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阿布看了一眼四周,何禾和谭哲站在那群小学生边上聊着。
她笑得挺开心的,谭哲也是。
不知道在说什么。
“哦——”阿布终于说话了。
他把将要递出的胡萝卜放回篮子,弯腰拎起沉甸甸的篮子放在女老师面前。
“还挺沉的。”女老师试着拎了一下后笑着说。
“沉吗?”何禾突然在阿布身后探头,她疑惑地看着篮子。
女老师瘦瘦小小的,也就一米五左右,在她和阿布两个高个子面前,还有在巨大的吉祥身边,显得更是小小一个。
那个大竹篮里整整两排的香蕉和满满的胡萝卜和掰了六段的甘蔗,被她拎着看起来还真的——嗯——挺沉的。
阿布刚要伸手,何禾一胳膊就把他挡在了身后:“我帮你!”
女老师看着何禾细胳膊细腿儿的样子急忙说:“太沉了,不麻烦您了!”
她伸手招呼一声:谭哲!”
“哎!”谭哲绕过来拎起了篮子。
在小朋友们喂象的时候,那个女老师就和何禾聊天。
东一句,西一句,还捎带着夸了几句阿布的好脾气和力气。
一直在太阳底下待着,何禾脖子被太阳晒得烫。她应付了几句女老师的问题,看向从一早就不高兴到现在的阿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布也在看着她。
他背着手站着,也就只是看着她。
眼睛眨着的每一下,却都好像他一丁点儿不认识她。
他嘴唇紧得和拿胶水粘住了似的,完全不像是想和她说话的样子。
何禾看了阿布多久,阿布就看了她多久。
他也不走近她,也不看别人。
谭哲走过来和何禾说话,阿布才终于动了动眼睛,他看向了谭哲一秒,还有捂着嘴巴笑的何禾,就垂下眼睛伸手想要捡篮子中的吃食给吉祥。
篮子早被谭哲拿走了,他捡了个空,只有绿色的草地。
阿布往旁边退了几步,他站在阿爸的身边,看着吉祥挡住了那群不属于这里的人们。
“同学们,还记不记得有一个成语叫‘盲人摸象’呀?”女老师在小孩子们摸象时开始寓教于乐。
从‘盲人摸象’,说到‘管中窥豹’,‘一叶知秋’,再到‘见微知著’。
她保持着那股柔柔的语气把这些成语的故事娓娓道来,引导着小孩子们说一些关于故事的感想,还能抽空给一个散开辫子的小女孩编好了鱼骨辫。
然后,一群小孩终于消停了,他们坐在草地边的凉亭长廊上掏出画本与彩笔开始画亚洲象。
天气太热了,吉祥渐渐有些心烦总想着回去休息,小孩子们没画完,它只能在这里先待着。
阿布回去拿了水管,他拉着长长的水管,用手捏扁管口将水喷洒在吉祥的后背。
他绕着吉祥走,手也这样按在吉祥的身上绕了一圈安抚它。
水管中的水流淙淙,浇得草地稀软,踩得满脚都是泥巴。
“哇!彩虹!”一个小孩突然兴奋地指着阿布大声叫。
他一叫,小孩子们都抬头瞧。
阿布也抬头瞧他刚刚往上浇的水雾。
细细的水雾边,一道漂亮的彩虹。
很小,但是该有的颜色都有。
那群小孩扔下本子跳下长廊往这边跑,阿布转头找了找何禾。
她不是也喜欢看彩虹吗。
小孩子多,吉祥扇动着散热的耳朵忍不住叫了一声,象啼将小孩子们捂着耳朵吓得又往回跑,阿布急忙轻拍吉祥的脸颊。
何禾不在这里,谭哲也不在这里。
“它烦了。”阿布对一直站在他身边看他的那个女老师说。
他的声音不是出于本意的沙哑与低沉:“它想回去。”
“还没画完呢。”女老师笑着仰头问,“能不能再等十分钟?”
吉祥的鼻子卷着水管往嘴巴里送,阿布摇头:“不能。”
他带着吉祥往象舍的方向走,女老师也一直跟着他。
“小哥,等下能不能让一头小象出来?大象还是有点吓人。”
“小象病了。”阿布说。
“病了?什么病呀?”
“瘸脚。”
“那不能所有小象都瘸脚了吧?”
“嗯。”
阿布的少言少语,女老师跟在身后笑了,她换了个问题:“保育员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阿布走了两步后才说:“阿布。”
“阿布。”女老师走得脑后马尾一甩一甩,“阿布,你是少数民族吗?”
“嗯。”
“我看着就像。你是哪个族的?”
阿布轻轻叹了一口气:“傣族。”
女老师笑:“傣族男生都这么帅吗?”
“不知道。”
“阿布,你的话一直都这么少吗?”
