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禾打量一眼把电摩往前一点点挪着的人,他头顶一头红毛,她一下子想起他好像就是刚刚在路边冲她吹口哨的。
他饱和度过高的红色,离近了看和红毛猩猩就是一样的颜色。
何禾笑了,她捋了一把头发问:“你在跟我搭讪?”
红毛双脚垫着脚尖撑着地,他嗓门大,吆喝着反问:“啊?那不然嘞?”
何禾没忍住又笑了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红毛油腻挑眉弹舌:“我未来的女朋友迈?”
他说完,就得意地看着身边的人哈哈笑。
那几个混混哈哈笑,何禾也跟着一起笑:“你可真敢说。”
红毛不笑了,他扶着电摩把手耍帅,重新操着方言粗声粗气地问:“那你知道我是谁迈?”
何禾吸着柠檬水:“不知道。”
红毛吊吊地摇头晃脑,他一拍胸脯又在叫。
“整个西双版纳都得听我嘞!”他说,“我是景洪三少!”
景洪三少——
何禾差点被呛到。
“哦。”何禾咽下柠檬水点头:“我不是西双版纳的。”
“来了就得听我嘞。”
“不听行吗?”何禾拿着柠檬水杯子的手伸出食指指指红毛,“我不喜欢一米八三以下的。”
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没听清,红毛没管这些,他下了电摩,就开始扯何禾的胳膊。
他有没有1.7啊——何禾嫌弃地皱着眉头咬住了吸管。
“走咯走咯。”红毛笑嘻嘻地,“哥哥带你去耍嘛!”
红毛汗津津的手一抓何禾的手腕何禾就被恶心的差点尖叫。
何禾挡开红毛的手:“再碰我我报警了!”
红毛嬉皮笑脸又去抓何禾:“带你去耍报什么警嘛!”
“你干什么!”
红毛的手还没抓到何禾,他就被一只手猛地推了一把。
阿布挡在何禾前,他气喘吁吁的,低头看着被他推得一个踉跄的红毛。
他转身抓住何禾的手,拽着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的何禾就往警戒线里走。
阿布刚刚那一下,电摩上的精神小伙全下来了,他们伸手扶稳了红毛。
红毛站稳,他像被弹簧弹回来似的冲到阿布和何禾身边。
阿布高,红毛个矮,他好像还没何禾高,但是他带着四五个小弟,还是仗着人多伸手拽了一把阿布的T恤。
阿布顺着红毛的力气被红毛拽回面对面,红毛先还了一把阿布刚刚推他的那一下。
“咋个说!”红毛推得阿布向后退了一步,他来劲了,仰着脖子瞪着眼睛继续推阿布,“咋个说!”
阿布能被红毛推动,红毛身边的小弟也来劲儿:“咋个说!”
阿布挡在何禾前面,他被红毛推了两把都没吭声,周围围了一些人,红毛不依不饶,他还想推第三下。
但是红毛再次伸手的瞬间,阿布就先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红毛反应也快,他回神,掏出一把折叠小刀就想往阿布手臂扎。
看到刀的瞬间,围观的人开始大声惊呼,何禾早就被阿布一把推去了别处,她好不容易站稳,就看见阿布猛一用劲,一把把红毛推得飞了出去。
红毛握着刀,一半身子躺在马路牙子上,一半身子躺在下面的马路上。
他哀嚎着,嘴巴里疯狂用方言骂骂咧咧。
那群精神小伙先是一愣,周围围观的人开始往后退,只有他们抽出水管围了上来。
混混人多,还抄了家伙,何禾急了。
“阿布!”
“打架了!打架了!”
人群声音一声比一声高,还伴随着劲爆的傣迪,五颜六色的射灯一晃一晃,喷泉秀准时开始。
警戒线内欢声笑语,警戒线外你死我活。
阿布抓住一个离他最近的混混,他用力抓住混混握小刀的手腕,用手掌按着混混的脸把混混往地上按。
一边拽胳膊一边反方向按着头,混混跪在了地上。
“疼疼疼啊!”混混疼得哇哇叫,他的同伙举着水管冲着阿布的肩膀就想来一下。
阿布按着手里的混混,他小挪几步一脚踹在另一个混混肚子上。
另一个方向飞来的水管砸在他肩头,他掰开手中混混的手拆掉小刀扔远,然后把这个抻着胳膊不能动的混混一把提起来,对着接二连三冲上来的同伙扔了过去。
混混在地上滚来滚去,其他人也是有点害怕阿布了,他们也就只怕了一秒。
“别打了!”
