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在旁人府门前,和贺兰宴在一起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尊严的玩物。
哪一家受过教养的女郎,会那样?
他骗得过别人,她是被迫的,却骗不过自己,当时是有感觉的。
她违背了父母的教导,变得轻浮放浪。
“你把我当做什么?玩物?禁脔?当年你的父亲景升太子不过是纳了侧妃,你就心生不悦。你还说要与你的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贺兰宴。难不成你忘了?你要重蹈你父亲的覆辙?”
贺兰宴眉眼一凛,以一种绝对蓦然冷酷的语气道:“你没有资格同孤提起从前。”
说罢,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这是宫中的御药。你自己来吧。”
碧绿的瓷瓶扔在被褥上。
高大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屏风外。
“你的侍女,孤会让人送过来。以后每隔两日孤会过来歇息。”
门前,他又扔下一句话。
他讲得理所当然,义正言辞。
什么过来歇息。不就是想着占她便宜。
顾眉气他不讲道理,不拿她当做正经女子对待,根本就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第69章 给我……
过了两日,贺兰宴果然如那日所说,晚间过来了。
那时她正侧着身躺在卧榻上,准备入睡。
听到不同于旁人的脚步声,她立即闭上眼装睡。
贺兰宴进来后,并未点灯。
他撩开床幔,望着双眼紧闭的顾眉,垂着眼,手指轻轻将她鬓角的发丝,梳到耳后。
指尖既轻又柔,顺着耳廓,拂过的弧度,刹那间,融化男子眼眸里的冷清。
好一会儿,贺兰宴直起身,轻轻地放下帐幔。
顾眉小心翼翼地喘了口气。
装睡,好像成功了?竟然成功了?
她刚想要翻身时,忽地,帐幔又被撩起,那不知何时又回来的高大男人。
一张娇颜刹时雪白。
“你……怎么又回来了。”
似是会读心术般,青色衣袍的男人深深地望着她,嗓音低醇。
“孤又不是有些人,言而无信,说了两日过来,那必是过来,否则让女郎独守空闺,可如何是好。”
顾眉撑着起身,面上不由滚烫。
“那殿下还是让我独守空闺吧。否则,糟得很。”
她的身子今日才舒坦一些,身上的印记消退得差不多,被磨破的地方如今也和缓过来。
若是今夜他又要那样,她实在是怕自己承受不住。
贺兰宴唇角微勾:“那看来孤还是得多多练习才行啊。女郎都不舒坦,实是孤的罪过。不若这就开始练习……”
他的手放在腰间的搭扣上,只听咔哒一声。
顾眉一噎,那咔哒声,让她缩了缩身子,而后咬牙道:“殿下也该节制节制才行,就不怕漫天神佛收了你么。”
贺兰宴眼眸轻眯,抬手指着她的唇:“这张嘴,倒是越发厉害了。只下次再乱用,孤可要用别的法子来治它了。”
说罢,他转过身去,右手高扬着一张轻飘飘的纸。
“孤星夜兼程,就为送这物什予你。想不到女郎没有奖励也就罢了,倒是连嘴上都不得饶。”
顾眉一噎,心下发堵,忙起身跟上去要和离书:“给我。”
贺兰宴瞥见她白嫩的脚踩在地上,非但没还,反而叠起收进袖兜里。
“孤替你保管。”
顾眉觉着荒唐,刚刚还说什么星夜兼程送给她,这会又说替她保管。
拿她当猴耍吗?
“凭什么?”
