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蚩此人和他主子一般,心思多得很。若她联系了大巫被发觉,肯定前功尽弃。
一番动作,大巫总算是瞧见了她。只可惜也只是淡淡地望了过来,随后又看向别处。
不知道大巫是否清楚她的意思…
只能看命。
回林府之后,林凝素一直在院子里坐着,时而望向墙外。
大巫,快来吧,她暗自祈祷。
“姑娘,这大冷的天,咱们进去吧。”云鸾捂住手,在雪地中直跺脚。
“你先进去。”林凝素坚持等着。
她就只剩这个办法了,其他的,代价都太大。
炭火燃了三盆,最后一盆要熄灭时,太阳也落了山。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林凝素几乎都要放弃,就在她要进屋内取暖时,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小姑娘,挺有本事的,都敢背着你哥哥干坏事了。”大巫笑得开怀,“说吧,你找我来是何事?”
“大巫!”林凝素转身,十分惊喜,“我就知道你肯帮我…”
“不过,大巫,你得答应我,此事不能告诉林砚。”林凝素知道,大巫是个恣意随性的人。她虽然心向林砚,但也只在复国这一件事上。
其余的,她未必就偏帮林砚。
“你先说是何事,我再考虑答应与否。”大巫自乌蚩那知道了些事,大概能猜出林凝素的想法。
“大巫,实不相瞒,我后悔了。”林凝素故作伤心,“近来,我那未婚夫对我不如从前那般上心,我怀疑他移情别恋了。”
“您能再给我情蛊吗?”
第64章 荷包
“什么?”
大巫拐杖上的沉重银铃在寒风中叮当作响, 她看过来,面上笑意更甚。
荆苗的人的眼瞳,是如月华一般的银白颜色。盯着人看的时候, 像是能将人所有的心思都猜透。
林凝素说了谎话, 被大巫看得愈加心虚:“那个…大巫能再给我情蛊吗?”
她没说实话,她没有变心的未婚夫, 这只是她为了得到情蛊扯的一个谎罢了。
毕竟, 她不能直接说出自己拿来情蛊的真实目的。
“你要情蛊,下在你的未婚夫君身上?”大巫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凝素。
“嗯。”
这情蛊难制,谁料到大巫真的自袖口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和上次见到的那个,一般无二。
“多谢大巫,就知道您最好了。”林凝素伸手便要去拿。
她扑了个空, 疑惑地看着大巫:“大巫…”
大巫又将小瓷瓶收回到袖口之中,她不顾地上的积雪,坐在台阶之前指着身旁的位置:“急什么,坐下。”
林凝素瞧那地上的厚雪,问道:“大巫, 此处冷, 我们进去说吧。”
大巫不肯,她只能吩咐人拿来两个软垫, 又搬来两盆炭火放在身侧取暖。
“大巫,是还有什么不妥吗?”林凝素心中忐忑, 她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说实话, 到底拿情蛊想做什么?”大巫一眼就能看穿她那点小心思。
大巫的耳目不少, 林凝素和沈敬安之间, 没有丝毫嫌隙。
林凝素低着头,半晌都没开口。
“你不说, 那我便替你说。”大巫站起身,语气带着戏谑,“你前些日子知道了那小子的心思,怕他阻挠你与未婚夫成亲。所以,你便想将蛊毒下到他和其他女子身上,是不是?”
林凝素没料到自己被直接戳破了心思,头埋得更低。
她确实是想将情蛊种在林砚和阮清身上。
大巫,会不会告诉林砚。
思及此,她来到大巫身边,捉住这人的衣袖,央求道:“…大巫,情蛊我不要了,您别告诉林砚成吗?”
“我又没说不帮你。”大巫看着身前这个天真的小丫头,只觉得无奈,“但是,你又如何料定,自己的动作不会被那小子发现呢?”
