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时候了,徐梵梨很无奈,奚凌年这人就这样,该正经不正经的时候都不正经。
没看见范僇他们人头落地,徐梵梨心神有些不安,走神要撞上树干了额头被一只手护住。
奚凌年牵起缰绳,凑徐梵梨耳边低声道:“夫人不想骑马,是在想何时与为夫圆房吗?”
他气息温热,语调轻佻随意。
耳边鬓发飘扬,徐梵梨整个耳廓绒毛敏感地竖了起来,整个耳尖似沾了血珠般娇红欲滴。
谁跟你圆房?
少女身子一缩,连忙推开他,脸一红:“孟浪!下流!”卑鄙无耻。
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第23章
奚凌年像是听见了笑话,手揽上她腰低笑:“我与夫人天地都拜过了,何来的孟浪一说,嗯?”
徐梵梨猝不及防就被带上马,鬓发划过脸颊差点惊呼出声,真不要脸。
她低着头:“奚凌年你放我下来,我真的不会。”
不是没有尝试过。
前世青阳宗少主与她一见如故,教她功夫的同时本想教骑马,可她对马术实在是一窍不通,从马背上摔来都摔怕了。
岂料奚凌年道:“放心,有为夫在。”
徐梵梨坐前面很是不安分,整个背靠着他,奚凌年圈着她身子,瞥了眼她慌乱的神情:“为夫御马之术京城第一,很多人求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不领情?”
他语气随散,扶正了徐梵梨身子,细心将飘在脸上的乌发夹在她耳后。
徐梵梨很是无奈,咬牙切齿骂道:“厚颜无耻。”
奚凌年嗤笑:骂人也没有当日在公堂那般吃人似的气势,不知是在骂呢还是在夸呢,或者说夫人是在与我打情骂俏?”
徐梵梨很想掐他一把,对方却是招呼也不打一勒缰绳:“坐稳了。”
马儿一登马蹄,扬起了漫天飞雪,徐梵梨睁大眼想拿手去挡,手就被奚凌年捉住微微一颤。
也不说一声就这么……莽。
徐梵梨手也搭上缰绳,只觉寒风刮过脸很闹腾 ,迟迟不敢睁开眼。
奚凌年放慢了速度道:“不怕,睁眼。”
她抬眼就见满树梨花,纯白烂漫,明明这还在早春,怎么会有梨花。
“也是南疆特定的品种,皇室喜欢就特地移了些在马场上,你不是说你小名叫梨梨?”
奚凌年摘下一朵梨花,别在徐梵梨发间,徐梵梨扭过头来,望见他真诚的眼欲言又止,为什么要对我好。
少年也在望着她,忍不住啧啧:“我夫人真好看。”
徐梵梨:“流氓。”
奚凌年笑着说:“夸你还骂我,真没良心。”
他二话不说加快了速度,倒和当年纵马过长街一样张扬,这路边的景徐梵梨还未来得及闭眼就尽收眼底,马场上无人,白茫茫雪原中梨花纤细淡雅,反常的美。
若一切都是真实的就好了,徐梵梨咽下喉头的腥甜,自从公堂那日后,这幅身子是越来越差。
完成了前世的遗愿就会这样吗?
奚凌年未察觉出她心不在焉,取下背后的弓,听起来心情很愉悦:“我来教夫人射箭?”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徐梵梨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他抓到了弓上,“你——”
手心传来扳指温润的触感,她手被奚凌年握着,箭头对准了不远处一棵树。
“集中精力。”他低声道。
徐梵梨只好注意力转移到射箭上,松开箭弦射竟是射穿了树干。
她刚要炫耀,树后出来一人,正是徐青云。
他什么时候得罪奚凌年了?
“怎么会是他?”徐梵梨小声嘀咕。
徐青云旁边却还有几人,分别是她前世的爹娘,还有楚湘玉。
今时已不同往日。
“行至北疆路途正好路过马场,小侯爷,久仰。”徐青云抬头死盯着奚凌年,上前行一礼。
奚凌年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带着徐梵梨转身就想走。
徐梵梨突然说:“慢着。”
她小心翼翼跳下马,拿出一袋银钱给楚湘玉:“娘怎么没跟你一块走?这些你拿着,路上注意安全。”
这世道马上就要乱起来了,焉知此刻去相对安定点的北疆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楚湘玉狠狠往她脸上砸,被奚凌年接住,他看她的目光很冷。
“别在这假惺惺的,爹娘就是被你害的,楚湘宁你从小娇生惯养究竟哪里不满意了?你这种人这辈子都不配被人真心相待。”
楚湘玉歇斯底里,旁边的徐父徐母见状扇了她一巴掌,尬尴地笑道:“小侯爷见谅,我家儿媳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不知这银钱?”
徐梵梨拉住奚凌年,不客气道:“走吧。”
奚凌年拉她上马,徐父徐母望着她背影骂了一句贱.人。
徐青云皱眉:“母亲……”
徐父看了眼哭啼啼的楚湘玉,阴阳怪气道:“别人家娶媳妇都是娶了一个福星,你倒好,一过门把我们家青云前程都给断了!”
