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好吧。”也不是每个人都参加的,那青年不再强求,“后日前改变主意都可以联系我。”
说完,他便掐掉玉牌,去联系下位弟子了。
昭瓷在桌上画了个巨大的笑脸。
想不到薛忱这么了解她,都不用她提醒,就会帮她拒绝——唔,是真挺贴心的。
她在笑脸旁加画朵玫瑰花。
整片涂鸦都可可爱爱的,很有她的个人风格。
薛忱想起之前她在纸上画的猪头笑脸,没忍住,也笑了一下。
那种活动人山人海,他丁点不想叫她去认识新的人、和新的人说话,再和新的人挨在一处。
以前就不想,现在更加地不想。
盯着姑娘家白皙面颊半晌,他移开视线,身侧指节轻轻一动。
没有神魂,但也还是她。
“你昨天说,松会儿再抱。”薛忱睫毛一颤,语气平淡地陈述,“但是我没有抱。”
所以呢?
昭瓷点头,困惑在画了个问号。
“所以,”薛忱话语微顿,第一回 说的时候还有点别扭,到现在甚至能笑吟吟地问,“我现在能抱吗?”
她神魂不在体内,也能平息魔气吗?
昭瓷搞不懂,晃晃脑袋,无所谓地写道:随你。
少年的眉眼俶尔成了昨夜高悬的弯月。
她的躯壳软绵地坐在椅子上,薛忱得俯身,才能离她更近地去抱她。高束的乌发垂落,擦过脖颈,弄得昭瓷有点儿痒。
她一缩脖子,飘到旁边的桌子上,撑着脸看薛忱动作。
看别人抱自己,其实是有点儿怪怪的啦。
说要抱,薛忱俯了身,却只是定定看着她,长睫遮瞳,蹙着眉像在思考难题似的。
半晌后,他抬手,指尖落在她的面颊上,轻轻一戳,再没其他动作。
从哪儿抱?
薛忱抿唇,神情罕见的迷茫。
他鬓边的那股小辫子卷了起来,被挂在束发的玉冠上,偏生少年一无所觉,垂首,盯着她的面颊不知在想什么。
喊他又听不见,写字得写好长串。
昭瓷实在看得难受,干脆凑上前,替他将那小辫子拨下来。
恰此时,少年回头,徐徐唤道:“昭——”
话语骤止,两人都蓦地瞪大双眸。
昭瓷愣在原地,想抿唇,却又不大敢,看着他眉宇闪过缕困惑。
唇上的温热转瞬即逝,与素日里的冰冷触感截然不同。呼吸交织间,那股清冽冷香将她团团包裹。
耳边只剩下少年平稳的呼吸和她自己愈发加快的心跳声。
怎么就这么刚好?
他刚刚好扭头,亲了她一下。
蜻蜓点水似的。
第057章
怔愣间, 薛忱很快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
唇瓣似乎还有温热触感残存。
他一压眼皮,面颊倒还好, 耳朵却飞速腾起抹绯色。
周围空气都变得稍许粘稠,薛忱乌睫颤动,半晌没出声,等过许久才试探地唤道:“昭瓷。”
声音同片羽毛似的,落在地面差点儿就听不到了。
四周寂然,桌面的水渍基本干涸。
昭瓷还在发呆,闻言骤然回神,身体一抖, 不自觉绞着双手。
面前的少年仍维持方才的姿势,侧着脸, 微蹙眉, 连小辫子都还挂在玉冠上, 她却没这个狗胆上前扯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个意外。
昭瓷很快冷静下来, 拍拍面颊, 准备将这事抛之脑后。
突然的, 听他轻声开口:“对不起。”
说这话时, 他那小扇子似的乌睫颤动着, 一下比一下快。神情瞧着还算淡然, 只耳尖腾起抹绯色,像她才见不久的云霞。
“我没想故意,”薛忱微顿, 赧然地轻压眼皮,才接着道, “亲你的。”
昭瓷面颊亦似有股热气往上冒。
她赶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摇摇头,在桌面写道:没关系。
想了想,又补充着解释:是我突然凑近的问题,对不起。
“不用放在心上的。”她还写着,“反白也经常亲我。”
反白。
她的那只狗。
薛忱神情微滞,别过脑袋,有点像在闹别扭。可侧首,很容易就看见昭瓷昏迷的躯壳。
他不自觉望向那点朱唇,回过神时又懊恼地闭眼,耳尖红意更甚。
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能应对好伤人和被伤,杀人和被杀,却不晓得该如何应对这个。
抿过唇,薛忱只抬手轻轻捏了捏姑娘家的指尖,又重复一次:“对不起。”
其实想要她赶紧回来的。
其实就她现在的状态,薛忱方才那下,其实就像亲了下空气嘛,算不得什么大事。
昭瓷想着,又被他这样的态度搞得不大自在。
她拍拍薛忱的手背,又在桌面写: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四下寂然,谁都没再出声。
他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她的脸,却不说话。
这氛围好古怪哦。
昭瓷想着,打了个哈欠,竟然靠在墙上睡着了。
到底算她亲了薛忱,还是薛忱亲了她?