贺兰宴语气坦然,眉目沉静:“不是你刚刚装睡推开孤的吗?想必你也不是很想要这个。”
此刻,顾眉方知,这人就是故意的戏弄于她。
想必,她想这和离书怕是难拿回来了。
终归这张文书是为了防止男女双方日后变卦而立,放在哪里都无妨。
她看到官府盖的印戳,想必已经入档。
也不怕谢家反悔。
思及此,顾眉放下手,冷淡地转身,抬步就往卧榻边走去。
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拽住手腕,下一瞬,人被凌空抱起。
她惊叫一声,使命挣扎着。
“贺兰宴。不行的。今日不行。”
她人还没好起来呢。
贺兰宴钳着她的双腿不让她乱踢。
“你再乱动,孤就真的让你过不好今夜。”
说罢,他将人放在卧榻上,去一旁的盆架上拧了帕子,单膝跪在她的跟前,小心地擦拭着她的足底。
足心是微凉的巾帕,足背被滚烫的手掌握着。
好似她如今处在两重天里。
这一晚,贺兰宴对她只有这一次肌肤相处。
躺在卧榻的里侧,她心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如此翻来覆去好几次,身侧的人按住她的腰:“别动。再动,你是不想睡了。”
顾眉顿时僵住身子。
“睡吧。”贺兰宴握住她的腰,调整了个位置,将她拢在怀中。
旁人的人火气十足,好似火炉一般,已入了夏,这样抱着,只觉后背汗津津的。
她纠结了好久,轻轻开口:“殿下。这样我太热了。”
这一声仿佛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音。
想着,不若等到贺兰宴睡着了,再拿开他的手。
一刻,两刻……顾眉撑着眼皮默默地数着时间,不敢睡去。
奈何她这些日子太累了,身心俱疲,没数到更长时间,就眼皮一黏,睡着了。
待听到外头洒扫的声音时,她才醒过来。
身侧已经没有人,倒是看到映月双眼红红地站在卧榻前看着她。
原来那日映月被冲散后,就被带到这座私宅里呆着,直到今日才放她出来。
接下来几日,顾眉住得倒是舒坦,因为贺兰宴并没再出现。
而且,她住得这件屋子屋内的陈设很舒适,很合她的心意。
曾经,她想过,若是将来她嫁人,就要做这样的陈设,简简单单。
不过,贺兰宴安排的这间,比她从前想的还要妥当细致。
顾眉心中惊讶,若是贺兰宴不出现,倒也算是个好的住处。
起初两日,顾眉刚开始还和映月待在屋内,一步也不出。
后来,慢慢地,她带着映月在院外走了走。
这座宅子里十分安静,偶有仆妇经过,对顾眉也是礼数周到,从不轻慢。
院子里没有人约束,顾眉再往外头走去,花园,荷塘,最后就是她走到前院,也没人阻拦。
“女郎。你看。这块进学解的石碑,倒是和你从前想让人做得有些相似……”
这日饭后,顾眉依然带着映月在宅子里四处走动,有时会停下来,看一看四周的景致。
走着走着,映月忽然停在一块石碑前,惊讶地叫起来。
听到映月所说,将目光落到那块石碑上。
她的确是想做这样一块石碑,当时只做到一半,顾家便倒了,后来家宅被抄,送给了旁人。
至于那进学解的石碑……
她想起在东宫府邸看到的那顶雨过天青的帐子。
贺兰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不敢奢望他是为了从前的旧情,才留下这些。
若真有情,如何会将她那样对待。
她在他的口中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还将她关在这里。
好似见不得人的外室玩物。
虽有一肚子疑问,她不知向谁问去,她也不想知道。
她带着映月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大门边,路上也没碰着一个人。
顾眉有些奇怪,往日里就算人不多,也绝不会如此安静。
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她今日一定要离开这里,就和当日离开谢家一样,脚下步履坚决。
就在她即将要踏出门槛时,门外停下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的人,让她不禁往后一退。
第70章 凶悍
顾眉不曾想会在此碰见素心公主。
马车就停在门前,想必她是有目的而来。
若是别处,顾眉并不会有这个后退的动作。
可这里是贺兰宴的私宅。
她不想在素心公主面前,暴露出与贺兰宴的私情。
只素心公主下了马车,径直上了台阶,走到顾眉的面前。
“果然是你……”
那日夜里,她在街头巷口看到贺兰宴抱着一个女人上了马车。
不确定是不是顾眉,故而派人悄悄地跟上马车。
没想到不仅跟丢了,而且还被皇兄派人警告。
这让素心公主更加想要弄清楚那人是谁。
既然跟着贺兰宴容易被发现,那她就改跟他身边的侍卫。
果然,就让她找到了这处私宅。
顾眉心中本有些忐忑,素心公主这话问出口时,她倒放下心来。
看着面不改色的顾眉,素心公主抬起下巴,孤傲地道:“怪不得要同谢郎和离,原来是找到更高的靠山了。”
“既你有了皇兄做靠山,往后就不要不知廉耻的缠着谢郎。”
顾眉讶异,素心公主的状态有些奇怪。
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知道她和贺兰宴的私情,却不以此为把柄要挟她,只让她离谢文远些。
明明她已经同谢文和离。
她这时候来找自己做什么,不该找谢文吗?
难道是谢文又给她惹了什么麻烦,让素心公主心情不好,来找她发泄的?
