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外面就是雪场，他们换上昨天刚买的滑雪服，佩戴好所有装备再出去。
“贺斯泯，你滑过雪吗？”
“滑过。”
“那你教教我。”她以往生活的星球四季如春，也只在全息设备里感受过雪季。
至于滑雪，更没机会学了。
“好。”贺斯泯讲完注意事项，带她到一处矮坡上练习两次。
确定她能掌握技巧后，他率先到坡底鼓励她滑下来：“刹车的时候再收膝盖。”
黎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两手握紧雪杆往下滑，或是太过紧张，没滑多远便掌握不了平衡，慌乱下一屁股跌在雪地里，直直朝贺斯泯撞去。
最终，卡在他两腿间。
贺斯泯：“……”
黎栀：“……”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
他们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姿势怪异到途经此处的游客都忍不住侧目多看两眼。
“你...我撞到你了吗？”她拨正头盔往后挪，脸颊以肉眼可见地升起一层薄红。
贺斯泯深呼吸：“没有。”
他弯下腰扶起她，装作无事发生般纠正她的动作教她继续滑，那颗乱作一团的心在冷风不断袭来时，渐渐得以平静。
为免刚才的情形再度重演，他不再提前下坡，而是伴她左右一同在雪场滑行。
尽管如此，还是会出现避无可避的突发状况，譬如此刻——
“贺斯泯。”眼见着快到拐弯处，黎栀没有把握的朝他伸出手：“你牵我一下。”
“嗯？”
“牵我。”
簌簌风声下，她的嗓音变得不够清晰，他却没错过那两个字。
她说：“亲我。”
贺斯泯的视线掠过那张唇，幽深地眸光似一轮漩涡，愈发深沉。
他牵住还悬在半空中的手，力道微微加重，嗓音被风灌得略哑：“现在不行。”
太快了。
他们都没有确定关系。
“啊？”黎栀目露疑惑，没来得及详问，就看见横在前方的雪车。
她使劲拉一把被那句亲我带走思绪的贺斯泯，结果在他靠近的瞬间，两双滑雪板撞在一起，导致他们同时一个踉跄。
无法站稳的情况下，她稳不住身型有跌倒的趋势，便不停叫着贺斯泯的名字。
但贺斯泯也找不到重心了。
他被黎栀的滑雪板绊倒，两人摔在雪地里一起不受控地往下滚，视线都因那抹霜色变得模糊，只剩彼此晃动的身影。
好不容易在围栏附近停下，趴在他身上的黎栀微松一口气，刚欲借他的力站起来，突然抽筋的右脚又驱使她往下跌。
没有准备的贺斯泯恰巧抬头。
于是...那张温软的唇瓣猝不及防擦过他的唇角，落在脸庞上。
还是被她亲到了。
他这般想着，不听话的心跳跳到嗓子眼，一个音节都发不出了。
“抱、抱歉。”黎栀蓦地偏过头，眼神飘忽地不敢看他，双颊更是红得不成样。
活两辈子头一回亲人的她，抿紧那张还残留些许余温的唇。
好像，感觉还不错？
这个念头闪过，她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恨不得把那只乱蹿的小鹿摁倒在地。
贺斯泯抵着腮：“没事。”
他看着她蔓延到脖颈的绯色，眸底渐渐多出一抹别样的情绪。
那个无意的吻让暧昧持续发酵，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连交流都变少许多。
直到夕阳的余晖洒落，他们需乘坐缆车下山时，才将先前的事默契藏在心底。
第45章 ：他栽了
入夜，繁星铺满天际。
皎月倾泄的冷白光芒，透过种植在别墅后院的树木，落在单独隔开的温泉边。
黎栀趴在池边赏月，一头细软秀发松松垮垮扎在脑后，露出透着粉意的脖颈。
她把面前的果盘往旁边推了推，执起银叉跟贺斯泯一起吃：“我们明天去哪？”
“你想爬山还是在附近逛？”
“附近有景点吗？”