临睡前,她灵光闪现刹那。
离得近时,神魂契间的联系就分外明显。
薛忱察觉到姑娘家安然入睡,稍愣,戳她面颊的指尖一下加大点力度,同泄愤似的。
没过多久,他又收手,郁闷地一压眼皮。
椅子上坐着的那个也阖着双目,看起来同神魂一样,睡得分外香甜。阳光半遮半掩地穿过窗纸,她连眼睫都金闪闪的。
薛忱稍犹豫,小心地将她抱到床上,掖实被角。
直起身时,他鬼使神差般伸手,碰了下她浅色的唇瓣。
/
昭瓷睡了两天都没醒。
薛忱坐在马车上,将窗帏扯得更实,不叫外边的阳光透进来,抬手戳戳姑娘家的脸,轻抿唇。
若非师祖说她的状况特殊,无需管,醒来时就该回身体里。
他都在猜,她是不是逃回自己的世界了。
飞车大多是远程的,瓮城与玉溪这样的距离,大家一般都会选择阵法。
但薛忱怕她晕了难受,便乘的马车。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算不得多远。
白猫轻“喵”一声,趴在昭瓷身侧,闲适地换个姿势。
薛忱看眼,淡漠收回目光。
路遇坎坷,马车颠簸刹那,昭瓷摇摇晃晃的,就往白猫的方向倒去。阖着双目,仍没半分苏醒的迹象。
薛忱蹙眉,毫不犹豫伸手,扯住她的手,将脑袋往自己肩上一按。
少女清浅的呼吸擦着脖颈而过。
薛忱微弯眉眼,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着痕迹穿过衣袖,勾住了她的手指。他自己也侧过脑袋,悄悄抵着她阖眼。
白猫淡然看了眼他们,尾巴一转。
魔主的事,饕餮的事,还有薛家那段乱七八糟的,都堆到一处。薛忱确实没好好休息,抵着她的脑袋,最初也就想闭目养神会儿。
不想却当真睡着了。
“薛忱。”耳边传来姑娘家轻唤声。
接连不断的,一下比一下勾人。
面前一片黑暗,面颊似拂过阵阵热气。
他受不得这个,蹙眉,凭本能抬手要去捂她的嘴,恼道:“别喊了。”
指尖似乎挑到什么。
视野骤然清晰,姑娘家披散乌发,半跪在他膝盖,自上而下俯视着他。
被他扯掉的,正是她束发的发带,混着青丝柔软地勾在指尖。
……昭瓷。
对上他投来的视线,青衣少女眉眼翘成月牙似的,俯身凑近,摁着他肩膀的手转而揽住他的脖颈。
她只是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指尖碰了碰他睑下的泪痣,嘿嘿一笑,又唤道:“薛忱。”
被她摸过的地方在滚滚发烫。
薛忱猛地睁眼,眸中愕然半点未散。
枕在他肩上的姑娘家倒是睡得香,唇边挂着缕笑意。用来束发的发带,与梦里的刚巧一致,不管是颜色还是纹路。
这都什么事?
薛忱烦躁的一压眼皮,泪痣似乎又开始发烫。连前日里,那场意外都骤然浮现在脑海里。
他罕见地走了很长时间的神。
“薛忱。”
突然的,身侧传来姑娘家的声音,这回离得很近,听得也分外真切。
薛忱怔愣,绷紧下颌,别扭地转过脑袋。半晌,才很轻地应道:“嗯。”
昭瓷揉揉眼睛,打着哈欠直起身:“是我自己靠过去的吗?不好意思诶。”
她的指尖还被攥着,冰冰冷冷的,试探地抽了一下依旧拽不出来。
怪不得睡觉时,她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似乎靠在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呢。
薛忱没看她,闷闷道:“不是。”
又在后头接:“你往白猫那靠的。”
她真的,之前那事一点不在意。
车内拉着厚实的窗帏,一片昏暗,少年轮廓的侧脸分外朦胧。
他原先还看着她,在她开口后,不知怎地转了过去,紧盯空无一物的窗帏。
“薛忱。”昭瓷又喊他,想问他这是不是在去瓮城。
“我在的。”薛忱转过脸,与她对视时赧然的神情一闪而过,不自在道,“你可不可以,先别喊我?”
