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乱吃佳人【完结】
时间:2023-12-22 14:39:10

  焦芳虽然不明就里,但见机极快,当即搀起她撩了帐幔出去。
  “快去把香熄了,窗门都打开,赶紧送陛下到外间去。”
  他招呼门口候着的内侍吩咐,却摇着手没叫人来接萧曼,自己扶着她来到紧靠外廊的窗前。
  浸凉的风扑在脸上,泥土的腥气也显得异常清新,残在鼻中的那股异样的檀香味儿立时被冲淡了许多。
  萧曼半扶半挨着窗棂子缓了半天劲儿,身上才稍微恢复了点力气,脑袋里却还是发沉。
  “怎麽样,好些了没有?”
  焦芳望着她血色寡淡的脸,见她回过身来,单只是站着仍显有些吃力,脚下兀自站不稳的样子,拧眉又问:“当真是有毒麽,为何我们几个都没事,只有陛下和你……”
  这也是萧曼正心下奇怪的,这檀香如此厉害,一上来便能致人无力昏厥,焦芳一直在暖阁内伺候着,还有其他的奴婢进进出出,却半点没受其害,这事儿的确蹊跷得紧。
  难不成在这香的味道之外还藏着什麽玄机?
  想到此处,她昏沉的脑中抽的一痛,心下却蓦然冒出个有些匪夷所思的念头来,没答他方才的话,却接口反问:“干爹,今日这香是新换的麽?”
  她特地着意在那个“换”字上,焦芳立时便听出了言下之意,摇了摇头:“没有,陛下用惯了奇楠香,都几十年了,怎麽会换?在这当差的也都是根底清楚,信得过的,绝不会出岔子。再说,每日点香换香都是我亲自来,事前一样样都仔细查过,昨儿夜里还用着,怎麽会出了这样的事……”
  他说到最後已像在自言自语,眼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萧曼听他解说完,愈发觉得自己先前的猜想并不是什麽无稽之谈,反而极为可能,当下接着又问:“干爹再好好想一想,若纰漏不是出在香上头,那陛下这里可有什麽东西是今日新搬来的麽?”
  焦芳闻言不由一愣,疏白的眉抽挑了两下,随即一扭头,回望向帐幔重重的暖阁内。
  根本无须再问,光看这样子就知道猜得不错。
  萧曼见他不言语,不由急起来:“干爹……到底搬了什麽进来,快让我瞧瞧。”
  焦芳转回头来,面色有些迟滞,却又像意想不到,似乎心里也了然了什麽似的,视线慢慢移转到她这里,带着关切问:“你眼下这样子,不碍麽?”
  萧曼勉强淡笑了下,从没缲边的素袍子上撕下一小截,又揪做两条,在从身上拿了颗小药丸掰成两半,拿麻布条卷了,一边一个塞在鼻孔里。
  这副模样在别人瞧来定是滑稽至极,焦芳素来不苟言笑,却也有些忍俊不禁,但也没当真取笑她,见已有了防备,略一颔首,便转身在前带路。
  萧曼没多少力气,只能拖曳着步子慢慢跟在後面。
  回到暖阁中,那硕大的三足青铜香炉里已不见了烟火,南北两面的窗子都已大开,凉风徐徐吹进来,穿堂而过,檀香的熏气已淡了很多,但那股微甜的味道却搅缠在风中,比先前更显得浓郁,触息可闻。
  “瞧见了麽,就是那个?”
