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铐放在车里,他轻声道:“去查查这个。”
这种材质的手铐,不像是高丽国内流通的东西。
从温泉底下思考着李秀远今天说的话,他那时为什么那样看着她,是她哪里做的不好吗,还是在试探她?
上岸,她穿上暖和的睡袍,心里正烦着,一出门就看见某个更加惹人厌烦的人站在那里。
李满朝在这里等了她快半个小时,好不容易看到人出来,正想搭句话就看见女人仿佛看不见他一样直接错开他向前走去。
本来挂着笑容的脸一下就垮下去,他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按在墙上,怒气上头,没有被任何人违抗过的少爷大声吼道:“蓝婷婷!”
“啪”一巴掌甩过去。
响亮的回声在门口徘徊,直接把李满朝打懵了。
愣愣回过头,又是“啪”一巴掌。
这下他的手总算卸了劲儿。
阮白甩着手腕从闭塞的空间走出来,皱着眉头:“有事?”
李满朝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两颊十个巴掌印格外明显:“你打我?!”
她淡定地点点头:“是我。”
偏头看了看他身后,没有熟悉的身影,她看向他的眼神更加生硬:“你保镖呢?”
李满朝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刚刚甩她巴掌的场景,哪还有心情关心他人,他上前一步表情扭曲:“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打我!”
“我是你后妈,后妈就是这样的。”阮白不耐烦地回着,重复了一遍,“我在问你保镖去哪了。”
“蓝婷婷!!!”
“李满朝,我听得见,我没聋。”
他努力做着深呼吸,冷静了一些才命令道:“换件衣服和我去一个地方。”
“不去。”
“我保镖也跟着。”
“……”
她一步步走近,刚刚洗完澡,她身上都是好闻的玫瑰花香,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侧,目光氤氲,每靠近他一步他都被眼前的画面攻击得嗓子一紧。
然后又挨了一巴掌。
“……”
阮白挑挑眉,捏着李满朝的下巴将男人高傲的头颅拉下:“你的保镖我要了。”
“不行……”
“你的回答就是我的回答,想清楚。”
他从来没有这么近看过这个女人,怪不得李秀远都被她迷的抽不出身,原来靠近了看她真的好看到像个妖精。
想要凑近,下巴上箍得手指捏紧,阻止着他的行为。
笑了笑:“行。”
“不过,你要我的保镖干什么,李秀远没给你配一个吗?”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她才松开手后退了一步,眼神又恢复了清冷,敷衍了句:“你的好用。”
他的好用?李秀远的不好用?
摸着滚烫的脸颊,嚣张跋扈张牙舞爪只敢在他面前,在李秀远面前从来没看过她这样,连东西都只管他要,她分明跟他的关系比与父亲更近些。
想到这,嘴角忍不住扯出一个略带癫狂地笑,贪婪地盯着她的身影,如果她不是李秀远的未婚妻,如果她和他的相遇不在这里……
阮白随便换了身舒服的套装,和李满朝出门就看见齐宴站在门口等候。
看见他俩一起出来微微怔了下,目光触到李满朝肿起的脸颊:“……”
李满朝自然也注意到他的眼神,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好像还有点儿……骄傲?
“你以后给她了。”他命令着,凑到他耳边阴侧道,“看好她,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齐宴半垂眸,只觉得好笑。
他懂?他应该懂哪个意思,一个彻头彻尾被人戏弄没脑子的蠢货。
透过他,齐宴看到背着手颇为得意地站在李满朝身后的阮白,她微扬眼角,抬手在脸颊点了点,做着口型:“替你还回来。”
要不是顾着计划,刚刚李满朝动手的时候她就想把那只手弄断。
她的人,她可以动,什么时候轮到阿猫阿狗替她教训了。
对着李满朝他没法做出任何明显的反应,阮白似乎也发现了,眼睛转了转,恶意地在李满朝看不到的角度戳了两下齐宴的大腿。
这下本来一脸性冷淡的男人连忍都懒得忍,在她动作后直直抬眼看向她,那个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太过□□。
阮白:“……”完了,貌似,又玩大了。
怕被李满朝看出来,她慌忙推搡了一把还对着那张根本不在意他的脸训话的幼稚男人。
腰间被那双小手抓得发痒,反握为主。
“哎……”
阮白直接被李满朝半搂着进了车。
她屁股还没坐热乎,另一边阴着脸的男人跟着坐上来,一把关上车门。
李满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你坐这?”
齐宴没看他,靠着车椅恹恹:“不然?”
李满朝指着前面无人的副驾驶:“看不见那个空位?”