如果说林凝素的心机是眼前飘落的一片雪花,那林砚的就是一整座雪山。她哪能算计得过呢。
大巫也是为着林凝素好。若前边是注定无法逾越的高山,那还不如省省气力。人哪有那么幸运,都能和心爱的人相守一生。
其实林凝素这也不算太糟,她心思少,便看不出林砚在背地里做的事,也不会感到太难受。
在一起的两人,总得有一个恪纯些。
“您说的对。”林凝素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但是,我总得试试?”
“我可得提醒你,没成功的后果,你自己要提前思虑周全。”
大巫神色认真严肃,倒是让林凝素犹豫了。
瓷瓶交到她手中,林凝素能感觉到其中缓动的小虫在轻轻撞击着瓷瓶壁。
“大巫,这东西是怎么用的?”上次她见着这东西,没有任何想使用的念头,所以也没深入了解。
但这次,得将流程给问清楚。这些荆苗的蛊都毒得很,若是她不小心碰着磕着,可能会酿成大错处。
大巫知道林凝素是已经下了决心,也就不在阻拦,解释道:“情蛊的本名其实叫做子母蛊,总共培出两只来,一子一母。”
“用此蛊想赢得他人之心的,大多是将母蛊种在自己身上,而后将子蛊种在对方身上。对方便会对你产生强烈的倾慕之意。”
听到这的时候,林凝素心中便升起一个疑问:“大巫,强烈的倾慕之意….有多强烈?”
她忽然想到,如果对方过于偏执,且权势地位都在自己之上,那岂不是要被控制着,不得自由了。
上一世,林砚的所作所为浮现在她脑海中。她是想摆脱林砚,但她也不能把阮清朝火坑里推。就算是阮清爱慕林砚,只怕也接受不了那诸多的….
林凝素不愿去回想。
“被种下子蛊的人,会永远爱惜你,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守护着你。”大巫补充道。
林凝素心中震撼。
“所以,在荆苗。此蛊不光是有情人用的多,仇敌之间也不少。”
“给仇人种下子蛊,让他看着自己心中倾慕的人与旁人成婚生子,幸福百年。而他自己,却只能默默在一边看着,尽管心中哀怨,也不会伤害母蛊主人分毫。”
大巫说得轻描淡写,林凝素却觉有一股凉意自脚底攀上背脊。
“怎样,有没有改主意?不如直接将子蛊种在你哥哥身上,让他看着你与未婚夫恩爱。”大巫目光幽沉,语气一如恶鬼。
啪嗒一声,因林凝素手腕颤抖,小瓷瓶跌在雪地上。
不能,不能这样。
林凝素仓皇将瓷瓶捡起来,勉强牵起一个笑:“大巫说笑呢了,我不想让旁人徒增痛苦,只想让所有人都过得好。”
“大巫还是告诉我,这蛊该如何种下吧。”她连忙转移着话题。
“吃食,衣穿,皆可动手脚。”大巫知道林凝素没了解过,又举了几个曾经的例子,“还要注意,子母蛊两种蛊种下的时间间隔不可超过两天。”
“若只是种了子蛊,而母蛊迟迟没种下,子蛊则会死亡,这蛊也就没用了。”
林凝素点头,将这些一一记下。她本想向大巫道谢,谁知一身转身,身边早没了大巫的影子。
她离开了。
大巫就是这样的性子,她肯帮自己,林凝素心中已经很感激了。
冷风口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回到自己房中,林凝素立刻便唤了温水沐浴。
窝在锦被之中,她虽然疲累不堪,但却因为重重心事难以睡下。
不光是担心她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还因为林砚手中也有情蛊。
当时林砚和大巫谈判,林凝素就躲在树后听着。当时,林砚和大巫索要情蛊,她以为这人是要用在阮清身上的。
如今,谁又知道呢。
万一哪天林砚想起这东西来,也如法炮制,自己被反将一局,就不好办了。
之后的几天,林凝素也一样是闷在房中,看着几案上的小瓷瓶发呆。
她想不到万无一失的法子,能把蛊百分百下在林砚身上。这人心思重,戒备心又大,轻举妄动被发现的概率太大。
送饮食过去,太刻意。
就只能在衣衫饰物上做些手脚。