阿布没回,他停下了脚步。
吉祥还在慢吞吞自己找着象舍方向走,阿布看着站在水池边的何禾。
她和谭哲站在一起,她看着谭哲在帮一个小男孩洗手。
小孩子们挤在月亮的象舍门口,看着王工和亓行舟给月亮量心率和肚脐擦药,到了中午,谭哲领着他们往野象谷景区中吃饭的地方去。
他们打算下午要去野象谷参观了,救助中心的人跟着夏令营往门口送了送。
“走了啊!”谭哲回头冲何禾挥手。
“嗯嗯!”何禾在阿布身边也使劲挥手:“学长,回学校再聚哈!”
她的话音刚落,夏令营的人也还没彻底走远,阿布却转身就走了。
一上午的叽叽喳喳,救助中心终于清静,阿布和云姐还有救助中心东门那边照顾老三和娜娜的阿杰准备象餐。
配好象餐被推走,一盆一盆喂了象,阿布回去和亓行舟在厨房做了午饭。
何禾和路远山陪月亮玩了一会儿,亓行舟来叫吃饭的时候,她老远就看见坐在小桌子边背对着她的阿布。
阿布的肩膀,在他低头看不见脑袋时就像一个高背的靠椅,又宽又直又板正。
何禾洗了手,她找着阿布身边放着的小板凳就坐了下去。
王工这一上午又是管那群小孩‘志愿者’又是管吉祥,吃饭时只有云姐和大伍有力气聊天。
大家都累了,只想快点吃完饭休息一会儿等着下午带象进雨林。
何禾捧着碗,她的脑袋歪下看着低头认真吃饭的阿布。
她的膝盖轻轻撞了一下阿布。
阿布立马收了膝盖,他不光稍微并拢了腿,还不看她,甚至,他还把自己的小板凳往路远山那边挪了挪。
不是吧——
何禾懵了。
挂一次电话生气到现在?
不过何禾没管那么多,她饿了,忙着吃亓行舟炒的回锅肉,她不吃饭,亓行舟还给她单独做了鸡蛋羹,滑溜溜的,淋了阿布炒的肉沫。
阿布几口就扒拉完了米饭,他端着空碗和筷子放进了厨房里。小梦开车拉着水果回来了,他赶紧跑去车边帮忙卸车。
小梦没吃午饭,阿布自己一趟趟地扛着沉甸甸的麻袋卸了车。
救助中心的午饭是最后一次热闹,大家都去会议室休息了,阿布和双双整理完了储藏室,他把胡萝卜一袋袋靠着墙垒了起来,然后带着满是泥土的胳膊站在洗手池前。
他拧开水龙头,弯着胳膊慢慢冲。
他仔仔细细的,把两条胳膊洗了一个干净。
洗完了胳膊,阿布又用双手接了一捧清水,他把水按在脸上的那一刻,直接弯下身子把脑袋对着水龙头冲。
他的一只手撑着洗手台,另外一只手接了水抹着脖子。
手掌一次次抹过脖子后,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皮肤瞬间降温。
阿布盯着水泥池子,他的手揉了一下鼻子,手背擦走头顶顺着鼻尖滴答下的水。他一转头,何禾正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阿布只是慢慢地转过了身子,一点也没受惊的样子,何禾有些失望。
“没吓一跳?”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阿布拧住了开关。
阿布没说话,何禾继续说:“都说了不要用凉水洗头嘛。”
“热啊。”阿布说。
他拧了一把沾满凉水的领口,绕过何禾往象舍走。
阿布走,何禾就跟着。
她跟着阿布停在布布的象舍外,阿布给布布把球捡回象舍里,他坐在象舍外的长椅上,闭眼仰头,似乎是打算休息一会儿。
何禾坐在了阿布的身边,她微微侧着身子,看着阿布。
她的视线掠过阿布的长睫毛,掠过他的鼻梁与鼻尖,他闭着的嘴唇,还有他仰头时脖子那好看的弧度,最后是他凸起的喉结。
她盯着阿布锁骨的一颗痣看,之前在普洱遇象时的细细划痕结了痂,还残留在脖子上的凉水,把阿布的T恤领口湿了一大片。
“阿布。”何禾凑近阿布的脸小声叫。
阿布闭着眼睛,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等了一会儿,何禾还没有说话。
她好像不等他回答就不继续说了。
阿布“嗯”了一声。
“谭哲说,明天泼水广场有暑假泼水节,晚上八点还有烟花秀呢。”何禾的下巴垫在椅背上,她的嘴巴对着了阿布的耳朵,“我明天想去看看,你去不去?”
阿布睁开眼睛,他转过脑袋看向离他很近的何禾的脸。
何禾笑眯眯的:“我们一起去呀?”
阿布收回视线,他坐直了身子,看着前方布布用鼻子卷着小篮球。
他的拇指与食指互相弹着。
“不去。”
作者有话说:
干嘛要提谭哲啊!!!