齐宴偏头,冷扫了一眼:“你的车你坐。”
李满朝:“……”
本来他们两个块头就大,再加上两个大少爷今天心情不好,都大刺刺舒服坐着,阮白坐在中间憋屈地哪个都不敢惹,只能尽量蜷缩一些,跟小鹌鹑一样弱弱开口:“这样暖和,我们快走吧。”
她现在恨不得立刻到目的地,然后离开这两个人。
本来还想发火的李满朝听到她这样说火也熄了大半,胳膊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对司机说:“老地方。”
她坐得好好的,愣是被李满朝一揽往他那个方向移了不少,就差贴进他怀里。
“你刚刚说冷?”少年的嗓音从耳边低低传来,吓得阮白一激灵,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说李满朝什么好,怎么说她现在也是李秀远的未婚妻,他的预备后妈,这么明目张胆真的不怕被李秀远打屁股吗?
“现在呢……”
他的手就要完全揽住她的肩膀时,另一只手先一步搭在她肩上。
摸到一个男人的手把李满朝也吓一跳,他收回手看向始作俑者,咬着牙瞪道:“你、在、干、什、么!”
齐宴挑挑眉:“少爷对夫人干什么?”
提到这两个称呼,饶是他再大胆现在也不敢怎么样了,硬着头皮说道:“我胳膊酸,得搭个肩。”
“搭个肩啊。”他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下。
阮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这边话音刚落,突然听到他开口说了句:“弯下腰。”
她下意识弯下去,身子被一揽,在她大脑没反应过来时,就感觉自己腾空了一下,下一秒再定睛,她已经落在刚刚齐宴坐的位置上了。
无视李满朝又惊又怒的神情,他还装作认真地对他说:“少爷搭肩不如搭我的,夫人娇弱。”
“……”
“……”
一只手搂在她腰间,阮白屏住呼吸,身体僵直不敢动,只要李满朝这时稍微偏偏头就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
后视镜里的手也格外明显。
她偷偷伸手想要把他的手拿下来,但男人仿佛在跟她置气,任她折腾都不送开,还时不时捏一下,下手的力度一点儿也不轻,嘴巴咬的发白,她总害怕他力度不对会叫出声,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刚把你交给夫人,没想到你就这么尽责。”李满朝还在阴阳怪气地斥责他。
齐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他,心思根本没在他身上,而是同样盯着后视镜里女人微红的双眸和咬来咬去的下唇。
也许是发现他视线的不对劲儿,李满朝皱眉转头,直接给阮白吓得脸发白,她出声:“李满朝!窗外!”
听到她的声音,李满朝转头看向窗外,高林大厦,车水马龙,没什么不同。
趁着他转头的空隙,阮白赶紧在齐宴手背写了个“求”。
一笔一划写得很急很快,眼中盯着他的迫切快要溢出来了。
他没动,而是盯着她这副模样看了很久,喉结滚动,她应该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现在有多诱人。
眼看李满朝想要回头,她来不及多想,微微起身昂头朝着男人的下巴轻轻亲了一下。
“什么也没有,你喊什么?”李满朝狐疑地回头看着她,刚要开口又愣住,轻咳了一声,“你很热吗?”
“刚刚有个漂亮的鸟。”她随口胡编着,心脏一直跳,腰间的手总算拿开,但又不算完全拿开,只是从腰转移到后背,正从背后一笔一划地写着字,“不是很热。”
不难分辨,某人正仔仔细细不紧不慢地在她背部划着“唇”字。
“不热吗?”李满朝也想相信她的话,只是她现在面红耳赤额头薄汗的模样实在难以信服。
于是他又看向某个讨厌的人:“你觉得呢?”
“不热。”
这时李满朝才发现身边坐着的这个人竟然也耳根红透。
“……”真的这么热吗,为什么他没感觉?
默默打开了车内空调。
他甚至还觉得有点儿冷。
总算从车上下来,阮白发誓,以后非必要不想和任何男人坐一起了。
抬头,看着面前这栋三十多楼的大厦,好奇道:“这是哪儿?”
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李满朝严肃起来,沉声道:“我的集团。”
不是李家,不是李秀远,而是独属于李满朝的集团。
阮白之前倒是听李秀远偶尔提起过一两句关于李满朝公司的事情,不过每次提起都毫不掩饰对它的鄙弃,她还以为是什么不入流的东西,现在看看倒还过得了眼。
“你带我去这里?”她指了指公司的大门,嘴角有些抽搐,她经历九死一生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他拎到公司参观?
不好意思,她真的很讨厌任何上班的地方。
“对,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阮白翻了个白眼,认命地跟他走进去,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这边。
“原来你在这里啊。”黑暗的转角处,口罩外那双眼睛充满红血丝,黑眼圈浓的吓人,可尽管这样还是笑出声,笑得不可抑制,“找到你了,my princess.”
