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乱吃佳人【完结】
时间:2023-12-22 14:39:10

  “回得好。”秦恪深合心意地点点头,撩挑着唇笑,“这才是句中听的良心话,你记着,但凡有良心的人,别管怎麽苦,怎麽难,到头来都差不到哪去。”
  好家夥,他是什麽人?
  东厂提督,天下人眼中跟阎罗王没什麽两样,居然大言不惭,堂而皇之地谈什麽良心。
  萧曼忍不住在心里嗤之以鼻,面上仍是一副恭敬的样子,才打躬应了声“是”,却见绯袍下的皂靴又挪近了一步,堪堪抵在自己鞋尖上。
  “方才去哪了,不是说煎药时离不得人麽?”
  她不知他是不是明知故问,只得据实回复之前是皇帝召见,顿了顿,又把当时那些话半点不漏都转述了一遍。
  秦恪不置可否,眼中的笑意也是似有似无,听到最後仍没言声,却稍稍侧过身,留出半个门来。
  这意思不言自明,只是不说话的样子叫人忐忑。她也懒得去想,挨着他身边闪过,走进茶盥间。
  里面药味仍旧浓重,萧曼蹙了下眉,原想着耽搁了这一下水怕是也要熬干了,谁知耷眼却见灶间的火已经熄了,釜嘴也没多少热气冒出来。
  她微觉诧异,走过去揭了盖子一瞧,里面的水竟然还有三四成,但确实是熬过了头,药味和汤色都老了。
  她叹口气,拿布包着手,端起药釜一股脑儿全倒进渣斗。
  “不是还剩着些麽,干嘛都倒了?反正也没人瞧见,你这份认真装给谁看?”
  萧曼只作没听见他话里的讥刺,另取了一副备好的药放在里面,添水进去,放在灶上点火重熬:“奴婢只是尽本分而已,督主该也知道,这药最重的便是火候,差一分便差了十分的药力,原本该有效的也变成无用了。”
  她淡声应着,不经意间就觉浓重的药味中猛地掺进一股薄荷气,蓦然欺近。
  错愕之间,下意识地回过头,就看他紧挨在身後站着,眸色低垂,也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看火上的药釜。
  “好,陛下的事儿那是一定要用心仔细的,圣躬早一日大安,也好早一日移驾回宫,若是延搁过了七月中元便不好了。”
  萧曼不由一怔,虽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但如此刻意的指定时日,不知又在打什麽主意,回过神来时,那绯袍玉带的背影已径自出了门。
  秦恪没走近路去精舍,缓步绕了一圈,先到外面的通廊,叫过人问:“老祖宗在里头麽?”
  那内侍嗬腰应道:“回二祖宗,陛下刚才叫传膳,老祖宗这会儿正在膳间吩咐着,怕是还没回去。”
  他“嗯”声点点头,仍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刚转进偏厅,就看几名内侍捧着御膳鱼贯从屏风後绕过,这才将负在背後的手放下来,微倾着身子,快步走过去。
  焦芳恰好也在这时走出来,看到他微微一诧,随即便泛起慈色:“怎麽这就回来了,有要紧事?”
  秦恪的眼色已说明一切,到跟前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还没说完,焦芳脸上已惊疑起来:“英国公乃开国功臣之後,怎麽做出这样的事来?”