第64章 版纳日记
◎2020.0808—“再来,我弄死他◎
“哦。”何禾也坐直身子。
她看着璐璐蹲在月亮的脑袋边:“那我自己去。”
下午的野化训练,何禾跟着路远山带着朱朱和壮壮走了。亓行舟下了班,开车带着何禾和路远山回景洪时,何禾也没再跟阿布说一句话。
“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晚上九点,何禾翻着衣服开始生气。
“傣族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帅哥!”
她在行李箱里揪出一条牛仔短裙,把裙子在空气中甩得啪啪响:“回头——我——去了看见帅哥我就狂加微信。来一个,我谈一个,我一星期换一个。”
何禾站起来,她踢开刚刚扒拉出来的两双靴子:“到时候你想跟我谈,做梦,排队去吧你!”
第二天,即使是星期六,路远山还有亓行舟还是得去救助中心和生态所来的人走雨林去。
何禾从一大早就没跟着去。她一觉睡到十点多,打着哈欠在家里晃来晃去。
救助中心微信群里今日话少,只有云姐问了一句:“禾禾没来呢?”
何禾敷着面膜:“我出去玩啦!”
她看着自己发出的语音条,然后躺在吊篮里慢悠悠地给自己点了糯米饭和烤肉的外卖,外卖到了,某个木头依旧沉默地躺在微信群和聊天列表中。
何禾看着美剧,她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地吃着饭,一口一口慢慢咽了柠檬水。
泼水广场六点开始泼水节,下午三点,几乎躺了半天的何禾开始化妆。
她今天做什么事都是慢悠悠的,慢悠悠地哼着歌,慢悠悠地把刷子打在手背上甩粉。
边听歌边化,时不时假装一下打歌现场。
化了一个多小时,何禾对着镜子开始后悔。
今天的妆——头一次化得这么顺手。
她连总是画不对称的眼线都画得对称了!
何禾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儿眼线,她给鼻尖又点了一次高光,拿起定妆喷雾一顿喷。
“尊敬的定妆喷雾之神啊,请把这么完美的夏日亚裔甜心辣妹妆给我使劲儿焊在脸上!”
最后,何禾提上马鞍包,她穿上靴子戴上牛仔草帽走出家门时,她却突然有点不想去了。
算了,去吧。
大不了离泼水的人远一点。
离泼水广场一公里多,何禾没打车,她出门买杯冰镇芭乐汁一边逛着就一边就去了。
八月份的景洪比七月暑假初更加人挤人,小电驴都是成群成群地窜。大概因为晚上有活动,所以车在机动车道上堵得一动不动,小电驴在非机动车道上堵得一动不动。
从何禾经过马路牙子边的那群小电驴时就有人冲她吹口哨。何禾转头看,一群精神小伙。头发染的饱和度过高,像红毛猩猩。
不过她心情好,因为芭乐汁冰冰凉凉的,还特别甜。
何禾摘下帽子,把它挂在背后,她走了两步,还冲最后一声口哨声来的方向笑了笑。
一公里的路,何禾走了快一个小时,她顺着手机导航在离着广场一段距离的奶茶店就停下来了,她站在奶茶店外,看着乌央乌央一堆人提着小桶端着小盆往广场上冲。
芭乐汁的冰早就化得一干二净,晃晃杯璧,听不到好听的冰块哗啦啦声。
何禾扔了芭乐汁,她转身去树边排着奶茶店的小队伍。
特警的黑色武装车从旁边人挤人的路上按着喇叭艰难地往前开,红蓝闪烁的灯,何禾突然想起了赵团团。
“您好。”奶茶店小哥站在高高点单台往下叫,“请问喝什么!”
“柠檬水。”何禾回神,“多冰!”
她往前走了一步,给身后排队点单的人让出位置。
前方广场突然放起了傣迪,然后一句响破天际的“欢迎来到,西双版纳。”
人群又往前挤了挤。
“018号取餐!”
何禾举手:“018!”
其实买完柠檬水后何禾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她不想过去被泼一身水,但又觉得这里很好玩。
她往前又走了一百米,也没能找到一个坐下看戏的地方,她在拉起的警戒线之前就停了脚步。
再往前一步,可真就得被水泼到了。
八月不是传统傣历新年的泼水节,四月份才是,这次只是为了不让游客失望而归才举行的广场泼水节。
趁着夏天闷热,趁着广场上有喷泉表演。
但是泼水不能走出警戒线外。
警车的喇叭声成了傣迪的间奏,何禾站在树下喝柠檬水,她掏出手机刚要给余景拍这里多好玩,几辆轰轰的电摩就停在了她面前。
四辆电摩刚好围了个半圆。
“美女!”
何禾看看四周后才指指自己:“叫我?”
“对啊!”
他们见何禾讲普通话,其中一个人也阴阳怪气地学着普通话:“美女,去不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