第49章 夫人与保镖(十九)
◎“你死了,就永远属于我了”◎
进来之后明显感觉李满朝气场变得不一样了, 之前总是吊儿郎当看起来没个正经,原来他也会好好走路,鲜亮扎眼的红色大衣此刻也变得稳重了不少,一路走过职员都是一口一个“会长”叫着。
阮白抬头, 意外发现有些相似的神情, 她从前只觉得李满朝和李秀远有六七分相似是在外表容颜上, 至于两个人做事性格简直天差地别, 盖住脸完全说不出两个人是父子。
直到刚刚, 李满朝回应着职员那副淡漠又审视的模样, 和李秀远在家里对管家几乎没有差别。
走到专属电梯内, 她以为他会带她去楼上参观,结果却看见他按下“-3”层。
一般不论楼房还是公司,地下二层常见, 地下三层可不常见。
等候过程中, 她无聊问了句:“你是做什么产业的?”
看着公司布置的没有很严肃,刚刚看见的职员也都是男帅女美, 想来想去也没找到合适的产业。
“娱乐公司。”
四个字如同地雷一般,阮白瞪大眼睛, 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站着的某位邻国最大娱乐公司的少爷,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说实话要不是关系摆在这,她都想组个局让两位大少爷坐下来深刻聊聊事业话题。
同时她也理解了为什么李秀远对李满朝的公司十分不满意甚至贬低了。
毕竟李秀远搞得是金融产业, 涉及领域极为广泛。
父亲站在黄金之上称雄称帝, 儿子却在没什么名气的小公司做白日梦。
换谁谁不生气?
她沉默地跟着李满朝出了电梯,还以为是地下停车场什么的, 结果面前是和上面截然不同的两个风格。
上面有多华丽, 这里就有多朴素。
水泥地和水泥墙, 没有其他修饰成分,不大的空间内,中央搭了一个简单的台子,摆了一个绿色高腿圆凳子。
他没让齐宴出电梯,这辆电梯除了他没人能控制,面对李满朝阮白没什么顾及的,索性也同意了让齐宴先待在电梯里,省得引起怀疑。
电梯关上,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李满朝打开灯,很久没见过简单的黄色灯泡,好像不属于这个年代的遗物。
手掌摸过粗粝的墙面,看向站在原地没动的女人,他笑道:“你是不是想问这是哪里?”
阮白环顾了下四周,同样问道:“你的秘密基地?”
像李满朝这么幼稚的人,弄出这种东西是很有可能的。
果然,他的眼睛亮了亮,没有反驳地肯定了她的猜测,他坐在椅子上,突然抬头问:“也不全对,蓝婷婷,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李秀远吗?”
这个阮白也知道一点儿,李秀远身为一个企业家是相当成功的,但身为一个家人估计欠点火候,听说前妻在世时他就不怎么上心,李满朝十三岁那年,前妻给李秀远送午餐的路上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去世了。
但她没开口,因为据她所知,豪门世家一般情况下都会出现和媒体报道完全不相同的第二个版本。
出于好奇心,她选择沉默,尽情让当事人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
“我小时候一直都是妈妈照顾我,他很少回家,见他最多的地方就是在电视上,偶尔回家和我也说不了几句话,其实小时候我和他没什么感情,他和妈妈也是,明明感情不深每次在媒体面前还要装作伉俪情深的模样,我看一次想吐一次。”
这段和她想的差不多,父亲在家庭教育中缺失确实会导致孩子与父亲不亲近。
“妈妈去世的那天,我正在奥数比赛的现场,等我赶到医院没有看见她最后一眼。”
“你知道吗,其实他根本不吃妈妈做的饭,他只吃他信任的人做的,而妈妈做的一切都是陪他演戏,陪这个眼里只有金钱和权力的冷漠男人演戏。”
“如果不是他非要我去考奥数,那天我本该和妈妈在家一起吃饭,然后和她去的,就不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事。”
他妈妈从来不会走那条路,母亲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每次都让家里的司机走宽敞的路,可那天家里的司机送他去考奥数,所以她打了一辆普通的出租车,没商量好路线,出租车图快走了一条还没修好的路,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是大白天,卡车却失灵撞了过来。
一切惨剧由此酿成。
这和阮白知道的版本有出路,这样看也怨不得李满朝恨李秀远,虽然不是直接,但也算间接害了他母亲,那个善良又可怜的女人。
他抬头,表情木然地看着四周:“这里是他关我的地方,母亲去世后我经常和他作对,他从来不打我也不骂我,在他眼里我并不是他的孩子,更像是一个带着他标签的玩具,所以他会直接把我丢在这里,直到我承认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