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住在我梦里——斑筠【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6:00

  不知是出于报复还是什么心理,陆生尘就算是去窗口买票,掏钱极不便利,也始终没有松开牵住段凌波的那只手,搞得段凌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最主要的是,手心冒汗,她不好再牵着他,于是鼓起勇气对他说:“我们可不可以不牵手了?”
  陆生尘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两张票,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却是吊儿郎当的:“怎么,波波不想和我牵手了啊?”
  段凌波当然不是不愿意,她十分愿意,只是......
  “我的手心出汗了。”她小声说。
  陆生尘笑了笑,牵住她手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捏了捏她的掌心,段凌波感觉陡然一痒,也不知是心里还是手里,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陆生尘见她这反应,忍不住又捏了捏,笑意风流。
  二人没有任何旅行计划,时间也是打乱的,仿佛走到哪儿是哪儿。
  张氏帅府由四个部分组成,各个部分建筑各异,有中国传统式、中西合璧式,也有罗马式、北欧式。大概是风格众多,民国三年开始修建的建筑,即使到了21世纪,看起来也是极为新潮的。
  那会儿到大青楼参观的人很少,让他们陡然生出一种包场的感觉。
  二人走马观花地逛完,陆生尘牵着段凌波的手,沿着种满各色绿植与鲜花的花园,直穿过楼前的一座假山,看到张作霖亲笔题写的匾额,上面刻着“天理人心”四个大字,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他们来到大青楼东侧的赵四小姐楼,楼体呈赭红色,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座独立的城堡,里头充满着各类童话故事。
  段凌波看着楼底关于赵一荻的生平纪事,各类物品都按原来的样子陈列着,仿佛重现了赵四小姐与张学良将军共同生活过的那番场景。
  然而,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却是用半生幽禁中的陪伴换来的。风流浪子之所以会回头,也是因为患难与共,日久见人心。
  可是半个世纪的幽.禁啊,未免也太漫长了。
  段凌波看着身侧的男孩,忍不住眨了眨眼,意识不自觉就飘了。
  这么多年来,她也算是看过他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或停或走。陆生尘好像从来都不会挽留,他总有他的想法,对于离开的,从不在意。
  风流的人似乎从不长情,而他那凉薄的性子仿佛刻在基因里。
  段凌波静静地注视着大厅内的各类家具,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告诉自己,他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她不该在此刻产生任何不好的想法,这对他不公平。
  毕竟,多年前的段凌波仅仅只是希望自己能够跟在他身后,别无他想。即便是在几个月前,她也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她死都不愿相信2011年的4月30日,陆生尘会答应和她交往。人生总是充满各种意外,因为世事都不如她所预料,所以她决定善待自己,即使知道他风流成性,即使知道他也许只是一时冲动答应她,她也只想和他痛痛快快地恋爱一场。
  这么想又觉得自己没有底线,每次在面对陆生尘时,都会变得毫无原则。她生平最讨厌风流浪荡之辈,但他从来都不讨厌陆生尘。
  怎么说呢,人的底线大概从不取决于个人的原则、主观想法,而是取决于触发你底线问题的人是谁,陆生尘时常让她觉得底线之类的都变得不重要。
  她爱他,所以变得没有原则。
  就在她思考间隙,马目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陆生尘举手机示意,段凌波点了点头,他才走到外面去接。
  段凌波耐心地等着,下一秒,就收到了她妈妈的短信:【你爸出.轨后,净身出户,连你都不要的时候,是我带着你。这些年来,我对你也算是尽心尽责了吧?怎么,我谈个恋爱就这么令你不满意?你到底什么意思?】
  段凌波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嗓子发紧,她勉力笑了声,继而满眼失落。
  她想,她妈妈始终不明白,令她不满意的从来都不是她谈恋爱,而是她对自己的态度,仿佛女儿只是附属物、可有可无的态度,可她忽然不想解释了。
  无所谓,反正说再多也不会改变什么。
  手指在屏幕上随意敲了几下:【我没有不满意,祝你旅途愉快。】匆匆地熄灭屏幕,那端再无消息过来。
  陆生尘回来时,段凌波正注视着手机屏幕,目光呆呆的,连他靠近都没注意,他不声不响地在身侧盯了她许久。
  “怎么了?”陆生尘问她。
  不过寥寥一瞬,刚刚被她拉过来的人,好像又被人推入了某个难以言喻的情绪中,令他感到一阵不爽。
  段凌波却没解释,突然指着墙上的画问他:“你觉得张学良这般风流的公子哥儿,与赵四小姐的爱情,是真爱吗?如果没有这段幽.禁岁月,他们能相守到老吗?”
