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见他迟迟找不到药，总觉得十分不安，握手机的手都跟着发抖。
正准备出门买药时，陆生尘终于掏出了一板过敏药，慌忙喊住她：“等等，你别去。”
段凌波倏地停下步子，回头看他。
陆生尘晃了晃手中的药片，然后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水吞下一颗，她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第44章
饭点时, 马目给他们发来消息，说是最终采取大众意见，不去吃什么法国菜啊、日料之类的了, 改为吃自助, 就是附近人均六百的一家餐厅。当然，这个大众意见是有待商榷的。
临出门时，段凌波还紧张兮兮地问陆生尘：“你感觉好点儿了吗？要是还不舒服，我们就不去了。”
陆生尘嘴角噙着笑, 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宽慰道：“别紧张，已经好啦。”
但段凌波还是不太相信，掏出手机又搜索了一下：【过敏药吃完，能不能吃烧烤？】
出来的东西好坏参半，有说能，也有说不能的, 反正建议尽量避免吃烧烤。
陆生尘往前走了几步, 见她迟迟没有跟上来，又退回来, 垂眸看她, 瞥到她手机屏幕上的几行字，瞬间哭笑不得：“波波, 我是过敏，不是得了绝症，你不要这么紧张。”
段凌波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好意思地走上前, 搂住他的胳膊：“不过百度上说，最好还是不要吃烧烤诶。”
他抬了抬眉, 笑道：“行，我不吃，看着你吃。”
沈阳的夜晚来得很快，一弯清月悬于枝头。不像朔城那样安静，这座城市的夜生活要丰富许多。
到了自助餐厅门前才发现，这家餐厅并没想象中那般富丽堂皇，看起来还挺......平平无奇的。
餐厅的布局也跟周围店铺毫无二致，不过胜在空间大，每桌的间距也比较宽敞，看起来很舒适。
“你们怎么才来？”田李在门前招呼他俩，“我跟马目的大事业都搞完了。”
段凌波好奇地问她：“你俩神神秘秘的，什么大事业啊？”
田李好像就等着段凌波问这句，听到这话，立刻伸出左手，微微弯曲三个手指，露出无名指的指腹，跟大家显摆她刚刚和马目纹的情侣纹身：“好看吧？纹身师说这可是独一无二的哦。”
宋临正好站在她身侧，瞄了一眼她指腹处神奇的图案，问道：“这是什么图形？”
“嘿嘿。”说着，田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里头是长春蔓，外边缠绕着的是常春藤。一个代表着青梅竹马，另一个象征着忠贞不渝。因为我俩从小到大就在一块儿，所以就纹了对我们来说比较有意义的植物。”
宋临：“是不是所有情侣都这样啊？都喜欢搞情侣纹身啊、情侣装啊之类的？”
“大概吧，反正我周围的情侣都这样。”
段凌波盯着她的无名指发呆，忽然就想到了高三那年冬天，12月的某个午后。
她去图书馆买参考资料，挑了好长时间才选中两本，匆匆结完账，便准备回家刷题。刚走出大门，就意外撞见了陆生尘和卫听南。
其实那时候听说他俩在一起，她已经不怎么关注陆生尘了，强压住内心的躁动，让自己装作没看见。但是看到他们手牵手地走在自己面前，还是忍不住冲动，抬步跟了上去。
“我们班有一对前两天去纹了个情侣纹身，一人一颗爱心，还挺好看的，我也有些心动，你想不想纹啊？”
听到她的声音，身后的段凌波不由地攥紧了手中的练习册。练习册硬硬的边角戳在掌心，险些将她的手给划破。
就在她以为陆生尘会答应下来，因为他对她是真的好，仿佛她提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段凌波瞬间神经紧绷，浑身上下的肌肉仿佛都被室外的严寒给冻住了，却听他笑着说，语气漫不经心的：“未成年不可以纹身。”
“好吧。”卫听南不免有些失落。
然后就看到陆生尘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说：“不过我们可以去搞别的同款。”
“真的吗？”
“骗你干啥？”
她想，后来看到的那张情侣卡，大概就是那时候陆生尘应允给她的承诺吧。
她真的在他背后走了好久，见证了一次又一次属于他和她的爱情高光时刻，静静分享着他们的快乐，独自承担属于自己的痛苦。
一次又一次地劝自己要放弃，可是怎么都做不到。
田李伸手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了两下：“看啥呢，看的这么出神？”
段凌波指了指她无名指上的植物：“还挺好看的。”
“是吧？那家纹身店就叫‘情侣纹身’，老板说以前不叫这名的，因为进他店的都是情侣，索性把店名改了，专给情侣纹身。她还说在他们店里纹过身的小情侣，到后来结婚的还不少，她可从没见过上她那纹了还去洗的。”
“真的吗？”段凌波问道。
“老板是这么说的，反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啦。要不，你和你家那位也去纹一个？”马目立刻怂恿道。