贺斯泯应声：“有一个复古民国风小镇，看宣传片还不错。”
他擦拭指尖的水渍，拿起手机根据脑海中的记忆找到那段宣传片给她看一遍。
黎栀很满意。
她屈起手肘用掌心托腮，抬眸望进那双深邃的瑞凤眼：“那我们下午再去吧？”
“你想睡懒觉？”
“对啊。”她咀嚼着苹果块：“那个小镇挺适合拍照的，我还要留点时间化妆。”
她微鼓的腮帮子像仓鼠似得，乖软到让贺斯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捏一下。
碰到她细腻肌肤的那一瞬，他恍然意识到这个举动有多唐突。
当看清她眼底的不解，拙劣的借口亦从他嘴里脱口而出：“你脸上有脏东西。”
黎栀没多想。
毕竟他的神情太坦荡了。
她放下银叉侧身正对他，雪白的肌肤乍然显露，晃花他的眼：“擦干净了吗？”
贺斯泯别过头：“嗯。”
他莫名感受到一阵燥意，泉水的温度仿佛都在无形中升高，导致他越来越热。
偏生她还往身边凑。
“贺斯泯。”黎栀戳两下他劲瘦的胳膊，微抬下颚：“我想喝水。”
被她碰到的地方，像在经受盛夏的烈阳炙烤，不过几个呼吸的瞬间就变僵了。
贺斯泯端起水杯递给她，百般克制地后退两步，踩上旁边的矮梯离开温泉池。
他坐在竹椅上点燃一根烟，望着飘落细雪的夜空，如盐粒般的雪花在灯光下晶莹剔透，像极了她眼眸中闪烁的微光。
哪怕刻意不看她。
亦不能阻挡，那时不时浮现在眼前烙印在心底的一颦一笑。
此刻的他终于肯直视内心，正面心境的变化，得出一个他从未体验过的结论。
——他栽了。
——栽她手里了。
*
第二天下午，那辆停在别墅前院的大G碾过厚厚白雪，一路行驶到周边小镇。
小镇的游客不少，他们走在充斥着复古气息的街道上，时刻能看见载着人的黄包车从身侧经过，倒有几分别样趣味。
黎栀止步在巷口的电话亭前。
她对贺斯泯招招手，让他站在外面给她拍两张照：“等一下，我把外套脱了。”
“你想冻感冒？”
“就几分钟而已嘛。”她把外套塞到他手里，转头摆起pose：“你先拍上半身。”
见她举起话筒，扭着纤细的腰肢往左边靠，贺斯泯只好扮演起摄影师的角色。
他找到自认为完美的角度，咔擦摁两下快门键，再递给她：“你看看可以么？”
“一般。”只能说‘能看’。
黎栀披着外套花五分钟教他学会找角度，再重新摆一遍pose。
不多时，她关上电话亭的门让贺斯泯隔着玻璃拍全身：“你稍微往下蹲一点。”
贺斯泯照做。
他认真记录下她此时的模样，拍完一组又跟她换其他地方。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半分不耐，更有乐在其中的意思，连摄影技术都提高许多。
等她拍腻了，他们逛到处在镇尾的小百乐门，喝一壶茶听一首曲，惬意万分。
“快六点了，走吗？”曲终，贺斯泯覆到她的耳畔温声询问。
那道低沉的嗓音，如巴西苏木的琴弓从大提琴的琴弦上擦过，无端引人颤栗。
不知怎地，黎栀的心有点痒。
像被蚂蚁咬过，不疼，却难以忽略那一瞬不算明显的感知。
她抬眸看他，睫羽以一秒两次的频率扑闪着，沉默后说道：“我想坐黄包车。”
“好。”
贺斯泯纵着她。
他拎起黎栀刚才买的糕点，放慢脚步配合她的步伐，到门口拦下两辆黄包车。
任由两名穿着做旧棉袄的高个儿男以龟速把他们拉到停车区。
“时间过得好快啊。”黎栀透过副驾驶边上的后视镜往后看，还有一丝舍不得。
她抿着唇：“明天要上课了。”
第46章 ：即将分开时的不舍
听出她言语下的幽怨，贺斯泯微挑眉梢，侧眸看她一眼：“你们多久放寒假？”
“十一号。”
“那也上不了几天。”
“但收假以后还要上啊。”黎栀压根不想上课，更别提那还不是她喜欢的专业。
她换姿势侧躺着，拿出手机给今天拍的照片调滤镜：“我更想泡在实验室里。”
贺斯泯略微沉默。
他屈指点两下方向盘：“那你下学期把学分修满，大三开学再提交毕业申请。”
“能行吗？感觉有点难度...”