楚湘玉冷笑:“也不知当初是谁死不要脸巴结我们家,这会落难了就开始说风凉话了?”
“你——”
包间珠帘被人掀起,碰撞出清脆声响,裴夏玄端着茶点走进来,道:“白姑娘,这次多亏了你能及时来京。”
白如伊低眉看了眼点心并未动口:“无妨,主要还是楚姑娘的功劳,久在嘉南岭多年,我竟是才知道奚大哥已经成婚了。”
裴夏玄一想起徐梵梨就头疼:“这也不好说……楚湘宁在嫁人之前死死纠缠我不放不说,嫁人后还天天想着那什么徐青云,朝三暮四的,奚哥可惨了。”
白如伊若有所思:“是吗?”
“你很闲?嘉南岭布防都安排好了?”奚凌年不知何时出现手搭在椅背上,居高临下盯着裴夏玄。
裴夏玄讪讪:“这不是还有那老头子吗。”
“老头子老头子,你成天叫谁老头子!”秦文贤进门踹了裴夏玄一脚,转而担忧对奚凌年道,“子虚,你真的要进宫吗?明显就不知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奚凌年道:“富贵险中求,你们今晚带着楚湘宁走便是。”
外头的暗卫敲门而入,端上来的正是熬好的羹汤,裴夏玄瞥了一眼:“楚湘宁她真的会喝?”
里面下了汗蒙药,楚湘宁从小在京城长大就怕到时候各种理由不肯走。
奚凌年道:“这是护她安危最好的法子。”
竹影轻移,徐梵梨坐在湖边发呆,还有三日范僇他们就死了,她之后该干嘛?
脚边火盆中带血的帕子已经烧完了,徐梵梨低头看了眼湖水,鼻尖沾上了炭灰,捧着水就要洗净。
还是先把这怪病治好。
可她怕的是,这病根本就好不了。
听闻有人进来的动静,徐梵梨连忙藏好盆子坐回原位,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她蹙眉站起:“春泥?”
对方挡着她视线,挑眉:“才多久,连夫君都不认识了?”
“奚凌年?”徐梵梨注意到他手中的药羹,“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皇上不是要你进宫面圣。”
奚凌年眼中噙着一抹笑意:“不过是临别前想多看看夫人,这都不行?”
徐梵梨无话可说,深吸一口气:“那看完了,夫君可以走了吗?”
她笑得温柔,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会叫夫君,奚凌年敲了敲桌面上的药碗:“先把药喝了。”
徐梵梨对喝药很是抗拒:“苦。”
奚凌年想起徐梵梨确实很怕苦:“那我叫人拿蜜饯来?”
徐梵梨本想说不用了,可手搭在上碗,无意间嗅了这药的味道,有点怪。
她眼眸一深:“我要你亲自拿。”
他走后,徐梵梨确认了一下这是汗蒙药的味道,以前跟江湖门派接触对这些了如指掌。
只是奚凌年为什么要给她下药?想起奚凌年在马场上说的那番话,好不容易压下来的心绪又开始乱了。
这范僇是在耍什么手段不成?
奚凌年回来见药碗空了很是讶异,徐梵梨故作委屈道:“你去太久了我都怕凉了。”
奚凌年命人拿了油纸把那些蜜饯包起,似无意间说道:“无事,留着路上吃。”
果然,徐梵梨故作疑惑:“奚凌年,你为何执意要我今晚走,难道你知道范僇求见皇上是为什么吗?”
奚凌年动作一顿:“有猜测,但留在京城对你没什么好处,已经要你的小丫头提前准备了。”
徐梵梨望向院子外丫头们匆匆的身影,可为何奚凌年要她去嘉南岭?那地方就很安全吗?奚凌年究竟又对她隐瞒了什么。
罢了,这时候走也不是怎么差的选择,只是可惜看不见范僇他们人头落地。
徐梵梨无意间问:“什么猜测?”
奚凌年低笑,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这个啊——谋反啊。”
徐梵梨猛然瞪大眼。
那奚凌年是去救驾?
皇宫一片灯红似在火焰之中,掌灯的宫女刚离开。
皇上今晚依旧翻了叶贵妃的牌子,人在养心殿坐着有点不耐烦,而一袭囚衣的范僇跪在地上很是谦卑。
旁边的王公公向来会看眼色的,加急了去叫叶贵妃来。
“陛下,罪臣可还有赎罪的机会?”范僇许久没喝水,声音低哑,嗓子尖细地如同旁边的王公公一般。
皇上摔杯,茶水撒落一地,杯子也摔得四分五裂:“你今晚要见朕就是为了这个?”
殿外掌着宫灯的宫女来来往往,门上灯影绰绰,养心殿内的蜡烛快烧完了,该换蜡烛了。
那范僇恭敬地嗑了一个响头:“臣不敢,只是臣知道一个秘密。”
他眼中映出的弓宛若蛇的影子,王公公为他捏了一把汗,皇上转过身来:“哦?你知道什么?”