  陆生尘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像是被这个问题问懵了,始料未及。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涌了进来。有年轻女生听到了段凌波的话,心生好奇,立刻顿足,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男生,开始期待他的回答。
  她们的目光属实灼热,里面有好奇,有审视,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然而陆生尘仿若未觉,懒懒地勾了勾唇,脑袋微斜:“他们是不是真爱我不知道,反正我对你是。”
  段凌波的脸立时涨得通红。
  也是在这个瞬间,陆生尘开始确信,段凌波在寻找一种东西,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从楼里出来,二人又一块儿去了边业银行。段凌波站在某个窗口往里头细瞧,好半天也没见陆生尘跟上来,他不知道在后头捣鼓什么,始终没出声。
  段凌波忍不住回头看他:“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陆生尘又摁了两下屏幕,很快地收起手机。
  她想,也许涉及到隐私,即便是情侣,也该保持适当的距离,因此没再继续追问。
  不过很快,段凌波就知道了答案。
第42章
  他们是在一小时后到达的沈阳故宫, 二人站在朱色宫墙外,遇见了嘻嘻哈哈的马目一行人。
  宋临一眼就看到了段凌波,原本眼睛一亮, 想跟她说些什么的, 看到了她身侧站着的陆生尘,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脚步一顿,没有走过来。
  段凌波对他这反应感到意外, 不过是过了几个小时, 人的性子还能大改呢,她有些惊讶。
  没等她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田李就好像捡到宝似的,笑嘻嘻地跑过来,一把揽过段凌波的胳膊:“凌波啊,不愧是你。”
  段凌波听不明白她发出如此喟叹的缘由, 面露疑惑:“什么?”
  “陆生尘刚刚官宣了, 这可是第一次哦。”田李笑说,眉眼间流露出止不住的赞赏。
  “官宣什么?”她还是没明白。
  “你点开他的说说, 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说说呢。”
  段凌波半知半解地掏出手机, 在田李热情的目光中,点开企鹅图标, 然后戳进空间。
  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逛过空间了。一来忙,二来是真的觉得没啥可逛的。
  因为是节假日, 发说说的好友有许多, 满屏都是各种吃喝玩乐,享受美好人生。划了半天, 她的手指方才停下。
  也是在这时,她看到陆生尘原先空空荡荡的空间里,突然多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刚才在边业银行拍的,是一张段凌波在窗口处细细打量的背影图,配文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女朋友。
  那会儿段凌波还问他在干嘛,他双眸低敛,怎么都不说。
  此刻蓦然看到这张照片,胸口好像有烟花炸开,剧烈轰响着,炸得段凌波好长时间没能说出话来。许久之后,一股甜蜜的滋味突然在心底无止尽地蔓延,将惊讶取代。
  底下的评论有很多,叫得出来、叫不出来名号的都有。
  麻木不仁:【哟呵,陆爷官宣,这还是头一回啊。】
  隔壁老四:【啧啧啧,这是不是意味着,咱陆爷要从良了啊。】
  流年成殇:【恭喜脱单,请客吃饭。】
  然后便是一长溜的请客吃饭。
  最底下的田李也跟着凑热闹:【恭喜恭喜,请客吃饭。】
  段凌波的耳尖不自觉染上一层红色,她紧紧地抓着手机,视线凝聚在那三个字上不忍移去。
  记得那天天气不错,天很蓝,云很多,周遭笑语不断,让段凌波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所有人都在祝福她。
  段凌波静静地看了几分钟,被田李出声打断:“凌波,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话说,你俩在一起,是谁先告白的啊?据说陆生尘从来都不会主动告白诶,他交往的那些人,全都是女生主动追的他。”
  “是吗?”段凌波下意识地问了句,在脑中复盘早晨发生的事,其实她到现在脑子还是懵懵的,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感觉像是在做梦。
  她想起上午所说的话,是她先说的想要爱,然后陆生尘才答应给她。
  照这么看,他俩在一起,也是她告的白:“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我主动的。”
  田李立刻一脸“果然是你”地捣了捣段凌波的胳膊:“这么好的事儿,是不是得请大家吃顿饭啊?”
  未等她出声,陆生尘便走了过来:“当然,想吃啥,随便点,今天我买单。”
  耳边立刻响起一阵欢呼:“Yeah!陆爷万岁!”
  接着是:“谢谢陆爷,谢谢嫂子!嫂子我要吃日料,附近最贵的那家。”
  “不行。”此提议立刻遭到马目否决,“要吃就吃法国菜,去西餐厅。”
  一时议论纷纷,到最后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马目偏头看段凌波:“不如由嫂子你来决定吧,你说了算。”
  这一口一个的嫂子,害段凌波耳尖刚下去的那抹红色重又爬了回来,陆生尘察觉到,无奈地搡了一旁叫得最欢的马目一把:“差不多得了,别整这些虚头八脑的。”
  继而倾身靠近她,唇贴得特别近,呼出的热气拂在段凌波耳朵上,痒痒的:“怎么,害羞了吗?”
