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从未与她说过“爱”。
这一方面,她倒是可以向那登徒子学习,李明寂要是拒绝她,她就……把他绑了!
然后把他关进郡主府,告诉他就算他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哼哼。
舒窈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她在梦里实践了她的想法。
熟悉的拔步床上,李明寂的双手被她用束带绑在身后,连眼睛都被她蒙上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明寂,凶巴巴道:“你不准反抗。”
李明寂好像在笑,没有半点挣扎,听话地任她动作。
舒窈先亲在了他的下巴上,随后便往上触碰他的薄唇。然而才亲了一下,本被蒙住眼睛的李明寂却准确无误地擒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桎梏在臂弯之中。
她听见他沙哑的低唤:“郡主……”
舒窈的呼吸一滞。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她一直在找的登徒子?
……
翌日,郑月瑶从疲倦中睁眼,宽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人,婚宴的布置也大多撤下。昨夜的红绸、燃烧整晚的喜烛,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她看了一眼前面那张空旷的小榻,嗓音微微沙哑:“太子殿下呢?”
有宫女低声道:“回娘娘,太子三更天便起了,如今应在承乾殿处理政务。太子离去前说过,今日不必着急拜见陛下皇后,您初来东宫,可以先熟悉熟悉,再做准备。”
太子无疑是温柔体贴的,连这样的事都考虑到了,郑月瑶的眼底却一片平静,甚至透出隐隐的悲悯。
昨夜二人很快便完事叫水,太子已经醉得厉害,却宁可到旁边的榻上睡,也没有再碰她。仿佛二人之前的亲密,只是例行公事,给二人的身份一个交代。
她又想起了黑暗之中,太子低唤的那一声“瑶瑶”。
……是“窈窈”罢?
过去她尚能自欺欺人,可这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轻唤,宛若一盆冷水泼下,浇灭了郑月瑶先前对婚姻的美好幻想。
她垂眼,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慢慢攥紧。
“太子妃娘娘。”
一道柔媚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郑月瑶回过头,看见一位宫女抱着个漆木盒走来,眼波含着春光,一副被春露滋润过的模样,“这是华羲郡主送给您的贺礼,您要打开看看吗?”
郑月瑶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华羲郡主”这四个字。
她冷冷地打开宫女递来的漆木盒,看见里面放着的金栉之后,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世家子弟大多佩玉,象征着高风亮节、君子谦谦。也就舒窈那样的草包,才会喜欢收藏金栉这等华而不实的俗物。
“收到库房里去,”郑月瑶冷着脸,“别再拿到本宫面前。”
……
秦阳侯府。
自迁府之后,秦阳侯府便门可罗雀,过去交好的贵族权臣纷纷与秦阳侯断了来往,今日却难得热闹。
秦阳侯面泛红光,命人把大包小包抬进库房,嘴上说着客气的话:“贤侄能来侯府,本侯已经十分欣慰,怎么还带这么多礼物?”
赵文瑞身旁的潘令泽立刻站了出来,“侯爷,您可别同世子客气,这是世子的诚意。”
秦阳侯的封地与赵家的封地相邻,潘府也建在这一带,潘家与赵家狼狈为奸。
一个虚封的侯爵,哪有地方豪族有权有势?潘家很早就看清了这点,因此潘令泽一直跟在赵文瑞身边,为他处理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侯府与世子既是远亲,又做过近邻,那就是一家人,世子携礼拜访长辈,也是应该的。”
不过,潘令泽心里清楚,赵文瑞想要的“一家人”,可不是表面上说说而已。
他真正觊觎的,是秦阳侯那位尊贵的女儿。
一番话哄得秦阳侯心花怒放,“本侯今日还要去翰林院,令泽,你在侯府已经住了一些时日,就带世子随意逛逛吧。世子不必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府上即可。”
赵文瑞笑着道好。
小院内,舒宁悠阅读着话本,面色骇然。
接连几次暗中出手,却又被一场场意外化解,前些日子买的话本,舒宁悠只读了一半,就气得丢进木匣,没往下看。
可昨日太子婚宴上,那些以往还会奉承她的贵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让舒宁悠的自尊心大为受挫,生了一夜闷气之后,她又把那话本从木匣子里翻了出来。
虽然现实与话本的发展大相径庭,但话本预言了许多将要发生的事,也不是毫无作用。
譬如话本上写,太子在大婚之夜,喊出了郡主的名字。
太子他居然倾慕舒窈……
舒宁悠震惊之余,心中又慢慢浮现喜色。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盟友。
世家出身的贵女郑月瑶,能容忍自己的夫婿心里住着别人吗?
