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翻身下马,从腰间的锦袋里取出些银两,对刚刚扶起申茶的琥珀道:“这些是赔给你家小姐的医药费,带她去找位好大夫看看吧。”
申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觉得膝盖的酸软减轻了许多,心脏被压迫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了。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像是上次在新岁灯会上突然速度加快那样。
男人虽然和上次穿的衣裳不同,但那种隐约间的熟悉感再次扑面而来。
等琥珀接过银子,她看向对方,担心错过了这次机会就难再遇到了,于是问道:“这位公子,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男人愣了一下,未及开口,方才的随从便冷笑一声,讽刺道:“真是什么人都敢高攀了,想的理由还真是烂俗!刚才遇到的老翁,也拉着我家公子的手,说什么像自己儿子。谁知竟是个逃难来的泼皮无赖,拉扯有钱人家的贵公子,想被施舍些银子呢!”
申茶并未理会这样的话,只是目光殷切地看向眼前的公子,想要讨得一个回答。
她不是希望攀附什么权贵,本来现在也不那么缺钱,但她不能放过这个让自己身子恢复正常的机会。
第30章
男人怔了一下, 说道:“我对小姐没有印象。”
申茶得了这个回答,心思一沉,不知道再问些什么, 忽然觉得双腿又沉重起来。
因为面露艰难之色, 琥珀连忙扶紧了她。
看着眼前并没有远离自己的男人,申茶彻底迷惑了,难道和这个男人没有关系?可为什么刚才腿脚却好了一瞬间。
她思考间, 听见男人声音温润道:“小姐看上去状况不大好,还是赶快去看大夫吧, 我这就不耽误了。”
说罢, 他翻身上马,并挥了挥手, 示意前头行路。
琥珀拉着申茶退到一旁,看见一行人马重新上路,逐渐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申茶感到纳闷, 一路上都颇有心事的样子, 琥珀看着, 忍不住问:“小姐在想什么?”
申茶穿梭在热闹的街市, 旁边是热气腾腾出锅的各式小吃的味道,若是平时经过, 她定要买上一些,但现在实在没有心情, 闻着这些味道反而感到烦扰:“我只是在想, 自己的病什么时候会好。”
提起这个,琥珀也有些担心:“真的要先去当铺吗?我们不如先去看看大夫。”
申茶知道, 这病是穿书之症,大夫是治不了的, 因此摇了摇头:“没事,还是先去当铺。”
琥珀无奈,只好扶着申茶过去。
而在两人不远处,一个面目俊朗的男人,带着脚下飞快行进的虚影停了下来。
一旁的小厮早累得喘个不停:“王爷,咱们为什么不做轿子去府衙呢?”
男人展开手里的扇子,悠哉地摇了一摇,头上半点汗没出,说道:“轿子哪有我腿脚快?这正是要去杀他个措手不及,如果官府知道我们今日什么时辰到达,早提前备好了一切应付。料那于知州派了人在驿馆前打探,观察我们几日来的动静,若是出了门,他们便能计算出多久到达,有关赈灾的相关人和资料都会被隐藏起来,如此一来,咱们还怎么找得到?”
这倒是有理,小厮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王爷,那我们快些去吧,我能坚持。”
王爷让小厮歇了会儿脚,铆足了劲力,“呼”地一下窜出老远,他行进速度太快的怪病屡次派上了用场。
因为走得快,他几次帮当今圣上办妥了差事,直接成了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因此淮城有难民流窜进入,事关调查实情并安抚灾民一事,就落在了王爷头上。
只是,王爷速度快到空气都能晃上一瞬。
这可就苦了他身旁的小厮,连续奔跑了几分钟,已经被耗没了力气。
于是王爷只好停下来,叫小厮把手搭上自己的肩膀,这样一行进起来,连小厮耳旁也能阵阵生风了。
小厮牢牢抓着王爷的肩,头一次感觉脚下像踩了轮子般,看着不断后退的行人和店铺,不由感叹道:“王爷真乃神人,步速如此飞快,小的自愧不如。”
说这话的时候,一条小街旁的小摊贩,只看着两个人一动,看不清容貌服饰,一道光影就过去了。
还以为是眼花了,忙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王爷加速的同时,目光瞥向身旁的小厮,道:“只是刚才经过一条巷子,我速度竟然慢了下来,好生奇怪。观察了四周,好像是一支纵马前行的队伍经过,马匹冲撞了人。”
他摇摇头,应该不会是因为这些人吧?
不过上次新岁灯会上,也有过速度减慢的时候,片刻之后就恢复正常了,那时候总不能遇上的是同一队人马吧?
王爷心头猜测着,速度仍然不减,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官府。
门外侍从进去通传,一通禀王爷来了,于知州吓得魂都要飞出天外了,怎么也想不到王爷会来得这样快,刚才他出门的时候小厮才快马来报,可王爷怎么也不可能比快马还快啊!
