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也不懂得穴位,就胡乱给你刺脚尖,就算伤了也没人看到。”
他说着,若无其事地握住她的脚尖,继续帮她放血:“你忍忍,可别叫出来,让人听到。”
可偏偏,他的手劲比刚刚那下还要重,顾眉吃痛,皱着眉叫了一声。
外头,翟氏听见的就是这一声。
翟氏听到这叫声,脑中嗡鸣,死死地盯着那门缝。
咬牙切齿地喝道:“砸门……”
文清醒来了。
第一时间就说要见顾眉。
这个没良心的孩子,有了妻子就不要亲娘。
到底刚刚醒来,翟氏没办法就叫了人准备去晓月轩报信。
可不知为何,晚间素心公主离开前的那句话让她心生警惕。
素心公主说:“本来谢世子昏迷,世子夫人该精神萎靡才对,可本宫刚刚看她倒是面色红润,似一朵被浇灌的娇花。”
她羡慕地抱着翟氏的胳臂:“可惜,本宫没能抢先,若是有你这样宽厚的婆母该多好啊。”
后面难句话,翟氏并没有入心,哄人的话罢了,可前面那句,“似一朵被浇灌的娇花。”
她也年轻过,和靖安侯也蜜里调油过,很清楚被浇灌的娇花是什么样的。
鬼使神差般的,她没有让下人来报信,而是自己带着人过来。
没想到,就让她听到这样不堪的一幕。
翟氏一个箭步上前,推开大门,跨了进去。
第56章 重要的东西
翟氏很生气。
咬牙启齿地冲到屋内。
她的儿子之前生死不知,费心费力娶来的媳妇,竟是这么个下贱的东西。
看她今天不扒了她的皮,五花打绑,脸上刺“淫荡”两个,游街示众。
越想越恼,翟氏发了狂般,穿过外间,进到里屋。
里头点着莹莹之光。
照得屋内昏黄,窗幔在风的吹动下飘飘荡荡。
卧榻前,帘幔微微晃动。
脚踏前,跌坐着个纤瘦的身影,正抚着脚,
“映月,谁来了?”尾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说完后,又‘嘶’了一声,抬手扶着床栏勉强站起来。
当她站起身,看清站在不远处的人时,诧异道:“母亲,你怎么来了?”
翟氏脸色铁青地盯着扶着床栏站起的顾眉,怨气重重地骂道:
“你刚刚叫什么?半天都不开门,还以为你屋子里遭贼了。”
她刚刚在门外听到的分明是……
儿子分明就被这个妇人骗了。看起来端庄秀丽,实际上就是个守不住身的女妖精。
顾眉尚未开口,后头的映芳冲上前,扶着她在卧榻上坐下。
“少夫人,你的脚受伤了,出了好多血。”
“映月,快,拿药和纱布过来,帮少夫人止血。”
翟氏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出不去下不来。
先前怒极,如今再看,发现她中衣完整地穿在身上,脚上未着罗袜,露在外的脚尖上隐有红痕。
看来刚刚那声尖叫是她脚踢伤时呼出来的。
只这些还不足够消除翟氏的杂念。
她道:“府里是没有分例拨给你吗?怎油灯都不舍得多点。快,帮少夫人屋内多点几盏灯,黑灯瞎火的,怎么包扎伤口。”
一边说,一边巡梭着屋内,看那窗开了条缝,朝一侧的贴身嬷嬷使眼色过去看。
又走到顾眉身边,装模作样的,“把帐幔撩起来,这样才好坐。”
“劳烦母亲了。”顾眉看着脚尖的伤口,淡声道。
翟氏咬牙,把她当下人使唤吗?
为了一探帐内究竟,翟氏捏着帕子,干干地抬手撩起帐幔。
里头除去团在一起的被褥,还有软枕,并无其他。
翟氏悻悻地捏着帕子,难道真的是她弄错了?
只素心公主为何要那样说呢。
“母亲半夜前来,所为何事?”顾眉不动声色地问道。
她心头的燥热,随着贺兰宴帮她放血后,暂时散得差不多了
翟氏瞪着她,直直地说道:“文清醒了。说是要见你。随我去吧。”
说着拽起顾眉就走。
顾眉因翟氏的话感到惊诧,谢文怎这么快醒来了。
思忖间被翟氏强行拖到榻下,“母亲,容我换身衣裳。”
身上穿着中衣,如何出门去,更别说还要穿庭过院地去见谢文。
“你夫君从昏迷中醒来,这样的大事,难不成还大不过你的打扮吗?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文清。”
翟氏心里的气没有发作出来,不管不顾地指着顾眉的鼻子骂起来。
映芳在谢家呆得时间不长,知道翟氏不喜欢顾眉,可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态度。
她伸手扶住顾眉,冷讽道:“夫人想必也是睡中被叫醒的吧。你既那么看重世子,怎身上的衣裳是整整齐齐的。”
翟氏冷冷地看着她道:“贱婢。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母亲。”
顾眉一声怒唤,令气氛顺变得安静。
她定定地看着翟氏:“若是母亲觉得我这样着中衣就出门没碍的话,那我这样出门去也无妨。可母亲别忘记了,我是诰命赐封的靖安侯世子妇。”
“你能丢得起脸,世子能不能行?侯爷能不能行?侯府能不能?”