她的眼神慢慢向下移,还在话本上,看见了自己这个“蠢毒庶妹”的身影。
第94章 贪念
太子大婚,不少皇亲国戚也从封地赶来庆贺。皇帝母族中有位世子,表面上客气守礼,实则荒、淫好色,在封地中行事肆意,荤素不忌,后院里不知有多少人,但这些事发生在他的封地上,京城无人知晓。皇帝见他适龄未娶,还要做主为他赐婚。
世子对貌美的郡主起了贪念,然而当时郡主已经定亲,这世子见明面上得不到郡主,便买通了身边宫人,意图与郡主生米煮成熟饭。
庶妹亦参加了这场宫宴,与郡主争锋,误食了那盘有问题的糕点。醒来之后赤、身与世子纠缠在一起,被宾客撞破,百口莫辩。
可世子怎看得上庶妹的身份,反而恨她耽误了他的好事,只肯纳庶妹为妾。庶妹誓死不嫁,在侯府自缢,虽然后来保住了一条性命,名声却一塌糊涂,被侯爷禁足,严禁踏出侯府一步,及笄礼也不了了之。
现实中,华羲郡主舒窈只有一个庶妹,那就是舒宁悠自己。
她磨了磨牙,只觉得怒火汹涌,心里恨意不止。
怎么舒窈在话本中都有这般好运,而她只能做那个又蠢又毒的配角?
她倒要看看,没了谢彦舟这个未婚夫,还有谁能护住舒窈。
……
新的秦阳侯府由前朝官员的私宅改建,还没赵府一半大,赵文瑞逛了一会儿便失去兴趣,找了处凉亭歇脚。
他来拜访秦阳侯府,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秦阳侯是华羲郡主的生父,他想娶华羲郡主,自然要与他的未来岳父打好关系。
不过,赵文瑞几年没回京城,实在没想到秦阳侯府居然换到了这么个寒碜的地方。原先的秦阳侯府还被雍帝改成了郡主府,华羲郡主单独住在那里,守卫森严,他们的人根本没法接近。
带着大量金银财物,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赵文瑞心中郁气难解。潘令泽当了他多年跟班,怎不知他在想什么,连忙堆起笑容:“世子,您别急,与秦阳侯打好了关系,郡主还能逃出您的手心吗?听说朱雀门外有许多教坊瓦肆,世子要不要去逛逛?”
赵文瑞此人不学无术,最大的特点就是好色。昨日有了新的目标,却求而不得,也难怪他会急成这样。
赵文瑞确实有些心痒。
“行,就听你的。”
二人走出凉亭,忽然听见围墙处传来一阵骚动,一扇院门开着,有个衣裳单薄的人跪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布条,发出细小的“呜呜”声。
走近了看,竟是名女子。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也脏得不成样子,露出的一张脸却颇为清丽,朱唇小巧,五官秀气,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秦阳侯的妾室潘氏就站在前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妹妹这是想跑到哪里去?”
“呜、呜呜……”
李晴初奋力地呼救着。听说今日府上来了贵客,李晴初本想趁乱出逃,却被值守的家丁抓了个正着。
她心里一片绝望。她已经浪费了一次机会,服下先前大人留给她的假孕药,这才在潘氏手下保住了一条性命。可药的期限一到,她肚子不显怀的事,就被潘氏发现了。
难道她真要在这小院中被关一辈子?
给那大人的信还没送出去,她也有一个月没有拿到解药,再这样耗下去,她早晚会死的……
潘令泽明知故问:“姑母这是在做什么?”
早听说秦阳侯有个宠妾,应该就是这女子吧?不过,被搓磨成这样,他姑母可真是好手段。
“世子,令泽?”潘氏露出惊讶的表情,福了福身,抱歉道,“这小蹄子又在发疯,让你们见笑了。”
“呜呜!”
李晴初瞪着眼睛,叫得愈发大声,她直勾勾地看着赵文瑞,浸着泪水的眼眸满是哀求,“呜、救……”
潘氏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仆人立刻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唔什么唔!没看见有贵客来吗?”
赵文瑞却被这让人怜惜的眼神勾得心痒。
他一向荤素不忌,只要看上的,便是有夫之妇也会抢来,他还有个特殊的癖好,就是喜欢看人的希望一点一点消磨殆尽,最后不得已向他求饶。
潘令泽见赵文瑞眼神变化,怎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怜悯地看了李晴初一眼。落在这世子手里,这娘子的日子,也是走到尽头了。
他走近几步,悄声道:“姑母,借一步说话。”
潘氏转了转眼珠。
当夜,一辆轿子悄然抬出了秦阳侯府。
……
舒窈抱着雪团,在延寿宫陪太后说话。
香香软软的波斯猫,便是太后也颇为喜爱。雪团在太后怀中也十分乖巧,主动翻过肚皮让她抚摸,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逗得太后眼眸弯弯,“窈窈养的猫,和窈窈的性格都是一样的。”
舒窈:“……外祖母,怎么您也这么说。”
有时候李明寂回府,雪团前脚还乖乖趴在她怀里,看见李明寂,魂都到他身上去了,非要抓着他的衣服,留下一串脏兮兮的梅花印。这个时候,李明寂就会微笑着说一句:“雪团与郡主一样霸道。”
她是尊贵的郡主,怎么能跟一只猫相提并论!要真有相似之处,也定是这猫学了她。
一想到这,舒窈就想起来,她已经有几天没好好跟李明寂说过话了。
一来是年关将近,宫中事务繁多,李明寂变得忙碌起来;二来,是做了那么奇怪的梦,舒窈心虚,不想见到他。
她怎么真把李明寂绑在了床上……
“哦?除了哀家,还有谁这么说我们窈窈了?”