  “儿子也是这般想。”秦恪蹙着眉,一副谨慎的样子,“毕竟是瀛山王殿下大婚,英国公也不是寻常身份,儿子不敢自作主张,所以急着赶回来,先叫干爹知道,再看这话如何跟陛下回复。”
  焦芳寒着眼沉吟半晌点点头,:“你做的对,出了这事,主子早晚也要知晓,该怎麽回话还是怎麽回话。唉,主子这一天又没怎麽进饮食,若是听了……”
  “要不,就暂且先不说,这两日干爹瞅个空再把话回了,等得了旨意再传话给儿子。”秦恪一边说一边觑他脸色。
  焦芳略想了想,随即摇头:“这也不用,多瞒那几日便真是瞒了。反正你也要当面复命,干脆这麽着吧,先让主子踏踏实实进了膳,用过药之後,你便进去。”
  秦恪神色间迟疑了一下,还是躬身应道:“那好,儿子听干爹的。”
  焦芳徐徐叹了口气,看他面有倦色,又加了句:“一天都在赶路,也真苦了你,趁这时候也紧着吃点吧。”说完,转身入内去了。
  人刚隐没在转角处,秦恪脸上的谨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唇角不自禁地勾挑起来,知道等不了多久,便慢慢踱回厅中,好整以暇地坐到椅子上,真的叫人端了茶点来用。
  果然,没多时焦芳就出来叫了,又低声吩咐:“话回得缓些,还有,英国公毕竟是开国功臣之後,向来没什麽过犯,也尽量周全着点吧。”
  秦恪一一应下,不急不缓地走进精舍,就觑见臻平帝将将盘膝坐好,赶忙快着步子,到供台取了流珠,双手捧着送到跟前。
  臻平帝双目微启了一条缝,接在手里:“什麽事,说吧。”
  “主子先答应奴婢,不管什麽事儿,千万别动气,再伤了龙体。”秦恪伏地跪倒,语声中带着求恳。
  臻平帝一笑:“朕活了这把年纪,登位也二十年了,什麽没经过,你只管说吧。”
  秦恪几乎挨在地上的眼眸狭起,语声陡然一蹙:“主子千万息怒,是英国公欺君罔上,其女身犯恶疾,却隐瞒不报,大胆接了陛下册封的圣旨。”
第37章 暗度陈仓
  虽然迟了些,但月亮总归还是出来了。
  漫天缭乱的星像是寻见了主心骨,一下子显得错落有致起来。
  午夜的风不再劲烈,却也难言轻柔,吹动窗扇的响声与外面的更鼓交缠在一起,已有些分扯不清。
  平远侯不知是第几次探头向外面望,隔着几盏摇曳的风灯,院子里还是昏寂寂的,月光照不清,一切仿佛都隐没在杳冥中,唯有红漆牌坊上宽大的金匾依旧赫然彰目,几乎和白日里看时没什麽两样。
  夜色凄迷下,那上面“百世流芳”四个字笼着一层清冷的颜色,笔道间莫名透出几许寒气森森的锋芒来。
  他悸悸地回过头,觑了一眼左右劲装肃立的彪形番役,轻咳两声,做样抻着腰背坐直了些,伸手去摸旁边几上的茶碗,端到眼前看见那一层湿贴在底层的茶叶,才省起这一碗先头也早喝空了,只得讪讪地又放了回去。
  对面斜侧里哗声轻响,身着绯袍补服的人撩开珠帘出来,径自走过正中那面绘着“日月经天”的堂壁,却连眼角也没往这边望一下。
  平远侯有些坐不住了,赶忙起身追过去叫了声:“曹公公请留步!”
  曹成福闻声停步,回过身来冷眼一诧:“哟,侯爷怎麽自个儿起来了?这些个奴婢没点眼力价,您先坐着,咱家吩咐人来添茶。”
  “不,不,多谢曹公公,茶……便不用了。”平远侯脸上抽了两下,迎笑陪着小心道,“这个……眼瞧着要过子正了,不知厂公大人……嗯,那头的公事处置得怎样,何时能回来?”
  曹成福油滑的脸上扬起一抹让人无法捉摸的冷笑:“侯爷这话问的,督主可是去神霄宫面见陛下和老祖宗,这里头的时辰早晚,谁拿捏得准?”
  平远侯有些不自然的点头干笑两下:“曹公公说得是,那本侯……”
  “侯爷怎麽了?”
  曹成福“嗬”了一声,唇角坠着不屑:“我们督主是劳碌命,比不得侯爷清闲。他老人家今儿天刚亮就奉诏去了青阳,下半晌便赶回京师,再到神霄宫复旨,这中间马不停蹄,连口气儿也没歇,还特意交代给侯爷传信,您可倒好,这还没进後半夜呢,便等不得了?”
