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眉跟在她身后，听她说话的音，并无不快，想来真的是夫婿不在，这才过来的。
她不太擅长主动和别人招呼，但陈丹娘的热情也是她许多年没感受到的。
她是欢迎且喜欢的。这让她觉着自己还是活生生的，单独的一个人。
“顾妹妹。我的睡相不好，你睡里头，我睡外头。”陈丹娘把顾眉的枕头往里头挪了挪，将自己的薄被铺在外头。
她刚要往上头躺，鼻尖动了动，惊诧道：“顾妹妹。你屋子里的香气好特别……”
顾眉默然，她已经散了屋子里的气味，陈丹娘还能闻到，下次不许贺兰宴在身上用香了。
好在陈丹娘也不纠结，铺好被褥，拉着顾眉坐在罗汉榻前聊天，一直到哈欠频频，这才躺到卧榻上，准备入睡。
才刚要躺下，外头就传来侍女的敲门声。
言说三少爷赵珑回府，要找东西，下人都找不着，让陈丹娘回去帮着找一找。
陈丹娘跺脚：“这个冤家，不是要在宫中当值三日吗？怎忽然回来？”
顾眉笑着安慰她：“往后再找机会。这么晚三少爷也要叫你回去，看来是特别重要的事要你帮忙。”
陈丹娘听了她的话，有些无法控制的脸红起来。
赵珑那王八蛋，哪里是要找东西，分明就是……
她尴尬地点点头，和顾眉约定好明日再一起说话，这才带着人恋恋不舍地走了。
在护国大长公主府小住的第三日，顾眉本以为谢文会如那日说的，过来接她回府。
不曾想，谢文没见着，见到了素心公主。
那时，她正巧在护国大长公主的院中。
素心公主抬着下巴鄙夷地看着顾眉，“姑婆。你怎让这样肮脏的人住在你家，没得败坏公主府的名声。”
她怨毒地看着顾眉。
那日在谢家，她只恨自己没有和靖安侯夫人明说顾眉偷人的事。
顾眉这个贱人，不仅没事，竟还躲到大长公主府来躲清闲。
她以为躲在这里，就没事了吗？
护国大长公主原本和顾眉聊得很开心，被素心公主突如其来地打断，有些不悦。
“素心。你这嘴也太没德了。张口就是肮脏话。”
素心公主被大长公主一呵斥，连着两日的怒气攒在一起，恨恨地：“姑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位少夫人可不得了，她与人私通。”
护国大长公主起初只以为素心公主与顾眉合不来，所以口不择言。
这会当机立断叫贴身嬷嬷将院子里的人都清出去，把院门关上。
之后才开了口，“素心。饭可乱吃，话不可乱说。你要知道你的身份贵重，说出去的话是要负责的。否则随意间就给旁人造成了伤害。”
素心公主今日上门来，就是不管不顾地要将事闹大。
谢文醒来后第二日去公主府看她，见到他时，她高兴极了。
没想到谢文一句话都不让她说，直接训斥她不该把他们的事捅到皇帝那里去。
还让她把孩子给打了，说这是奸生子，万万留不得。
素心公主气得将整间屋子都给砸了。
谢文不认他们的孩子也就算了，从她的公主府离开后，竟不顾病体，要接顾眉这个贱人回家。
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谢文是她的情郎，不舍得朝他出气，那就只能顾眉这个私通旁人的贱人来承受她的怒火。
“姑婆。你可别被她的外表给骗了。靖安侯府世子可从来没碰过她。本该是处子身的。如今可不一定。”
“不信，找人查验一番就知。”
素心公主说的也不能说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参和在一起。
但顾眉实在没想到她把谢文没碰她的事就这么说了出来。
看来，素心公主是豁出去了。
若是不能妥善的处置，今日怕是难逃一劫。
不过，在处子身这事上，她是受害者。
她的脸色又平静下来。
她垂着头的姿态，却更加的助长素心公主的气焰。
“我身边有两个积年的老嬷嬷。姑婆。不若就让她们去给我们的世子夫人查验一番吧。”
“而且。我已经让人去请靖安侯夫人和世子过来了。”
今日，她要让顾眉身败名裂。
第63章 不妨听听
素心公主很肯定一个多月以前，顾眉中了三日醉。
前两天去公主府时，她试探过谢文，肯定谢文没碰过顾眉，那她怎么纾解？
只能是偷野男人。
护国大长公主靠在卧榻上，反问素心公主：“你如此言之凿凿，你是怎么知道靖安候世子让顾女郎独守空闺的？”
“难不成人家夫妻的房中事，你也清楚？”
素心公主被问得哑然，她当然知道谢文从始至终都没碰过顾眉。
她想要顾眉身败名裂，这样才能说服父皇恩准她和谢文和离。
到时，就算谢文不想娶她也得娶。
她急忙辩解道：“我……我就是知道。不信你等靖安候世子过来了，亲口问他。”