顾眉淡淡道:“公主说笑了。我与谢世子已然和离,往后是他走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
“公主巴巴地跑过来警告我,是为了谢文吗?他怎么了。”
素心公主不喜欢顾眉眼神里不自觉透露出的怜悯,神色愤怒。
顾眉到是轻巧,和谢郎和离后,转身就投入到皇兄的怀抱。
可谢文也不知怎么了。
从前对她柔情蜜意,心肝宝贝好娇娇地叫着。
自从他昏迷后醒来,简直变了个人,满心满眼就只有顾眉这个狐狸精。
不仅呵斥她不该将两人的事捅到父皇跟前,明明已经和离,却绝口不提迎娶她的事。
无头苍蝇般地在京中寻找顾眉的踪迹。
这让平日里心高气傲,觉着压顾眉一头的素心公主肺都要气炸了。
“顾眉。既然你已经与谢郎和离,那就肯定不喜欢他,那就把他还给我。”
“只要你不和谢郎纠缠,我可以帮你,让你做太子妃。让你跟皇兄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你简直莫名其妙。”
顾眉忍不住嗤笑。
纠缠谢文?做梦吧。
太子妃?谁想做。
“公主。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你好言相劝。”
“我往后不会与谢文有任何的牵扯。他也不值得你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我更不会做太子妃。你还是好好地考虑自己。找个珍重爱重你的男子,与他琴瑟和鸣。”
“若是没有,那就珍重爱重自己。”
她丢下素心公主,往台阶下走去。
素心公主“哈”的一声,攥住顾眉的臂膀,将她拉住。
猝不及防之下,顾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脚踝一歪,生疼。
“顾眉。你好意思对我说这些话。你跟皇兄偷晴,你好意思在我面前惺惺作态。珍重爱重?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才是最虚伪下贱的那个。”
脚踝住大概是扭伤了。
顾眉脸上失去血色,“对。你说的对。我的确是满身泥泞。没资格劝你。但我会努力地洗去污泥。所以请你拿开尊贵的手,让我离开这里。”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素心公主的确是令人讨厌。但她敬佩她对谢文的情意,为她做到这一个程度。
若是当初她坚定一些,与贺兰宴也许会有另一个结局。
可究竟只是想,一切无可挽回。
素心公主捏着顾眉臂膀的手指发白,一心想要顾眉答应她,气势咄咄逼人,分毫不让。
似乎只要今日顾眉不答应,她就会一直待在这闹她。
“谢文这些日子到处找你,你不许走。”
顾眉眼皮跳了跳,没想到贺兰宴都没阻止她离开,倒来了个旁人费心费力地帮他挽留自己。
忍无可忍。
她望着素心公主那不放开的手,面无表情地借着她的力气一推。
素心公主重重地摔在地上。
顾眉压上去,让她的膝盖不能动弹。
“公主殿下。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别说人了。你大概是忘记了上次在护国大长公主,我对你的警告了。让你不要惹我。不要惹我。”
她抽出头上的簪子,抵在素心公主的脸上。
只要再用力些,就能划破薄嫩的肌肤。
素心公主哭得涕泪横流,根本忘记呼救。
跟着她而来的宫娥嬷嬷,是这次元贵妃为她新换的,不曾经历过上次护国大长公主府的事,
怎么也想不到看着娇娇弱弱的靖安侯世子前妻,会如此的凶悍。
团团地将顾眉围住,想上前,又怕她手中的簪子真的将素心公主的脸划花。
顾眉轻轻地拍了拍素心公主的脸,松开手。
“你是公主,可以为所欲为。所以,去找谢文,用上你的手段。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做一事无成的人生。”
“哦。也不要拿我和太子殿下的私情来要挟我。只要流了出去。你也不能善了。”
她忍着怒火,站起身,掸了掸裙摆上的灰尘。
叫上呆愣在一旁的映月,往屋外走去。
也不管身后素心公主被人手忙脚乱地扶起后怨恨的目光。
素心公主捂着面颊,瞪着顾眉离去的背影。。
就让她和皇兄搅在一块好了。等到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再让她身败名裂。
在此之前,顾眉最好不要缠着谢郎,否则她绝不放过这个人尽可夫的女子。
在这场素心公主单方面暗潮涌动的风波之后。
顾眉带着映月往离贺兰宴私宅不远的翠微庵而去。
与此同时,一骑马飞奔着停在东宫府邸门前。一见到贺兰宴就跪下,嘴唇微颤:“殿下。顾女郎去翠微庵了。”
“什么?”贺兰宴抬眉。
报信的人也完全没料到:“原本是没事的,可素心公主来了。顾女郎将她打了一顿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