见太后打趣,舒窈立刻转移话题:“外祖母,您还是先用膳吧。”
祖孙二人正准备用膳,女官前来通报,“太后娘娘,太子、太子妃前来请安。”
猫在太后怀里懒洋洋地甩着尾巴,太后含笑道:“哀家这今儿这么热闹?请他们进来吧。”
第95章 恶意
太子、郑月瑶一并被宫人请进了延寿宫。
“请皇祖母安。”
郑月瑶行了个标准的拜礼。她出身名门郑家,自幼就是贵女模范,皇家礼数做得滴水不漏。一抬头,却见舒窈没骨头似的倚着靠背逗猫,见二人进来,才弯眼笑了下,唤了声“表哥、表嫂”。
……她怎么也在这里。
回想起皇后的叮嘱,郑月瑶深吸一口气,压抑了眼底的情绪。
太子已经忘记了醉酒失控喊出“窈窈”的事,但仍旧不想看见舒窈,他低垂着眼眸,什么也没说。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就过来了?瞧哀家这,都没准备什么,”太后笑道,“给太子、太子妃添双碗筷。”
身旁的女官点头称是。
“孤与太子妃刚从凤仪宫离开,经过延寿宫,便想着一道来拜望皇祖母,”太子温和一笑,“是孤考虑不周,失了礼数。”
“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礼数可言?”太后佯装嗔怒,转头对身边的女官道,“把哀家那支碧玉簪拿来给太子妃。太子妃刚嫁过来,哀家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便当作哀家的见面礼了。”
郑月瑶面露受宠若惊之色:“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瞧她:“还叫太后呢?”
“……皇祖母。”
郑月瑶轻轻唤了声。
忽然,舒窈怀里的猫“喵呜”一声,竟直接从她的膝盖跳上了桌。原来是宫人新端上来的餐盘里放着炸鱼,这猫一脚踩在桌上,虎视眈眈地盯着这盘炸鱼。
舒窈捏住它的后颈皮,把它整只抱下了桌,嘀咕道,“太子表哥和太子妃表嫂还在这里,你没见过炸鱼吗,急什么急?脸都被你丢尽了。”
猫在她怀里翻滚一圈,颇为无辜地叫了一声。
太后点了点餐盘,道,“把这盘给雪团端过去吧。”
舒窈不满:“外祖母,你就宠它。”
“哀家不疼你吗?”
祖孙二人旁若无人的说笑打趣,让郑月瑶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过去作为未来太子妃,不论在哪里,都是别人赶着巴结奉承她,她从未被人这样忽视过。
她微微抬头,看见太子清冷如玉的脸上浮现少许微笑,更是咬住了下唇,眼底一片漠然。
女官很快便把那支装着碧玉簪的锦盒端了过来。
簪子是金镶玉的款式,玉质水润,仿佛淡雅的雨后青山。太后起身,亲自为郑月瑶簪上,“哀家就知道这碧玉簪适合太子妃这样的年轻小娘子。太子妃莫要总板着一张脸,笑一笑,多好看。”
舒窈立刻接话:“我也给表嫂准备了新婚礼,表嫂戴上肯定也漂亮。”
她也是这么想的。郑月瑶只比她大两岁,总那么严肃做甚?好好一个年轻小娘子,跟那些高门贵妇一样老成,她看着都觉得头大,难怪皇后会选郑月瑶做太子妃。
郑月瑶想到了被她丢进库房的那只金栉,微笑道:“郡主的新婚礼太贵重,我已经让人收起来了。”
看着舒窈天真单纯的脸,她的心里陡然生起几分恶意。舒窈一向喜欢炫耀,送自己那只金栉,也是故意的吧?
她偏不让她如意,舒窈送来的东西,她半点也不会碰。
望见郑月瑶眼底的情绪,太子垂下眼眸。
……
夜里回到东宫,郑月瑶沐浴过后,换上轻薄的衣裳,躺在床上。
屋里烧着不易察觉的淡淡熏香,带有助、兴的成分,是前日回门,郑夫人交给郑月瑶的。
除了熏香,郑夫人还给了郑月瑶几枚药丸,易使女子受孕。郑夫人叮嘱她务必提前服下,在太子纳侧妃、侍妾前多留太子过夜,郑家盼望她早日诞下皇嗣。
雍帝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嫡子,郑月瑶这一胎,必然是未来的储君。
可郑月瑶又如何说得出口,她与太子成婚以来,仅仅只在新婚的前半夜有过一次。此后太子要么与她分榻而眠,要么根本不回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