  略略一顿,又叹气:“那也罢,既然都这麽说了,咱家这就恭送侯爷回府,等督主到了,咱家这里有个话回就得了。”
  平远侯胀红着脸,喉头咕哝了几声,勉强挤出一丝笑,拱手道:“曹公公误会了,厂公大人执掌机要,千头万绪,百忙之中还如此眷顾,本侯感激尚且不及,怎敢存着半点怠慢的心思?这个……曹公公有事只管请便,本侯自在这里静候厂公大人就好。”
  曹成福深以为然似的赞声点点头:“哎,咱家就说麽,若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人,督主也不会想着侯爷不是?”
  说话间外面就有了动静。
  “瞧瞧,眨眼功夫不就到了麽?这望着喜事儿就得有点耐性,您稍候,咱家这就迎去。”曹成福说着便将拂尘一抖,搭在袖子上,径自往外走,到门口处自然而然地加快了步子,到廊外的台阶下时,轿帘恰好揭开。
  他迎上去,伸臂做个扶手:“督主一路辛苦,奴婢们都候着呢。”
  “人什麽时候到的?”秦恪在他臂上稍搭了一下,迈过轿杠,却没往里走。
  “督主的信儿刚到,奴婢立时便叫下头去传话,没一会儿人就颠颠儿地来了。”曹成福嗤着鼻子笑,又凑近些低声道,“奴婢索性就把他晾在那儿,没怎麽搭理,专等督主回来,这会子都火烧火燎地坐不住了。嘁,想拿好处也得知道便宜难得,别忘了自个儿的斤两。”
  还真是,先拿线吊着,再把人冷凉了,搁急了,闷慌了,後头那把火才好往上加。
  秦恪听着舒心,若有若无地拂挑了下眉,抬步走上石阶:“晾着做什麽?回头要是真的父凭女贵了,就不怕人家记恨上?”
  这般打趣地口吻在他身上可是罕见少有,想来是心情极好的缘故。
  曹成福嗬腰随在旁边,察言观色,嘻着一张脸道:“奴婢是依着规矩办事儿,怕的什麽?督主舍下这天大的好处叫他接着,谢都来不及,还敢记恨?”
  秦恪勾唇哼了一声,那丝笑意已从眸中隐去:“英国公这事儿要多费些心思,咱们不能光借着变天换衣裳,还不知道是谁下的雨,瀛山王那头更不能松劲儿,我总觉得这里头连着筋似的,你亲自盯着点,陛下如今见好了,司礼监的事倒是可以放一放。”
  曹成福连声唯唯,一一都应下了。
  这说话间,已穿过外廊直入正门。平远侯早迎在那里,果然是一脸疲乏,发际间还湿濡濡的浸着汗,尽力遮掩着目光中急切的兴奋,上前行礼相见。
  “本督来迟,劳侯爷久候了。”秦恪拱了拱手回礼。
  平远侯赶忙应道:“厂公大人一路奔波辛劳,本侯不过略等几时,又叨扰曹公公相陪,实在万不敢当。”
  秦恪也无意多做寒暄,当即便朝里面做个相请的手势,平远侯更是受宠若惊,同一比手,却不敢走在前面,堕後半步,随着他的脚踪到了斜侧的里间。
  两人各自落座,仆厮奉茶上来,随即退出去掩了门。
  “方才在神霄宫,本督该说的话都已说了,陛下瞧着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料想该是差不多的。”秦恪没看对方,自顾自地捋着袖子,语声轻缓,话却直截了当。
  平远侯抱拳喜道:“多谢厂公大人成全,此恩此德,本侯没齿难忘。”
  “哎,不忙说这个,此乃上天所定,也是令嫒千金福泽深厚,该有这样的机缘,本督不过是成人之美而已。再说,还须等到有旨意诏书了方可作得准。”
  “是,是,厂公大人说得是,还请千万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
  “那是自然。”秦恪端起茶盏,目光这才移过去,“只不过,说到底这也就是个机缘,究竟能不能成,未必全在陛下身上,若是像英国公之女那般,本督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可也帮不上忙了。”
  平远侯听得又惊又奇:“英国公之女?究竟……”
