
  “刺啦——”
  几名歹人已尸首分离,血溅三尺。
  腥味顿时弥漫,整间寝房都染满朱砂。
  谢青难得这样不满,他恶鬼一样不管不顾,迅速结束战局。
  直到最后,唯有静远活了下来,她看着弟子们的尸首,惊骇极了。
  眼前的郎君停下杀势,一步步踏来。
  他抿唇微笑,似察觉出身上的腥血,小心抹去溅.射上白净面颊的几点红梅星子。
  蜿蜒妖冶的红,像是一道烙铁烧出的胎记。
  山风灌入庵寺,呜咽作响。
  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鬼啊,鬼啊!
  “你究竟是谁……”静远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好吵啊。”谢青总算笑了,“我都要听不清小香说话了。”
  “高人……”静远舔了舔下唇,“别、别杀我!”
  “不会的。”谢青褪下被血液污染了的红衣,“小香说过,要留活口。而谢某,很听话。”
  他以轻慢的嗓音,说着动人的情话。
  嗯,留是留了,但只留了一个。
  一场杀局,速战速决。
  沈香听到尘嚣落定,她犹豫片刻,还是小心解下了缚眼的绸带。
  “哇——”饶是她做足了准备,但看着眼前一派尸山血海,还是忍不住干呕。
  “抱歉,是我太莽撞了。”见状,谢青内疚地道,“若是以手拧断颈骨,便不会有这般多的血迹。”
  可是,他不想用手碰其他人,他嫌他们脏。
  沈香擦拭嘴角上的秽物,摇了摇头:“您是为了自保,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怕他受伤,好在谢青很厉害。
  他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一侧旁听的静远抖若筛糠。
  她望着尽数折损于谢青之手的手下们,忍不住辩驳:哪里是为了自保,分明是单方面的屠杀!
  此地血腥气太重了,谢青自个儿倒是不介意伏尸流血,只小娘子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阵仗,没有吓晕过去已经很逞强了。
  他不忍她受罪,温柔道:“我带小香去正殿,好吗?”
  沈香咬了下唇:“可是……我有点腿软。”
  她太不中用了,谢青为她御敌,她什么都做不了也就罢了,还给上峰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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