还未等她开口，便听一旁的陆生尘说：“还吃不吃自助啦？一个个的在门前堵着。”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亏你还是学管理的，商家的营销手段你都看不出来？这玩意儿你都信？幼稚！”
“啧，怎么还看不起人呢？我就愿意相信。”
段凌波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到嘴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正好是饭点，餐厅里头人还挺多，他们跟随服务员一路走，路过一堆餐桌，烟熏火燎，香味扑鼻。
段凌波和田李刚把包放在座位上，陆生尘准备去拿吃的，问身侧的段凌波要吃什么。
段凌波的心思全然不在吃东西上，等陆生尘俯低身子瞧她时，才恍然抬起头来，随口道：“我想吃羊肉串。”
陆生尘看了她一眼，语气淡定：“好，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你拿。”
“想吃多少？”
“三十串吧。”
“......行。”
段凌波完全不晓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回头就问田李：“田李，你能再给我看一眼你的纹身吗？”
“当然啦。”田李特别大方地伸出了左手。
很小的一个图案，因为刚纹不久，指腹处还有些红肿。
她问她：“疼不疼啊？”
“我感觉还好诶，主要我一直都想跟马目搞个情侣款的东西来着，一直没成行。今天这个寓意好，所以我觉得再痛也能忍受。”
“真好。”
段凌波细细瞧着她的无名指，又准备问些什么的时候，身旁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一盘羊肉串被放在她跟前，她呆呆地看着盘中的数量，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生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想吃什么？”
温热的掌心突然贴近头皮，立刻将段凌波唤回了神：“嗯......我还想吃牛排来着。”
“要多少？”
“五盘吧。”
陆生尘显然有些惊讶，如墨的眸子快速眨了两下，才说：“好的。”
一旁的田李贱兮兮地说：“果然是谈恋爱的小情侣啊，有男朋友就是好，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搞得好像你动了手似的。”刚把果汁端到她面前的马目不满道。
“嘿嘿，谢谢亲爱的。”
一群人终于拿好食材准备开烤，段凌波用食品夹将羊肉串夹起、一一铺到烤盘上，听周围人开始聊起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学校交换项目多，所以大二结束，就意味着各奔东西。社团人员比较杂，各个系的都有，白天一直在玩，并未聊过这方面的话题，趁现在聚餐，大家开始认真地聊起即将面临的机遇与挑战——
“我本来申请的英国大学，雅思都准备好长时间了，我爸妈又感觉美国的学校好一些，让我好好准备托福。我想想也对，又开始考托福。好在邀请函已经顺利拿到手了，9月就可以飞America啦。”
“你准备去美国？跑那么远干嘛？”
“那你不准备出国交换吗？”
“不啊，我就喜欢待在国内。”
大家纷纷聊起即将到来的大三，就好像离别近在眼前。
陆生尘盯着烤锅里滋滋冒着热气的烤串，用公筷将它们翻了个面：“这些已经熟了，你先尝尝看。”
他将烤熟的羊肉串夹到段凌波盘里，段凌波静静地吃着烤串，拿出生平最慢的速度细嚼慢咽，极为安静。
陆生尘一直在给她夹串，注意到她吃东西的速度，微微眯了眯眼。
轮到段凌波时，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陆生尘，敛了敛眸子，小声说：“大三我会去葡萄牙里斯本，去交换一年。”
还未来得及看到陆生尘的反应，便听对面的田李大声道：“我也去葡萄牙，不过我去科英布拉，离里斯本也不远。”
“听说欧洲的烟雾报警器超级厉害诶，你们以后想吃中国菜大概都得去中餐厅了，中餐厅超级贵，且行且珍惜吧。”
这话不假，段凌波后来住的那个公寓，烟雾报警器就特别彪悍。她有几回想自己做吃的，随便试了几次，烟雾报警器就开始找茬。最后实在拿它没办法，加上她的厨艺也没有多好，便开始逐渐减少自己做饭的频率。
后来翻译稿子，翻到了中华美食那一版块，说不清什么原因，大概是思乡情切，盯着葡语原稿上的驴肉火烧、煎饼果子，手指利落地在键盘上敲着，敲着敲着眼泪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她不想哭，但就是忍不住，一边抹眼泪一边打字，最后实在抹不干净，直接趴在了笔记本电脑上。
哭了好长时间才缓过劲来，抬起脑袋，发现整个word文档全是乱码。
之后她为了缓解思乡情绪，连着去吃了好几天的中餐，粤菜、川菜、湘菜轮着来，却发现，让她难过的并不是吃不到中国菜。
等到陆生尘被问及时，一群人纷纷停下筷子看他，段凌波也好奇地偏过头来。
他拨了拨烤盘上的牛排，表情漫不经心的，说出来的话也无所谓：“接下来还不清楚，可能会去波士顿吧，不过也不一定。”