这话简直是往翟氏心窝子里戳。
翟氏脸色一变,咬牙启齿地训斥她:“你敢顶撞婆母!”
“跪下。”
顾眉稳稳地站在那里,“母亲是要我在这里跪,还是去见夫君?”
翟氏心口被气得发疼,“你……你这个搅家精,看我不让文清休了你。”
一个妾室还不够,既然文清喜欢顾眉这样的,那她就使人去扬州寻摸,一定要把文清的魂从顾眉这个妖精身上勾回来。
说着,翟氏拂袖而去,正跨出里间,谢文不知何时被人放在软轿上抬了过来。
“母亲。你们在做什么。”
翟氏见儿子竟亲自来了,皱着眉道;“文清。深更半夜的,你刚醒,不在屋里好好休养,干嘛过来。”
“儿子看母亲过来半天也没叫了眉眉过去,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
翟氏心里不痛快,口不择言地:“你的好妻子,叫了半天的门也没应,刚刚还顶撞于我。”
她打从心里就没把顾眉当做是正经儿媳,一个没有娘家的孤女,她早就想休了。
“文清。这些日子你昏迷着,可都是晚樱在照顾你,你这个牵肠挂肚的妻子,甩手掌柜做得不要太爽利。”
翟氏提高了声音,打量着顾眉这个时候在换衫,没法出来反驳她,立刻告状。
谢文刚醒来,精神头并不好,他想要见顾眉,不是他多么牵挂,而是昏迷前,他发现个事,急需在顾眉这里套取讯息。
偏偏,半天都不见人。
他揉了揉额头,不高兴地说:“母亲,眉眉很好。你莫要再总是说她了。晚樱是妾室,伺候的活本就她该做的。”
翟氏不知她为何会生这么个榆木脑袋的儿子,分明其他的事上都极为钻营的人。
母子俩的争执在顾眉换好衣裳出来时还没结束。
“夫君。你醒了。”顾眉声音细弱。
脚尖的伤让她行走艰难,在映月和映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屋顶上,并未离开的贺兰宴听到顾眉唤谢文‘夫君’,克制地挑了挑眉梢,顾姩姩,你叫谢文清那个废物夫君,那该叫孤什么。
谢文神色复杂地看着顾眉。昏迷前,他得知一个不好的消息。
有人同样在打顾眉的主意,想从她手中得到那样东西。
那个人,就是贺兰宴。
怪不得当初他会抛出户部侍郎的缺,以此换取他们双手将顾眉奉上。
这都是贺兰宴的阴谋啊。
他更忘不掉,在他昏迷前,看到的那个身影。
“废物。”对方冷冷得轻蔑嘲讽,一脚踹在他的身上。
想到这,谢文身上的孽根隐隐作痛。
他要尽快从顾眉手中拿到先帝的遗旨。
第57章 想得到什么
想到先帝的那份遗旨,让谢文暂时不去管那里的疼痛,强撑起虚假的面容,露出一丝微笑。
“这段时间让你担惊受怕了,是我的不对。往后定然不会了。”
他伸出手,想要去握顾眉的手。
顾眉若无其事地抬起手,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虚弱地靠在映月的肩上。
映月连忙道:“世子,刚刚少夫人下榻时不慎将脚踢伤了。”
翟氏心中越发不满,责怪道:“一点踢伤,也值得大惊小怪,传扬的满天下皆知吗?”