“不试试怎么知道？”
“也是。”如果顺利的话，再过九个月就能拿到本科毕业证了。
黎栀思索几许忽然问：“你认为学历跟能力哪个更重要？”
“如果是自己创业，当然更看重能力；如果要步入职场，学历才是最好的敲门砖，没有学历就没有展现能力的机会。”
贺斯泯抿一口苏打水：“不过，对于有钱有人脉的人来说，两者都不够重要。”
“那我还用读研吗？”
“你想读么？”
“不想。”她的眸光停在他手上，见他准备放下瓶只，很自然地接过，帮他拧紧瓶盖：“但我又怕本科学历拿不出手。”
“若只是为了拿得出手，而耗费你本就不想付出的精力，你不会觉得煎熬么？”
“会，想想都已经很煎熬了。”
“那就不用纠结了。”贺斯泯在收费站外减速，排队过ETC时，俯身揉她的发顶：“等你在AI界做出成绩，谁还敢拿一张纸来抨击你？他们只会夸你天赋异禀。”
黎栀骤然一笑。
那双盛着他倒影的桃花眼，熠熠生辉，仿若只装得下他一人。
她拉开覆在头顶的手，身体下意识朝他那边倾斜：“我还以为，你会劝我读。”
“你心里的那杆秤都向着‘不读’倾斜了，还有什么好劝的？况且，什么时候读书都不晚，等你以后想读了再去也无妨。”
“我估计没有那一天。”
看得出来，她很排斥读书了。
贺斯泯微挑眉梢：“随心就好。”他捏两下她柔若无骨的柔荑，再继续往前开。
被他捏过的地方无端发烫。
黎栀这才意识到，从他摸头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有多亲密。
她心不在焉地盯着屏幕看，脑海中刚闪过一个念头，手机蓦地传来一道震响。
朱语芙打来一通电话，她接通才发现手机还连着车载蓝牙：“学姐，你看群消息没？那个沈白莲跟傅瑾言在一起了。”
略带嘲讽的嗓音萦绕在车内。
提及傅瑾言，黎栀就没再调回听筒模式，也省得贺斯泯误会他们之间有什么。
“没看。”她当着贺斯泯的面跟朱语芙聊起来：“他们在一起发群消息干什么？”
“说是请大家吃饭，但我感觉他们就是故意的！一个想气你，一个想气社长。”
“气我？我又不喜欢傅，她拿什么来气我？倒是元臻，他估计要吃不下饭了。”
听她说不喜欢，朱语芙联想到她最近对傅瑾言不闻不问的态度，也没有怀疑。
“可不是吗？”她继续吐槽道：“都说近墨者黑，我看傅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黎栀往身侧看一眼。
再怎么着傅瑾言都是他表弟，她不能说得太过分，只委婉道：“他们挺配的。”
那头的朱语芙可没那么多顾忌，她花式讽刺两人五六分钟，跟黎栀约好明天中午在食堂见面之后，才结束这段通话。
车内再度安静下来。
默默听完全程的贺斯泯，并没有把她跟傅瑾言的‘过去’放在心上。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心底装着的人究竟是谁，故而不会多想，只好奇一个他从未听过的词汇：“白莲是什么意思？”
“一般是指外表纯洁，实则心理阴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你之前在山庄跟我说得那个不分场合的人，也是她么？”
黎栀点头：“对。”
她放一首常听的音乐，继续编辑未发出去的朋友圈，没有多提沈夏妍的意思。
舒缓轻快的旋律伴他们返程。
回到聿城下高速时，多条路段堵得水泄不通，他耐着性子慢吞吞地龟速行驶，总算在夜幕深沉时，送她到黎家别墅。
整整三日的形影不离，教他们在临近分别时，都有些不舍。
贺斯泯推着她的行李到前院。
他背对皎洁的月色，低头看她的眼神掺杂着一抹温柔：“外面冷，快回去吧。”
“那我走了？”
“嗯。”
黎栀在他的注视下走到门口。
就在他准备离开前，她忽然止住脚步，回头朝他展露笑颜。
“贺斯泯，这两天我很开心。”清丽的嗓音，被风带到他耳畔。
凛冽的风刮得他耳尖微凉，但那颗心却因为她，暖得不像话。
贺斯泯跟着笑了。
从他喉间发出的笑声愉悦至极，哪怕她听不见也没关系，他依旧会给予回应。
——“我也是。”
第47章 ：或许会是镜花水月一场
聿大斜对面有一条通往老城区的小巷，里头藏着几家极具特色的club和餐厅。
傍晚时分，摄影社的同学们三两结伴到小巷，根据定位找到沈傅请客的餐厅。
见他们到来，沈夏妍和傅瑾言摆足了主人宴请宾客的风范，邀他们走进包间。
傅瑾言温和递出两份菜单：“这家餐厅的菜系很丰富，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围坐在桌前的人心思不一。
无论新老社员都清楚沈傅二人和元臻、黎栀之间的关系多复杂。
若非元臻率先表态会出席，其他人定然要找借口推掉不来了。
耿蕊见没有人回应，含笑打破这份略有些诡异的安静：“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她今天的心情最好。
从进门开始不仅没给沈夏妍甩脸色看，还夸她妆容漂亮，跟傅瑾言格外登对。
沈夏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在意，反正她已经有傅瑾言了，其余的自然要舍弃。
她挨着傅瑾言坐在主位上，向他们推荐主菜和甜点，言辞举动瞧着落落大方，倒还真有那么几分傅家女主人的架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