好像只是一瞬间，段凌波就感觉他们要分别了。
从小到大，她经历过无数次分别，和爷爷，和父母，一次又一次。以为自己会习惯的，但现在却发现，好像并不能。
明明才交往一天，异地恋的号角就已经开始奏响。段凌波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内心的局促与纠结，并因此失落了几分。
她形容不出这种情绪，概括起来就是，她不想跟他分开。可是让她放弃出国交换的机会，她也是不愿意的。
她呆呆地看着盘里的烤串，好半天没动筷。
听到陆生尘问她：“渴吗，要不要喝水？”
段凌波点了点头，陆生尘拿过一侧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接过来，微微仰头。陆生尘一直看着她，看她慢慢悠悠地喝水，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儿，目光落在她那湿淋淋的唇瓣上。
然后伸手，抹了抹她嘴角沾上的水滴。
段凌波面色一顿，又慢慢恢复平静。
马目一边烤肉，一边宣布明天的行程：“白天是省博物馆、植物园，下午是棋盘山，晚上刘老根大舞台，各位有什么想法？”
大家对他的安排都没意见，因为没有人知道各景点之间的距离，也就无从反驳。唯独田李听不下去了：“你确定这么安排，我们不会死在路上？”
“那你有什么打算？”
“先从远的地方开始吧，要是时间来得及，上午就逛两个，来不及就随缘。”
“行。”
然后众人就行程安排又聊了会儿，聊到最后，饭也吃的差不多了。
这家餐厅说是人均消费600，但因为五一搞活动，加上店庆啊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优惠加起来，最后给他们打到了5折。
陆生尘去前台买单，马目对这一顿操作目瞪口呆，总感觉自己没捞着便宜，有些愤愤然。
段凌波看到他掏出那张惯用的粉色银行卡，眸子一黯。
回去的路上始终沉默着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陆生尘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回应。
等到回了民宿，段凌波慢悠悠地踱到门前，伸手去转门把，正准备踏入房间的时候，陆生尘忽然伸手，稍稍使了点儿劲，段凌波猝不及防的，就被他用力一拽，给带到了他身上。
下一秒，拽着她的那条胳膊改为揽住她的肩膀，她听到他问：“你想纹身？”
第45章
段凌波陷入短暂的沉默。
她不知道陆生尘是什么时候想到这方面的, 是在餐厅门口田李秀纹身时？还是在她让田李再给她看一次的时候？难不成刚刚面对田李时，她的表情看起来极为艳羡？又或者，陆生尘只是简简单单地想同她纹一个情侣纹身？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是说幼稚吗？
她不懂。
“你想纹身吗？”没听到回答, 陆生尘又问了一遍。
段凌波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 所有人都回房间了，一下子，周遭变得很静，静得段凌波想保持沉默反倒会显得唐突, 可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抬眼怔怔地看着他, 没说想，也没说不想，她比较惊异于陆生尘的敏锐度。
“怎么不说话？”陆生尘垂眼，嘴角噙着笑，用很低很低的嗓音问她。
他就贴在她身后，周围全是清冽的香水味, 冷冽又迷人。
段凌波感觉自己大概是被香水给迷惑了, 完全没有思考，极为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到她坚定的模样, 陆生尘笑了：“行, 你想纹，我就陪你纹。”
他没有告诉她, 他的痛感总是比别人强烈许多。
好像从高三开始，陆生尘每次打球受伤，亦或者遭受什么刺激, 总是感觉异于往常的疼痛。
有一次打球, 全神贯注于跳投，不小心被人从侧边绊了一下, 身体重心不稳，砰的一声跌倒在地，发出重重的闷响。
骨头没事，只是些皮外伤，但他躺在地上痛得好一会儿没起来。同队的队友以为他假摔，故意拖延时间，笑着说差不多得了，可以继续了。
等了好长时间，也没见陆生尘起身，瞬间意识到不对劲，慌忙喊人扶他起来，给他架去了医务室。
检查结果显示没事，但是陆生尘刚刚的表情明显不是演的。
他不放心地对陆生尘说：“要不我们去医院检查检查吧。”也是在那一瞬间，陆生尘猛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其实他刚开始只是怀疑皮肤损伤，或者是周围神经炎，去医院疼痛科查了数回，却都没有结果。
医生说疼痛是复杂的生理与心理活动，每个人在不同的刺激下感受不同，而他的痛阙很低很低，怀疑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他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像也没什么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