“永定将军的死,不就是陛下默许的?在臣屡次算计不成时陛下还叫王公公帮了一把。
凌子虚?错就错在他功高盖主实在是不该拥兵自重。只是臣甘愿做了陛下的刀,为何现在又可怜地跪在地上像只丧家犬。”
范僇低低冷笑,眼神突而一戾。
第24章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范僇摸出袖中的匕首跳起,挡在面前的王公公当场丧命。
皇上慌乱之际打翻了桌上烛台,瞪着眼大喊:“范僇,朕原来待你不薄。”
他沿着龙椅与范僇对峙着,可无论如何喊,屋外就像死了一般没一个人进来。
范僇一脚踩在龙椅上哈哈大笑:“不过是给我这条狗打发些赏赐罢了,陛下原来也对凌子虚不薄,可为何他死不瞑目被人发现了又急着要我变成一个死人,既然左右不过是死,不如搏一搏谋场富贵,陛下您说呢?”
皇上冷笑:“你是三皇子的人?很好,真是朕的好儿子啊,就都这么迫不及待地期待朕死?”
“只是要陛下睡一觉而已。”
范僇打翻了一地的火烛,殿中精美的画卷瞬间被火舌吞没,可头却是一声喊救声都没出现。
他冷冷地盯着地上狼狈的皇帝,就想了结对方,可突然身子一颤,范僇捂着胸前多出的血洞不可置信地回头。
皇上惊喜道:“奚凌年!快给朕杀了他!”
奚凌年抽出滴血的剑一步步在他面前蹲下,低笑道:“老头,不如看看我是谁?”
他摘下面具,一张俊美绝伦的相貌在灯影下浮现,脸边不小心溅上几滴血,明明是寻常家儿郎这会又好像修罗,在不经意间取人性命。
“凌子虚?你是人是鬼!”皇上借着刀光看清,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奚凌年漫不经心捡起地上的匕首:“老头,你说我替你镇守边关怎么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假传情报也就算了,为何又派人背刺我。”
这说是质问他却像聊天一样。
少年居高临下看着他,就好像那年小小的他跪在地上抬头请帅出征,那般的骨子里的傲气从来都没变过。
皇上那年只当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听说他也不是什么世家子弟死了也就死了,赐了点兵打发他,却不想他竟能平安回来。
“报,凌子虚小将军收复雁门关。”
“报,凌子虚小将军收复十七西州。”
“报,匈奴同意和谈,但不是和陛下您,而是指名道姓要小将军来。”
太监刺耳的声音宛若昨日,逐渐成为一场梦魇。
“你别过来,救驾!朕不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皇上指他怒道。
“不知道啊,”奚凌年匕首刺入,“那就上黄泉路给他们赔罪好了。”
他声音如同鬼魅,刀下人挣扎力道很快就没了。
黑衣人跪在地上,恭敬道:“主子,春德海和镇国公不在牢中,夫人他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奚凌年打开桌上盒子,入目的是一根精致的簪子,由上好的墨玉雕琢而成,簪子末端是鸟衔着一枝梨花。
他手轻轻拂过上边的梨花,轻声道:“走吧,别让她等太久了。”
皇宫生活多猫经常上窜下跳,小宫女跟在猫后边,生怕不小心冲入寝居内冲撞了哪位贵人。
可今天的猫好生奇怪,在宫墙上跳来跳去。
小宫女好不容易摸上了它尾巴,它就窜入了养心殿殿内,她急着跟上去,看见了这一路上的血尸,一抬头,养心殿正上空冒着滚滚黑烟。
“杀人了!放火了!”
徐梵梨从梦中惊醒,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本只是在路上装睡,没想到一闭眼就睡着了。
春泥端着水道:“小姐,做噩梦了?”
徐梵梨喝完水后呼吸平复了不少,真是匪夷所思,为什么会梦见一名锦袍小少年,长得还这么像奚凌年。
梦中的奚凌年跟人打赌赌输,好好的公子哥不当自愿去投军?最开始还总被人小白脸小白脸的叫。
惊恐。
徐梵梨都不敢再去想那个画面,虚咳了几声道:“这是在哪?”
一旁的白如伊也发现她醒了,犹豫着坐在她身旁道:“还在去嘉南岭的路上,姑娘现在感觉如何。”
徐梵梨道:“好很多了。”
路至山寺,山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前方的路堵住了,一行人只好暂且在寺中借宿。
醒来后徐梵梨就一直觉得不舒服,不仅胸闷,还动不动嗑血,春泥就扶着她去找大师求根签。
没想到结果是大凶。
雨水顺屋檐流下形成一道雨幕,她捏着签子的不住颤抖,只是巧合罢了。
这时从佛堂内走出一个笑眯眯的和尚:“师父说,小姐是有缘人可否见小姐一面。”
春泥抢先道:“我家小姐身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