  “侯爷只须看好自家的姑娘,料来该没什麽大碍,别人的事儿不必去管。”
  “请厂公大人明示。”
  秦恪手中那杯茶还没贴上唇,闻言便放了下来,随即又拿起平远侯面前的那杯,两下里一挪,互换了个位置,瞧着仍像刚才一样,没半点异样。
第38章 波澜再起
  今日晨间有些怪,明明外面天色晴好,日头高照,精舍里却显得比往常暗,三面门窗大开着,帷幔也都卷紮起来了,仍没见有多敞亮。
  微风穿堂盘旋,撩着赭黄纱幔轻拂,须弥座间光影扰动,时明时晦。蓦然间,暖炽的光涌到眼前,将沉暗的斑影都驱散了。
  萧曼微诧地一抬眼,看到旁边那只薄纱罩灯。
  焦芳不动声色,眼中泛着慈蔼,挑颌示意。
  萧曼一笑,梨涡浅现,垂首继续在那条苍白的手臂上用针,目光也随即沉谨起来。
  她心里知道,这法子原该等再补上几日血气才用,以免操之过急,欲速不达,可昨日秦恪已定下了“期限”,不得已只能照他的意思来,只是下针的时候还是刻意缓着劲儿,半点也不敢操切急进。
  焦芳也不再扰她,自去了外头。
  手臂之後又换到腿膝上的穴位,依次都用了针,萧曼收拾起身,拿了软囊垫在後面,扶臻平帝靠着坐起来:“陛下不妨试一试,现在觉得怎样?”
  臻平帝来回屈伸了几下臂肘,双手十指也都动了动,虽然略略还有些滞涩,但也基本如常:“朕这手膀像是好了七八成了,可两腿似乎还跟前几日差不多,乏力得紧。”
  岂止是乏力,毒质积年累月的积聚,再加上这次中风又十分凶险,他腿脚间的筋脉已然大受损伤,即便再用心调治,以後也很难复原,充其量也就不至下不得床罢了。
  早在头次用针的时候,萧曼便有了预料,但却从没对任何人透露过半个字。
  她说不清是怕触怒了皇帝,还是忌惮秦恪又会借此做出什麽事来,如今自己也有些骑虎难下,明明不想瞒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或许隐隐还存着说不定以後能想出法子的念头,思来想去,决意还是继续瞒着。
  “恕奴婢直言,陛下先前身子亏负得太多,时日又久,就算经络通畅了,血气也难供给得上,只要用心调治,劲力定会日渐恢复。”
  “嗯,这也说得是,‘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这些事确是急不得。”臻平帝点头轻叹了一声,语气神色间倒也没什麽失望不悦,转向她道,“说起来,朕恢复得这麽快还真亏了你,前番说要赏你,不如……”
  话才刚开了个头,便听焦芳在纱幔外说道:“主子,皇後娘娘和瀛山王殿下到了。”
  臻平帝面色一滞,脸上的舒然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还尚算平和,叹声道:“那就传进来吧。”
  萧曼见他朝自己挥了挥手,赶忙行礼却退出去,想着方才那句被打断的话,暗地里反而松了口气。
  目下是什麽处境,她心里一清二楚,自己是奴婢,却又不是真奴婢,别人可以费尽心机地迎合圣意,拚命往上爬,於她而言,却是越显眼目越容易深陷危局,反倒不如藏在暗处,清清静静的好。
  这边刚退到纱幔外,就看秦恪不知什麽时候也站在了边上。
  萧曼不愿多看,依着规矩行了一礼,正要转身,就听那冷涩的声音拂过耳际:“别走远了,回头怕还要传你。”
  那白皙的小脸迟愣了一下,秀眉轻蹙,像在疑惑。
  秦恪全都觑在眼里,却没多言,径自向前走。
  焦芳这时已亲自引了谢皇後和瀛山王进来,到须弥座前回了一声,便退到旁边,站在秦恪上首处,目光斜瞥过来,像在看他,却又像对着萧曼刚刚离去的地方,浊色的眸中泛起一丝异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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