  几乎就在焦芳伸手指向窗下花台的同时,萧曼也发现了放在上面的那三盆枝朵茂盛的白花。
  她像是没听见似的,早忘了应声回答,攥着两手虚汗,满面惊愕地走过去细看,就见那花状似驼铃,白如绢纱,那层叠的花瓣中伸出金黄色的蕊条,馥郁芬芳,引人入醉……
  “这美人醉就是天亮时才搬来的,瞧出什麽端倪没有?”焦芳走到近旁问。
  萧曼正在怔愣中,身子颤了下,不由有些打晃,转向他时,脸上的惊色丝毫没见减退,咬唇点了点头:“干爹不知道,这花惯常叫美人醉,生得好看,香气也足,这都不假,可还有样特性是寻常人不知道的。据医典中所载,这花所含的香气十分特异,只要与檀香类的熏气混在一起,便成了无形的剧毒,能隔阻气脉运行,若是身子虚弱,血气不旺的人闻到了,轻则失神昏厥,重则便有可能丧命。”
  她说到这里,见焦芳浑色的双眸忽然变得散乱起来,怔在那里恍如入定一般神游天外,只道是听了自己的话,担心起皇帝的安危来,当即解说道:“干爹莫急,这毒虽然厉害,却不难解,只要取一段花茎捣碎了,和水服下,用不了多久人便无事了。”
  没料到说完之後,焦芳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脸上的凄伤却丝毫没见减少,仿佛一件困惑许久的事如今霍然明了,不但没有半点开怀,反而更加痛苦。
  她愈发觉得奇怪,又见他瞥着那三盆美人醉默然不语,只得又叫了两声“干爹”。
  焦芳这才回过神来,似乎也觉刚才有些失态,竟被这丫头瞧在眼里,苦笑了一下,脸上已恢复了平素的淡然沉静。
  “陛下洪福,也亏了你在这里,用药的事你不用跟我说,自己拿主意就好……这件事儿跟谁也不要提,回头我来跟陛下回奏。”
  他刻意叮嘱完,面色又缓了几分,望着她的眼:“这天眼看着要凉了,恪儿去了内官监,没什麽人照应,你先歇息两日,等哪天身子好些,也得闲了,便替他送两件衣裳过去。”
  这话显然是另有别意,偏生那双眼中的慈蔼叫人无法拒绝,萧曼不敢往深处想他究竟是什麽意思,只觉耳根有些烫,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随口应了一声,便走到窗下去取花茎。
  这边还来得及没动手,一个冷中带讽的声音从屏後响起:“这花是谁撺掇陛下弄到这里来的?”
第139章 意惹情牵
  那话跟语气腔调一样,像嗓子里生满了棘刺,直戳进耳朵里。
  等萧曼回头时,谢皇後已从屏後转了出来,果然是脸沉怒色,凤眼生嗔。
  她赶忙搁下手上的东西,随焦芳一起执礼拜见,心下却在诧异。
  莫非她也知道这花暗藏毒性的特异之处,否则怎麽会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的口气,当真有些莫名其妙。
  “都什麽时候了,还见这些虚礼顶什麽用?”
  谢皇後的目光掠开那几盆美人醉,冷冷地瞥过来,横在两人脸上:“本宫方才问的没听清麽?回话。”
  “娘娘误会了,奴婢们伺候主子都是各尽本分,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陛下面前随便进这个言。”
  焦芳脸上恭敬,还带着微淡的笑,实则却像是意兴索然的敷衍。
  萧曼隐隐觉出其中透着些剑拔弩张,不由心头一紧,再看谢皇後的神色,似是也没料到他竟敢这般暗含顶撞地说话,脸色已垮了下来。
  “没人进言?那陛下好端端的怎会忽然想起来?嗬,这东西除了招灾惹祸,徒引陛下伤怀外,还能有什麽好处麽?别人不知轻重,你焦掌印难道也忘到脑後去了?”
