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讨厌奚凌年啊,不想嫁给他。
春泥瞪大了眼:“小姐你这是要逃婚。”
差不多。
徐梵梨开始收拾东西,看着满屋子的聘礼,银钱,还有很多鹿皮,许多的脂粉首饰,叹了口气。
等秦蛾关将士冤屈洗尽,她就回到最初遇见他的地方开个暗器行,永远守着他的少年将军。
而不是嫁给那人,困在宅院中永生永世出不去。
她前世的娘与别的小妾斗,使劲都想要生一个儿子出来,由着她在偏远山庄自生自灭。
她不想变成那样。
房门猛然被人推开。
镇国公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事到如今,你还想逃婚?”
春泥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大喊主君饶命。
徐梵梨红着眼道:“爹!我不嫁!我难道就该拘泥于相夫教子,在大宅院碌碌无为过这一生?那死纨绔哪里好?行事荒谬不学无术,刚把别人的腿打断我嫁过去他就不会打断我的腿?”
雪不知何时又下起来了,一片死寂,再也听不见鸟叫。
屋子里明明灭灭,她温顺的脸庞也多了一份锋芒。
镇国公反问:“你是女子,不在大宅院还想去哪?常临候府再怎么说也是簪缨世家,我平时就不该事事都惯着你!由着你闯上朝堂胡闹!”
徐梵梨不知哪来的勇气提高音调:“爹,你不懂!我所行之事为百姓,为家国,何其有错!”
镇国公气得扬起手就要打,春泥连忙抱住她手:“主君,小姐伤势未好。”
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人:“好一个忠心的丫头!迎春你去把她发卖了,宁宁醒来做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说不定就是受了她的蛊惑!”
镇国公夫人在丫头的搀扶下走进来,瞥了春泥一眼。春泥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求饶。
徐梵梨把她护在身后:“娘,这与春泥无关,一切都是女儿的主意!”
可她身子太幼小,根本护不住谁,几个家丁把徐梵梨拉开,春泥被几个嬷嬷拉着走。
镇国公道:“大婚之前,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看她。”
春泥使劲挣扎,扭过头来看向徐梵梨:“小姐!奴婢一直相信你!你没有错。”
很快屋里只剩她一人,门从外面拴住了。
徐梵梨伸手探向窗外的雪,突然发现这个冬天已经下了太多雪了。她感受雪在手背上融化的丝丝凉意终于哭出了声。
不能退!
一定要把事情揭发出来,让他们有朝一日在千万百姓面前沉冤昭雪!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大婚那天。
徐梵梨已经做好准备,不穿婚服,不上花轿,谁来都不从。
第4章
嬷嬷丫头们捧来脂粉,看小姐闭眼装睡也很是无奈。直到国公夫人气冲冲地赶来,徐梵梨来慢慢“转醒”。
她满脸警惕地扫了眼满屋子的丫头婆子,扯着床帘就不松手。
“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你怎么你怎么……”国公夫人捂着心脏,看来被气得不轻,“宁宁,我们这也是为你好,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徐梵梨指尖嵌进去,默不作声。
丫头婆子趁这间隙,将嫁衣给她套上,绞好发又打好脂粉。徐梵梨闷闷不乐望着镜中的自己,国公夫人插上一根簪子,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若是这婚不成说不定还有下一婚,最主要的不是成婚,而是嫁给一个纨绔子弟。
她极不情愿地被镇国公夫人往门外拉,嬷嬷们守得紧生怕她逃跑。
今儿一切可是热闹着,鞭炮响声被锣鼓声盖住,雪地里冒出一阵阵白烟,这侯府的面也是给足了。
“看!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接亲了!”