不喊就不喊吧。
昭瓷应了一声,没太在意。就想往旁边挪去,指尖却被紧紧攥住半分动弹不得。
“你攥太久啦,松松。”昭瓷屈指挠着他的掌心,又问,“这是去瓮城吗?”
薛忱乌睫轻颤,难得听话地松手,点点头:“快到了。”
撩起窗帏,阳光蜂拥入内。
【那不就是我睡了一天啊?】
昭瓷难以置信,猪都不像她这么能睡的。
薛忱沉默半晌,纠正:“你睡了快两天。”
昭瓷讷讷一笑,不好意思地拍拍脑袋。
这动作刚出,她恍然意识到不对劲,垂首望着自己白皙的指尖。
“我是怎么回来的?”她困惑出声。
薛忱抬手戳了戳她的脸:“神魂休息够了后,自己回来的。”
手感太好,他没忍住,又碰了一下。
马车速度减缓,最终停在某间客栈前,车夫道:“二位,到三七客栈了。”
因着强识论坛的缘故,瓮城尚未全面开放。但像他们这样,提前报备车架,还是可以进的。
“好,辛苦了。”薛忱应道,下车付钱。
昭瓷起身,想将白猫抱下去,却发现它在软垫蹭着,鼻翼扇动。顺着望去,她瞳孔地震,看见一摊学,赶忙抱起白猫,慌慌张张往上面丢洁净术。
……来例假了。
真绝,不是上上周才来的吗?
昭瓷在抓狂边缘。
要死了,她怎么就刚好穿白裙子?
她连衣服都清一色的浅色系,都不晓得从哪找件外袍罩着。
前不久才来的例假,她以为不会再来,便没有带月事带,哪想到……
读书时都会在包里备几片卫生巾,昭瓷是头回遇到这么尴尬的事,急得语无伦次。
“薛忱。”她只能喊他,出口时很快冷静下来,扯着衣摆道,“你有黑色的外袍吗?”
或许能借她套一下?
昭瓷想着,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手在背后结印,洁净术一个接一个往衣服上丢去,半晌不敢停顿。
薛忱脑海里骤然涌入一大串急促的心声,听了半晌也没听懂。只看见她站在马车门口,目露纠结,正想问怎么了,就听见“月事带”三字。
他神情猛滞,总算明白些什么。
……今天真该载入史册。
薛忱掏衣服,神情平静:“有。”
惊慌过后,就是长时间的摆烂。
昭瓷披着薛忱的玄黑外袍,被他拽着往三七客栈里走。这着装确实奇怪,不过戴着帷帽,谁也不认识谁,她已经能平静应对店伙计诧异的目光。
“这边登记信息。”店伙计将玉牌还给他们,往另边引。
薛忱望眼身侧垂着脑袋的姑娘家,替她理理衣袖,温和询问:“我去就可以了吧?能先带她上去么?”
“可以的。”店伙计点头,同昭瓷微笑道,“这边请。最左侧临山,最右侧临海。二位是最先到的,可根据喜好挑房间。”
昭瓷扯扯薛忱的袖子,踮起脚,小声附耳:“谢谢。”
她确实一秒都不想再在这待着了。
是能用传音术,但她仍留着在现代时说话的习惯。
呼出的热气穿过薄纱,落在少年的耳尖上,不着痕迹带起片浅红。
薛忱目光微动,抬手将她的帷帽往下摁了摁,神情平静:“没事。”
等她拢着外袍跟店伙计往前走,衣袖拂过手背的刹那,薛忱猛然攥住她的指尖。
在姑娘家困惑的目光里,他微弯眉眼,轻飘飘地开口:“我想和你挨着住。”
第058章
昭瓷趴在桌上, 一动不想动。
身侧石罂花不时用叶子试探地戳戳她的脸,也都被她拍开。
“我歇会。”她蔫巴巴的,双臂伸直地瘫在桌面, 椅子上垫了个透明塑料板似的东西。
石罂花见她几次来月事,都是一样的这种状态,心有余悸:“当植物真好。”
“一边去。”昭瓷恼火,很想揍它,末了又有气无力道,“再歇两分钟,我就去问问方才那婢女姐姐有没有月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