  她话头微转,忽然提起隐秘事来,虽没点破,却反而更引人好奇,还暗指这事便是焦芳所为,全然不顾念皇帝的龙体安危。
  焦芳眼中仍旧淡淡的,像是丝毫不为所动,又作势一躬:“娘娘息怒,容老奴回禀,昨晚陛下一直心绪不佳,郁郁感伤,想起这阵子无端端生出那麽多事来,太子和太子妃殿下,还有丽嫔娘娘一个个都去了。後来不知怎麽的,又开始念叨从前往生的那些人,这才忆起陆选侍,因此叫奴婢去把这三盆花寻来,放在这里瞧瞧。”
  他话回得平淡无奇,说到“陆选侍”时,语声却有意无意地微滞了一下,更叫人诧异的是,谢皇後听到这三个字,眼中也闪过异色,像是心里存着什麽忌讳似的。
  选侍是大夏储君眷属的封谓,不在後宫之列,照此猜度,该当是皇帝仍为东宫太子时的事儿了,距今少说也有二十年以上。
  可选侍的位分并不算高,甚至没有定员限制,皇帝却对这陆选侍如此念情,隔了那麽多年仍旧放不下,还睹花思人,借以缅怀,想必当初她的死也必不简单,所以才叫人耿耿於怀。
  只是没想到竟阴差阳错引得中了毒,若再迟一些,说不定连性命都要搭进去了。
  萧曼现在才知道这三盆花里还内含着此等牵连,但宫里本就是个寡恩薄情的地方,什麽惨事都不足为奇,若没些陈年积怨反倒让人觉得怪了。
  正随心琢磨着,却听谢皇後哼道:“这倒是择得干净,就算是陛下自个儿起的意头,你焦掌印就当真这麽由着看着,也不出言劝谏麽?这般伺候也不怪陛下的龙体一直难得康健,便是有回天的医术,怕也禁不住折腾吧?”
  他後面那句话明枪暗棒地借着萧曼压刺焦芳,已不是直言问罪那麽简单了。
  萧曼听得眉间一蹙,忍不住向旁偷觑,又不敢太着行迹。
  就看焦芳面色疏朗,毫无波澜,冲谢皇後躬身抱拳:“娘娘责得是,老奴着实糊涂,枉负君恩,稍时陛下醒来,老奴自会当面请罪。”
  他表面上恭顺自承,暗地里却像在说有没有罪全凭皇帝那张金口定夺,非别人可以置喙。
  萧曼听到这里,心念微动,也附声跟着道:“皇後娘娘尽管宽心,陛下的症状并非乱心伤怀所致,奴婢已知道救治之法,用药之後应该就没什麽大碍了。”
  她隐着实情,着意在说皇帝昏厥另有缘由,与焦芳无关。
  谢皇後面色又是一沉,见他们一承一接像说好了似的,竟把话头都堵上了,眇着一双凤眼俯望面前这两个垂首躬身的人,目光寒然,但很快又渐渐转和起来。
  “好,只要圣躬无碍便好,本宫现在便去瞧着陛下,秦奉御医术再高也别说得这般托大,万一出了岔子,本宫可就不好在这里与你说话了。”
  她说着便大袖一拂,转身去了。
  萧曼松了口气,自然也听得出她方才话中的威胁之意,心下不免惴惴,抬望着焦芳,叫了声“干爹”。
  “不怕,没事的。”焦芳的眼中云淡风轻,慈然一笑,抬手在她鬓边轻抚,却又叹道,“难为你小小的年纪便要卷入这些事里,每日揣摩着人家的心思说话,可在宫中也没法子,有我在旁边,你只管伺候陛下,其它的不用在意。”
  萧曼知道他是怕稍时谢皇後再来为难,心中感念,含笑应了一声。
  返身走回窗下,折下一段美人醉的花茎,就在这里寻个杵仔细捣烂,再研成糊状,盛在碗里,注了温水调匀,放在鼻前嗅了嗅,觉得药性尚可,便端出去,一路到外间的偏厅。
  焦芳早已等在那儿,却不见谢皇後。
  萧曼正合心意,暗松了口气,当下便由焦芳帮衬着,把那碗药灌入臻平帝口中,又施针帮他理气通窍。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臻平帝便悠悠醒转,用了汤水後,苍白的脸色也稍好了些,便问起情由。
  萧曼见焦芳点头示意,於是便没隐瞒,当下据实回奏了。
  臻平帝脸上没有多少惊色,默然不语地怔愣了许久,忽然低哑着嗓音问:“秦祯,你觉得秦恪此人如何?”
  这一直说的都是中毒昏厥的事,怎麽又扯到他身上?该不会疑心是他干的吧?