徐梵梨还未踏出门槛,就听小童欣喜地喊,抬头一看。
风雪卷着枝头街道上的红布条,在她眼中似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一阵急徐的马蹄声踏过。
隔着红红的盖头,她只看见一位少年架着马而来,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猜出这大概是一个散漫的表情。
京城纵马是不能太快的,可他偏偏无视禁令,马蹄扬起千堆雪,鬃毛上四处停留着被掀起雪花。
路边的姑娘手帕被这袭来的风吹得飘飞,路人就算再狼狈,在这位京城小霸王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这就是小侯爷,生得个当真俊俏,怎么就便宜了……”路人声戛然而止。
徐梵梨很好奇这死纨绔究竟长什么样,无才无德就算了,若还是个丑八怪她死了的心都有了。
她歪着脑袋看过去。
少年翻身下马,大红的婚袍袭卷雪翻飞,腰间金色的云钩又恰到好处地将一切约束起来,这么一个宽肩窄腰的身形,动作又利落。
有这么一瞬间像凌子虚。
徐梵梨突然有种将这碍眼的盖头扯下来的冲动,但旋儿又懊恼,除了有钱一点,他都没没有跟凌子虚比的资格。
她走神忘了前面还有道门槛,迈前两部给绊住,本以为额头要在雪中砸出一个窟窿。
可下一秒,失重感就消失了。
“看看路。”
少年低声提醒,却无半点暧昧之意。
叮--徐梵梨腕间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她抬头撞见少年清晰的下棱角,嫌恶减淡了几分。
看来还知道今天要结婚。
徐梵梨本想着给他下马威。
可如今她手被少年握着,浑身不自在,只觉外界的感官都被剥夺了,垂眸看着雪地里那双云纹软皮靴游刃有余地带着她走,根本找不到机会。
婚礼的过程很繁杂,其中无数次徐梵梨想看清对方的容貌,心不在焉。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等她缓过神来,这婚已经是成了。
婚房里的小炉烧得旺,徐梵梨坐在床上脖子都快被头饰压弯了,奚凌年还没来。
她饿得找了几块点心吃,就听门边传来脚步声,腹诽两句回去把盖头盖上。
本以为是小丫头什么的送东西来了,可这脚步声也不对,很像那种受过训练的死士,她从小在边关长大这种也不陌生。
范僇的人?
徐梵梨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如果她按下镯子某一处特制的浮雕,就会飞出几根银针。
只不过瞥见窗边另一道身影,她手便收回暗骂,真窝囊。
这人估计就是冲着奚凌年来的,范僇派来的人什么样上辈子她可谓是熟悉的很,好歹也是个刑部尚书,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谁知道这纨绔又在外干了什么缺德事,得罪了谁,不仅新婚不安宁还连累她。
在那人推开门的刹那,徐梵梨背过身去,拿着帕子小声抽泣。
谁家新娘子新婚当天哭的。
感受到背后死士怜惜的目光,徐梵梨唇角一勾。
全京城都知道楚大小姐心有所属,多半是不想嫁纨绔,自然也不会在同一根绳上 。
可那贼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呵,黄泉路上多哭哭更好,楚小姐要怪就怪你那夫君害得我家王公子落马!我今晚就要让他变成鳏夫!”
徐梵梨双手赞成,前提是——
她没有嫁给奚凌年的话。
她回眸咬着后槽牙,手下已摸下手腕,若不是迫不得已不想暴露。
徐梵梨转念想到窗外之人火气冒上来,他欠得债自己窝囊不敢出来还要她来是吧?
她宁愿两败俱伤,喊了声:“夫君,救我!”
贼人果然凶神恶煞地看过去:“奚凌年?你给我听好了。你夫人还在我手里,若是不想她死的话,就滚过去给我家公子道歉!”
窗外的影子一斜,听得一声轻笑。
还笑?徐梵梨越来越觉得他讨厌,这究竟是嫁个什么啊!
冤有头债有主,行行好去找奚凌年,把他砍了都成。
可贼人见奚凌年始终不出来,刀架在徐梵梨脖子上。
一片花瓣飘进来,是那种妖艳的红,直接打上贼人的刀,那道便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不好意思,你说得王公子是哪个?”
奚凌年一身红袍出现,徐梵梨本以为能看见他容貌,却只看见他戴着个银色的面具,上边精致的雕花纹路很好看,正好贴合他脸型,这么一看却有些神秘感。
真是太感动了,他终于来了,喊到人了是吧。
徐梵梨原来在山庄里见过那些脸上被蜜蜂蛰的就是成天戴着面具,可这屋里也就三人,是不是见不得人。
她走神的时候,外头的侍卫已经三下五除二把这贼人制服,贼人被拖走前还在痛骂,奚凌年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将人整个人拎起,不屑道:“这么在乎你们家王公子不如断条腿去陪他?”
人拖下去,屋里恢复寂静还残留着血腥味,新婚闹这么一出,徐梵梨看他就烦。
奚凌年明明能拦着他的。
可他没有,还躲在窗外。
她看着奚凌年慢慢靠近,咬唇道:“你就没有要解释的?”