何禾抓起包就往爬起来的红毛头上扔,Dior的刺绣马鞍包把红毛砸得又懵了一下,然后掉在马路上不知道被踢去了哪里。
阿布攥住一个人的水管,他抢不过来,耗了几秒,背上只好生挨了一下另外一边砸过来的水管。
包没了,何禾把柠檬水也扔了过去,阿布不打了,他大迈几步抓着红毛的头发把红毛的脑袋按在树边。
阿布一只手就把红毛按的嗷嗷叫,他别着红毛的胳膊,还把红毛的手翻过去掰着。
红毛叫得像杀猪一样。同伙四处找着水管打算来救。
可能劝架的人群把水管藏起来了,那群混混就找到了一根水管。
拿着水管的混混抄着水管跑过来。
阿布擦一把脸上的血,他把红毛脑袋一揪,又按回树上。
他指着红毛同伙:“再来,我弄死他。”
“干什么呢!”
几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伴着几声犬吠。小混混们瞬间作鸟兽散。
只有红毛横得不得了,阿布放开红毛时,红毛抄起树边装着拖把的铁桶砸了过来。
何禾被拽着转了个身子,她反应过来,她正缩在阿布的怀里。
阿布抱着她,牢牢地护着她。一桶脏水从天而降,她淋湿了一半肩膀和发尾,呆呆地听着耳边阿布的喘息。
警车的喇叭声近在咫尺,铁桶咣当一声落在地面。
红蓝光交替闪烁,何禾隐约听到了枪上膛的声音。
她转头,第一眼看到阿布湿淋淋的脑袋还有划了一道伤口流着血的脸颊,第二眼看到抱着枪的围过来的特警。
警察来了。
作者有话说:
抗揍又能打。
buff点满。
第65章 版纳日记
◎2020.0808—“还没看烟花呢!◎
一时间,骑警、民警还有特警全都围在这里。
“他拿刀捅人!”一个大姐指着被特警按在地上的红毛,“不得了哦当街抢人家女朋友!吓死人了哦!”
“拿水管打人家嘞!”
“对啊!”
“就是这个水管!”
围观群众们七嘴八舌,刚刚趁乱藏了水管的几个年轻人赶紧替混混上缴了作案工具。
特警拿走了一端绑了塑料袋的几根水管,另外的特警带着警犬去追早就乱窜的小混混们。
何禾就看着阿布,阿布也看着她。
他脸上流着血,手臂长长一条划痕也流着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满不在乎的用手背把脸上的汗水与血迹抹得乱七八糟。
在灯光与暮色中,还有特警肩膀上的红蓝光中,他丝毫不颓丧,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像守住了他自认为该守住的东西,像释放了某种压抑许久的野性。
他一点,一丁点儿都不圆钝,在这个有着永恒夏日的西双版纳的柔软夏夜中。
他好像是一把锋利的弯刀。
他好像,不属于西双版纳。
“你俩一伙?”一个特警问。
“嗯。”何禾点头,她抓起阿布的手拉得紧紧的给警察们看:“我站在这里等我男朋友,他们就来骚扰我,我不乐意,那个红毛还摸我手。”
因为人多,小混混也没跑多远,特警带着警犬把所有的小混混都拽回来后,一行人,连同何禾和阿布,一个不落地塞进了警车。
“把他们的电摩拉回去。”和何禾同车的特警对着车窗外说。
车窗被塞进一个东西,他转头把东西往后座递来。
“说是你的包。”
包已经沾了水,脏兮兮的,何禾赶紧接过:“谢谢。”
然后警车按着喇叭缓缓开出人群,何禾的手一直拉着阿布的手。
“头一次因为犯错坐警车。”何禾突然说。
坐在何禾身边的特警笑了:“之前因为什么原因坐啊?”
“没有。”何禾摇头,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这是第一次坐。”
一进了派出所,红毛就开始嚷嚷着他不行了,他坐在椅子上捂着脑袋嚎,边嚎边说要给他爸打电话。
“聚众斗殴。”跟着来的民警和做笔录的民警说。
“不是聚众斗殴啊警察叔叔,我们是正当防卫。”何禾赶紧拽着阿布的胳膊和伤口给警察看,她指着红毛原封不动又复述了一遍:“是他性骚扰我。我在这里等我男朋友,他非要带我去玩,我不去,他就来摸我的手拽我。然后我男朋友才生气的。我男朋友推了他一把,他推了我男朋友两把呢。他还掏出刀来捅我男朋友,被我男朋友推开了,然后他就开始带着他的同伙拿水管一起打我们。警察叔叔,你看他们给我男朋友揍的——流这么多血。”
她说着,捧着阿布的脸颊就开始瘪嘴准备哭。
“你妈,你放屁!”红毛不嚎了,他嘚儿地一下蹦起来:“你刚刚还说你没得男朋友!”
何禾眼泪汪汪的拉着阿布对着红毛:“谁说了?你都没问我这个你就直接来摸我。”
“你再骂人一个试试。”特警小哥呵斥红毛,“坐下,你什么逻辑?人家没男朋友你就能耍流氓?”