于知州暗暗痛斥衙门里出了叛徒,怕是谎报了时辰,却拢了手里正在批阅的案卷,叫师爷把东西藏了起来,起身出门迎接。
及至门口,于知州老远看见了小厮,看打扮并非王爷。
正要开口询问,一道藏在墙角的身影飞快加速,脚下生风一般从大门进了府衙,速度之快,竟然掠过了于知州,牵动了他的袍角,却没被他看见。
小厮看见于知州热情迎过来,余光四处瞅着找寻王爷的身影,忍不住呲牙一笑,道:“大人,我家王爷已经进了府衙。”
于知州跟见了鬼似的,吓得浑身一抖,完全搞不清王爷是怎么进去的:“什、什么?进了府衙?”
他忙回头望衙门里看去,看到的就是草木动了一动,随后恢复了平静。
不一会儿,王爷已经腾挪到正钻进柜子底下藏案卷的师爷面前,一把将他从柜子底下揪了出来,并把那些案卷全抢在了手上,随便翻着看了一看,就发现了诸多问题。
师爷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吓得腿软,自己速度够快的,从知州说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藏资料了。
而大人又会守着大门,拉着王爷寒暄一阵,喝点茶什么的,拖延些时间,再叫他查询安抚灾民一事。
谁知自己刚拿了资料,还没来得及都放进去,王爷竟然已经来了。
他这会儿双目瞪得溜圆,惊道:“王、王爷来得好快啊!”
王爷点点头,看见了返回来的于知州,笑道:“你们动作也不慢,不过还是被我抓到了证据。说说吧,你们怎么处置灾民的,看这案卷上,好像和上书奏报的不同啊!”
……
另一边,申茶已经回了当铺,之前签到得来的宝贝早在几天前就派人用马车运来了当铺。
估价师用了几天时间估价并寻找买家,这会儿见着申茶来了,两个估价师忙毕恭毕敬站好,但见申茶脸色有些发青,忙递上一杯热茶:“小姐喝上暖暖身子吧。”
申茶接过茶,喝了两口,看见如今的当铺掌柜梁小童正在前边柜台跑前跑后的忙碌,于是没打扰他,直接问估价师:“你们看过了,这些东西成色怎么样?”
两个估价师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其中资历深一些的那个开口道:“小姐,恕我直言,这些东西的成色实在是……”
他顿了一下的功夫,申茶心提得大高,心想不会是系统后面签到的东西都是些赝品吧,样子好看实际不值钱的,谁知这估价师大喘气了一下,接了下半句话:“实在是太好了,我从业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好的奇珍异宝。”
琥珀深深吐出一口气:“吓坏我了,小姐,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申茶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于是接着问:“找到买家了吗?”
估价师迟疑了一瞬,说道:“呃这个,小姐,因为东西太好,目前这里最小的一件珍宝估价也在百两上下,的确是太贵了点,毕竟这些不少是摆件或饰品,不是必需品,淮城愿意掏银子买的人寥寥无几啊!我们专门询问了几个买家,都说样子不错,但考虑到不菲的价格,还得再斟酌斟酌。”
申茶明白了,但仍然问:“没一个人要买吗?那这些东西不就砸我手里了吗?有价无市,全成了摆设。”
估价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里头写着几个名字,呈给申茶看:“小姐,这都是我们划拉出的全淮城买得起这些珍宝的人,但是,这个范围原本就很小,别说有意向的了。至今我们问的几个,都尚未给到答复,怕是真正要买下来,难呐!小姐可以找活计照着这张纸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登门拜访问问,若是谁有意向,而且肯掏银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申茶看着纸张上的名单,有些失望。这里一共就写了五个府邸的名字,其中就有一个于家。
于家她是不会再打交道了,其余的人家,只能一家一家去试了。
不过要想卖出穿越大半年后每日签到得来的上百件珍宝,光这剩余的四个客户肯定是不行的。
他们哪能把这么多件东西一起包圆?
申茶目光黯淡下来,忽然听见另一个估价师低声道:“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着小姐卖出这些东西。”
众人一听,眼前皆是一亮:“什么办法?”
那估价师说道:“小姐把目光放远一些,别只在淮城之内找买家。想想看,京城达官贵人那么多,若是小姐把咱们当铺的覆盖范围做到京城,这些珍宝还愁没人来买吗?京城有钱人太多了,而且又好收藏这些奇异玩意儿,瞧见了肯定喜欢,都不用犹豫就买下了。那些阔绰公子小姐我是见过的,有时候攀比炫耀,都要争抢着看谁有更好的东西呢!”
申茶受到启发,其实自己本来就是要离开孙府的,那么不一定非要留在淮城,去往京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估价师的建议她有心无力,其中把当铺覆盖范围做到京城这件事,她虽是孙府表小姐,却做不到。
所有富鸿当铺都是由孟氏管理,她只是得了一间当铺的管理权,可没权力去扩展当铺的经营范围。
不过,不做当铺,也有法子去往京城。
第31章
从当铺离开, 申茶乘坐马车回了府。
如今夏日炎热,琥珀去厨房取了些冰湃葡萄,拿来放在桌上。
申茶慢悠悠剥着葡萄皮, 在嘴里一咬, 汁水酸甜充盈。
她在房里坐了会儿,便见孙文扬趾高气昂地走来。
琥珀知道孙文扬是来算账的,忙拿了根棍子站在屋前, 大声喝道:“二公子来做什么?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不便被人打扰!”