“母亲。”谢文不悦地打断翟氏的话:“天色已晚,你回去歇着吧。”
翟氏惊愕地看着赶她走的谢文,心口再次被气得发疼:“你竟然为了她顶撞我。你这个没良心的。”
“好了。”谢文本就靠着一股气撑过来。并不想同翟氏在这些细碎的事上纠缠。
他摆出一副弱不受力的模样,“母亲。去歇着吧。我就在眉眉这里歇了。”
翟氏对于儿子,向来是重中之重,看到他这副模样,顿时妥协,只听到说要在顾眉这里歇息,又不乐意了。
耐不住谢文的坚持,狠狠地剐了她一眼后,悻悻地离开。
屋顶上,还未曾离开的贺兰宴眼中透着冷光。
呵。
看来他踹的那一脚还是太轻。
应该施宫刑才对。
谢文要在她的屋子里睡?顾眉眼皮直跳。
她可不想明日大张旗鼓地让人将卧榻扔出去烧了。
“夫君。不若让晚樱侍候你吧。妾的脚受伤了,万一不好,还要妨碍到夫君歇息。”
谢文本就没准备在顾眉这里睡,不过是为让翟氏离开才编的借口。
他温声道:“好。听你的吩咐。只是,我昏迷了许久,想和你说说话。”
他也没从软轿上下来,而是将顾眉的手握得紧紧的:“这次昏迷,让我想起岳父。”
谢文的声音听起温柔又真诚。
顾眉低眉间,死死地盯着被谢文握着的手,强忍着抽出来的冲动。
忽然间听到谢文提到父亲,抬头去看他。
“岳父临去前曾与你单独说话,想必他很担心你,若是知道你在我家的庇护下过得好好的,应该会很欣慰吧。”
顾眉冷笑,父亲若是知道,棺材板都要摁不住,会跳出来掐死谢文吧。
只她面上却好似不懂谢文说的什么意思。
谢文深情地看着她:“眉眉。我是你的夫君,这辈子都是你依靠,岳父临去前,给你傍身的东西了吧。”
他环视一周,看着屋内,“这些年,母亲的确是对你苛刻了些,明日我让人给你添置些东西,可好。”
顾眉不知谢文东一榔头,西一锤的究竟想问什么。
不管如何,她的心中都警惕起来。
父亲临去前,的确是和她单独说过一会话。
可那时他伤得重,说话断断续续的,无非就是让她照顾好母亲和侄儿。
最后留了个玉坠给她,告诉她这是顾家传家之物,让她好好的保管。
至于谢文说的什么傍身的东西。
谢文比谁都清楚,那时顾家已倒,家产抄没,她根本没有嫁妆,又哪里来的傍身的东西。
进门时做脸面的嫁妆都是谢文准备的,两年前翟氏知道这事后,闹了一场,最后所有的东西都充了公。
“父亲自是放不下我的。至于旁的东西,你也知道,我是空手出门的。”
顾眉隐瞒下了那个玉坠的事。
谢文自然是知道她是空手出门的。
事后他让人搜过顾眉的衣裳袖兜,什么都没有。
难道顾眉手里真的没有那道圣旨吗?
可为何贺兰宴也对顾眉虎视眈眈。
他眸子幽幽:“眉眉。我知道,我终究是外姓人,你信不过我也是正常的。只,我到底是你最后的依靠了。若是父亲给你东西,定莫要瞒我,否则,父亲的仇何年能报也不知。”
顾眉敏锐地感觉到,谢文在试探她,从她手中拿到一样东西。
那东西对他很重要。
她呼吸一轻,摇摇头,“我当然知道夫君是我的依靠,可父亲的确没说什么。出了什么事吗?夫君,你别吓我。”
演戏谁不会呢?从前她很认真对待谢文,感谢他给与的庇护。
可如今,她也学会了和他演戏。
谢文咬了咬后槽牙,挤出一丝笑:“没有。”
见顾眉这里问不出什么,人刚醒来,也的确问不出什么,谢文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离开前,他对顾眉说道:“眉眉。我知你和太子从前过往从密,只如今他深不可测,不好惹,若是找上你来,一定要告诉我。”
“你要记得,只有我才能帮你报顾家的仇。”
谢文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却字字都在说贺兰宴的坏话。
人终于走光了,晓月轩也终于安静下来。
顾眉强撑的那口气一松,跌坐在罗汉榻上。
谢文那种哄人的话谁信呢?
可他到底想要从她手中得到什么呢?
他在害怕,害怕她把那样东西交给旁人,尤其是贺兰宴。
那么贺兰宴呢?
一开始靠近她是不是也是带着目的呢?
也想要拿那样东西吗。
顾眉无力地朝后头的软枕倒去。
只没接触到软枕,倒是入到一个带着清冷夜色,伟岸高大的怀抱里。
她睁着极黑湿润得如一片水的眸子,惊愕地看着身后的人。
“你怎还没走?”她推开他。
一只手猛地将她握住。
廊檐下的窗前,一个高大修长的成年郎君,将一个柔弱娇美的身影抵在榻上。
分毫不让。
“你想孤走去哪里?”贺兰宴一脸佛性,却略带煞气地微笑着问道:“孤走了,好让你的夫君上你的卧榻吗?”
不给顾眉回答的机会,他眼珠严肃而冒火地将她从下往上欣赏着:“顾姩姩。你叫谢文那废物夫君。叫孤什么呢?”
他终究是将在屋顶上想问的问题给问出口。
顾眉根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他:“你去哪里臣妇管不着,只是你来我这里,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我的清白,我的身体,你早就得到了。你还想得到什么呢?”
贺兰宴看到了她眼中的不信任。
他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想要摧毁她的暴虐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