  萧曼看了一眼焦芳,见他正替臻平帝揉着腿脚,仿佛根本没听见似的,心下有点着慌,生怕说错话会害了秦恪,想了想,硬着头皮答道:“回陛下,奴婢不在司礼监和东厂当差,别的事不清楚,但就奴婢而言,秦厂督从来都是照顾有加的,对世子也是细心备至,若不然世子也不会整日里想着念着。还有这次遇险,若不是秦厂督奋不顾身地相救,奴婢只怕已没命再见天颜了。”
  她一不留神竟然越说越多,虽然都是真话,但耳根却忍不住刺刺地发烫。
  臻平帝躺在那里望着她,不知怎麽的竟忽然笑起来,引得喘息半晌,才叹道:“这麽说来,你也觉得朕应该赦了他。”
第140章 禁庭双骄
  雨势接连不断,缠绵了几日。
  晨起时,狭长的弧光从天边泛起,随着赤红的朝阳一点点扩清了昏暗,漫天的灰沉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内官监的教坊还是静悄悄的。
  院内鲜亮的露珠映着淡金的光,一粒又一粒地积汇起来,压着花草的叶瓣儿载不住重,顺势一滑,落在水洼中,清越的潺响立时激起悠悠的波纹荡漾开去。
  忽然间,二进院子里微起骚动,很快又戛然而止,随即便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嗯,嗯……”
  几十个摇头晃脑,念着书歌子的小内侍几乎同时停了下来,有的一脸茫然,有的抓耳挠腮,跟着纷纷面露难色地望向讲台。
  “讲官,食之者後面的那个是什麽字呀?”
  案後一身鸂鶒补服的翰林学士呷了口茶,连正眼也没瞧,语声颇为不耐道:“念寡,子曰言寡尤,行寡悔,便是叫尔等恪守本分,少说多做,莫要造次……”
  最後那个字刚脱口,蓦然就见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行过窗前,走得极快,犹如浮光掠影,一霎就到了廊头。
  他脸色一僵,目光直直地望着窗外,仿佛见了鬼魅似的,手中的茶没留神翻了半盏,滚烫的水泼在身上,烫得“噝”声叫起来,样子极是狼狈。
  “啊!刚才那是……”
  “你们也瞧见了麽?”
  “二祖宗,是司礼监的二祖宗!”
  ……
  说起那名号,下面的一众小内侍都双眼放光,一张张小脸红扑扑的,恨不得当场兴奋得叫起来,伴着一声哄喊,便都拥到窗口看去了。
  那廊内早不见了人,只有远处的月洞门边有一缕灰袍的残影,但也转瞬即逝,只引出又一阵唏嘘长叹。
  秦恪进了後院,沿着右边的抄手游廊走过去,早已候在前边庑房下的内书堂管事,当即堆着笑脸迎上前。
  “二祖宗这麽早便起了,奴婢还预备着把东西送到前头去呢。”
  秦恪俯着眼一嗬,朝他身後几名内侍手里的提盒看了看,嘁声笑道:“别介,说过几回了,我已不是东厂提督,司礼监的位子也免了,如今连你的职衔都比不过,还叫什麽二祖宗,趁早改了吧。”
  “嗨,瞧您这话说的,奴婢就算瞎了狗眼,认不清东南西北,也不能不认您啊,再说这可是老祖宗亲口吩咐的,奴婢怎麽着也得把您伺候舒坦了。”
  那管事嗬腰眨了眨眼,凑近些低声道:“要叫奴婢说,陛下这八成就是有意探探二祖宗您的心性,过不了几日瞧着差不多了,照样还回司礼监,兼领着东厂,所以您老就在这踏踏实实地住着,奴婢这里虽然比不上司礼监,可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敢含糊,要是有哪个没长眼的猴崽子不听喝,您就言声,奴婢一定送内官监扒了他的皮。”
  他咬牙说到凶野处,脸上却仍是一副谄媚的笑,打手一比,将秦恪迎进廊庑下的书房。
  那里面不大,陈设也不甚多,但全都是古韵古香的宫中旧物,书案旁并列排着三具架几,靠後的窗半开着,依稀可见浅溪湖石,红墙翠竹。
  这地方在宫里倒算是个清幽雅致之处,只是呆了几天还是觉得不惯。
  秦恪也没再言语,走到案後大喇喇地坐到圈椅上,瞧着後面那几个内侍把各色鲜果、糕点、茶水,一样样都放上台面,便挥了挥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