“楚姑娘不如先解释一下登闻鼓的事?据我所知楚小姐今日并未踏出过京城一步,也更未去过什么芷然山庄。”
奚凌年语气颇有些顽劣。
灯火晃动下,面前的少女静坐在床边,仰起一张明艳的脸,眉骨若蝶一般脆弱,根根睫毛分明,唇红齿白,可惜口脂只剩了半,听这话脸色发白。
这死纨绔还要拿这个威胁她是吧?徐梵梨眸光一冷。
奚凌年继续道:“我不管你要干什么,不要轻举妄动给人落了把柄,这水可不是你一个闺阁小姐能探得了的,不如安分些。”
他眼神这么一凛,整个人不近人情味了许多。
徐梵梨暗自冷笑,他也配说她,他怎么不自己安分安分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发生什么事了,范僇可没没找上门吧。
“还望小侯爷见谅,我那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有点癔症脑子不太好胡说八道正常,你也别当真。”
她也不说夫君,反正对方也没多亲昵。
徐梵溪弯起眉眼话语温和,露出一抹很浅淡的笑容,整张脸被烛火照亮,一看就是没什么心机的类型。
可看着对面的人,不知为何想起了凌子虚心底是越来越难过,就这么嫁人了。
奚凌年哑声。
徐梵梨防着他会趁她不注意像话本里说那样饿狼扑食,手始终离不开镯子,嫁给他真倒霉睡觉都不能睡好。
这一夜两人分开睡的,徐梵梨睡床上不安宁,她背对着奚凌年听不见对方的动静后,头埋在被子里哭,没敢发出任何声响,最后哭泪了昏昏沉沉地睡去。
睡太早就没察觉到,睡软榻上那人同时也一夜未眠。
第二天她一大早起来等奚凌年给老侯爷候夫人敬茶,本想趁这个机会大施拳脚烫他一手茶。
可侍卫却跪在地上说:“小侯爷一大早去酒楼了,估计今天一天都不会回了,楚小姐你看——”
于是,徐梵梨恭恭敬敬端着两碗茶,满脸“笑容”地来见老侯爷和侯夫人,对方估计也料到了这个儿子是什么德行,很是尴尬。
等端完茶后,徐梵梨问新来的小丫头:“被你们小侯爷从马上弄下来的是哪个王公子?”
真是反了他了。
小丫头惶恐:“是太傅家的公子,夫人,您这是——”
很好,那奚凌年必然是极其讨厌他了。
徐梵梨道:“我突然觉得王公子还挺可怜的,既然都嫁给小侯爷这祸端也该平了,给我备点礼物,我去看看他道个歉。”
昨夜的事虽然压下了,但府里还是依有耳闻。
小丫头以为徐梵梨是要为他出气,不安道:“夫人您别冲动,此人素来不是什么好货色。”
笑话,她还会未为他谋不平?
奚凌年这个成婚第二天就跑去喝酒的就是好货色了?
徐梵梨还真就只是去好好看望这个王公子为昨夜之事求点补偿,让他分清分清敌我,再给奚凌年添添赌。
第5章
徐梵梨来到王府,没见到王过的人,可别心虚躲起来了、
她打算离开就听见有人喊:“小姐!”
这是春泥的声音。
她猛然一回头就看见一女子被一个男人拽着,使劲挣扎。
是春泥。
“小贱蹄子,你卖身契都在我家公子手里,还想上哪去?”
徐梵梨拦住他道:“抱歉打扰了,这小丫头原来是我家的,可否告知一下令公子人在哪?能否给个面子赎回,能出两倍价。”
男人斜着眼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冷哼着松开春泥,对身后马车道:“公子,有位小美人要找你。”
春泥躲在徐梵梨身后,急忙忙道:“小姐你别去!这王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王公子?
她抬眼一看从马车一瘸一拐下来的男子,眸光一刹那就冷了下来。
王公子,原来他叫王公子啊。
前世她带着证据逃回山庄,将证据交给从小抚养她长大的嬷嬷,路上就是遇见过这个王公子,还被他拦下,妄图强逼她为妾。
她不从,甚至还打了他一巴掌。
这王公子就去给范僇报信,她那时早被范僇污蔑为逃犯,范僇一听消息就带人赶来,她为了不暴露证据在山庄,孤身一人引开对方,最后死于刀下。
可现在想想这两人不就是一伙的?
徐梵梨按耐住心中的冷意,别来无恙啊。
王公子一看见徐梵梨还好好的差点路没站稳,一个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下来,以为是为昨晚的事而来。
徐梵梨表面并未表露出异样。
她说道:“小侯爷为人飞扬跋扈,上次得罪了王公子我替他道歉,嫁了个这么荒唐的夫君我也无奈,特意备了份礼给王公子。
这俗话说城门失火不要殃及池鱼,王公子你是聪明人,能否卖个面子?”
就让这两个最讨厌的斗,借刀杀人。
王公子听徐梵溪这么说奚凌年很是愉悦地挑眉。
旁边丫头紧张到手抖,这些都是小侯爷废了好大心思才收集到的奇珍异宝,这下二话不说就送人,这也就算了,主要是还送的对象还是……
她本以为徐梵梨真要她送,可下一秒徐梵梨就自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手镯。
它做工也真是精致,浮雕上泛着银色光泽,鱼鸟浮雕在上边好像是活了一般,栩栩如生。
可王公子见到她的第一眼却是脸色大变,死死盯着徐梵梨。
这正是她前世戴的。
徐梵梨笑道:“这份薄礼赠予王公子也算是我随身的嫁妆,能否把我家丫头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