孙文扬走到门前, 哼哼一笑, 抬手捏住了棍子,一甩就扔到了一边去。
琥珀见挡他不住, 惊慌失措起来,忙扯着嗓子喊人过来。
申茶却道:“无事,我看表哥前来, 不像是来打人的。他若是打人, 叫老夫人和舅母知道了, 定是再打不饶。上回舅母还说什么来着, 再犯一次药打断他的腿呢!所以琥珀,不必喊了。”
琥珀一听, 忙住了嘴,看孙文扬一听这话表情憋得乌青的模样, 稍稍放了心。
孙文扬还是怕老夫人和孟氏的。
申茶的话是个提醒, 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孙文扬也知道老夫人爱重申茶,若是他动了申茶, 老夫人告诉孙元辞和孟氏,就算孟氏不做什么, 他爹也要亲自动手了。
上次孙文扬被孟氏殴打,孙元辞没有阻止,还在一旁称打得好,叫他心里凉了半截。
孙文扬把心里的气憋了又憋,好不容易吞咽下去,手扶在门上,外头的日光被他身影挡了个大半。
申茶房内没了光亮,冰湃葡萄所在的桌面陷入暗影。
“表妹说得对,我来呢,不是找事的。我只是不大明白,我和表妹无冤无仇,为什么你要如此坑害我?现在倒好,母亲克扣我日常开销的银子更多了,根本满足不了正常吃喝!看我饿得,脸颊都下陷了!”
孙文扬本来早就想来质问的,可知晓申茶因为母亲离世的事离了淮城,自己又每日趴在塌上养病,连身子都直不起来。
因此足足养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把孟氏打的皮肉伤养好。
等到申茶回来,他得了机会,终于能来找她一问究竟了。
不然被人坑得不明不白,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申茶瞧了眼孙文扬,的确比半年前更瘦了些,不过谁知道他是不是因为病中没有胃口导致的。
上次孟氏没有留手,打得那样狠,很容易造成心理阴影。因此,也不好说是因为被克扣了银两少吃少喝造成的吧?
申茶如此想着,嘴里已是不饶人:“舅母克扣你的钱,表哥来找我做什么?表哥好像惯常容易找错人,之前你找我要五十两银子,我不就说过么。当铺是孙家的财产,我只是个管事的,分得自己的利,剩余的都得交上去。表哥要找人要钱,找舅母才是最对的。可偏偏找了我,现在你饿瘦了,也来找我。难不成,表妹是会做饭啊,还是会喂你吃喝?好像没了我,表哥也不是不会正常吃喝啊!表哥若是能不嫌贫爱富,馒头稀粥也愿意吃的话,怎么还会瘦成这样?”
这些话配上申茶缓慢的语速,听上去更显得阴阳怪气了。
孙文扬听得直跳脚,可想起孟氏上回殴打自己的场景,只能忍了下去。
何况,申茶现在不再是原本只寄住在家中没有用处的表小姐了。
他已经听说,申茶手下的那间当铺管理得不错,银子进项一月高于一月。
如今已经成了孙家富鸿当铺中进项数一数二的了,孟氏因此也不得不对申茶高看一眼。
能给孙家带来利益的人,她是绝不愿意轻易得罪的。
这会儿开罪申茶,的确是十分犯不上。
可孙文扬怎么甘心进了西院就这么离开,于是思索片刻,忽然转了语气,调侃道:“表妹误会了,我哪里敢来质问表妹啊?当然,表妹也不必担心我再要钱。上回母亲已经打醒了我,我就算是找别人要钱,也万万不能找表妹啊!”
话音刚落,申茶就接话道:“表哥不如说说,现在每月从舅母那里拿多少银子,也叫表妹听听,是多少银子啊?竟然不够花,不找我虽好,可怎么还要去找别人借?”
申茶说这话,是担心孙文扬再去找孙婉清借银子,所以话说在前头。
孙文扬一听,忙拍着胸脯打包票:“表妹这话说的,表哥说着玩的。表妹放心,母亲之前教诲过,我的银子虽不多,可抠抠搜搜怎么也够花了,所以谁的银子也不必借。”
申茶看向他:“表哥来这儿,既不是借银子,又不是找表妹麻烦,那表妹就好奇了,表哥究竟是什么用意?如果无事的话,何苦跑这一趟?”
孙文扬顿了下,来这儿一趟什么便宜也没占,嘴上还落了下风,脑子里一活泛,想出个歪点子,冷笑道:“我只是来问问表妹什么意思,既然表妹要打个哈哈圆过去,我也不好再揪着不放。不过,你表哥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那间当铺里有好多贵重东西吧,若是丢上一件两件的,你舅母询问起来,你可要怎么回答?而且,能去富鸿当铺当物件的客人,也都非富即贵,你怕是也得罪不起。若是知道宝贝在你那里弄丢了,表妹想想看,他们会怎么样?当然了,表妹也别用老夫人压我,我可不会顺走别人东西,街面上多的是小喽啰小混混,他们为了生计去偷东西,也完全说得过去啊,这跟我孙文扬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