  段凌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除却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难以形容的欢喜。
  她不是喜欢分享生活的那类人,陆生尘更不是。他能这么大度地向所有人介绍她,承认她,让她觉得特别开心。就好像对他来说,她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陆生尘看着她,眉头一扬,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女朋友,别害羞。”
  说完,他就搂着段凌波的肩膀开始逛故宫了,段凌波的唇角不自觉上扬。
  这一趟行程都是马目安排的,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来故宫,他也不作解释。用田李的话说就是,他大概上辈子是个太子爷,一堆嬷嬷丫头的伺候着,享受了好一阵的荣华富贵,来这儿触景生情了吧。
  段凌波忍不住笑出声,走路的步子也跟着轻快了许多。
  虽然马目把行程安排得极为详尽,但是针对各景点来说可谓毫无研究。
  他们进哪都是随便瞅两眼,也不细看。大多走马观花地逛着,说得好听是走马观花,说得不好听就是,上哪都跟个无头苍蝇似的,瞎蹿。
  陆生尘牵着段凌波的手走在队伍末列,跟着他们瞎晃悠了一圈,才慢慢说:“其实这个季节的故宫没啥可看的,冬天来,或许会好一些。”
  段凌波抬头看他:“怎么说?”
  “我看新闻里经常播报故宫的雪景,金瓦白雪,红墙银衣,感觉像你这样的文科生会喜欢。可惜啦。”
  段凌波细细瞧他,眼底溢出一丝笑意。
  她从来都不喜欢冬天,不喜欢下雪。记忆里每个伴着雪花的日子,似乎都带着悲剧色彩,一点都不美好。唯一可以称得上美好的瞬间,就是在那年冬天遇见了他。
  比起冬天,她更喜欢夏天。生于夏天,并且在初夏同她最爱的人在一起。于她而言,已经算得上幸运。
  段凌波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不可惜,我觉得这样刚刚好。”
  陆生尘垂眸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听懂了她的话。
  马目通知下一站去皇寺。
  皇寺原名莲花净土实胜寺,是清皇寺家庙。
  陆生尘听到这个行程安排顿觉无语,很不给面子地说:“大家都是无神论者,好端端的去寺庙干嘛?”
  马目用一脸“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回应:“我妈告诉我,她以前做生意年年失利,那两年家里老人身体也跟着不怎么好。某年去普陀山拜了菩萨,之后生意越做越大,老人也健康长寿。所以让我无论去哪儿,都要拜拜当地的菩萨,保佑保佑自己。”
  “那你不该拜菩萨,应该去拜土地公。”陆生尘嗤笑一声,“净鬼扯,我可从来都不信这些神神佛佛的。”
  “哟,是嘛。”听到这话,马目瞬间乐了,学着东北话打趣道,“不信这玩意儿,还搁这天天戴着佛珠玩儿呢。”
  陆生尘上挑眼尾睨他:“你懂个屁。”
  马目“切”地一声,不再跟他争辩。
  这时,田李插.进话说:“是真的,我妈也这么说。”
  “你俩共用一个妈呢?”陆生尘好笑道。
  然后便听到马目特别得意地说:“没准过不了多久就是了呢。”
  陆生尘站在原地一脸无奈,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聋了,他实在受不了这秀恩爱的小情侣。
  马目继续道:“他们说,信佛,信的不是神灵,是因果;学佛,学的不是迷信,是智慧。咱可都是富有智慧的大学生。”①
  陆生尘眯了眯眼,忍无可忍:“对,你可真是大聪明。”
  到最后,反正不管信不信,乐意不乐意,一帮人都被马目严刑逼供地给塞上了去往沈阳皇寺的出租车。
  结果那天特别不凑巧,皇寺压根不开门,七个人站在皇寺门前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送他们来的某个司机看不下去了,说:“你们要是想拜菩萨,我倒是有一个地方推荐,不过有点儿远。”
  接着一帮人就坐了近一个小时的车,被带到了城郊的某个园区。
  那会儿入园的人很少,园区大门敞着,门前立着两只石狮子,周遭皆是高大的松树丛,枝杈浓密,将整个园区遮得严严实实。位置偏到什么程度呢?仿佛四周除了树,就只有树,完全看不到人。
  通往寺庙的路是条隐蔽的小径,小庙在小径的尽头。
  小庙看起来也足够古旧、破败,就是那种扔在记忆里,段凌波都不会记得叫什么的寺庙。
  马目顿时慌了。
  司机师傅好笑地看着他:“别急,你们进去拜拜吧,这儿地偏,我们在外头等你们。”大家这才放心地走进去。
  这个寺庙出奇得小,墙皮也仿佛沾染上岁月的尘埃,硬生生地被褪了一层皮。据司机师傅说,这间寺庙有两百年的历史,但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所以这点有待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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