林凝素当即去了母亲房中,以春日将近的名头让她亲自裁制几件衣裳,想要给林砚送过去。
“怎的忽然想起要给你哥哥送去?”林夫人好奇。
“没什么,只是如今哥哥成了平陵王,若总也不维系着关系,迟早是要淡薄的。”林凝素随意扯着理由。
“真是长大了,肯为着家族考虑。”林夫人笑着摸她的头,“成,我命人裁制好后,便送去你那。你再派人给你哥哥送去。”
这几件衣衫裁制好后,林凝素没动任何手脚,直接让人以母亲的名义送去了平陵王府。
当日下午,那个上次来送灯漏的管事亲自过来道谢,并转达了林砚的话。都是些客套官话,多谢母亲关怀之类的。
林凝素想着,若是冷不丁送去衣衫饰物,林砚肯定要怀疑。但若送的次数多,且前几次都是没问题的,林砚也会渐渐卸下防备心。
“云鸾,你派人去递信去给沈家,告诉敬安,近些日子我可能要与他联络得少些。让他也不要同我主动联络。”
吩咐下去之后,她又备了车马,去了柱国府。
她是来找阮清的,没想到许融也在。这姐弟俩正对坐在暖阁里,一个看医书,一个看兵书。
“凝素,坐我身边来。一早看见递来的帖子,我便在这等着你了。”阮清向她招手。
许融抬眼,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将视线重新放在了书上,也不知是闹什么情绪。
阮清见许融如此态度,觉得不妥,连忙道:“凝素别恼,他就是这般性子。你才递来帖子说要来,他便过来我这。平日里都闷在他自己房中。”
“…表姐。”许融皱眉。
“好,我不说。只是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不如好好相处着。”阮清掩唇轻笑。
林凝素也觉得稀奇,笑着看向许融:“看来许将军是有话想对我说了,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守在这。”
这人愈加辩口利辞,几乎都与上一世那个兵痞子重合,林凝素可真要怼不过这人了。
“是有话说来着,但现在不可说。”
林凝素心思微转:“既然现在不能说,那许将军请回吧,我想与清清说几句私话。”
她想同阮清说的事,不好让许融听见。
许融在自己府中,却要被林凝素撵着离开。但这人也不生气,只是瞧了她一眼便默自离开了。
“何事,连融弟也避着,他最是耿直了。”
“我能瞧出来,他也只是表面上与你置气,其实是盼着你和他多说些话的。”
耿直?
林凝素皱眉,心道阮清对她这表弟大概是有什么误解。
“他不出半月便得离开上都去边塞,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阮清暗自叹气。
“好,改日我便同他多说些。”林凝素直接切入正题,“清清,再指点我做些绣品吧。”
“最好是快一些的,十几日之内便能完工的那种。”
阮清知道林凝素不爱做这些的,上次给沈敬安做了一个,便嚷着再也不肯拿起那针了。
“想再给沈世子做一个?你待他可真好。”
“是…”
其实是要给林砚的。
她做戏得做全了。下了蛊的东西,不能经由他人之手,林凝素得亲自把下了蛊的东西给林砚佩戴上才行。
所以这要赠的东西不能普通,得用了心意才行。
林砚现在已经认为她还有情意,干脆做戏就做全套。
阮清自然愿意帮她,而且答应了接下来的几日,都让林凝素过来阮府,以求她能绣得更快一些。
而后,便是阮清看着医书制药方,偶尔指点林凝素几句。
林凝素抬眸见阮清神色认真,外头的光照在这人面孔上,仿佛踏入尘世的医圣菩萨一般。
“…清清,你喜欢我哥哥吗?”林凝素斟酌着语句,问道。
她话音刚落,阮清的阿嬷便自里间拿了茶点出来,放下之后也没离开。
“我…”阮清看了身后的阿嬷一眼,答道,“平陵王殿下芝兰玉树,又有谁不倾慕呢?”
林凝素闻言,点了点头,便再没了顾忌。
这两人,本该有这份缘分的。
她如今这么做,只是让一切都走上正轨而已。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