红毛不坐:“老子不用问,这个批婆娘还冲我笑!有男朋友还冲我笑!”
他又问身边蹲着的朋友们:“她冲我笑了,是不,你们看见了!”
“嗯——”朋友们有一个绿毛抬头附和了一句,好几种类别的警察都看向他,绿毛畏畏缩缩地看了一眼红毛,低下头支支吾吾的也渐渐不吭声了。
“冲你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没见人笑过啊?”笔录民警停下笔,他指着红毛:“蹲下!”
何禾坐下,她擦掉眼泪。
红毛背着手吊儿郎当地走在走去,他抹一把头发,冲着这群警察扬扬下巴:“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民警继续做笔录,他轻飘飘地边写边说:“那你爸知不知道你给他丢人?”
拼爸是吧——
何禾松了一口气,她还生怕他不拼呢。免得到时候他说她欺负人。
来了一个警察开始拍阿布的伤口。脸上,手臂上,掀起潮呼呼的T恤,还有肩膀与右肩下方。
水管很快就把砸到的地方砸得淤青,何禾在一旁等着警察拍完。
警察去拍红毛那头的作案工具了,何禾转头继续看阿布。
她突然笑了。
何禾笑,阿布也笑。
咧着嘴,眼睛消散了狂野,变得安静的温顺。
阿布坐直身子,手背再次擦走血与汗。手背抹不完了,拿起T恤先抹了个干净。
何禾假装严肃,她板起脸一秒:“笑什么?”
阿布抬起脸,他笑着摇头:“不知道。”
她该问,为什么他明明说过不来,却又来了。
也想问,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在人潮汹涌中,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
不是一次,两次,是很多次。
数次遇象时,在傣王花园时,还有今晚。
从他们一见面开始,阿布就在保护她。
“因为看见我,就想笑,对不对?”何禾盯着阿布,她嘴唇不动,声音在牙关流出:“这里是派出所,你不要乱回答。”
阿布合上嘴唇,他也就只合了一秒。
他依然看着何禾笑:“嗯。”
“不是因为笑话我。”
“不是。”
“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笑。”
“不是。”
“也不是因为这里是派出所。”
······
阿布停顿一下,他吸吸鼻子摇头:“不是。”
何禾没再问了,阿布也不再说话,他穿上又脏又潮的T恤,脑袋露出领口后只有乱糟糟的头发和上扬的嘴角。
“未成年啊。”民警拿着刚刚记好笔录回来,他打量一眼阿布和何禾,对着阿布说:“给你监护人打电话叫他来。”
“监护人就是你阿爸的意思。”何禾在旁边给阿布解释。
“哦。”阿布愣了一下,他左右摸着口袋中的手机。
那个红毛又开始嚷嚷,哭爹喊娘地给他传闻中的爸打了告状似的电话。
“他爸是xx镇长,挺大一个官了。”警察叔叔揉了一把似乎熬了几个大夜的脸,“你们还手了,他也受伤了,还是算聚众斗殴。等你们两家大人来了好好谈谈吧。”
嚣张的红毛,他爸指定也不是善茬。何禾顺着警察看向的方向看着红毛一副今晚谁惹他谁死的架势,如果王工来了——
阿布找到了手机,手机屏幕却不知道何时碎了蛛网状。
他皱着眉头在碎得不成样子的屏幕中点开微信,何禾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等一下。”何禾把阿布的手机拿走,她搭着阿布的肩膀商量,“你阿爸身体不好,咱别折腾他了。”
她凑近阿布耳边小声说:“不是跟你说了?我爸就是警察。”
“阿布,你护我,我也会护着你。”
何禾说完,站起来走去一旁,她仰头看着派出所中挂着的警察级别的人民监督栏,视线从最下方数到倒数第三栏,她连着打了三个电话。
第三个电话打完,过了十分钟,亓行舟和路远山就冲了派出所。
然后另一波人也来了派出所。
派出所今晚可真热闹,椅子坐满了,被新带进来的人只能去另一边挤着。
“谁打你了!”亓行舟穿着沾着泥巴的胶靴,他找到何禾就拽着她胳膊来回看。
“没打我。”何禾转回路远山面前,“那个男的性骚扰我,他摸我手,阿布护着我来着,就推了他一把。”
还没等路远山说话,亓行舟掉头就喊着找:“谁!妈的!谁性骚扰我妹妹!老子弄死你!”
警察没说话,指了指另一边对着红毛心疼得长吁短叹叫嚣着和凶手没完的一大家子。
“你是吧?”
亓行舟听清了,也看清了,他找准红毛,大步走过去,为首一老头也横,身边人立马想来找这边的阿布。
亓行舟一个胳膊挡开老头的手,他抓起红毛的领子把他从椅子上提起来。
“哪只手碰的?”亓行舟冷着脸一字一句地问。