护国大长公主看了眼顾眉，“就算你知道，你巴巴的过来是做什么？让本宫去处理旁人府上的家务事？”
“还是让本宫如你的愿把顾女郎沉塘？送到庵堂里？”
“你又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素心公主被问得脸色煞白，她连忙附身一拜：“姑婆误会了，我……”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眉，忽地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护国大长公主跟前。
两行清泪似乎被她酝酿许久，动容地缓缓流出眼眶。
“让您老人家看笑话了。公主说得不错，我的确是如今还未与世子圆房。”
护国大长公主震惊地瞪大了眼，久久无法回神。
骇然问道：“是靖安候世子有问题？”
顾眉脸红似血，难以启齿。
好半晌，她朝前移了两步。
“世子有没有问题妾不知，可妾知道，世子他在外头有人了……”
顾眉一脸难堪，自嘲地笑笑。
一旁心急如焚的素心公主，冲着护国大长公主道：“不管世子有没有人，你私通外男，就是败坏女子清誉。就该受到惩罚。”
顾眉忍着心中素心公主激起的反胃，眼眸含着伤愁的目光，道：“公主。妾独守空闺五年，没有半句怨言，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妾的身上。”
“妾原本不想说的，可你……”
她惆怅地盯着素心公主：“世子在外头的人，不就是公主你吗？如今你腹中怀着的可不就是世子的孩子。”
“公主你说，又该如何处置你呢？”
她顿了顿，“哦。要知道你是否有孕，同样查验一下即可。”
素心公主把事情捅了出来，顾眉也没想过要在护国大长公主跟前保留。
她甚至想借此请护国大长公主帮忙，在皇帝那里说情，让她和谢文和离。
若说之前还想着要报复谢文与素心公主。
可这会素心公主病急乱投医，找上门来把事情捅出来。
她接招就是。
“公主腹中的孩子，可不一定就是我的。”
外头，谢文匆匆而来，面色苍白，两眼都起了红血丝。
他上前，想要拉顾眉一把，结果被顾眉躲开了。
顾眉神色出奇的平淡，她轻声道：“公主怀的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你不承认？”
谢文看着空空的手，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失落。
他那天已经知道顾眉被叫到宫中，自请去道观清修的事，也是因此，才急匆匆地向要接她回去好好的解释。
却不想护国大长公主将顾眉留下小住，打乱他的计划。
今日素心更是脑子发蠢的上门来揭穿他们的私情。
他想问顾眉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这么平静。
“眉眉。连陛下都说不让我们和离，素心公主的孩子要生下来，就放到膝下养着。”
素心公主没想到谢文病了一场，对她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甚至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想认。
顿时怒火冲昏了头脑，跟谢文争执：“谢文清，你竟敢不认我肚子里的孩子，你还是不是男人。”
谢文本就身子虚弱，这会被素心公主吼的两耳发懵。
往常素心在他面前十分听话乖巧，两人一开始就说过不要弄出孩子来。
是以每次素心公主都会在事后喝一些避孕的汤药。
现在，她吃了药还能有孕，就说明他被摆了一道。
这叫谢文怎么不窝火。
他要是知道会有今日的苦果，当初怎么都会守住那根底线。
谢文阴沉着脸，实在不明白素心到底怎么了。
非得要那样一个名分做什么。
趁着他昏迷把事捅到陛下那里，现在又这样无法收场。
护国大长公主坐起身子，敲敲桌子，打断素心公主和谢文的争吵。
“此事不用多说，本宫已经明白，素心有孕已成事实，顾女郎独守空闺，委屈五年也是事实。”
“谢家子，你想要享齐人之福，那是绝无可能的事。你若降妻为妾，那是憋屈了顾女郎。”
“可若是让素心做妾，那是滑天下之大稽，把皇家脸面放哪里？”
“本宫会去与陛下商讨，让你与顾家女和离。”
谢文扶着椅子的把手，“多谢公主的周旋，可臣不要和离。”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臣也可以不娶素心……”
他不可能与顾眉和离。顾太师的那份遗旨还没找到。他不可能会让顾眉离开他的手掌心。
这是他平步青云的重要一步。
他可以不要太子抛出的那个户部侍郎的职位，却不能放弃找顾太师留下的那份先帝遗旨。
“谢文清……你敢！”
素心公主柳眉倒竖，暴跳如雷，指着谢文的鼻子痛骂。
谢文根本不管素心公主如何，朝顾眉走去。
“眉眉。从前是我错了。不该那样对你。我发誓，往后我一定会好好的对你……”
顾眉后退一步，狠狠地拍开谢文想要伸过来握她的手。
“别碰我。既然话都摊开了，世子也该像个大丈夫一样，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我们好聚好散，不要闹得太难看了。”
谢文自嘲地笑了笑。
还要怎么更难看。
门被推开，光线照进来，也打在来人高大的身躯上。
是贺兰宴。
他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刚才在外头不知有没有听到屋内的对话，敛着眉眼，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
“正巧，今日太子殿下也在本宫府上。不若，请殿下宫道地说几句。谢家子，你不妨听听。”
谢文终于知晓什么叫前有狼后有虎。
贺兰宴那么想要得到顾眉，怎么可能不帮着她和离？
素心公主也是一脸期盼地望着贺兰宴，想知道他会帮谁。
第64章 和离
贺兰宴从谢文身旁经过，看到他骤然捏紧的双手，嘴角弯了一下，到主座旁落座。
“孤刚从陛下那里过来。陛下闻听此事，颇为恼怒。素心，你也太胡来了。这里是何地？是你该打上门来的地方吗？”
贺兰宴收敛起身上所有的温润与平和，那双慈悲的眼眸，变得压迫感十足。
素心本以为贺兰宴来，是为她撑腰的。哪怕她做了不光明的事，可她到底是公主，不是普通女子。
没想到他一坐下，就厉声呵斥与她。
顿时，素心瞪向如神佛般端坐的贺兰宴，一副愤怒屈辱记恨的模样。
贺兰宴曲指敲了敲桌子，继续道：“刚刚姑祖母也说了，妻位只有一个。谁都不肯为妾，那就好好想想人选。”
“只是，别忘记了，素心腹中的孩子，流着一半皇家血脉，也算是皇室子孙。”
这话，他是看着谢文，以及随他一同前来的靖安候所说。
“该娶妻的娶妻，该和离的和离。谁惹的麻烦，谁负责善后。”
“各位以为如何？”
顾眉捏着手心，到这一刻终于放松。
贺兰宴说的看起来没有帮她，可句句都在让谢文同她和离。
她以为经过前次皇帝的插手，和离的事会很艰难。
她也更加的诧异，贺兰宴竟然会帮她。明明上次还说要让她一直做谢家世子妇，两个人有私情才够刺激。
怎么没几天，又变卦了。
她本还筹算着，若是素心公主没有动作，在接下来的端午宴上，想办法让素心公主和谢文的私情大白天下。
如此，她以弱者的身份，求和离，更是报复了谢文一把。
那时，谢文但凡还有些郎君气性，就该痛痛快快地与她好聚好散。
贺兰宴的话，激的谢文气愤无比。
不论为了什么，他都不想与顾眉和离。
可是，如今形势逼人，他面临两难的选择。
他该怎么做，才能平衡两者，解决素心，又保下顾眉呢，同时还不得罪太子殿下。
“我……”
“孽子。到了如今，你还想怎么样？”靖安候迟来一步，这会上前，眼中含着警告，看向谢文。
他朝贺兰宴拱手道：“今日之事，已有决断。臣带犬子回去，请殿下容臣先行告退。”
贺兰宴颔首：“陛下也很关注此事。倒也不用回去，就在此写下和离书。”
“既有姑祖母的见证，也好让孤回宫复命。”
说着，让人准备好纸墨笔砚。
谢文听着眼睛都红了，像淋了一场雨，整个人变得失意。
他怎么可以与顾眉和离？
就算不为了那道先帝的遗旨，他也不想同她和离。
靖安候目光威严地压迫着谢文，让他赶紧写和离书。
可谢文却不肯，写好和离书，并没交给顾眉，执拗地走到她跟前。
“你也要同我和离吗？只要你说不，我去陛下那里请他收回成命。”
顾眉勾了勾唇。
让她说不？
“谢文清。我多谢你，帮过我。我曾想着与你好好过日子。可是，你当初娶我，究竟是为何，你心知肚明。”
“你若是明说，不想同我做真夫妻，我不是不能接受。有问题，有苦衷，但凡你真心实意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就是了。”
“虽然，我当时的确没有去处。那也不是你欺骗我的理由。”
她往后退开一步。
“你明明和素心公主有情，为何要把我牵连进去？山长水长，往后请郎君多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